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全身上下被這寒冷的冰氣包裹,渾身發寒發顫。她幾欲想掙脫玄遙的束縛,可渾身的力氣也隨著這股極寒的冰氣一點兒一點兒殆盡,全身軟了下來。


    橋下的紫微星君突然見到這漫天的寒霜,一下子慌了,連忙直奔上長橋:“北帝,使不得!使不得!”


    “星君,你好好給我待在下麵就好了。”玄遙唇角勾笑,聲音平和從容,哪裏像是發怒的模樣。


    蓮花本就是酷暑之時盛開的花朵,溫度驟降,突然其來附在表層的冰霜,讓池中的蓮花驚慌地搖擺起來,發出沙沙的聲音,意圖抖落這寒冷的冰霜。可是,這冰霜卻自玄遙的周身開始不斷凝結,一點一點加厚,漸漸爬滿了長橋,沿著池畔一周向池中心蔓延開來,將整池的蓮花都包裹住,封在了冰凍之中。


    青蓮瞪著他,被他鎖在懷裏動彈不得,冷的牙齒都開始打顫,“你……卑鄙……”


    “卑鄙麽?我還


    有更卑鄙的招沒使呢。”玄遙微笑著將臉微微俯下,似要吻上青蓮,鼻尖之處隻差了那麽些許,便頓住。


    青蓮以為他要非禮她,慌亂之中,連忙錯開臉。


    玄遙肆意地笑了開來,可是眼裏卻沒有一絲暖,身體卻是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寒氣,將她周身包裹著,她不止是手腳冰寒,舒展不開。漸漸的,她的臉頰、頭發、衣衫,也全都結起了冰霜。


    她感到唿吸困難,渾身僵硬,身體各個部位都漸漸沒了知覺。難道她今日就要凍死在這個紫微大帝的手中麽?


    玄遙嘴角微抬,望著懷中凍僵的蓮花仙子,笑容諷刺,道:“今日小懲大戒,便是要讓你明白,日後在這三十六重天裏如何做一名稱職的司花之神。”


    話畢,他鬆開手,青蓮像根木頭一樣,僵直地摔落在長橋上……


    “啊……”阿憐一聲慘叫,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很冷,渾身都在瑟瑟發抖,依如夢中一般真實,像是被寒冰凍住似的。她看著一同掉落的被子,難怪這麽冷?原來是睡覺踢落了被子。她連忙拉扯著被子爬上床,將被子緊緊裹在身上,可是還是很冷。她的牙齒不停地打著顫,這明明是已經是入夏的節氣,怎麽會這麽冷?


    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久久迴不過神。


    方才,她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那個叫青蓮的蓮花仙子,還有玄遙……


    似乎是去年的事,不知從何時開


    始,她經常會做一些奇怪的夢,總是夢見自己是朵蓮花,而且還是一朵青色的蓮花。剛開始,她並沒有太在意,因為這裏是半蓮池,玄遙喜歡種蓮花,喜歡的人又叫青蓮。許是自己蓮花看多了,夢見自己變成蓮花也不足為奇。可是夢到自己成了蓮花仙子青蓮,這倒是頭一次。


    尤其方才那夢十分真實,就像是她親身經曆一般。


    夢中玄遙乃天界“一神之下萬神之上”的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依如現實一般,依然是那麽不可一世。中天北極紫微大帝難道就是玄遙的名號?這名號中的確有個北字。


    可是她怎麽就成了青蓮呢?那個青蓮,原來是天界的蓮花仙子啊,不僅跟她長得不一樣,而且性子也完全不同。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她是西方須彌山佛主養的青蓮,可這到了天界也應該懂得禮讓三分啊。不就是一截蓮藕麽?至於為了一截蓮藕得罪天界那尊貴無比的紫微大帝麽?到頭來還不是被修理了。換作是她,她鐵定屁顛顛的,將蓮花宴需要的食材親自送去紫微宮啊,哪還需要麻煩紫微宮的仙娥們。瞧!她就是這麽沒有節操。所以,她肯定不是那個什麽青蓮。這夢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她轉念又想,又或許她在夢中根本就不是青蓮,隻是像之前看見素娘的記憶一樣,見到的全是青蓮的記憶。若能知道青蓮完整的記憶,是不是代表就能知道玄遙的過往?


    她忽地打了個冷顫,雙手下意識將被子拉緊,趕緊打消這個念頭。俗話說的好,好奇心害死貓。她幹嘛要知道玄遙的過往?這跟她有什麽關係?


    第七十二章 共生(12)


    她打了個哈欠,看向窗外,天格外亮,明媚的陽光正透過精雕細刻的窗欞照進臨窗的案幾上。她掀了被子,匆忙換上衣衫,走出屋子,竟然已經是晌午。


    完了!昨夜一時貪杯,竟然睡過了頭,早膳都沒準備,依著玄遙那個吃貨的性子,鐵定又要黑臉了吧。


    她趕至前廳,玄遙正捧在一本書,隻抬眸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便將視線又落迴書上。這是來自妖豔賤貨的不屑眼神!


    她就知道,瞧他那張臉黑的,一看就是積了一早上的怨氣,一雙漂亮的黑眸都快要射出冰刀來,將她戳成馬蜂窩。


    奎河不在,她隻好將趴在角落睡大覺的芋圓拖出來問個明白,“你們早上吃的什麽?”


    芋圓嚶嚶嚶地迴道:“奎河一早跑市集買了黃橋燒餅、西施豆腐腦、桂花赤豆小元宵、五香茶葉蛋、油條、豆漿……差不多這些吧。”


    “這麽豐盛?為何他的臉還是這麽黑?”雖然她起晚了,沒來及做早膳,可這他們今早吃的比她平時做的都好啊。


    芋圓翻了個白眼,嚶嚶嚶的將昨晚她喝醉了之後非禮玄遙的事全說了出來。


    阿憐聽完之後,頓時猶如晴天霹靂。什……什麽?!她居然抱著玄遙叫他小倌?還問了開價……天啊!難怪他的臉那麽黑。他沒當場用雷劈了她,她就該磕頭燒香阿彌陀佛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灑品那麽差啊?她是覺得玄遙長得很好看,可是


    ……她怎麽也沒想到喝醉了就會當眾說出來非禮他啊。簡直沒臉了!這簡直是將她一世英名都毀了。


    芋圓怪笑了兩聲,又嚶嚶嚶地說:“昨兒夜裏,師傅不僅命我和奎河將酒窖裏的酒全砸光,今一早還命奎河去將城西的南院房舍通通買下,將南院的小倌全部趕出京城。”


    “噗……”阿憐撫額,“我沒去過啊!我真的沒去過啊!”這迴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跟我說,我信你頂個屁用?你得讓師傅信你。幫不了你啦,你這陣子好自為知吧。”芋圓嚶嚶嚶地說完,繼續埋頭睡大覺。


    阿憐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她決定躲著玄遙。


    空氣中的水氣越來越重,整個天看起來都灰蒙蒙的一片,狂風不斷從東邊吹來,周圍的樹枝被刮得左右搖擺,到了申時,直接下起了傾盆大雨。


    廳中的幾案上放著一張官府的告示,經曆了風吹雨刷,那張告示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成一片,隻要輕輕一扯,這張紙便破爛不堪。


    這張告示的內容是提示廣陵城的百姓注意,防火防盜防采花賊。最近廣陵城裏有采花賊出沒,城中已有不少女子遭遇辣手摧花,官府友情提醒夜晚睡覺前注意關好門窗,以防采花賊半夜入室。


    玄遙望著屋簷落下的雨連成了線,凝眉沉思。這張告示是他先前經過官衙前,剛巧這張告示被風吹落,從張貼榜文的告示牆下飄下來落在他的


    身上,他便順手帶了迴來。


    “之前讓阿憐交給那位何大娘的蓮花,已然沒了反應,何大娘極有可能已經死了。我本以為這事是人為,沒想到是妖作祟。”


    若是有妖,這門窗關得再緊也是無用。


    奎河道:“既是有妖作祟,也難怪何大娘四處都找不著女兒。這等為禍人間害人的妖精,必是要將它收了。”


    玄遙的神情凝重,道:“嗯。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去冥界確認何大娘和她女兒何招娣的魂魄是否到了冥界,到了冥界便好辦。”


    奎河道:“就讓徒兒代您走一趟冥界吧。”


    玄遙之前為了尋迴莊昶和鄭妙姝的魂魄,去了冥界,之後又為了懲戒芋圓,在人間動用幽冥聖劍斬了他的三尾,上界很快收到消息並派仙使下凡,希望找到玄遙之後能說服他盡快迴到天界歸位。所以玄遙在一察覺到天界仙使的氣息,便帶著他們從京城搬到了廣陵。為了防止天界的仙使在人間尋著他,玄遙又用法力自封住仙氣,若是這樣的他去冥界,不僅會折損了他的修為,弄不好還有可能魂魄盡散。


    奎河此番下界曆劫,雖然投了凡人的肉身無法使展法力,但得玄遙庇護曾將法器彼岸花魂打入他的體內,可行走於陰陽兩界,不受限製。


    玄遙點了點頭,道:“速去速迴。”


    這躲了一整天終究還是逃不過用膳時間的阿憐剛踏入廳中,聽到奎河要去冥界,便好


    奇地問道:“奎河,你要去冥界呀?做什麽呀?”


    奎河道:“何大娘的女兒何招娣,死得蹊蹺,可能是有妖作祟。”


    阿憐驚愕:“什麽?你的意思是說何大娘的女兒不是被人拐殺了,有可能是被妖給害了?那何大娘呢?”


    玄遙淡淡地道:“應該也死了。我感應不到那朵蓮花的氣息,所以奎河要先去冥界查看她們母女二人的魂魄在不在冥界,然後再做打算。”


    奎河忽地又道:“對了,師傅,我還想起來一件奇怪的事,不知道與何大娘母女的事是否有關聯?今日早上,我前去購買南院所在的那塊地皮,無意中聽見兩位小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感慨。”


    奎河說到這南院的小倌,忍不住瞟了一眼阿憐。阿憐果真一臉心虛,目光閃躲,借著去廚房的端菜機會轉身就跑。


    玄遙盯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門外,才收迴視線,對奎河道:“繼續說。”


    奎河接著又道:“那兩個小倌說一個叫敏秀的小倌近日病得厲害,從一個多月前開始,疲憊不堪,整日哈欠連天,麵色極差。按他們的話說,這敏秀一看就是縱欲過度,身體被掏空。可他們奇怪的是,這敏秀自從病了之後就沒有接過一個客人。而在此前,還有個年紀稍長一些的叫雲平,情況也同敏秀一樣,病倒之後沒法子接客,就被南院的管事趕了出門。恰巧前兩日,徒兒經過凝香閣,碰到兩


    樓萬花樓的姑娘,正好說到紅綃姑娘也是這般,而且紅綃姑娘病得極為嚴重,怕是日子不多了。徒兒聽了之後,倒覺得這三人像是被什麽邪祟纏上了。或許跟何大娘的女兒何招娣失蹤一事有聯係。這個采花賊,什麽時候不出現,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幾件事都剛巧湊到一起。”


    第七十三章 共生(13)


    玄遙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對奎河道:“不管有沒有聯係,這城裏出了這種神出鬼沒的采花賊本就不是件尋常的事。記得提醒阿憐出門的時候,萬事要小心。吃完飯你就先去冥界吧。南院就算了,萬花樓我來去探。”


    “徒兒不用晚膳了,這就去冥界。”奎河向玄遙行了禮匆匆告別,去了冥界。


    阿憐迴到前廳,不見了奎河,便問:“咦?奎河呢?”剛還想著叮囑奎河若是見著婉心姐姐的話,替她和芋圓帶個話問個好,誰知道這貨跑這麽快。


    玄遙冷嗤一聲:“終於有臉開口說話了麽?”


    阿憐撇了撇嘴,小聲地道:“昨夜我喝多了,腦子根本不受控製,要是對你有什麽過失的言語和舉動,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哈。”


    玄遙口氣陰森森地道:“南院你究竟去過多少次?”


    “哎喲喂!天地良心,我可是一次都沒有去過。真的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去過,那你是怎麽知道廣陵城有個南院,裏麵有小倌的?”


    “哎喲喂!還不都是因為你。”


    “跟我有什麽關係?”玄遙板著臉。


    “因為你每個月十五要去捧媚姬姑娘的場啊。有一次,我去付銀子的時候,碰巧在萬花樓裏撞見一個南院的小倌麽……”還好意問她?自從一年前,她將他從媚香樓弄迴家之後,這每個月去媚香樓替他付嫖資的任務就莫名落在了她頭上,理由是怕奎河


    傷身。她勒個去!就不怕她傷身?!後來她才明白,原來玄遙早就知道她是女兒身,到了花樓可以坐懷不亂,隻是一直不揭穿。她真的很想給他上柱高香,他怎的就不考慮她一個女孩子家長此以往進入花樓,會嫁不掉的呀。


    本以為這到了廣陵,每個月十五就不用再去媚香樓替他付嫖資將他領迴來。誰能想到,媚姬姑娘因為煩了玄遙每個月十五去找她,為了躲玄遙,早在三個月前就從京城的媚香樓跑來了廣陵的萬花樓當花魁。於是她又開始重複每個月十五的花樓到此一遊。


    玄遙的神情終於放鬆下來,嘴角沒再像之前一樣崩得那麽緊。


    “我不用晚膳了,馬上要出去一趟。奎河已經去了冥界。你自己一個人先吃吧。”


    “什麽?!你也不吃了?”阿憐嘴角抽搐,她這忙活了一兩個時辰忙了一大桌子菜,是白忙了,“你是要去萬花樓麽?今日不是十五啊。”之前她在廳外隱隱約約聽奎河說什麽萬花樓。


    玄遙挑眉:“跟十五沒關係。”他得要先找著那朵蓮花消失的具體位置,看看能不能找著何大娘的屍首,至於去萬花樓聊一聊,那都是次要的。


    玄遙起身,準備離開。


    阿憐突然又叫了起來:“等一下!”


    玄遙迴眸疑惑地望著她,“又什麽事?”


    “能不能帶我一起去?”阿憐苦瓜著一張悄臉。


    玄遙凝視著她。


    “你們都走了,我害怕……


    ”阿憐說。


    “怕什麽?”


    阿憐顫著聲音道:“有妖啊……你不是說給徐大娘的蓮花都沒了感應麽,徐大娘有可能遭了毒手,這行兇的可是妖啊。這妖有可能就在這廣陵城之內,萬一你們走了之後,他突然摸進咱半蓮池,要了我的小命怎麽辦?”


    玄遙嘴角抽搐:“你膽子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小了?”


    阿憐道:“我膽子本來就小麽。一起去冥界的時候,你也看到我有多害怕的啊。”


    玄遙譏諷:“不好意思,沒看到。我隻看到某個人跟崔判官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八卦聊得很歡。”


    阿憐道:“我這不是為了打好關係麽。再說了,也是幫你拉攏關係呀,你瞧你那臉黑的,鬼見了都怕。我不知道廣陵城有妖就算了,這眼下知道了有妖,能不害怕麽?你就發發慈悲,帶著我一起去吧。就我這聰明伶俐的模樣,說不準能幫上忙呢?”


    玄遙冷嘲一聲:“你能幫什麽忙?你隻會幫倒忙。”


    “行吧。今晚你們要是都不迴來,那我就隻能抱著芋圓睡了。”阿憐將芋圓抱起。


    玄遙沉思,視線剛好掃到桌上那張已經破爛的告示上。眼下,他沒法布結界,這城中出現的采花賊不管是不是妖,將她一人留在半蓮心,終是不放心。於是道:“去也可以,但是不許叫累就行了。”


    “放心!我最不怕吃苦了!”阿憐可開心了。


    芋圓忽地抬頭腦袋,嚶嚶嚶地道:“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蓮池(出書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清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清晨並收藏半蓮池(出書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