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路遠迢迢,三十六天罡風無處不在,不適於搬運她們,隻得就近轉移進大祭司殿。


    地心的床榻上放著兩具身體,一具沒了魂魄,一具丟了軀殼。要合並,其實並不像把雞蛋從一個籃子搬到另一個籃子那麽簡單,道家也講究兼容,能不能糅合到一起,得看造化。


    天帝仍是不放棄,他還在試圖修複長情的身體。可惜無論輸入多少神力都如石沉大海,最後弄得自己精疲力盡,跪倒在榻旁。


    炎帝看不下去了,“你是打算把自己賠進去嗎?師尊傳位時怎麽說的?言猶在耳,你就要為女人毀了你自己?”


    大道無情,天道無情,他不是做不到,是現在得分人。


    炎帝撐著腰氣惱不已,應該把眼下的局麵分析給他聽,免得他一根筋不懂得轉圜,白白損耗自己的修為。


    “你看,”炎帝撥動手指頭,“長情吞了混沌珠,就算醒過來,截珠還在,你必須煉化截珠盤,弄得七勞八傷才能把珠子掏出來。然後她還吞了元鳳和始麒麟,元鳳的火毒一時半刻消除不了,她隔三差五就得自焚一次,這種煎熬沒法忍。第三,她的心肝脾肺甚至腦子,都被屍蟲蛀空了,與其一點點修複,不如把魂魄交給安瀾,讓他重新把她種進地脈裏,你再等個萬兒八千年,能還你一個脆生生的新人。綜上所述,我覺得這具軀殼還是舍棄為妙。如果嫌種魂來得太慢,這裏有個現成的,成不成功試試便知道,你不要再牽掛這個長情了,去擺弄那個蘭因吧。”


    天帝沉默不語,他當然知道炎帝的話都在理,可放棄了軀殼,就像徹底放棄了這個人,即便魂魄還是她的,他也會覺得對不起她。


    “我想再試試。”他把那隻枯槁的手握在掌心,垂首道,“我想來想去,還是要原來的長情。”


    炎帝被他的固執打敗了,“長情本來就是蘭因啊,為什麽你會覺得她們是兩個人?把長情的魂魄還給蘭因,這叫物歸原主,我不相信你會分不清主次利害。還是你怕?怕以前的蘭因會影響長情的魂魄?怕她看見你又要喊打喊殺?”


    天帝愣了下,發現確實有這方麵的顧慮。長情對他的態度剛剛明朗,他擔心推翻重來,一切又要迴到原點。


    他不說話,就證明炎帝的猜測沒錯,“對你來說,是一具無法蘇醒的軀殼重要,還是會笑會鬧的活人重要?”


    天帝心頭一震,想起不久前她曾問過他類似的問題。束縛住她,把她困在狹小的空間,對她太殘忍。她不喜歡這種生活,一直在抗議,以前因為別無選擇,他隻能充耳不聞,現在她無法表達了,他還要繼續麽?


    他站起身,走到蘭因榻前,這張臉明明和長情一樣,他卻還是覺得陌生。遲疑良久,他才問聚魄燈在不在,門外有人應聲而至,是手捧神燈的棠玥。他瞥了一眼,才想起七日已過,這個沒有記憶,隻會噴水的小仙已經恢複正常了。


    炎帝說放心,“我這就去設結界,保證方圓百步以內沒有遊魂。”


    棠玥嗯嗯兩聲,跟在他身後跑出去了。


    天帝獨自站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迴身問那具枯萎的軀殼,“長情,你準備好了嗎?”


    第79章


    萬年前,那透體而過的一劍究竟刺在哪個位置,他有些記不清了,但照著衣裳破損的痕跡來看,必定就在心髒附近吧。


    蘭因身上有兩處傷,除了致命的那個口子,還有刺穿身體的桅木。當年他忙於解決麻煩,並未太關心那些細節,現在迴過頭看,不知是不是礙於長情的緣故,竟也有些唾棄自己的殘忍。


    曆史總有輪迴,這一萬年仿佛隻是一場夢,他踏碎月火城後並未離開。玄師臨終的詛咒開始應驗,他把人重新放下來,重新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所以他們這些人都是蘭因手裏的棋子,最終的贏家依然是她。


    他苦笑了下,“本君還是敗給你了。”敗得徹底,自他執掌天地以來,從未有任何事讓他後悔,唯獨這一件,他覺得自己真是做錯了。不該殺她,不該造下這個孽,害苦了長情,把一切變得那麽糟糕。但願這具軀殼能夠接納長情,他真的已經沒有力氣,去迎接更多的打擊了。


    伸手去解蘭因的鎧甲,她是麒麟族最後一位戰士,那時初見她,她玄衣金甲,眉眼凜凜。在他的印象裏,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女性,那些有了果位的女神女仙們一向溫雅柔軟,沒有一個美得如此猖狂,又猖狂得如此殺氣騰騰的。他知道長情和蘭因是同根而生,但不知為什麽,他觸到她的身體會心虛不已,頻頻迴頭看長情,感覺自己很對不起她。


    炎帝在一旁搖頭揶揄:“將來天妃是指望不上了,天帝陛下有一位天後足矣。”


    天帝滿臉肅穆,冷冷看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炎帝果然不說話了,瞥了瞥陰魂不散的棠玥小仙,頗有烏雲壓頂之感。


    要引魂入體,先得修複蘭因,那些穿透性的傷雖然致命,但比起長情的千瘡百孔,操作起來要容易得多。衣下的傷口收斂,連帶破損的衣袍也一並補好了,天帝執著聚魄燈走到長情榻前,那奄奄的氣息幾乎要斷。他知道時間沒有那麽充裕,她醒不過來,自身也無法恢複,至多再過三五天,也會衰竭而亡。


    太多的無可奈何,關乎自身才驚覺自己有多無能。他蹲在長情榻前說:“將你移到蘭因的身體裏,是逼不得已。因為這具身體我無法修複,你也不能再用了。移魂有風險,但由我親自動手,你不用害怕。無論成敗,我都會和你在一起,絕不會讓你孤身一人的。”


    最後那句話著實嚇到炎帝了,他瞠目結舌,很想求證一下,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不論成敗都在一起,那萬一長情死了,他是不是會放棄天帝之位,跟著她一道轉世輪迴?這種愛情確實很淒美,但不切實際。真要是這麽幹,天帝陛下可大補,恐怕等不及長大成人,就被伺機而動的精魅給吃了。


    炎帝急得抓心撓肺,天帝卻不以為意。他左手持燈,右手結印,開始斂神運氣。聚魄燈燈體的上部是千重蓮花塑成,花蕊中空,下有七寶菩提座,專做收魂養魂之用。捏訣的指尖隔空一挑,仿佛挑動了某種弦絲,那細細的一線從長情天靈緩緩溢出,收入燈芯。魂魄奔湧,不絕如縷,他緊緊盯著那藍色的一線,心裏的憂懼從未這樣大過,害怕她魂魄不全,若當真如此,就算有蘭因的軀殼也不管用了。


    最後一道微光隱沒時,他才大大鬆了口氣。迴身望了炎帝一眼,炎帝頷首,“螣蛇沒有白白犧牲,要不是他舍命保全,第八日一過,便再也沒有你的長情了。”


    是啊,屍蟲蛀空皮囊,也會吞噬靈魂,七日成行屍,八日成蠱窟。一旦到了那種程度,任他再有本事都救不了她,最後所剩的,隻是一個辨不出麵目的怪物而已。


    魂魄離體,屬於長情的那具身體迅速枯萎。他站在她身前,哀戚地看著她,他眷戀她的笑臉,眷戀雨夜那雙溫暖的手,眷戀所有關於她的一切。可到了這步,有些東西必須要放棄,炎帝說得沒錯,魂魄放迴蘭因體內是物歸原主,就算他以前的努力會作廢,也別無選擇了。


    開啟識海,把魂魄連同記憶一並輸入蘭因的泥丸宮,那浩大的藍色將她的整個身體都籠罩起來,蘭因的臉在那團藍光下,顯現出奇異的色澤。


    棠玥在一旁看著,似乎有些怕,輕輕攥著炎帝的衣角。炎帝覺得這小仙很煩人,缺了一魂一魄時對他糾纏不休也就算了,現在魂魄齊全了,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矜持,照樣對他死纏爛打。


    所以換了一迴魂,就像重新投過一迴胎,性情會大變嗎?猶記得醉生池畔第一次遇見她,這小仙嫻靜得如同水裏含苞待放的荷花,不像現在,狗皮膏藥似的,扒都扒不下來。


    他很鄙視她,“幹嘛?怕啊?”


    棠玥嗯了聲,“我想起自己丟了魂魄時的感覺,那種經曆很可怕。”


    炎帝說:“虛驚一場,找迴來就好了。”並且著重警告她,“玄師將來是天後娘娘,你不能記恨她。”


    棠玥笑著說不會,“人的機緣都是命定的,要不是玄師大人讓我丟了魂魄,帝君也不會來照顧我。這七日帝君就像奶媽,小仙一直覺得很對不起您。”


    炎帝不由汗毛直立,“本君不接受以身相許那一套。”


    棠玥問為什麽,“玄師救過陛下,陛下都願意以身相許,帝君憑什麽打斷小仙報恩的計劃?”


    炎帝憋紅了臉,惡狠狠說:“因為本君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


    棠玥聽後遲疑良久,在炎帝以為她會知難而退時,忽然道:“那小仙明天開始女扮男裝,這樣就不會折損帝君的麵子了。”


    炎帝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棠玥輕快地笑了笑,“小仙是不會放棄的。”


    長生大帝是好意,送她進仙宮,本來是打算作配天帝的。沒想到天帝心裏有人了,而且這個玄師長得這麽好看,棠玥覺得自己輸給她,也不算丟人。事有湊巧,偏偏炎帝闖進她視野裏來,雖然她早就聽聞他好男色,自己對他也談不上喜惡。但後來他為她聚魂,日夜不離身地照顧她,女孩子的心都比較軟,她開始發現這位玩世不恭的帝君,其實有溫柔耐心的一麵。這一溫柔不得了,她就決定喜歡他了。


    喜歡男人的男人被女人喜歡上,大概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吧。炎帝目瞪口呆,求助式地看向天帝,天帝這時正忙於定魂,根本沒有時間理會他。


    藍光消散了,仿佛琥珀沉入水底,所有動蕩漸漸平息。天帝彎下腰,輕聲喚她:“長情,你聽見本君在叫你嗎?”


    可惜她沒有反應,他知道停滯了一萬年的生理機能要重新啟動,必須經過漫長的過程。他就蹲在她榻前,手指壓著她的脈搏,靜靜等待第一次的脈動。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外沙沙下起雨來,炎帝扭頭望了眼,明白這是老友心上的淚。他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別著急,她會醒過來的。這段時間你一日不得閑,著實太辛苦了。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我替你守著。”


    他搖頭,這個時候絕不能離開。


    忽然咚地一聲,他如遭電擊,害怕自己弄錯了,忙趨身去聽她心跳……隻是慢,但確實是有了。這一刻從未如此感謝命運,他捧起她的手,緊緊貼在額上念誦:“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但第一聲心跳到完全蘇醒,簡直隔著宇宙洪荒,唯一慶幸的是可以看到她一點一點在恢複,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他想終究是有盼頭的,比起之前,一切已經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廢棄的軀殼,留著沒有用,炎帝道:“我替你把人安葬了吧,她醒過來看見自己以前的身體被糟蹋成這樣,心裏會難過的。”


    天帝兩頭都放不開手,掙紮良久方點了點頭。究竟是軀殼重要,還是靈魂重要,他也說不清。但他不能走開,但願長情歸來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磨難結束後,還能給他個機會重頭開始。


    等待是最難熬的,漫漫長夜過去,天邊升起微光。當鍾樓上第一聲鍾鳴響起,她終於睜開了眼。


    仿佛她隻是睡了個尋常的午覺,醒來後他就在身旁。他怕大悲大喜嚇著她,勉強克製著,溫聲道:“你醒了?感覺如何?”


    她看著他,眼波平緩,仿佛他隻是個陌生人。他有些失望,但並不氣餒,沒關係,神識迴來了,腦子還跟不上,再過段時間會好起來的。


    玄師從來都是個自立的人,她調開了視線,撐身打算下地。然而四肢不聽使喚了,猛地一崴,幾乎從榻上跌下去。


    天帝一驚,忙來攙她,安撫著:“你剛蘇醒,暫且不急。先調理好了身體,再下地不遲。”


    她不說話,低頭看自己的身體,仔仔細細端詳雙手,半晌啞聲問他:“我是長情還是蘭因?”


    這個問題當真很難迴答,但天帝答得毫不遲疑,“自然是長情。你不過借她的身體還陽罷了,你有長情的思想,也有長情的記憶。”


    她慢慢點頭,“但我也沒有忘記,當年是你一劍殺了我。”


    所以還有什麽可辯駁的,她們確實是同一個人,他不停自欺欺人,實在有些可笑。


    “陳年舊事就不要再計較了……”他微哽了下,臉上雖笑著,眼底有隱約的淚光。隻是什麽都不再說了,偏過頭,不動聲色在肩上蹭去了。


    長情仰在枕上調息,很久方長出一口氣,“暌違萬年,這具身體用起來不那麽順手了。”一麵說,一麵轉過臉來看他,“我還記得四不相給我種屍毒的情形,之後的一切就想不起來了。屍毒入腦,八日而殤,無論你我之前有多少仇怨,你為我換魂,這件事上我必須謝謝你。”


    天帝有些尷尬,換魂是事實,但他卻覺得受之有愧。其實她最應當謝的是伏城,他為她九死不悔。若沒有他及時轉移屍蟲,靠著一絲執念把她帶迴牧野,他便是想救她都來不及。可是怎麽告訴她呢,她知道後會自責,伏城今生都是她心上的疤。那麽自己呢?他感激伏城,但私心他還是有的,他恐懼和不安,害怕她會因這道疤,再也不肯接受他了。


    他俯身挨在她身畔,殷切問她:“長情,我們的一切你還記得嗎?你吞了混沌珠後,也曾有片刻的神智清明,我們倆的事,你會反悔嗎?”


    她怔忡著,兩世的記憶交錯,她都沒有忘。


    他的話雖然有刻意引導之嫌,但長情對他的感情,自己心知肚明。仇深似海,但愛上之後便山海可平了。她相信他對她是真心的,患難的時候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質,他曾想盡辦法救她,甚至為了減輕她的痛苦,讓她吃他的肉。自己原本誓死效忠始麒麟,可後來竟然把始麒麟給吃了,她的罪孽不比他少,還有什麽臉麵執著!


    她閉上了眼睛,“我沒忘。”


    他一怔,孩子般抽泣起來。又來了,堂堂的天帝陛下!


    她偏過頭,無可奈何,“你哭什麽,我忘了你才應該哭。”


    他從臂彎裏抬起眼來,猩紅的眼梢,看上去楚楚可憐。他說:“我是高興,我以為你會帶著蘭因的恨,繼續折磨我。”


    她望著殿頂喃喃:“沉迷過往太累了,我把自己的信仰都吃了,拿什麽臉來折磨你。”


    他說不,天帝陛下護起短來,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是始麒麟有負你的忠誠,他對你起了殺心,你才會吃了他。況且那時你吞了混沌珠,神智不受控製,這事不能怪你。如今我替你換了魂,不好的事都隨著那具身體歸於塵土了,你還是幹幹淨淨的麒麟祭司。”


    她聽著,蹙眉歎息:“混沌珠呢?現在還需要截珠盤嗎?”


    天帝道:“我原想拿四不相煉化的,可惜那具身體被屍蟲摧毀了,實在無法保留。既然換了軀殼,混沌珠存在與否都不重要了。”


    四不相……提起他,她難免有些愧疚,訥訥道:“是我對不起他,你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天帝苦笑了下,加諸在她自身的不幸她可以忽略,如果知道四不相的惡行害死了伏城,她還會這麽大度嗎?


    不過這些暫且不去想他,他慢悠悠給她揉搓關節,赧然道:“如今風調雨順,四海升平,待你身體恢複一些,跟我去碧雲仙宮遊玩好麽?”


    他是想讓她熟悉天宮的環境吧,隻是說得含蓄了些。長情笑了笑,說好。


    第80章


    炎帝進來,見她醒了,忙上前查看,“比預想的快,本以為少說也要昏死個十年八年……”他托著兩手,赤紅的衣袍溫潤的眉眼,在她榻前轉了一圈,“玄師,你對我還有印象吧?”


    長情的記憶很正常,甚至連和天帝一同去鬱蕭殿探望噴水的棠玥仙子,也記得很清楚。沒有混沌珠作祟時,她的性情還是很溫和的,點了點頭道:“本座記得你,大愛無疆的赤炎帝君。”


    炎帝咦了聲,“死過一迴,居然變得風趣起來了,死得好。”


    天帝直皺眉,“你就沒有一句好話,什麽叫死得好?”


    炎帝知道,天帝馬上又要進入為了愛情六親不認的狀態了,也不理會他,坐在長情床沿上,絮絮同她訴說天帝這幾日的不易。


    “真的……”他擺了一下手道,“我認識他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他這人平時很自私,別人的事一概不理,譬如有什麽要務請他幫忙,還得看你麵子夠不夠大。你知道琅嬛仙君吧,就是那個把你的殘念養在龍首原的人,我們三人是師兄弟。後來琅嬛君動了凡心,他從中作梗,把人關進八寒地獄,差點害人家變成墮仙……”說著發現後脖子一陣刺疼,他知道是天帝在瞪他,嚇得他連頭都沒敢迴。壞話說得有點多了,趕緊得補救一下,於是言歸正傳,掏心挖肺說,“我的意思是,這世上隻有你,他是真正放在心上的。自你被四不相擄走,他都快瘋了,臉不洗,衣裳也不換,整天披頭散發東奔西跑,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辛苦的幾日了,神力消耗無數,還傷心傷肺,所以你以後一定要對他好一些,我們陛下這迴當真是愛慘了。”


    炎帝大嘴巴信口胡說,天帝幾乎要對他動手了。不知他這通瘋話會不會引得長情反感,於是惴惴的,連看她都提心吊膽。


    長情卻因他這樣的表情,心裏牽扯起來。以前她太自我,從未在乎過他的感受。她以為他的感情是出於破解玄師詛咒的不甘,談不上有多喜歡。但後來又發現不是這樣,僅僅是不甘,不足以支撐他走過那麽多的波折。


    也許不甘到最後變成執念了吧!她收迴視線,應了聲好。


    這一聲好,成功讓天帝和炎帝麵麵相覷。炎帝有這毛病,患難時甘苦與共,一旦難關越過了,他就開始算計著,怎麽消遣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互相捅刀的歲月無比美好,最近淒風苦雨,他都快忘了這種感覺了。現在玄師迴歸,少蒼也能喘上口氣了,他就想增加一點生活情趣。結果歪打正著,玄師居然鬆口答應會對少蒼好,所以不光是他,連正主本人都驚呆了。


    這是何等天降的幸福,天帝幾乎不敢相信。他遲疑著生怕自己聽錯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他長篇大論,把你說暈了吧?最後一句……你可聽明白了?”


    她嗯了聲,“聽得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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