等早上醒來,小兔子坐在僅剩的幾根草上發了會呆,灼華見狀輕咳一聲,一雙桃花眼滿是調侃的笑意。“夜宵的味道不錯啊。”


    小兔子包子臉微微一紅,轉了轉大眼睛,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跳到灼華的肩膀上,揪住灼華的頭發,氣勢洶洶的開口。“是不是你趁著我睡著,偷吃了我鋪的床!不然你怎麽知道那種草味道不錯?”


    灼華???他還沒有饑不擇食要吃草的愛好!


    調侃不成反而背了一個偷吃小兔子鋪的床的鍋,灼華表示萬分心塞。這一路走來,灼華也發現了,兔良雖然平時一副乖乖的包子臉,看起來十分純稚無邪,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隻要轉起來,就意味著自己要敗在下風。這小兔子的聰慧程度,遠超自己最初的認知。


    百年古樹上,兔良已經兩爪攥著小被子,隻露出一個小腦袋,閉上大眼睛準備睡覺,然而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混雜著湍急的流水聲卻一直往兔良的耳朵裏鑽,兔良猶如攤煎餅一樣翻來覆去,看得灼華都替她焦躁了,就在灼華準備給兔良所在的樹葉周圍施加一道避音符時,小兔子的腦袋上突然出現兩隻長長的兔耳朵。


    小兔子熟練的伸手拉緊兩隻耳朵,讓耳朵貼在臉頰上,同時也將各種噪音擋在了耳朵外。


    灼華“……”好吧,他又瞎操心了。


    灼華並無睡意,又看了一會逆水河,突然想起關於逆水的傳說,逆水河最初平靜乖順,鮮少有動蕩波動,甚至曾經被凡人稱為鏡河,可想其曾經的乖順程度。


    然而某一日,不知何因,逆水突然暴怒,卷起滔天巨浪,吞沒了周圍無數村落城池,自此之後一發不可收拾,河水流向混亂,動蕩不安。


    數百年了,不止凡人在尋找安撫逆水河的方法,其實還有許多妖靈也在尋找安撫之法,但是逆水卻仿佛一個被激怒的兇獸,一旦兇性爆發,就再難平息,所以直至今日,逆水也從未有半分被安撫之兆,甚至愈發動蕩。


    天邊晨光從一條線逐漸擴散,鋪散成一片。在陽光撒向北洲大地之後,兇靈邪物紛紛尋找避光處躲藏,對光明本能的畏懼加上陽氣漸盛,會對低等邪物造成灼傷,曝曬之下甚至會讓其灰飛煙滅,當然,對於有了一定修為的邪物,陽光隻會讓他們不喜,卻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


    睡在樹葉上的小兔子準時醒來,坐起身後捋了一遍耳朵,捋順絨毛之後,兩隻長耳朵就變成了兩條長馬尾。小兔子一邊將棉帕收入靈府,一邊重新係好小包裹。


    灼華靠在樹幹上休息,天明後也同樣醒來,望著隨著日升,稍稍不那麽肆虐的逆水河皺了皺眉。看著兔良已經收拾妥當,掏出一顆堅果在啃,隨手撿起兔良,就從百米高一躍而下,借助高度,沿著逆水向下一個大型城池所在的方向而去。


    飛出去很久,這才輕飄飄的落地,兔良已經熟練的坐在他的肩膀上,灼華的耳邊就剩下嘎吱嘎吱啃堅果殼磨牙的聲音,許久,堅果殼抵不過兔良的牙齒,宣告破碎,灼華就聽到耳邊一聲幽幽的歎息。


    “怎麽了?”這些日子裏,兔良很少會露出這樣略帶傷感的小表情,讓灼華頓時有些擔心。


    兔良扔掉破掉的堅果殼,將果肉塞進嘴裏,帶著幾分滄桑的傷感。“好久沒有痛痛快快的磨牙了。”


    灼華???難道不能磨牙對於兔妖是一件如此傷感的事嗎?


    第41章 蘿卜餡包子來一打


    在兔良悲秋傷春的歎息中, 兩人一路走到了躍君城, 期間路上遇到邪物兩三隻, 均被灼華輕鬆解決,解決起來麻煩的, 就能躲就躲。兔良摸了摸小下巴, 思索此行如果真的是自己下山, 是否能如此順利,答案是否定的。


    雖然兔良的速度和跳躍能力屬於一流, 雖然兔良可以迅速挖到地下數百米的深度, 但是在見識到了一群腐鼠席卷而過, 無論地上還是地下均寸草不生的場景後, 兔良明白了,這亂世中, 食物短缺的不止人類, 還有各種動物,同樣的, 這亂世中屍變的也不止人類,動物死後因為混亂的陰氣,也可以化成邪物。


    兔良覺得憑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勉強在這北洲活下去, 卻無法如此輕鬆迅速的通行, 想到此,兔良拍了拍灼華的腦袋以示讚賞。


    灼華奇怪的迴頭看了一眼兔良,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老母親拍兒子的欣慰感?“前麵就是躍君城了。”


    灼華明智的沒有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 而是巧妙的轉移了兔良的注意力,果然,兔良聽此站了起來,奈何視線依舊不夠,兔良又跳到了灼華的腦袋上,踮著小腳丫,兩隻小胖爪搭在額頭上做瞭望狀,這才依稀看到了躍君城的影子。


    哪怕相隔甚遠,也能感覺到一種尊貴和華美的氣息。躍君城坐落在逆水河的西側,大開大合,占地麵積極廣,可以說是這北洲極富盛名的城池之一。


    根據龐老爺書籍中的記載,躍君城曾經名為悅君城,意味取悅君主之意,曾經的悅君城是北洲王城的第一大附屬城池,但是最終那一場王城之戰,悅君城城主步月鈞以九溯被染蠱惑的名義造反,不但不增援,甚至參與了圍剿之戰,並且此後更名為躍君城,意為躍然君主之上,自立為王。


    隻是他這個王卻隻當了短短數日,就被曾經圍剿桃染的軍隊攻破了城池,死於亂刀之下,連屍體都不知所蹤,事後人人談起這躍君城無不覺得好笑。


    與虎謀皮,反被虎噬,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雖然當時北洲亂世各大勢力不一,但對於這種背叛的行為,大部分人還是嗤之以鼻。不過步月鈞雖死,這躍君城卻留了下來,並且慢慢真的發展成了與北洲王城齊名的城池,在北洲占得一席之地。


    站在躍君城城門之下,兔良已經化成了原形,畢竟自己的人形狀態太過惹眼。坐在灼華的肩膀上,兔良眼中不免帶了幾分驚奇。


    原因無他,這躍君城太過繁華了,不單單是指其建造繁華,也是指其生機的繁華。


    此時剛過清晨,陽光還不算毒辣,隻微微帶著幾分暖意。城中人聲鼎沸,街道兩旁擺攤小販清亮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從未間斷。建造華美的各種飯館茶樓門前絡繹不絕,城中一條河流穿行而過,此河並非逆水河,河麵平靜,隻有淡淡水紋在晨光中瀲灩生光,河上偶有畫舫劃過,還能聽到綿綿絲竹之音。


    灼華和兔良在城中走了片刻,兔良嗅了嗅小鼻子,盯著一個賣包子的小攤看,蒸籠裏的包子香味隨著蒸汽嫋嫋擴散,灼華慢慢走過,兔良的小腦袋卻始終盯著蒸籠看。


    灼華輕笑一聲,退了迴來,站在包子攤前。“你這包子都什麽陷的?”


    兔良眼睛一亮,乖乖的一動不動。


    小販被灼華的樣貌恍了下神,迴過神後帶著討喜的笑。“客官您可來對了,我這的包子可是躍君城一絕,豬肉,牛肉,驢肉,羊肉各種肉類齊全,素三鮮,小茴香,素蘿卜……”


    聽到蘿卜兩個字,兔良的眼睛更亮了。


    灼華餘光將兔良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打斷小販的介紹。“給我來一個素蘿卜的。”


    小販頓時有些卡殼。“一個?一個包子您可吃不飽,您不再多來點?”結果話剛說完,麵前的人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反倒是那人肩膀上的兔子連連點頭,小販頓時又呆了片刻,隨後笑嘻嘻的開口。“您看,您的兔子都同意了。”


    兔良聽此又點了點頭。灼華忍俊不禁,狀似妥協的開口。“那來十個吧。”


    小販頓時又噎住了,心想,一個不夠吃,十個能吃得完嗎?不過做生意的斷沒有將生意往外推的道理。“好嘞,您稍等!”


    麻利的用油紙包好十個白白胖胖的包子遞給灼華,灼華按照之前小販吆喝的價錢付了錢,捧著包子離開了。兔良的小腦袋終於不在盯著包子鋪看了,轉而目不轉睛的盯著灼華手中的包子。


    灼華難得心軟,沒有再逗弄兔良,直接拿出一顆包子遞給兔良。“小心有點燙。”


    兔良伸爪抱住,舉著包子,認認真真的吹氣,希望包子能快點涼。


    灼華“……”


    灼華看的心中莞爾,在兔良終於吹涼了點包子,準備下嘴咬的時候,灼華迅速伸出手,就要搶過兔良的包子。兔良小屁股一挪,瞬間錯開了一個身位,躲過了灼華偷包子的手,同時投以鄙視的目光,似乎在說。“愚不可及。”


    再次被小兔子鄙視,灼華也不在意,反而習以為常,哈哈大笑,然後自己也拿出一個包子吃了起來。就這樣,兩人邊走邊吃,片刻之後,十個包子就被吃的差不多了。


    兔良吃了一個就飽了,吃的幹幹淨淨,一點也沒有弄髒灼華的衣服,當然,灼華的衣服也不是那麽容易髒就是了。吃完之後,兔良又要了一個包子,就用兩爪捧著也不吃。


    灼華吃掉了其餘八個包子,看著舉著最後一顆包子的兔良有些無奈,這是打算舉餓了再吃嗎?“我替你吃了吧,等餓了再買新的。”不然肩膀上坐著這麽一隻舉著包子的兔子,著實有點惹眼。


    小兔子卻瞪了灼華一眼,依舊不動如山的舉著包子。


    灼華看了看四周,向著一處清靜的街巷深處而去,脫離了眾人的視野,漸漸走到沒有人的寂靜處,不等灼華伸手拿過包子,兔良已經解下自己的小包裹,然後認認真真的將包子裝了進去。


    灼華正無語之際,卻聽小兔子奶聲奶氣的說道。“這是給冷卿的。”儲物袋中的食物會保存放入時的狀態,兔良也不怕包子壞掉。


    灼華“……”這好像是他付的錢啊?


    重新係好小包裹,兔良伸爪子一戳灼華的臉。“走吧。”


    灼華無奈繼續邁步。


    行走在躍君城的街巷之間,兔良終於見識到了何為繁華人間,這座城池之中生機勃勃,似乎絲毫沒有受到亂世侵襲,不過城中頻繁巡邏而過的軍隊倒是讓兔良和灼華認識到,此時確實是亂世之中。


    灼華一身桃粉色衣袍極為醒目,加上他那雙流光四溢的桃花眼和不俗的外貌,惹來無數目光,在灼華肩膀上蹲坐成一團的兔良也因此收到了無數注視。


    期間,甚至有一個大膽的姑娘向著灼華的懷裏扔了一朵花,灼華接住看了看,然後抬起兔良的一隻耳朵,將花夾在了兔良的耳朵根處。兔良抬眼看了看,伸爪子扯下來,然後聞了聞,直接三兩口將花吃得連花柄都不剩了。


    麵對如此不解風情的一個人和一隻更不解風情的兔子,那女子也沒惱,反而捂嘴咯咯直笑,不過也明白灼華無意,笑過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在躍君城遊逛到中午,兩人沿途聽聞了一些當下之事。


    如今的北洲早已不負當年三十五國的盛況,但其中混亂的勢力卻絲毫不比那時弱,有人自立為王,有人占城為主。這躍君城就是北洲最為強盛四大勢力之一,其下附屬城池眾多,與北洲城並稱為北洲兩華都,並且有一城抵一域的說法。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如今最強大的四股勢力為兩地域,兩城池。兩地域分別為北洲雪域除妖師尤家,北洲沼澤斂屍人隗家。兩城池就是曾經的北洲王城北洲城,以及這躍君城。


    這四大勢力各據一方,各有所長,在亂世之中能站在眾多勢力的頂端都有其倚仗和資本,表麵上彼此相安無事,暗地裏怎樣波濤暗湧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四大勢力之下,也有其他小型勢力依附追隨,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閑散勢力,交鋒不斷,戰爭不斷,可謂亂到了極致。


    兔良雖然覺得自己不會與四大勢力有什麽牽扯,但是了解一下北洲的勢力並沒有什麽壞處,何況她還要調查染的蹤跡,這就意味著她要了解曾經的那場王城之戰。


    龐老爺的書中並沒有那場戰爭的詳細記載,更沒有關於染的屍體最終所在,一切線索和記載似乎在那場王城之戰後撲朔迷離了起來,似乎有誰故意攪亂一池春水,讓本就混亂的局麵更加錯綜複雜。


    第42章 別給我上筷子


    中午, 兩人選擇了一家生意看起來不錯的素菜館,名曰:素齋閣。算得上普通的名字,但是門口食客始終絡繹不絕。


    路過之際,兔良的小鼻子嗅了嗅,然後戳了戳灼華的臉, 於是本應直接走過的灼華腳步一轉,停在了門口, 在門口小二抑揚頓挫的招唿聲中邁進了素齋閣。


    素齋閣一共兩樓, 中間是樓梯, 二樓設有包房,一樓大廳也十分寬敞,而最為醒目的, 就是中間擺著一方並不是吃飯用的桌椅, 長方形的桌子上放著一塊看起來被磨得十分光滑的醒目, 這裏,是說書先生說書的地方。


    難怪這素齋閣生意好, 想來不止食物味道絕佳,也是因為有穩定坐鎮素齋閣的說書人。說書人每日說書的時間是固定的,想要清靜的, 就避開說書時間, 想要熱鬧的, 就在說書時間來。


    兩人上了二樓, 灼華在不斷被兔良戳臉的情況下點好了菜, 兔良眼巴巴的望著小二離開的方向, 突然長耳朵一動,迴過頭來就看到灼華正在嗑瓜子。


    似乎是為了方便食客聽書,每個飯桌上都放了涼茶和一盤瓜子。灼華津津有味的嗑著瓜子。“這瓜子似乎也是秘製的,味道清爽又不失原味。”


    兔良啪嗒一下跳到桌子上,走到瓜子盤的旁邊,伸爪子拿過一顆,兩爪抱著瓜子輕鬆嗑開,隨後眼睛一亮。確實如同灼華所說,這瓜子應該是用特殊方法炒製而成,清新爽口又不失瓜子本身的味道,即使吃時間長了也不會有任何油膩之感。


    於是兩隻就這麽靜靜的嗑起了瓜子,而灼華悲傷的發現,自己嗑瓜子的速度還趕不上一隻兔子。


    飯菜還沒上來,一個穿著藏藍衣袍的中年男子就緩緩走上了說書台,悠然的一卷袖子,拿起醒目。啪!


    隨著這聲醒目,素齋閣內頓時短短一靜,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說書人的方向,說書人兀自說了起來。“上迴說到,這留風城在高人指點之下建立而成,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處在這北洲大陸的巔峰,城中百姓富饒,在這亂世之中不缺衣少食就已羨煞旁人。然而,留風城位置偏遠,交通不便,尤其是亂世之後,北洲亂地邪靈鬼魅晝伏夜出,甚至有許多強大的邪物不畏懼陽光,白天同樣在北洲橫行,漸漸的,世人與留風城的交流也就更為困難……”


    聽到留風城二字,兔良和灼華對視一眼,然後看向了說書人的方向,不同的是灼華是直接轉頭去看,自然也就放棄了盤子裏的瓜子,而兔良則是圍著盤子轉了一個圈,嘴裏哢哢哢的嗑著瓜子,一雙大眼睛認真的看著說書人,腳邊的瓜子殼卻越來越多。


    “留風城陷入了困苦時期,加上近年來天災不斷,自給自足十分困難,許多城池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然而,三年之前的一天,幾個從留風城出來的商旅卻宣揚起了留風城如何的富貴繁華,絲毫不受亂世之擾,並揚言要迴家帶上妻小投奔留風城。最初人們並未信以為真,但是商旅卻真的這般做了,帶著妻小和全部資產去了留風城,並且一去不迴。世人都說這些富商得償所願,不願離開留風城,關於留風城富饒的流言逐漸流傳,最終愈演愈烈,無數人攜家眷曆經千難萬險穿越了北洲亂地,奔往留風城,隻為在這亂世求一席安身立命之所,而去的人,無一例外,都沒有返迴,這也更加肯定了之前的傳言……”


    說道這裏,說書人拿起茶盞,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茶館中並不算特別安靜,但說書人的聲音卻能輕易穿過嘈雜,傳入人耳。


    灼華趁著說書人停頓的功夫,伸手去摸瓜子盤,卻摸到了毛茸茸一團,並且很快被啪的拍了一巴掌。灼華迴頭,就看到兔良已經把自己吃到盤子裏了,最神奇的是,短短片刻,這兔子已經吃了小半盤瓜子,瓜子盤旁邊,堆著一小堆高高的瓜子殼。


    似乎是被灼華摸到了腦袋,兔良的腦袋上有幾根絨毛顯得有些雜亂,兔良一無所覺,坐在盤子裏哢哢哢。


    灼華“……”


    正無語之際,飯菜上來了,小二看著桌子上的場景腳下微微一頓,不過好在這素齋閣每天什麽人都有,小二安慰自己,不過是一隻會嗑瓜子而且嗑起來挺快的兔子罷了,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一一將飯菜放好,小二討喜的笑著。“您慢用!”


    灼華要的是兩副碗筷,小二隻當是他要等人,放好之後也沒多問,守規矩的退下了。


    灼華終於不在關注瓜子,拿起筷子,吃菜。同時說書人的聲音也再次響了起來,灼華一邊看著一樓說書人的方向,一邊頭也不迴的精準夾菜,活了幾百年了,這對於妖靈而言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灼華吃的開心,兔良卻圍著隻比自己矮了一點點的米飯轉了一圈,低頭看了看放在碗邊的那副竹筷,又環顧了一下四周。周圍食客選擇這個時間來,顯然都是來一邊聽書一邊吃飯的,所以此時,大部分人都在一邊用筷子夾著菜,一邊專注的聽著說書人說的故事。


    “隨著傳聞的流傳,越來越多的人前往留風城,而留風城外出的人也各個紅光滿麵,身體健碩,絲毫沒有羸弱之感。那時恰逢接連三年大旱,就連這躍君城和北洲城都陷入了饑荒,食物僅夠生存,無論達官顯貴還是貧民百姓都舍不得吃一頓飽飯,因為他們怕,一旦吃飽了,之後就要餓上好幾天。與這哀鴻遍野的北洲大陸相比,留風城那容光煥發的模樣自然越發醒目,於是,無數人蜂擁向留風城,哪怕橫著北洲亂地也在所不惜。”


    “一年接著一年,前往留風城的人無數,離開的人卻少之又少,終於有人察覺到不對,那麽多的人湧入留風城,卻不見有人離開,那人都去哪了呢?心有疑慮之人徘徊在留風城周圍,結果無意中被一隻枯手絆倒,這亂世屍橫遍野,本應平常,但是那枯手隻餘白骨,高高舉起,似乎極為不甘就這麽死去,而那白骨上還留著刀刮過的痕跡……”


    說書人的聲音時急時緩,講述細致,描繪生動,讓聽著紛紛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留風城他們也有所聽聞,尤其是數月之前,在城外發現成千上萬的骸骨,北洲早已將此事傳的沸沸揚揚,但是聽說書人講述,卻還是忍不住聽下去。


    “那人本想將白骨找一處好位置安葬,卻在移動骸骨之際,挖出了數不清的白骨,就這麽挖下去,卻發現深到百米之下,仍有白骨埋葬其中,而無一例外,白骨之上均是刀痕!這亂世之中,什麽妖魔鬼怪,什麽稀奇之事沒有,上到七十老翁,下到三歲孩童,早已心性堅韌,然而此等場景,還是差點嚇傻挖出白骨的人。”


    “那人一邊慶幸自己因為懷疑沒有進入留風城,一邊將發現之事告知同行之人,一行人聽完均是臉色巨變,連夜逃離了留風城。而留風城的繁華也蒙上了一層森森的白色。如此驚天奇聞,自然流傳迅速,事情傳到除妖師尤家的耳中,尤家懷疑是妖魔作祟,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前往調查,然而讓尤家措手不及的是,沒有查到絲毫妖邪蹤跡,也就是說,留風城發生的一切,均是人為!”


    素齋閣中頓時一片抽氣聲,哪怕是早已聽聞此事的人,此時也不免提起心神。


    “留風城之所以能在這亂世之中保持繁華,靠的就是食他人血肉,城中百姓也許最初尚有排斥,但一年又一年之後,均欣然接受,隻要是能在留風城居住並且安然活下來的人,均以此為生。留風城大肆宣揚的流言吸引來的投奔者,就是他們活下去,並且活的如此好的資本。麵對如此真相,尤家不知該如何處置,若是妖邪,他們尚可鎮壓,但是一城百姓,哪怕罪大惡極,他們也無權斬殺!”


    “時逢亂世,世人多求自保,大多各掃門前雪,哪怕有心處置,但麵對如此多的人數,且早已被血肉滋養的日漸強大的留風城也是有心無力。留風城就這樣有恃無恐,甚至在暴露之後,無人再投奔留風城的情況下,開始四處掠奪其他地區,那是真正的掠奪,無論人還是物,都被他們掠奪一空,隻要留風城軍隊所過之處,村莊,鄉鎮,空無一人,聊無生機。”


    “就在這樣的境況之下,北洲眾多勢力終於不能在坐視不理,紛紛聯合準備討伐,然而不等他們行動,留風城卻出事了。傳聞有一夜探留風城的探子所說,那夜的留風城一片鬼哭狼嚎,一桃粉色衣袍的女子手持戰戟,披頭散發立於城頭,任由城中無數咒罵,她巍然不動,城中吵了半月,她就在城門上站了半月,直到城中再無聲息,那身影才消失。探子爬上城頭,隻見城中人均骨瘦如柴,竟然盡數餓死。探子恍然想起,曾經在北洲大陸上的一個傳奇,一個關於桃粉色衣袍女將染的傳聞,頓時嚇得肝膽俱裂,慌忙逃離。”


    眾人的好奇心紛紛被吊了起來,說書人卻又短暫的停頓了一下。灼華意猶未盡,這才迴頭看向桌子,卻看到桌子上的兔良正抗著比她還高的兩根筷子,艱難的夾菜,當然,一直沒有成功就是了,兔子屢試屢敗,氣的炸成一顆球尤不自知,仍舊抗著兩根筷子挪到另外一處碗碟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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