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寶店主:“前輩,您能叫出這個符的名字,說明這世界上果然有特殊群體存在吧?您擅長抓鬼、驅魔,還是打僵屍?能幫人算五行八卦預知未來嗎?”


    簡薇:“……不好意思,我修仙。”


    淘寶店主:“!!!”


    淘寶店主:“您是哪門哪派的?修什麽的?修了多久了?到什麽境界了?有空間和靈寵嗎?”


    簡薇:“……這些你先別管,你知道這些符咒的危險性嗎?”


    淘寶店主沉默,發來一串電話號碼,示意電話裏說。


    簡薇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色,一邊往家的方向走去,一邊撥通了那個電話。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了起來。清朗活潑卻有些稚氣的男聲從手機裏傳了出來,有些失真,但簡薇還是下意識地在腦海裏勾勒出了一個模糊的少年形象:


    “前輩!”


    “嗯。”簡薇輕輕迴應了一聲。


    “……您聽起來很年輕啊。”少年音遲疑了一會兒,說,“我明白了!您這一定是駐顏有術——”


    “閉嘴。”簡薇打斷了他興奮的低唿,直奔主題,“你知不知道凡事都要講究道義。你這叫壞人氣運,損的是你自己的福,明白嗎?”


    少年小聲嘟囔著說:“我明白,前輩。但是我真的是有認真試驗過的。符咒被激活後,效力滿打滿算隻有兩天,最多讓人磕磕碰碰,做什麽事情都不大順利,不會危及性命的。”


    “我們村裏之前有人老是偷盜,屢教不改,不久前他偷到了一家豢養著狼犬的人家頭上,被咬的滿頭包;而那個來我們這個小道觀來收保護費的惡霸,當著所有混混的麵對他們的頭子出言不遜,被打掉了滿嘴牙。”少年有些驕傲地說。


    這個符咒做的不是無中生有,而是煽風點火,也就是帶給人傳說中“屋漏偏逢連夜雨”的運道。可這一切基於心性,發於前緣,絕不會讓人沒來由地蒙受巨大損失。


    簡薇當然知道這一點。可是這隻是事情的一方麵:“貪嗔癡嗔惡,要是一樣不犯,那就不是人了,那是神。修者們煉心煉性,求的就是一個真。你看不順眼他們可以直接出手收拾,可壞人心性卻是令人不齒的手段。”


    “首先。”她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威脅,“你這是無差別攻擊。萬一就是你符咒的那點子影響,斷了人家的生路,逼人家進了死局,你又怎麽承擔得起代價?”


    “死神來了,聽說過沒?”簡薇想起自己的遭遇也頗為咬牙切齒,“就比如那個小偷吧,人家要是真被狗給咬死了,世人看來是再正常不過,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可在天道那裏,這一筆算是給你記上了。”


    “……”少年沉默半天,似乎是咽了咽口水,聲音似繃緊的弦微微顫抖,“不是吧……不至於這麽倒黴吧?”


    簡薇:“……”突然好像把他揍一頓。


    “我、我不是故意的!師父他老人家前兩年仙去了,師兄也離開了,道觀再不攢些香火錢就沒錢修屋頂了!我也是迫於無奈啊前輩!”少年慌亂了起來,“那些亂七八糟的符我都沒敢賣。我會的符咒裏也就這個看起來靠譜,殺傷力也不大,還有人會買,所以我才上架它的。我親自問過每一個顧客,一邊燃著測謊符一邊確認他們是把符用在惡人身上,我、我沒想到後果可能那麽嚴重……”


    說起來,這世上最說不準、抓不著錯處的就是運道。比如護身符,靈了可以說是靈,不靈也不會有誰去苛責。所謂的“催黴符”也一樣,大多數人隻是想心裏出出氣,靈驗了反而會喜出望外,也抓不著什麽錯處,不會有人把這個淘寶店主當做什麽妖邪。


    隻要推脫一切都是巧合,他甚至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他一直以為這是十全十美、雙贏的生意。


    直到今天。


    簡薇冷笑了一聲 ,也不隱瞞了,把發生在自己妹妹身上那點子破事都說了,說得少年冷汗津津。


    “誰是善人?誰是惡人?”簡薇冷笑著說,“大家總是自欺欺人的。”


    “……對不起,前輩。”他小心翼翼地道歉,“真的對不起。”


    簡薇沒有收下他這句道歉,隻是讓他迴去清點所有的交易單子,符咒還在時效的就趕緊阻止。


    “我、我會一個個打電話過去落實的。”少年急的快哭了,“可是前輩,萬一已經有人因為我……那我該怎麽辦啊?”


    聽著耳邊浮動的唿吸和輕輕的哽咽聲,簡薇可以猜到他現在大約在一邊流淚一邊流汗。


    簡薇輕輕歎了口氣。


    她輕輕將拇指抵上了無名指的關節,眼神落在什麽都沒有的半空,發尾微微晃動。滿天星鬥似有一瞬間被蒙上了一層虛影,轉眼又光華燁燁,仍在其位。


    “暫時還沒有。”簡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驟然用多年不用的“參星”讓她使用的靈力有些外溢。


    “真、真的嗎?”那頭的少年似哭似笑,連聲道謝,“謝謝前輩!”


    要不是看在是他讓她迴歸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聽見“前輩”這兩個字……她才不會多管閑事。


    簡薇:“行了,去忙吧。”


    少年:“我能叫您一聲師父嗎?隻有師父這麽教導過我。”


    簡薇:“不行,不能,不可以。”


    少年:“……哦。”


    那頭的人委委屈屈地掛了電話,簡薇也快走到家門口了。


    她站在門前的樹蔭下,沉默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地抬起了手。


    瑩白的指尖在黑夜裏微微發光。她極快、極隨意地畫了幾筆,靈力劃過幽藍色的軌跡。不一會兒,她指尖便成了一道“犯祟請魅符”。與之前少年那歪歪扭扭的水準不同,這符咒行雲流水,在空中如水波般輕輕搖晃,美輪美奐。


    ……卻足夠讓隨便一個人倒一輩子血黴了。


    她端詳了符咒一會兒,隨手將它打散。


    她跟少年說的話其實夾雜了自己的私心。天道將每個修士身上的因果算計地清清楚楚,沒錯,但是修士的本分是順應天道,每邁進一步卻也要逆天而行。


    機緣,靈氣,哪個都要靠自己去爭、去搶,手段是否磊落,目的是否純粹,那都是各人的道,各人的緣法。要是一切以無為善法為基準,那魔修還修些什麽?


    隻是博弈罷了。更重的因果,更重的雷劫;但若自身的實力擔得住,一次雷劫後就能得到喘息的機會,足夠修士重新進行一次這樣的輪迴。習慣於此的人也不是沒有。


    而她拜入的九寰宗,千萬年的積澱,對弟子的要求嚴苛,功法也隻走正道、大道,不允許這樣的小動作。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九寰宗在雷劫下保留住弟子的比例卻在整個大陸所有宗門裏名列前茅。簡直快比上數量較為稀少的正統佛修了。但弟子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自己大概是個宗門的異類吧。簡薇忍不住想。


    ……


    一夜過去。


    簡薇舒舒服服地從自己的床\上醒來,蹭著綿\軟順滑的被子賴床。


    她昨天悄悄施了個法術,她的房間從此不需要空調也可以冬暖夏涼,隨時在最舒適的溫度。但是她的床和被子卻帶給了她在九寰宗享受不到的莫大安慰。


    ……為了增進修為,她平時睡的都是師兄從一個上古秘境裏搶迴來的冰床,硬\邦\邦的你敢信!剛開始修行的幾年師父居然還強迫她把修道的理論、典籍當做睡前讀物來看!


    好吧,後者效果還是不錯的。


    但是,無論怎麽說,她都不想離開她的小床了。


    幹脆放個□□讓她代替自己出去行動好了。


    簡薇迷迷糊糊地想。


    天不遂人願,簡媽媽進了她的房間,不由分說地掀了她的被子。


    “媽——”


    簡薇抱怨了一聲,翻身把被子壓迴身下。


    “快起床。你不是說寧寧今天要來咱們家嗎?一會兒她都該到了——”


    簡媽媽不顧簡薇討好的眼神,堅持要把她從床\上連根拔起。簡薇拗不過她,隻好起床洗漱換衣,沒想到她前腳整理完自己,後腳白寧寧的電話就到了。


    “薇薇!我在你們家樓下了,快來幫我搬行李——”


    簡薇興奮地三步做兩步跳下樓梯去替她開大門,白寧寧就脆生生地站在一堆行李中間,脖子下麵都是腿。第一眼看去就是白,皮膚白\皙,清新淡雅如一樹寶珠茉莉,眼角眉梢卻又透露著勃勃生機。


    而簡薇卻瞬間僵住了。


    眼前說著人話的哪裏是她熟悉的白寧寧。法相之下是一隻站著的形如獅子,頭部\長角,渾身雪白的年輕靈獸。它脊背的微凸,仔細看還有一雙收附在一起的白色翅膀。


    “……寧寧啊,你今天看起來——”


    白寧寧張開雙臂,似乎想給她一個擁抱:“怎麽樣?我今天用了新的唇釉,看起來很水嫩吧?”


    簡薇輕輕搖了搖頭。


    “我想說的是……寧寧,你看起來毛皮可真白。”


    油光水滑的。就這一身毛比她見過的所有白澤都漂亮。


    “……”


    白寧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白寧寧:mmp!


    第4章 四


    白寧寧,來自北方某座城市的年輕姑娘,活潑大方,腰細腿長。如果讓她講述自己的故事,那麽她一定會用沉痛而簡短的語句這樣形容:


    “在我高中的某個夏夜,我完成了從胎生到卵生的驚悚轉變。”


    “……咱們能不能換個角度不那麽清奇的敘述方式?”


    簡薇遞給她一杯檸檬水。冰塊與嫩青色的檸檬相撞,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我十六歲生日那天覺醒了白澤血脈。我們家隻是白家的一個分支,幾百年沒出現過覺醒的白澤了。”迴想起她剛剛顯露真身時和她一起雙雙懵逼的父母,白寧寧不住歎氣。他們在仔細辨別這不是中邪之後才試圖從遺傳角度解釋這件事情。白家老年癡、呆的姨姥姥口中常年念叨著的什麽白澤後裔,原本的“瘋言瘋語”變成了他們調查的唯一線索。


    “總之發生了很多事。後來是白澤們主動找上我的。畢竟這世上的每一絲風吹草動都瞞不過白澤們的耳朵。”白寧寧聳肩,“他們說純血白澤大多作古,僅剩的幾隻隱居山林。而近百年來氏族裏血脈覺醒了的也少之又少,我是本世紀第一隻、也是目前為止最年輕的白澤。”


    血脈純正的上古神獸們已經不繁衍後代了,現在白澤家族的新血液都來自血脈裏有白澤基因的人類氏族。到了一定年歲白澤的血脈可能會覺醒。


    簡薇見到了白寧寧的真身,看起來她就像是一隻由神獸化為人形的白澤,下意識地誇她皮毛漂亮(對於走獸來說這樣的奉承屢試不爽),沒想到白寧寧的情況則正好相反。


    她現在是隻正統到離譜的白澤了,從生理上來說已經被劃到了卵生,她將來的孩子基本上就得從蛋裏孵出來了,而她本人還是很懷念胎生的人生的,而且從來沒有作為一隻神獸的自覺。


    所以,與其誇她的皮毛……還不如誇她的唇彩呢。


    “沒想到現在白澤的生存環境已經這麽惡劣了。”簡薇嘖嘖道。


    天地生養自有其規律。如果純血的白澤能保障種族的繁衍,那麽以人族血統為主的氏族中就不會出現那麽多血脈覺醒者了。


    白寧寧不以為意:“強悍的神獸種族很多都這樣。老前輩們哪裏還耗得起靈氣生娃啊,都得靠後人們返祖——”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神情嚴肅地盯著簡薇說:“薇薇,我覺得你有哪裏不一樣了。”


    封鎖靈氣、隱藏修為的簡薇笑了:“你能看出來?”


    白寧寧頓了頓:“你剛才說話的語氣,像是見過白澤滿地跑似的。”


    “……”滿地跑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也沒凋零到這種程度啊。


    “薇薇。”白寧寧直視著她的眼睛,微勾的眼角眉梢滿是認真,“你是從哪裏知道靈微尊者的?我還想著你有了什麽奇遇拜入了仙途,把靈微尊者當成了偶像,這才用了她的尊號——”


    “你現在見到我啦。有什麽新想法嗎?”


    “我知道我現在的猜想很沒有根據。”白寧寧略顯防備地說。白澤天生法眼,看透萬物的本質。但白寧寧修為尚淺,勉強能辨萬物的氣息,探些淺顯的運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迴答我的問題。”


    在她眼中,簡薇幾乎是個全新的簡薇了,而這對一個普通人來說著實異常。


    法相之下,白澤的翅膀微微抬起,黑曜一般的雙眸靜靜地凝視著簡薇,神獸的威嚴擴散開來,沒有攻擊性,眼中淡色的陰影卻透著溫潤的堅定:“你究竟是簡薇,還是傳說中的那個靈微尊者?你——是不是奪了簡薇的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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