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 修界有諸多流派,以道佛魔為主, 後因道教受眾廣, 既無佛道的心境清澄的門檻, 也無魔道走火入魔的危險, 是以成為了修界最主流的流派。


    而儒道則在諸道中最年輕也最特殊的一派。和道教信仰的三清、佛教信仰的釋迦、魔教信仰的刑天不同, 儒道信仰的是孔夫子。


    然而孔夫子和修士又不同, 孔夫子在史上是個凡人,後來凡間曆朝曆代的帝王對孔夫子多加追封,才漸漸神化,由大約九百年前一個從大儒踏入修真界的修士引入,又極其適合文儒氣息濃厚的名門道修,才逐漸演變為儒修這個流派。


    儒道一派的核心在於一個“學”字,講求的是兼收並蓄, 有教無類, 儒修中比較年輕些的修士認為儒道要發揚光大, 就要拋棄門第之見, 對所有誌於學者一視同仁, 隻要肯勤勉學習,皆能成就大道。


    南顏迴顧了一下儒修的曆史, 便曉得這道天心訣對儒修有多麽重要——他們吸收的各派學說越多, 儒修的大道便能走得越寬。


    南顏雖然不是儒修, 但也不得不承認儒修的包容性有著強大的生機, 很有可能是下一個取代道修的天下主流——當然, 如果她大哥沒有越來越強的話。


    “……佛修又如何?攻擊力不夠,給她兩個時辰也是白搭。”元昂對自身所修的元磁之力極為自傲,不屑地迴頭朝南顏瞥了一眼後,好似是因為對方的容貌過於出挑,迴頭凝神仔細打量了一下,口氣放緩了些道,“好端端的佳人,怎去修了佛?可惜啊。”


    南顏阿彌陀佛地念了一聲,走上前瞥了一眼石室,向雲念私下傳音道:“你對這道天心訣很看重?”


    雲念有些無奈,傳音迴道:“不瞞真圓姐姐,我倒是有秘法可破此壁障,但山海禁決前便用出,恐怕秘境裏無法保護同修。姐姐若不願也不勉強,若是肯一試,成與不成,這破禁符都是姐姐的。”


    南顏略一點頭,雲念說的是實話,儒修合擊之術十分可怕,提前暴露的話,在山海禁決裏會削弱不少競爭力。


    “不必拘泥,我勉力一試便是。”


    南顏應下後,對元昂道:“貧尼算是後來者,不知帝子可允貧尼一試?”


    元昂一挑眉,其實這道天心訣雖好,他也不是不能放棄,隻是見著女修極美中又透著一副菩薩麵,覺得十分新奇:“再拖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這樣吧,我可以允許你搶在我前麵試一試,無論結果如何都算你欠我個人情。”


    雲念一皺眉,道:“真圓道友不過是幫我,這人情理當算是我欠的,元道友不可為難他人。”


    南顏道:“無妨,秘境之中守望相助本是該然。珍惜時間為上,且容我一試。”


    左右的修士給她讓出一條路,南顏在人群的注視下踏入石室的瞬間,便感到這間石室裏浮動著一股奇異的波動。


    清正、厭世、執著、篤行……是道家所特有的那種氣息。


    石室中央立著一座石台,石台上漂浮著一卷玉簡,青玉質地,古拙非常,玉簡外則是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紫光,隱約有龜甲的圖案浮現。


    他們說的沒錯,果然是某種妖龜被煉魂後製成的一道防禦。


    南顏先是用正統的佛力凝出一道菩提法印試探著攻擊了一下,那龜殼紋風不動,石室外傳出輕嘲聲。


    “佛門的功法的確尅魔,但還是攻擊力太差了,我看你還是別浪費時間了,出來吧。”元昂臉上的譏笑還未持續多久,便見南顏周身氣息倏然一冷,一股難以言喻的血煞氣息潛伏在她背後。


    “嗯?”


    紫色的妖龜護罩被南顏屈指一點,龜殼的縫隙間被閃爍著暗色血芒的佛紋倏然籠罩,當場發出不支聲。


    “這怎麽可能?!”外麵的人驚唿道。


    南顏是換了七佛造業書的手段來施為的,就在堪堪破除這龜甲護罩的瞬間,裏麵的道天心訣玉簡驀然散出一道道青光,竟自行抵擋南顏的攻擊。


    ……就好像兩種道統在互相排斥一樣。


    南顏輕咦了一聲,她感到一股極其純真的道家靈力在同她對抗,微微驚訝之下,三指握緊,用上了第二重淨罪篇的靈力。


    七佛造業書中,造罪篇是決行生殺,自認其罪,而淨罪篇則是針對普世所觀的善惡做出決斷。


    南顏知道最後還有最可怕的七佛造業伐罪篇,以她自身為尺,她若認為一樣東西、一個生靈有罪,則可攜七佛罰業,世間惡者,無不可殺。


    紫色的妖龜光罩上泛出一絲絲猩紅的光,道氣佛氣短兵相接,外麵原本不甚在意的元昂麵色微變,直到哢的一聲碎響,道天心決被南顏卷在手裏後,他反而不在意那玉簡了,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南顏。


    “幸不辱命。”


    南顏將道天心決遞給雲念,後者一喜複又一愁,傳音道:“雲念急於求取,連累了姐姐,午洲帝子在山海禁決中別有圖謀,今日之後恐怕會記恨你。我這裏有一套剛剛拿到的佛藏大閱經殘卷,暫且充作補償,另則山海禁決中若有危險,務必向我求助。”


    南顏也不推拒,笑了笑接過來,其他人看熱鬧罷了,紛紛散去各自找石室取寶,隻有元昂留在原地,道:“卯洲愁山院真圓是吧?”


    南顏道:“帝子有何指教?”


    “都是結丹期的修士,何必這麽防備。”元昂朝樓下看了一眼隻剩下一半的香,道,“這萬寶閣中的寶光罩有四分之一由妖魔鬼煉化而來,你的功法既然克製邪氣,想來樓上的這些寶物恐怕有四分之一都任你求取。”


    其實南顏打破妖龜光罩時早有所感,隻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讓元昂一語道破,其他的修士不善的目光俱都唰一下轉向她。


    修界資源競爭激烈,此強彼弱,她有這樣的本事,轉眼間便是他人眼中釘。


    幾乎是在南顏目光掃去瞬間,那些耳聰目明的修士紛紛爬上上層的石室,不管三七二十一,目力所見的所有藍光紫光的石室都被提前占據。


    雲念是真的怒了:“卑鄙!”


    “戰術而已,又不是我要他們搶占的,談何卑鄙?”元昂嗤笑一聲,道,“這萬寶閣裏的東西雖好,可和山海禁決比起來也算不了什麽。我元磁聖光克製五行,你的佛力克製妖邪,不妨在山海禁決中合作一把?”


    南顏不說話,他又道:“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今夜我會來拜訪,你必須在。”


    南顏:“……”


    雲念在一旁耷拉著頭,道:“我給你找麻煩了。”


    南顏:“沒事,我就是有一個疑惑。”


    雲念:“哈?”


    南顏歎道:“為什麽邪道的帝子都這麽霸道正經走路帶風,我們正道的帝子……就這麽萬紫千紅呢。”


    還剩下小半個時辰,南顏也不同雲念多聊,隨後便去了上麵的樓層。


    “抱歉這位佛友,這地方是我先來的。”


    “這麽厲害去上麵呀。”


    “你看著我我使不出勁。”


    南顏:“……”


    萬寶閣攏共五十多層,四十幾層都被人占了,南顏路過幾個熟人門口時,尤其是看到還有點心不在焉的宋逐時,三思又三思還是悄咪咪躲過去了,隻是這一躲,就來到了頂層。


    頂層的石室就不是結丹期能破解的了,有的紫光罩泛著一層神聖的金光,南顏單單看了一眼,就察覺那是什麽仙獸的殘魂在庇佑,單氣息就有元嬰後期,根本就不可能打破。


    轉了一圈兒,南顏還是發現一個有點希望的,那是一瓶叫九眼漆的東西,塗在法器上,能讓法器產生一絲靈性,是加強本命法寶最好的材料,而它的外圍是一個六尺高的紫色光罩,一頭化蛇的虛影盤踞其中,好似有靈,正朝南顏吐著信子。


    此物屬於妖獸,而且看尾端的鱗片應不是年份太長的大妖,南顏覺得可以一賭,當即便不猶豫,取出雲念補償她的破禁符一揚手投了過去,登時那化蛇虛影一陣波動,蛇頭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尖銳的嘶聲。


    此地無其他人,南顏也就放開了施為,浩大的佛力凝聚在一掌上,向著那化蛇一掌拍去。


    “如來……鎮罪!”


    轟然爆響聲被隔絕的石室之內,化蛇登時鱗片炸開,骨骼斷裂,但其上古妖獸兇性不減,一絲紫幽幽的毒氣從光罩反震而出,瞬間化作千絲萬縷,充斥整個石室之內。


    南顏眼微凜,佛珠一掄纏住九眼漆的玉瓶,同時身形暴退,在那毒氣腐蝕上手臂前衝了出去。


    她這一衝十分猛,撞得外麵樓梯的圍欄發出不支之聲,吃痛之下又迴頭看了一眼,竟發現那毒霧有擴散出石室的預兆,無奈隻得再次往樓閣上衝去,待踏上頂層再看,那化蛇毒氣氣數已盡,徹底消失了。


    南顏鬆了口氣,隨後發覺腳下的青石板十分奇異,每挪動一步,皆有一小片星圖在腳下綻開,而她順著青石道抬頭望去,不由得本能地膝蓋一軟。


    青石道盡頭,有一尊老者的石像,雖然乍一看慈眉善目,但卻讓人感到極有威嚴,手中持的不是尋常道教神像的拂塵,而是一麵巨大的古鏡。


    這就是逆演輪迴鏡?


    南顏來時並沒有抱多大希望,隻是既然來了,機會難得還是要上前看看。


    “……這就是道尊歲寒子嗎?”南顏不由得聲音也放輕了些,她委實難以想象,這樣的一界尊主、萬眾敬仰的道修宗師,會如少蒼的故事裏說的那樣……鑄下惡行。


    想得出神間,南顏忽然察覺手腕有點疼,低頭一看,剛剛那毒氣到底還是腐蝕透了她的禪衣,落在右手的手腕上。


    她連忙並指為刀,劃開那傷處,等那毒血放完後,正給自己塗藥,旁邊卻有一道細微的、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傳入耳中。


    南顏一抬頭,竟看見自己剛剛落下的毒血化作血霧鑽入那逆演輪迴鏡裏,隨後那鏡麵驟然生出三四道裂紋。


    南顏:……臥槽?


    她連大氣都不敢出,但那道生天的至寶卻當真碎了一塊,從道尊手中哢一下掉出來,在地上滾了幾滾落在她腳邊。


    ……她現在逃出道生天還來得及嗎?


    南顏自問入道之後光明磊落,但現在這個情況,如果繼續光明磊落,她的修道之途可能就終結在此了。


    更可怕的是,南顏聽到一聲輕詢。


    “你是哪個殿的道生?怎會在這裏?”


    她沒有意識到有人在這裏,一時間無法解釋,失措道——


    “抱歉,聽我解……誒?”


    她身後站著個碧青衣衫的少年人,容貌秀雅得難以言喻,抱著一卷書簡,眉目間有一股成年人才有的儒雅氣度,隻是麵色冷淡,看上去不好接近。


    南顏呆呆地看著這個少年人,那種強烈的熟悉感淹沒了一切想法。


    少年人又道:“就算被長輩罰了,躲到這裏哭,道尊還能替你主持公道不成?罷了……你的修煉是哪裏遇到瓶頸,師兄幫你看看。”


    她沒有迴答,因為她發現……這個少年人,他沒有影子。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少蒼


    “專心點。”


    少年人分明看上去一副淡漠的模樣, 一言一語倒是十分耐心。


    南顏雖是盡量專心聽他講解修煉的瓶頸,但仍忍不住抬眸打量他那張秀致的麵容,她曉得這一定是幻象, 可和黃泉鏡殊為不同的是,她能感到對方是有形的。


    他的眼裏好像有星河似的,垂眸時鴉羽一樣的眼睫落下一小圈陰翳, 柔和了他一身山間寒泉般的氣息, 偶爾視線對上時不閃不避的, 確認對方是否聽懂他所教授的東西,才繼續講解下一輪。


    ——是你嗎?


    可嵇煬的氣質卻又更深刻些,就像盤踞在荒野裏的豹子, 隻在表麵上遵循禮法, 越過了界, 所見的便都是獠牙。


    這種差別讓南顏隱約察覺到忽略了什麽。


    ——夫子決意讓弟子得到背叛的懲罰, 就……就把他一身的本領廢去,扔到了遙遠的貧瘠之地任他自生自滅。


    嵇煬當時同自己輕描淡寫提起的被逐出道生天的情形, 當真是自生自滅這麽簡單?


    “你心不在焉, 何時才能突破?”少年人對她的走神略有不滿, 但仍是盡量以一種平和的口吻訓斥道:“明日便是山海禁決, 巡查之人來前,你再學不會,我便要罰你了。”


    “罰你”兩個字咬得很輕, 夾雜著介乎於少年人與青年之間的沙啞, 分明嚴苛的訓導, 他說來卻好似無意中多了幾分撩人感。


    但其實他並不是故意的,若換了別人家的小姑娘,恐怕這會兒已經不知所以了。南顏當下便生出幾分好奇,仰頭盯著他瞧時,腦袋上卻被他用玉簡輕敲了一記。


    “師弟既無心修習,宵禁已至,是時候迴去了。”


    師弟?


    南顏愣神的瞬間,無意間瞥過他手持的玉簡,上麵寫著“青虛四十二年批”,這幾個字靈力未散,顯然是剛刻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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