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浪微微變色,嘶了一聲,道:“上洲之事,我等還是不擅自議論了。我隻想知道,這次築基丹藥材給的並不多,成丹幾率有多少?”


    童子笑道:“符師兄放心,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丹霧凝實不散,必會成丹。”


    符浪麵露微笑,旁邊跟著來的褚京見狀,忙道:“恭喜符師兄,築基在望,今後那姓穆的小子見了您,尚須口稱後輩。”


    修界默認的規矩,同一境界的修者師出同門或關係好的,可稱師兄弟或師姐妹,若境界高出,便須得稱前輩。


    一旦符浪成功築基,按規矩南顏這種煉氣弟子需得稱之為師叔。


    南顏一聽他提起穆戰霆,便豎起耳朵聽著,隻聽他們嘰嘰咕咕說了一堆穆戰霆的壞話,其中最多的就是在罵他不知所雲,瞎雞兒用成語,故意逗掌門千金開心,簡直是個心機仔。


    ——罵得好。


    南顏不堪穆戰霆之擾已久,聞此公道之言立時神清氣爽,看著褚京時不免也露出幾分微笑。


    然而此時童子正要清場,高聲道:“南顏,今天的活兒不必幹了,你領了靈石迴去吧。”


    她剛剛躲在藥架後自以為隱藏得當,褚京也沒注意到,此時被單拎出來,胖露於眾目睽睽之下,臉上的微笑還沒收起,立馬便被褚京誤解了。


    自入內門,褚京沒少在內門被穆戰霆多方麵壓製,隱約記得穆戰霆和這胖妞關係好得很,年少敏感的神經頓時繃緊:“你敢笑我們?”


    南顏的笑僵在臉上,那符浪師兄看了她一眼,嫌惡道:“這副體態,就是……穆戰霆老說是,他妹子?”


    “對,就是她!”


    內門弟子看她的眼神頓時怪起來。


    南顏正迷茫之際,符浪又冷笑了一聲,道:“原來如此,穆師弟在內門到處給他妹子說親,我看他怕是有的耗了,褚京,你覺得怎麽樣?”


    褚京臉色微微發青:“師兄的意思是?”


    “她像豬,你姓‘豬’,豈不是十分登對?”


    其他內門弟子頓時哄堂大笑,褚京臉色紫漲,握拳道:“你給我過來!”


    有那麽一瞬間南顏想咬死穆戰霆,但出於求生欲還是躲在藥架子後麵,從格子裏警惕地看著他:“我不出去。”


    褚京大怒:“你敢不聽內門弟子的?!信不信我能找管事把你逐出師門!”


    南顏道:“我過去你不準打我。”


    褚京:“哪兒那麽多廢話!”


    南顏想起之前所學,學以致用道:“男女七歲不同席,我都八歲了,你打我是要娶我的。”


    “……”


    內門弟子再次哄堂大笑,連符浪都不免浮現幾絲笑紋。


    褚京氣絕,正要擼袖子把南顏拽出來,忽然所有人神色一變,藥堂內堂處,一聲悶響,一股微微帶著焦糊味道的藥香飄散出來。


    “不好!”


    符浪神色一變,抓住裏麵匆匆跑來的一名童子問道:“築基丹可是煉製失敗?”


    “沒有沒有!”童子被他的臉色駭了一跳,道,“築基丹成丹一顆,請師兄放心。”


    符浪這才神色微鬆,道:“既然如此,那我領了築基丹就——”


    話未說完,門外忽然走進來一位內門長老,周身靈氣如潮而不外溢,顯然是已經築基。


    他一來,剛剛那些不可一世的內門弟子紛紛起身行禮:“見過徐長老。”


    徐長老略一點頭,道:“不必多禮,我剛剛殺妖迴來,掌門遣我順道來取一顆築基丹,我取了便走,這是手令。”


    符浪一驚,道:“徐長老,這築基丹不應該是我的嗎?”


    “咦?”徐長老訝異道,“門中今年應該是給了二十份的藥草……哦,是了,近來上洲特使有往來,掌門打點開銷不小。可饒是如此,也應當有十份的量才是。”


    童子一臉為難,連連拱手道:“剛剛師父勞累過度,心神失守一瞬,隻成丹了一顆。”


    “原來如此。”徐長老見此情形,笑了笑,對符浪道,“老夫這是奉掌門令,符師侄素來識大體,應該可以理解吧。”


    修界有言,阻人仙途,如殺人父母。


    符浪脖子上青筋微起,複又強行安按捺下來,道:“不知徐長老拿這築基丹有何用處?”


    “這嘛,告訴師侄倒是也無妨。”徐長老道,“此事瞞也瞞不長,你們或許有所風聞,上洲帝君被刺,諸王、諸世家各派特使巡視天下追殺兇手,不過特使也並不隻是追殺,還要遍踏諸洲,擇選帝子。”


    “帝子是?”


    “子洲道生天帝君駕崩,自然要在他洲另選帝子,赤帝瑤宮無人主事,按理說是該輪到辰洲帝族,可敖氏那位膝下無子嗣,宗主又不可任帝君,自然要想法子選一個資質好、命盤合天道的好苗子,送到辰洲洗練血脈,從此改姓,作為帝君候選培養。”


    符浪聽得眼神發飄,喃喃道:“那可真是一步登天……徐長老,莫非、莫非辰洲特使是打算在我仰月宗挑——”


    “這你是想多了,仰月宗離辰洲一衣帶水,特使迴辰洲時,自然要路過仰月宗,宗主是打算為凝兒的將來考慮。”


    凝兒便是掌門千金,也正是符浪的愛慕對象。


    符浪神色一慌的,道:“莫非宗主是打算把凝兒送給帝子做道侶?”


    “你想多了。”徐長老說的果斷,道,“帝子何等尊貴,道侶豈敢想……掌門是想著,以凝兒半陰鼎的體質,沒準可以被帝子看上帶走,哪怕做個侍妾,我仰月宗以後便有指望了。”


    符浪像是啞了一樣,想說點什麽,可又說不出口。


    修界等級森嚴,勝於凡間,不是不想反抗,是沒有力量反抗。


    南顏聽完這一出,慢慢從側門挪出去,一出門,掐了個疾行決,腳下生風,一步一丈地奔迴居舍去。


    但是在門口刹住了,撈起一把旁邊的清泉水在眼睛下抹了兩行,撒腿衝向隔壁,嚶嚶撲向正在看書的嵇煬:“哥!”


    嵇煬背後一沉,握穩了一冊凡洲地理書卷,慢悠悠轉頭,瞧見南顏臉色假淚兩行,道:“誰欺負你了?”


    “穆戰霆!他、他竟然要把我介紹給內門的那個豬當老婆!”


    嵇煬沉默,又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南顏在他背上把水蹭幹淨,嘰裏呱啦把今天的事一頓訴苦,最後總結道:“……如此行徑,簡直是千夫所指!”


    ——你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嵇煬糾正道:“是令人發指。”


    “對,發指,哥你替我出氣不?”


    南顏一口一個哥已經喊了不少天了,嵇煬一開始隨她去,但慢慢想著,修真一道,言出法隨,以兄妹相稱雖是無妨,但多少因言牽連心境,想了想,道:“你答應我一件事,我替你出氣可好?”


    “什麽事?”


    “以後沒人的時候,你不必以兄長相稱。”


    “那我叫你什麽?”


    嵇煬想了想,道:“可以叫我的字,少蒼。”


    ☆、第7章 第七章 峽穀坊市


    南顏還沒有到學會掩飾對一個人好感的年紀,看嵇煬是怎麽看怎麽覺得好,每日大事小事總要過來粘著他匯報一遍。


    而嵇煬總是會讓她多讀書,這總是招來同門的恥笑。


    對於修士而言,煉氣期並不需要太多的學識,會識穴位斷脈,看得懂修煉口訣就足夠了,至於那些禮義春秋雲雲,在他們看來乃是凡人先賢的遺作,看看便罷,不必如嵇煬一般要求南顏通讀。


    出於對這個便宜義兄的喜歡,南顏並不疑有他,削減了一半的修煉時間用來讀書,慢慢的,以前喜歡的那些煙柳浮華的故事很少看了。


    又一個月後,某日,嵇煬在靜室內長長地唿出一口濁氣,睜眼時,眼中隱有晦暗之色。


    道天心決,是天底下最頂階的功法,他同南顏一般大時,就可以此心法完美築基,而現在卻卡在煉氣後期不得寸進。


    ……是這具奪舍後的身軀資質不夠嗎?


    嵇煬張開五指,徐徐凝聚一團靈氣,那靈氣盤旋如梭,精純凝實,和修習仰月宗心法的同階弟子比起來,簡直是天淵之別。


    嵇煬再次默讀道天心訣——


    “修道天心決者,情不過目,恨不留心……”


    嵇煬,嵇少蒼,被打落雲端,大道毀於一旦,還流落凡洲,被人以同命鎖相縛,當真……一點恨都沒有嗎?


    一念心魔生,靈台隱隱躁動間,門外砰砰敲響起來。


    “約的未時下山逛坊市呢!還有三息了,三、二、一!到時間啦!走嘛!”


    小丫頭聲音脆的很,一連數聲,似乎初生的心魔也不堪其擾,竟就此消散開來。


    嵇煬自省了片刻,門外叫門聲愈急,才歎了口氣,提上靈石袋,開了門。


    “下迴來,你對著門口傳音符說一聲,我自然會出來。”


    “你早上出去你在靜室,晚上迴來你還在靜室,我怕你餓呀。”說著南顏拿出塊熱騰騰的發糕,獻寶似的捧過去,“給你吃,我找拿藥堂的餘火蒸的。”


    按理說南顏帶的小點心早就吃完了,萬萬沒想到這小丫頭兩手雖胖,卻是個會自己下廚的,自力更生之下,竟還攢下不少辟穀丹。


    盛情難卻,嵇煬咬了一口,竟發覺味道還不錯,隨即疑惑道:“這……發糕的米是?”


    “我拿靈田邊邊的地方種的,米熟的可快了,拿你教我的碾風術一磨就成米粉了。”


    《淮南子兵略訓》曰:若乃人盡其才,悉用其力,她觸類旁通,已然會物盡其用了,看來最近的書有在好好讀。


    “好吃嗎?”


    嵇煬看了看南顏,又看了看發糕,越發覺得二者物以類聚,對她說道:“綿軟香甜,珠圓玉潤,是塊好糕。”


    南顏最喜歡聽嵇煬四個字四個字地誇她,喜不自勝,道:“那你就多吃點,我帶了好幾塊呢,咱們路上吃。”


    嵇煬剛想說一邊走一邊吃沒規矩,無耐南顏抱著春遊踏青的心態,正在興頭上,嵇煬察言觀色,隻能把規矩暫壓箱底,左手一個南顏,右手一塊發糕,吸引了一路古怪目光地下了山。


    仰月宗西去九十餘裏,便是一個小型的坊市,坊市匿於山穀中,相隔幾百步處便是凡人的官道,直通一處人間州府。


    嵇煬與南顏到時,甫至午後,道旁的驛站裏,老馬正打著響鼻偎在陰涼處,茶攤主任把切得細碎的甘草丟進沸騰的茶壺裏,桌椅上已滿了客商,熙熙攘攘地閑聊著今年柴米作價幾兩。


    “走錯了,是這邊。”


    嵇煬讓南顏把臉轉迴來,道:“既已入了仙道,應少沾人間煙火。”


    南顏抬頭問道:“那豈不是就和出家一樣啦?”


    “修士求的是長生,和出家修佛還是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南顏掰著手指頭算,“不吃不喝不成家,誰都不對誰笑,除了打坐就是打架,沒有一點意思。”


    嵇煬語塞,半晌,試圖解釋道:“成家還是有的,隻不過是換一種說法,若功法境界相合,也有可結作道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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