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檀也站起身來:“那我在會議室等,正好喝杯水。”


    組長不在,她若單獨呆在組長辦公室,感覺不太好。


    唐恩隨意地點點頭:“行。”


    蘇鬱檀就退出了唐恩的辦公室,迴到外麵的會議室。


    會議室有清潔機器人每天打掃,雖然使用率低,倒也挺幹淨。


    她從自己的儲物櫃裏拿出杯子,給自己倒了杯白水,隨意喝了兩口,就坐在靠窗的一個座位上等消息。


    過了半小時左右,唐恩迴來了。


    他向蘇鬱檀轉達了科長的慰問之意,並表示:“科長已經去向處長匯報了,希望領導批準,將你這幾個月的績效工資補發給你,頂你工作那些同事的補貼,從另外的地方出。”


    蘇鬱檀笑著說:“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唐恩笑著說:“這是應該的,畢竟你是因為工作才會遇到這樣的事,才需要請長假配合警方查案。”


    “那就謝謝領導了。”


    唐恩又表揚了她幾句,然後說:“你休假的時候,組裏來了一個新人,叫辛迪。你應該聽說了吧?”


    “聽說了。”


    “辛迪把你之前的隨訪工作都接過去了。這一個多月,她已經跟那些小案主挺熟悉了。我們的規矩是:隨訪社工一旦確定,就不會隨意更換。這個你懂的?”


    蘇鬱檀點點頭:“我理解。”


    隨意更換社工,不利於跟案主及其家屬的溝通,也不利於發現問題。


    這條規矩,她在準備調職考試時就知道了。


    “辛迪已經接手的工作,不再轉迴給你。所以,經過領導同意,我們給你安排了一個特別的職位。”


    “什麽職位?”蘇鬱檀有點忐忑。


    唐恩說:“專門做專案調查的職位,可以稱為:專案調查員。”


    蘇鬱檀有點驚訝:“專案調查員?”


    唐恩點點頭:“社工的主要任務是日常隨訪。如果出現專案調查任務,以前都是同事們輪流上。


    “但通過崔琳琳這件事,我們認為你細致、敏銳、謹慎,是做這項工作的好人選,想讓你更多地承擔這方麵的任務,就為你特設了這個職位。


    “所以從今天開始,有專案任務就交給你去查;沒有專案任務你就休息,薪水照拿。


    “如果有一個以上的專案任務同時出現,你忙不過來,或者你需要治療、休養,同事們依然按照以前的辦法輪流上,不會讓你超負荷工作的。”


    蘇鬱檀心中,五味雜陳。


    第30章 祈願


    蘇鬱檀心想:唐恩所說的這個“專案調查員”的安排,還真是煞費苦心。


    這樣安排之後,哪怕她的病假從年頭請到年尾,也基本不會影響到組裏的正常工作秩序了。


    如果她上班,唐恩就丟給她一兩個專案任務,讓她去查。


    如果她“需要休養”不能工作,同事們也不需要替她頂班,有專案任務時再像以前那樣輪流上就行了。


    這簡直就是對她優待了又優待,這個“專案調查員”的特別職位,約等於一個政府救助性崗位了。


    也就是說:領導們已經把她作為需要救濟的潛創症患者特殊對待,而不是把她當作普通職員在任用了。


    怪不得上個月組裏進了新人。


    大約在那之前,這個辦法就已經形成了吧?


    蘇鬱檀有些自嘲地想:這就是做政府雇員的好處啊!


    政府雇員的薪水是財政支付。


    領導們不用自己掏腰包,自然樂得做好人。反正花不著他們自己的錢,白養人就白養人,隻當是政府救濟。


    哪怕這件事被公眾知道了,他們也不會受到譴責。


    因為對四級以上潛創症患者提供政府救助性崗位,本就是一項社會福利。


    如果在私營企業,哪個老板願意白養著一個人?


    早開除她了。不對,是根本就不會錄用她。


    這個安排,顧全了蘇鬱檀的麵子和裏子,也兼顧了案主的需求、其他同事的需求。


    雖然這有點傷她自尊,她卻沒有辦法反對。


    她這一次雖然不是真病,但誰知道她哪天是不是真得去長時間住院?


    到時候,再讓同事們每周加班頂她的工作嗎?再讓她跟蹤隨訪的孩子重新適應新社工嗎?


    她自己腰板硬不起來,就不能拒絕這樣“好意”的安排。


    她隻能妥協。因為盲目反抗,強自逞能,隻會顯得她更不專業,更不理智,更像是一個需要救助的精神病患者。


    蘇鬱檀心中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


    人生活在社會中,總要與周圍的人和事不斷碰撞,尋求協調。


    她努力地想活得像個普通人。但似乎,有點難。


    “謝謝組長,我能理解,也能接受。”她壓抑著心裏翻騰的情緒,保持著微笑,表達了感激。


    唐恩鬆了一口氣,笑眯眯地說:“那就好!那就好!小蘇啊,你不要覺得有壓力,也不要東想西想,快快樂樂最重要,對吧?”


    蘇鬱檀笑而不語。


    唐恩繼續說:“以後,有任務你就查,沒任務你就去逛逛街,喝喝茶,看看風景,放鬆一下心情。這應該對你的病情有好處。”


    蘇鬱檀隻好繼續表示感謝。


    唐恩讓蘇鬱檀先去技術科檢測設備,迴頭他再把她的工作安排發給她。


    蘇鬱檀將杯子放迴自己的儲物櫃,往技術科走去。


    她有好幾個月沒檢測了。“貝斯特之眼”已經自動鎖死,不去一趟技術科根本沒法重新投入工作。


    一對一服務是技術科的規矩,便於明確每個技術員的責任。


    因此,接待她的人,仍然是那個叫沙俊的羞澀型小帥哥。


    這一次,沙俊卻沒有像上次那樣從頭到尾低著頭。


    到前台來見她時,沙俊十分迅速地抬起頭瞄了她一眼,然後又慌慌忙忙地低下了頭。


    蘇鬱檀怕嚇著他,仍然像上次一樣,保持著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跟他說任何公事以外的話。


    她覺得這位小帥哥在人際交往上真的有非常大的障礙,不知道他有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了?


    但她既不是小帥哥的領導,也不是小帥哥的朋友,交淺言深不太好。


    拿迴設備後,她迴到了自己的飛碟裏。


    閑著無事,她就進入工作群,翻了翻最近的聊天記錄。


    那位叫辛迪的新人是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長得挺可愛,嘴也甜,一聲聲“哥哥”“姐姐”的把各位前輩叫得挺滿意。


    有時候她遇到什麽問題在群裏求助,挺多人願意給她出主意。


    蘇鬱檀歎息一聲:辛迪這樣的同事,才是大家都歡迎的吧?


    陽光、懂事、有禮貌,不會動不動就請假給大家添麻煩……


    她心裏突然升起一陣迷茫。


    自己存在的價值,究竟在哪裏?


    智能耳機裏,響起一聲“貝斯特之眼”的提示音。


    唐恩把她的新任務發過來了。


    一個名叫江貝兒的6歲小女孩,逾期沒有接受例行體檢。


    她的任務是:查清楚江貝兒沒有體檢的原因是什麽、其監護人是否失職?


    地球聯盟規定:未成年人必須每半年接受一次體檢,其中包括基礎的精神診斷。


    這是發現一些隱蔽式兒童傷害案的重要途徑——若兒童受到了超過一定程度的傷害,肯定會在精神診斷中有所反應的。從結果追溯原因,就有機會發現這些傷害,對受害兒童進行救援。


    貝兒逾期未體檢,未保處已經按程序通過電話、郵件提醒她的監護人,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接下來,就應該社工介入,進行人工調查了。


    蘇鬱檀通過“貝斯特之眼”,翻看江貝兒的資料。


    江貝兒父母離異,這沒什麽。


    關鍵是:她父母離婚時,鬧得太難看了。


    她父親姚誌傑在法庭上指控老婆出軌,還提供了老婆跟奸夫滾床單的視頻證據。


    她母親江渺渺卻直叫冤枉,聲稱是姚誌傑出軌在先,為了多分財產故意陷害她的;她會跟別人滾床單,是被催眠了。


    最後,姚誌傑手上的證據過硬,贏了離婚官司,帶著大半家產離婚。


    江渺渺對丈夫的指控缺少證據,被判定為過錯方,在分財產時吃虧不少。


    好在江渺渺有《父母資格證》而姚誌傑沒有,在爭奪孩子撫養權時,她贏了前夫。


    法庭考慮到孩子今後的生活質量問題,沒有讓江渺渺在錢財上太吃虧,家裏的部分存款、兩處房產、她結婚之前就在經營的一間音樂酒吧,都被判給了她們母女。


    蘇鬱檀給江渺渺打電話,電話沒人接,連人工智能的迴複都沒有。


    這種情況隻說明一件事:要麽江渺渺關閉了智能設備,要麽她已經更換了聯係方式。


    她就通過貝斯特查了查江渺渺的行蹤,直接去江渺渺經營的那間酒吧找她。


    江渺渺的酒吧叫“安娜音樂酒吧”。


    在附近停好飛碟之後,她走到酒吧外麵,打開“貝斯特之眼”,試探著推開沒有上鎖的大門,走了進去。


    現在是白天,酒吧並沒有營業,整個大堂黑黢黢的空無一人,卻有音樂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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