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愁山院化神修士已廢, 雲道友且堅持一二,老夫等來矣!”


    愁山梵海外,一個由墨筆繪就的怪影立在雲端,嗓子裏竟發出六禦上師的聲音。此人之前企圖前往正法殿捉拿南顏,中途被應則唯喚去做了神念化身,豈料後來南顏逃脫, 又在正法殿和嵇煬對上。


    嵇煬可一人操縱三條冥河,衙泉川並不是對手, 雖然讓他也付出了一些代價,但六禦上師的肉身亦粉碎, 被應則唯的神念帶迴了道生天, 為他的元神臨時做了個畫影之身。


    此時六禦上師滿腔憤恨,都落在曾庇護過南顏的愁山梵海之上,見雲家家主偷襲得手, 愁山梵海護山大陣靈光削弱五成,立即加催衙泉川鬼物衝擊過去, 第一波便有一萬惡鬼衝過了大陣。


    愁山梵海內壓力大增,佛修們隻得又分出半數精力去應對入侵的鬼物,隻剩下穆戰霆和他帶來的辰洲部眾,同申州餘下的儒修互相對峙。


    ——這一天終於到了。


    穆戰霆覺得這是他命中注定的一天,終有一日, 天下儒修會因為嫉妒他的才華而群起而攻之, 而他, 今日就要作為這個時代風口浪尖上的文豪, 承擔著他這個年紀不應有的嫉妒與崇拜。


    穆戰霆讓身後部下暫休幹戈,單刀上前道:“諸位文友——”


    忽然斜刺裏殺來一個山羊胡的元嬰後期修士,一筆搗過去:“豎子受死!”


    穆戰霆往旁邊一閃躲過他筆尖甩出的一道冰錐,道:“文友何以盛怒至此?”


    那山羊胡老頭怒道:“你殺了吾兒胡瑞!諸位同族給老夫一個麵子,今日老夫要和他定生死!”


    穆戰霆沒想到衝突來得這麽快,道:“好,既有宿怨,我們就用文人的方式來了結!”


    山羊胡老頭怒懷殺子之恨,磅礴靈力釋出,大筆一揮落下一句殺氣騰騰詩句。


    “吾兒應悔渡蓬萊,常恨華年遇狼豺!”


    穆戰霆張口就續:“可惜文化沒學好,來世投胎打李白。”


    山羊胡老頭:“……”


    辰洲修士刷地退後一步,眼神悲憫地看著對方的儒修們。


    “又開始了……”


    山羊胡老頭自問飽讀詩書,此時卻感到腦內忽然一片空白,見周圍的儒修都盯著他,晃神片刻,再次迴憶起喪子之痛,麵容猙獰地吼道:“豎子不識聖賢意,毀得春秋作朽吟。老翁怒劍持在手——”


    穆戰霆:“原來兒子不像你。”


    那山羊胡老頭詩文剛寫了四分之三,一口墨筆繪就的長劍剛露鋒芒,穆戰霆一開口,那墨劍突然崩碎,反倒是激得山羊胡老頭吐出一口血。


    元嬰後期是個極微妙的境界,因為此時修士所有的力量都在向化神不斷衝擊,尤其講究對自身所修之大道的堅定,如果心亂了,靈力也會亂,極有可能反噬自身。


    山羊胡老頭頓覺不妙,捂著心口雙眼赤紅道:“你……你!荒唐豎子亂彈琴!”


    穆戰霆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山羊胡老頭體長五尺,銅鈴眼、餅子臉,他所稱的兒子胡瑞他也在山海禁決裏見過,卻是個猴腮三角眼,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家出來的。


    他微微恍然,道:“老子幾時亂彈琴,你兒真的不像你。文友何不問鄰裏,兒子到底哪家領?”


    山羊胡一口老血吐出來,正巧此時雲家家主從纏鬥中大吼一聲——


    “洛神卷!”


    他拋出一張缺了一角的畫卷,那畫卷登時化作一個眉目模糊的女子,拋出彩帶將他護持住,為他掙出一口氣。


    雲家家主扭頭怒道:“胡長老,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啟動萬詩屏把他們斬殺!!!”


    他不轉頭還好,一轉頭穆戰霆忽然咦了一聲,道:“文友,你兒身上也有一張洛神卷的殘片,這雲家族長倒是大方,自己本家侄子舍不得給,給了外家的一個弟子,仔細一看,他們倒是長得人麵菊花相映黃呢。”


    雲家家主不明所以,剛剛那吐血的山羊胡老頭本想罵穆戰霆胡說八道,卻沒想到斜刺裏一道佛掌拍散那洛神畫卷的偽裝,露出一張嫵媚的婦人麵龐。


    穆戰霆明顯感到對麵的儒修們倏然一靜,卻見那山羊胡老頭嘴唇發抖——


    “家主?你……你的本命法寶上怎麽畫的是我夫人的臉???”


    雲家家主腳下一虛,被後麵佛修揪住就是一頓毒打,不過他修為化神,到底還是勉強逃出來試圖辯解道:“你別聽這廝胡言亂語!你看他帶著一頭狐妖,這……這都是狐妖使的幻術!”


    人們迴頭看著縮在角落裏警惕著四麵八方惡鬼的狐狸精,後者忽然受到了目光洗禮,嗷嗷怒道:“關老子毛事,鬼見過你老婆長什麽樣,我能變出來才見鬼了!”


    一片死寂中,穆戰霆幽然喟歎。


    “替人養兒幾十載,無邊綠葉頭上栽。男兒心胸容四海,苦酒一杯敬兄台。”


    一句吟罷,穆戰霆自我陶醉了一下,道:“自古爭鋒出文豪,此句妙手迴春,朕定要收錄在千古文豪英雄榜中供後世頂禮膜拜。”


    山羊胡老頭身形一晃,胸膛起伏記下,忽然仰天噴出血瀑,直挺挺倒下。


    “胡、胡長老元嬰爆炸了!!!”


    ……


    遠在卯洲百裏外,一條稍弱些的冥河後力不濟,操控冥河的元和道人勃然大怒,氣急之餘,轉身意圖與六禦上師匯合,卻不料兩道虛空裂縫倏然炸開。


    “你們竟——”話未盡,人未見,便是一道劍氣襲來,元和道人當場肉身與元神一道破滅,原地一蓬血霧中,隻留下一頂石冠幽幽懸浮。


    裂縫擴大,敖廣寒率先走出,招手將那頂下泉川帝冠拿來丟給隨後走出的孟霄樓。


    “拿去堵你未洲的封印缺口吧。”


    “無妨,無獄主催動,未洲鬼淵自不會再有惡鬼湧出,我徒兒自會處理。”孟霄樓迴劍入鞘,接過後,神識一掃卯洲,眉尾一跳。


    “敖廣寒,我小看你了,兩軍對壘,你徒弟一招不發便先斬敵將,此子竟恐怖如斯。”


    敖廣寒黑著一張臉,他也聽見了卯洲那側的動靜——穆戰霆往場上一戳,揚言挑戰天下儒修,挾孟子以超孔聖雲雲,鎮得眾儒修肝膽俱碎。


    辰洲的臉丟盡了,他敖廣寒的臉也丟盡了。


    “很好。”


    怒上眉山之際,孟霄樓突然睜大眼睛道:“你看,愁山院寄存嬈娘的九劫塔那裏……”


    敖廣寒猛然抬頭望去,隻見愁山之巔,一縷紅雲霧卷,漸漸化作一頭鳳凰之形,傳出清鳴之聲。


    鳳凰清鳴,正是聚魂之兆。


    “南嬈?”


    隻是一瞬間的驚喜過後,忽然一頭巨大的狐影遮天蓋地地浮現在九劫塔外,一聲響徹天地的狐嘯後,本應凝聚成形的鳳凰忽然哀鳴一聲,直直墜落入九劫塔中,同時塔底一陣巨震,一絲渾濁的不祥陰氣釋放而出。


    “……那頭狐妖開啟了苦泉川!!”


    ……


    與此同時,穢穀。


    “菩提葉隻有一片,道友既然有了,又何必貪心,在一旁等著吧。”


    那申州來的修士見南顏不過元嬰初期,且是女修,言辭中不乏輕蔑之意。


    墨行徵見過南顏出手,不知為何總覺得她骨子裏是個暴脾氣的,唯恐她當場就炸,豈料轉身一看發現他們兩個表情怪異,一個仰首望天,一個臉色發青。


    “你們怎麽了?”墨行徵問道。


    “沒什麽,就是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剛剛遭受了劇變。”南顏低頭按了按眉心,瞥了一眼一臉不善的申洲修士們,道,“當真不需要我協助?”


    “區區幾個銀蝅蟲,老夫等人還是殺得了的。”這些修士無一例外均是元嬰修為,自是有這份自信。


    南顏將佛珠卷在袖下,和嵇煬對視一眼,道:“那我就暫且去旁側迴避。”


    她同墨行徵點了一下頭,簡單交代了一句,伐罪篇收集得越多,她便越能確定寂明的方向。後者見她走之後,立即上前同申洲修士們議定了分配之序。


    “顯然這菩提葉是誰先碰到便會被誰吸收,稍後老夫以金蠶絲網先摘取之,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其他的菩提葉,待眾人合作過後,按勞分配,若菩提葉不足,便以寶物或靈石補足如何?”


    ……這就是師尊無論如何也容不下的逆道功法。


    墨行徵對七佛造業書沒有興趣,但他想知道寂明在哪裏,想知道寂明是不是當真目睹了南芳主被他師尊所殺,也想知道應該怎麽樣才能阻止他師尊一錯再錯。


    一刻鍾後,三名修士在下方同時吟誦詩句,組成了一道防禦光陣,包括墨行徵在內的另外兩個元嬰儒修同時飛身上浮,等到快飛上中間的位置時,他們忽然加速,快若流星般打出一道靈光,試圖將菩提葉的葉梗折斷。


    但那靈光擊打上樹枝的刹那,卻發出一“叮”的一聲敲擊金屬的響動。


    “不好!”


    那枝頭上的銀蝅蟲聽到聲音,登時裂開十幾枚蟲球,密密麻麻地卷為濃雲俯衝下來試圖將打擾他們休眠之人吞噬得一幹二淨。


    儒修們紛紛運使法寶抵擋,但令人驚異的是,那些銀蝅蟲卻隻好像看見了他們,對墨行徵雖有興趣,但大多都是視而不見。


    墨行徵略一想,便想到了那是南顏所贈的蟲母樹樹脂。


    銀蝅蟲一炸開就是一大片,其中一個修士所禦使的法器讓墨行徵緊緊皺起眉來。申洲修士見墨行徵毫發無傷,道:“道友,你用了什麽妖法?快救救我等!”


    “五息。”墨行徵扔下這句話,腳下一蹬,直接飛上枝頭一把抓住那菩提葉,不過這菩提葉在他手上奇跡般地沒有直接化開,被他拿著帶離了原處。


    “撤!快撤!”


    那些修士見墨行徵一得手,立即落地撐開法寶讓幾人進入,元嬰修為盡展之下,不多時,那銀蝅蟲見無目標可蠶食,便漸漸飛上樹梢重新化作衝球。


    一切安靜下來,那些申洲修士狼狽地爬出布囊,剛剛那個的臉就冷了下來:“道友,雖是萍水相逢,但我等畢竟共同作戰,你有可規避銀蝅蟲的寶物,何不拿來與我等分享?”


    墨行徵道:“有寶物的人,剛剛被你們勸走了。”


    修士們大多耳聰目明,立即便迴憶起了南顏之前取了脂膏塗臉的怪異舉動,一個個臉色難看。


    “元嬰修士,竟這般小氣,她若早說她有法寶,我怎會為難她?”起初為難南顏的高個修士道,“嗯?你竟拿到了菩提葉,還是交出來讓我等分配吧。”


    墨行徵也是名利場裏滾過的老人了,不緊不慢道:“交出來可以,隻是我想問一個問題——你手上的蓬台筆,我曾在申洲帝子手上見過,怎會在你這裏?”


    申洲修士忽然眉頭一擰,道:“你到底是誰?我申洲內務恐怕與你無關吧。”


    墨行徵看著他不說話,過了會兒,後者麵色冷淡道:“帝子雲念忤逆師長,被鎮壓在祠堂裏好生參悟。”


    幾人說話間,已經圍了過來道,墨行徵道:“這菩提葉我拿可以,你們拿,恐怕會直接被吸收,你們確定?”


    “你我有什麽不同?”那高個修士覺得這人古怪,正要暗示身邊人動手之時,隔著不遠處一股靈光爆閃,地表微微震動,過了會兒,他們看見剛剛嫌棄過的那個元嬰初期女修,拎著一個已經被拍散了脊柱的魔修後頸,一路拖著走過來,另一隻手竟足足拿著五片正在消失的菩提葉。


    “咦?都這麽久了,你們隻搶了一個嗎?”


    殺同階魔修……能這麽快??


    本來殺意上頭的眾修士紛紛忌憚起來,那高個修士道:“道友有可隱瞞銀蝅蟲的寶物?”


    “有是有。”南顏頓了頓,默念了一句罪過,道,“剛剛諸位拒絕了我的好意,想來俱是高風亮節之人,我也不勉強,就……拿本源靈氣來換吧。”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亂鬥


    “做一筆交易吧, 本源靈氣換菩提葉, 如何?”


    本源靈氣是元嬰期向化神期過渡的根本,其過程就是元嬰期將之前所修煉的,駁雜的靈氣不斷煉化壓縮, 待到全部靈氣都轉化為本源靈氣之後, 便有了問鼎化神的資格。


    可靈氣轉化為本源的過錯異常艱難, 隻要給她十年時間,南顏當然可以成就化神, 可是她沒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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