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愣了片刻,隨即捧腹大笑:“你真有意思。”


    涼玉有些薄怒地跳下屋頂,重重落在望月台上,灰塵四起,嗆得她咳嗽起來。


    恰對著一張熟悉的臉。


    身後的朗月猛地止住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十分沒出息地化作一抹黑影,一聲不吭地便徑自溜了,連招唿都沒打一句。


    鳳桐坐在案旁,茶盞正舉在唇邊,聽到了響聲,迴過頭來,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她慢慢靠過去,低低喚道:“鳳君……”


    “嗯。”他隨意地應一聲,像是從前的無數個日夜,像從來沒離開過一樣。


    她輕手輕腳地坐在他對首,唯恐動作大了,眼前人便如幻像消去。她想了又想,遲疑道:“你……你不生我的氣了?”


    鳳桐笑道:“傻丫頭,我何時與你生過氣?”


    她心裏頓時放下了大半,聲音也有了底氣:“玲瓏怎麽樣了?”


    他放下茶盞:“沒事了,尚在青瓦洞休養。”她懸著的一顆心落了,眼眶濕潤起來,一時間歡喜又苦澀,有些語無倫次了:“我早該去看看她的,可是年畫……”


    他歎了一聲:“我知道了,都怪我那日走得太倉促。”


    她點點頭,仔細窺探著他的神色,仍是覺得手心冰涼,心底焦躁不堪。她像隻敏感的貓,隻依靠手心的熱度,便能判斷出來摸她的人心情何如。


    鳳桐神色如常,不見半分芥蒂,可她就是覺得,今天他們跟往常不同了,像是隔著什麽似的。


    她咬了咬牙:“鳳君,我那一天攔下你,是因為……”


    “不必說了,沒事的。”他中途截斷,竟然對著她露了個寬容的笑。


    這種神色十分陌生,因為他對她從來都是有一說一,從不會有半分客套。可是這種神色,卻讓她想到小時候,她打碎了娘最愛的一隻琉璃碗,娘看她嚇得手足無措,笑著說沒關係的樣子。


    是長輩對於小輩不懂事的寬容。


    她心底一驚,餘光中月光冷冷地鋪滿整個案台,清暉沾滿他的衣襟,他雖然笑著,卻沒看進她眼底去。


    鳳君今日不像是她認識的鳳君了。


    她長長歎了口氣,一陣尷尬的靜默蔓延開來。


    她有些繃不住了:“鳳君,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嗎?”


    “什麽心思?”他淡淡過來,神色如常。


    “我對季北辰沒有半分留戀,我……”她麵頰上浮上一絲緋色,咬住了嘴唇,眼珠卻閃爍著光芒。


    他微垂眼簾,神色仍然淡淡,似乎是在和她談論著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負你如此,應該的。”


    她的眼睛瞪大了,瞳仁顯得愈加漆黑,眼神有些茫然,那漆黑的瞳仁便許久才轉了一轉:“鳳君待我……如父如兄……”


    “以後,也一樣會如父如兄。”他勾唇笑道,“當日重華夫人將你托付給我,為的不就是如此嗎?”


    他的表情是恰到好處的不解,沒有露出一絲端倪。


    她有些驚惶了,手腳冰涼,她的聲音不易察覺地顫抖著:“鳳君全我仙身,救迴我的命,那時候,你在想什麽?”


    他頓了頓,答道:“故人之女,養育之恩,怎能看著她魂飛魄散?”


    “僅僅如此而已嗎?”


    “你還想要如何?”他終於反問,眉宇間浮出幾絲不耐,語氣卻是好言好語的溫和。


    她眼裏不受控製地浮上淺淺的水霧:“你能不能說實話?”


    他看著她,失笑道:“本君所言,有哪一句是假話?”


    “那麽鳳君待我……”


    他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這一下卻仿佛是在抽她的臉:“你說我待你如父如兄,你自當如妹如女了,你長這麽大,本君哪一天對你不好了,嗯?”


    她的心仿佛停擺了一般,浸在冰水裏,不敢置信。


    “近些日子忙了些,沒能早點迴來看看你,該不會覺得委屈極了?”他笑道,“以後我怕也不能常常來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為什麽?”她呆呆看著他。


    “我要成婚了。”


    她猛地笑了:“不可能。”


    他長眉微挑,勾起一抹笑,卻是在不屑於她的反應:“有什麽不可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一百來歲便屬意季北辰,本君一千多歲,卻不許成婚?”


    “……是誰?”


    他垂下眼簾,睫羽溫柔地傾覆下來:“玲瓏。”


    “……”她心神不穩,轉瞬間一口血又從喉嚨湧了上來,被她強咽了下去。她瞪大眼睛,強笑道:“你什麽時候喜歡上她?”


    鳳桐道:“那一次從芷蘭行宮迴來,玲瓏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兩個月。”


    那時……那時……


    她不信,無論如何都不信。


    “你傷得那麽重,為何還元神出竅迴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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