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響起,今天的值日生喊道。


    “起立!敬禮!”


    “老師再見!”


    “好,大家再見。”


    穿著短袖襯衫,打著領帶的老師點頭迴禮。班裏的學生們取出書包準備迴家了。


    “野比留下來。”


    老師一麵用手帕擦著脖子上的汗一麵大聲說道。大雄正早早地背上了書包。


    “咦——,為什麽為什麽?”


    他大聲抱怨道。戴著方形眼鏡的老師眼睛一瞪。


    “還問為什麽。早上遲到,忘寫作業,上課時睡覺。還沒有從暑假收心嗎!留下來好好反省!”


    班主任以前似乎一直在練柔道,身體非常結實,頭發剪得短短的從中間分開。雖然人到中年已有了肚子,可一旦生起氣十分嚇人,好像打雷一般讓人不由得要縮起身子。在大雄上的小學裏是對學生數一數二嚴厲的老師。


    這種時候根本沒法反抗。大雄不情不願地迴到座位上,放下書包坐下來。


    隻有他一個人留在教室裏。


    像這樣被留下來是常有的事,不過麻煩的是非常無聊。挖鼻屎會吃老師的白眼,打瞌睡的話更是會挨罵。可作業也寫不下去,隻能帶著困意地盯著黑板,或者望著窗外。


    田徑部的六年級學生在練習長跑。操場對麵的足球部的隊員正在集合,時不時能聽到哨聲與喊聲。


    這是沒有巨大機器人的世界。


    聖誕武士被丟在鏡麵世界裏了。


    大雄現在也忘不了看到大樓倒塌時感到的恐懼。


    親眼看到那景象,反而讓他感到總是讓他學習的老師更不合情理。


    “咦”


    大雄將目光轉向教室門,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向教室裏張望著。


    她留著讓人印象深刻的紅發。


    “還以為會在這種龐大建築裏。”


    女孩子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好像戴著能劇麵具一樣。


    “看來不是。”


    她自言自語著,離開了走廊。大雄站起來想叫住她。


    “喂!”


    他衝出門來到走廊,正看到少女轉過拐角。他又向著那背影叫了一聲,但已經沒機會了。


    是轉校生吧,可能是外國來的孩子。


    “野比,有好好反省了嗎?”


    一迴過頭,老師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走廊裏。


    “是,是,是”


    大雄笑嘻嘻地不停點頭。


    “迴家去吧。”


    “是,是。”


    急急地背上書包,向老師再行了個禮,大雄一麵向老師揮手一麵倒退著跑開了。


    “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是!”


    轉過拐角,已經看不到紅女孩的身影了。


    不知為何,大雄總感到,沒有再多叫她一聲,是個會左右今後命運的巨大錯誤。


    大雄的媽媽嚇了一跳,她咬著餅幹看向窗戶外麵。


    一個少女正站在院子裏向屋裏張望。


    電視裏正放著廣告,媽媽完全沒發現這個少女是什麽時候進到院子裏來的。


    她不自不覺地放下餅幹。


    “這麽小的房子,沒有放的地方。”


    少女丟下這句話走開了。


    等到少女離開視野後,媽媽才慌慌張張拉開玻璃門向外望去,外麵並沒有人影,少女好像瞬間消失了。


    恐怖心退去後,媽媽不禁大叫了一聲。


    “房子太小真是對不起你了啊!”


    緊接著,她又咽了口口水。


    剛才一瞬間,似乎看到少女的影子在對麵的房頂上一掠而過。


    空中那留著長長的紅發的背影,好像魔女一般。


    媽媽搖搖頭拉上玻璃門。為了忘掉剛才的錯覺,她仔細嚼著剛才沒吃完的餅幹,將視線轉迴到電視上。


    那孩子有點可愛啊,走在迴家路上,大雄迴想著。


    放學路上已經沒什麽人了,隻有黃昏的熱氣殘留在瀝青路上。真無聊,難得有自己擁有那樣巨大的機器人。


    大雄突然聽到螺旋槳的聲音從身後轉來。


    迴頭一看,果然是強夫的機器人正從空中逼近過來。


    雖然大雄跑了起來,但昨天就已知道是甩不掉的了。機器人從背後抓住大雄的書包,向上拉去。就在大雄失去平衡快要摔倒的時候,兩肩的書包帶脫開了。機器人帶著書包飛走了。


    “還給我!”


    大雄追了上去。機器人向學校的後山飛去。對方是在搖控器的操縱下飛在空中,而大雄則要用雙腿跑在山道上。大雄跑到中途便跑不動了,他停了下來,一隻手扶著膝蓋,另一隻手按著胸喘著氣。又被留下來,又不得不在後山猛跑,真是受夠了。


    強夫和技安坐在山腰的樹上,笑著看著這邊。看到大雄扶著膝蓋嗬嗬地喘著氣,強夫操縱機器人慢慢降落下來,將螺旋槳收起來後,將大雄的書包扔向林子裏。


    兩個人哧溜從樹上滑下來,強夫讓機器人擺出戰鬥的姿勢說道。


    “大雄,你竟敢爽約,今天可不會讓你逃掉。”


    “等,等一下。”


    “把你的機器人帶來。”


    “和我的米庫羅斯決鬥!”


    米庫羅斯一麵出著拳一麵逼近過來,大雄一麵後退一麵說道。


    “機器人,你說什麽?我不知道。”


    “別裝傻!”


    “像大樓那麽高的機器人,你不是一直在炫耀嗎!”


    “那,那個”


    那是未來的兵器,這種事沒法說出口。進退維穀的大雄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那是,騙人的”


    “啊?”


    “騙人的?”


    技安在強夫之前咆哮起來。


    “大雄,你竟敢騙我!”


    “等——等,那不可能,技安。多啦a夢一定會”


    “給我說實話!”


    技安從身後勒住大雄。大雄手足亂揮,可完全無法脫身。鎮裏沒有那個小學生能在力氣上比得過技安。


    “強夫!用米庫羅斯攻擊!”


    “米庫羅斯,go!”


    強夫按下遙控器上的按鈕。米庫羅斯一陣助跑,一、二、三地高高跳了起來,一記飛腿踢向大雄。


    大雄突然一縮脖子,今人不可置信地從技安的胳膊裏把頭拔了出來,技安迴過神來時,臉上已經結結實實地地吃了米庫羅斯的飛腿。


    技安的臉高高腫了起來,強夫不由得一臉慘白。


    “不,不能怪我,是大雄的錯”


    “強夫,你小子!”


    技安舉起雙臂,大雄趁機往林中跑去,他抓起被機器人扔掉的書包背上,在雜草裏奔跑起來。


    “大雄,我饒不了你!”


    “我什麽都沒做啊!”


    茂密的雜草刺得腿上生疼。大雄拚命地跑著。深入樹林後草木的氣味變得刺鼻起來。技安和強夫的聲音從背後靠近了。螺旋槳的聲音是米庫羅斯發出的吧。又被從空中攻擊的話就毫無勝算了。


    快要穿過草叢的時候,大雄被樹根絆倒了。頭撞在地上痛得要命,額頭也擦傷了,就在他要爬起來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女孩子的鞋子,大雄“啊”的一聲。


    是那個紅發的女孩子。


    “來,走吧。”


    女孩拉起大雄。事情太過突然,大雄一時說不出話來。


    技安和強夫從背後追了上來。正要抓住大雄時,兩人看到了女孩。


    “怎麽迴事?”


    “這不是昨天那女孩嗎?”


    女


    孩正拉著大雄打算離開。大雄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強夫兩人,不知如何是好。技安上前攥住大雄的手說道。


    “喂,等等。我們找大雄有事。”


    “就是。不關你的事。”


    女孩瞥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地拉著大雄的手抬起步子。


    “啊,竟然無視我們!”


    強夫不甘心地操縱起米庫羅斯。米庫羅斯起動螺旋槳飛向大雄。


    大雄正要躲開時,女孩采取了出人意料的行動。她停下腳步迴過頭,右手食指指向米庫羅斯,好像抓蜻蜓那樣劃起圈,然後向強夫和技安的方向一指。


    米庫羅斯沿著原路飛了迴去,緊接著突然用手指向強夫兩人發射起bb彈。


    “好疼!好疼!”


    “怎麽會這樣!”


    兩個人一麵叫著一麵逃走了。米庫羅斯也追向他們,不一會看不見了,大雄在旁邊呆呆地看著整個過程。


    “謝謝你,得救了。”


    大雄拍去膝蓋上的泥土,感到手掌還有點疼。


    女孩好像人偶一樣站著,盯著大雄滲血的手。


    “你剛才去過學校吧。在我的教室外張望來著。”


    “學校?”


    “你是轉校生嗎?我的名字是——”


    “我聽到剛才那些人喊過,大雄。所以才來的。”


    “呃?”


    “我是莉露露。”


    沒聽過的名字。


    “你是外國人?”


    “外國人?那是什麽?”


    看來她不是很懂日語。可能是才搬來的吧。


    “來,快走吧。”


    “到哪去?”


    自稱莉露露的女孩,理所當然似地迴答道。


    “去你家裏。”


    和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是種讓人喜出望外的體驗。


    莉露露個子很高,再加上一頭紅色的長發,在鎮子裏十分搶眼。從後山到商店街的路上,碰上的行人都會迴頭盯著大雄和莉露露看。


    大雄不由得感到有點害臊。她為什麽會對我有興趣呢。該不會是一見鍾情吧。外國人女朋友,也不壞啊——想到這樣,他臉上也有點發熱起來。路上碰到的同學看到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起來有點好笑。


    “嗨!”


    得意忘形的大雄向同學打起招唿。不過同學們隻是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完全沒有迴應。


    “那些是我的朋友。”


    一麵向前走著,大雄指向後麵說道。


    “朋友?”


    莉露露看來不明白這個簡單的單詞。說是朋友,其實也不是有多好的交情。不過是在技安的棒球隊裏一起打過棒球罷了。不過自己朋友多的話可以拿來在這個外國的女孩子麵賣弄一下。大雄走著走著不由得擺出一副挺起胸口,腦袋後仰的驕傲姿勢。


    “來來,別客氣。”


    帶著莉露露來到家門前,大雄感到自己的家實在是太寒酸了,給這樣的外國女孩看有點丟臉。這種拿月薪的上班族家庭!大雄沒厘頭地生起爸爸媽媽的氣來。恭敬地打開家門,大雄用手在門口的三合土上掃了幾下,不過看來莉露露連進門要脫鞋的事都不知道,大雄又示範了一下。


    “請請,地方太小又不幹淨。”


    心情雀躍地引著莉露露走上二樓。大雄快手快腳地把丟在地上的漫畫書收進書架。多啦a夢不在房間裏,可能又和附近的小咪約會去了吧。


    大雄拿出平時根本沒用過的座墊。看到明明是外國人的莉露露用的卻是端正的正坐時倒讓他吃了一驚。莉露露的背脊挺得筆直,越看越看一具人偶。


    “稍等一下,我讓媽媽泡個茶。”


    “媽媽?”


    大雄啪噠啪噠地跑下一樓,來到廚房時媽媽已經準備好了奶油蛋糕。泡好了紅茶的杯子一看就是便宜貨讓他感到很難為情。


    “沒有更高檔的蛋糕了嗎?有哈密瓜也好啊。”


    “沒有!”


    大雄嘟著嘴從媽媽手裏接過盤子。算了現在先打好關係,以後再多叫她來玩吧。


    “大雄,那孩子,是哪家的千金啊。”


    “是轉校生啦,才搬來的。”


    “半小時前,她曾跑到院子裏來偷窺咱們房子呢。”


    大雄歪著頭想了想。那之前還在學校看到過她,這麽短的時間內不可能往返這兩個地方的。


    “媽媽肯定看錯了。別說那些奇怪的話了,人家肯定是還沒有習慣日本罷了。”


    大雄端著盤子走上二樓。


    “久等了。”


    笑著走進房間,出乎意料的景象讓大雄站住了。莉露露正在四肢著地地伏在大雄的書桌上看著窗外,她的屁股正對著大雄,幾乎可以看見裙子下的內褲。


    “你在做什麽。”


    大雄放下盤子問。他忽然感到莉露露不僅是外國人那麽簡單,而是某種更為異質的東西。


    莉露露轉過頭來,臉上仍然沒有一絲表情。


    “機器人在哪?”


    “機,機器人?”


    大雄心裏一跳。莉露露慢慢地從書桌上下來,直視著大雄一步步走近。


    “剛才,那些人說過,大樓一樣巨大的……”


    “那,那些家夥,是瞎說的!那、那、那種東西,怎麽可能有!”


    “我知道你收到了部件。你的名字,這塊區域,頭腦都告訴我了。”


    大雄想起來了。和媽媽說話的時候,召喚部件的藍色圓球,從玄關的門縫處向這邊偷看的情景。名字肯定是那時候被聽到的。


    是這個女孩的機器人嗎。


    “為什麽,你要那麽可怕的兵器……”


    少女沒有放過大雄的自言自語。


    “果然是知道。”


    不好,捂上嘴也已經遲了。少女銳利的目光逼迫著大雄。大雄向後退去,腳跟碰上餐盤發出“咯啷”一聲,杯子裏的紅茶潑灑了出來。他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靠上拉門無路可逃。


    “那不是兵器,是為了土木工程而開發的量產型機器人。”


    “那為什麽為在北極……”


    “你不要問這麽多為好。”


    “怎麽這樣……”


    “來,帶我到機器人那裏去吧。”


    “等一下,我知道了,不過等一下。”


    少女生硬的語調壓迫著大雄的精神。她的視線牢牢地釘在大雄身上。好像將琉璃與翡翠混合起來的深綠色的瞳孔裏,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強大意誌。


    大雄打開身後的拉門,在多啦a夢的床下搜索著。備用的口袋總是藏在這地方。多啦a夢的口袋和四次元空間是連著的,隻要伸手進去就能拿出未來的道具。


    “別看哦!”


    大雄不禁提高了聲音。靜香和技安他們就算了,不能在陌生人麵前暴露多啦a夢的秘密。


    大雄將魚塘鋪在榻榻米上。少女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這也難怪。沒有誰能一看到二十二世紀的道具就能理解的。魚塘表麵還覆蓋著〈進入鏡麵世界的油〉,將大雄他們和室外以上下顛倒的方式映照了出來。


    “和我約定一定不要告訴其他人哦。”


    “這是,什麽。”


    “這個叫〈室內魚塘〉……,其他的是秘密。”


    要拿上鞋子才行,大雄看著少女光著的腳想。其實他有些想逃跑,不過留下少女一個人在家裏也沒法安心。兩人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避著媽媽拿上鞋子迴到二樓。大雄將腳伸進魚塘。


    “跟我來。”


    留下媽媽準備的蛋糕和紅茶,大雄兩人潛入了另一個世界。


    頭下腳


    上的出現在顛倒的世界裏,少女在榻榻米上翻滾了一下恢複了正常姿勢,警覺地看了看四周。


    “這是鏡子裏的世界,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


    少女對大雄的話充耳不聞,突然毫無征兆地浮了起來,就這樣從窗戶離開了房間。


    大雄一時啞然。 就算用竹蜻蜓來飛行,也會聽得到葉片迴轉時發出的哢嗒哢嗒聲,大雄早就對此習慣了,可少女不使用任何道具就無聲地飛了起來,而且看來對她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大雄想起在曠野星見過的加爾泰礦石。將兩塊礦石重合起來再錯開結晶軸的話就會產生反重力能量。前麵的少女簡直就好像在身體內藏著加爾泰礦石一樣。


    兩人向新宿飛去。


    一旦用油確定了境界麵,隻要油膜沒有被破壞,鏡麵對麵就會維持著最開始形成的顛倒世界,在油滴下的瞬間,生成的汽車和列車就以無人的狀態生成並停住。不過鏡中的世界也是有時間經過的,太陽會在相同的時刻以東西顛倒的方式升起落下。唯一的不同是,或許是風有微妙的變化的關係,天上的雲彩的形態和正常世界相比有點奇怪。


    大雄一直不說話,莉露露也一言不發地飛著。隻有竹蜻蜓的螺旋槳聲傳到耳朵裏,讓大雄感到有點難以忍耐。當新宿中央公園遠遠地出現在視線中時,大雄再次因為一座高樓的消失給他帶來的印象改變而愕然。這是比左右顛倒更可怕的不協感。


    “就是那個!”


    莉露露看到了站立著的機器人。


    “傑多!終於見到你了!”


    少女第一次發出了有起伏的聲音。她向機器人揮著手,一口氣加速靠了上去。


    被破壞的大樓的粉塵擴展的範圍比預料的更大,公園的樹木上都蓋了一層灰,道路上也積了厚厚的一層,風一吹過便泛起一層層波紋。周圍的大樓的玻璃壁麵上也都是灰蒙蒙的。


    聖誕武士身上也落了一些灰,不過在太陽的照耀下,比起周圍還是要鮮明許多。


    “傑多,怎麽了?迴答我!動起來啊!”


    莉露露向聖誕武士說起話,少女口中的傑多讓大雄感到很陌生。


    “白費工夫啊,要操縱才行。”


    “怎麽會!傑多是可以用自己的意誌自由行動的。組裝的時候,有好好的放入頭腦嗎?”


    “頭腦?”


    “剛才也說過了,頭腦記錄了你的名字,送給我地點的信息。是個好像圓球一樣的東……”


    大雄仔細迴想著,可完全想不到那個圓球到哪去了,昨天在院子裏搬零件的時候好像還看到過。


    “弄丟了嗎……?”


    莉露露在聖誕武士的肩部坐下,重重的歎了口氣。感到受到責備一樣,大雄慌慌張張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用這個代替吧……”


    他從口袋裏取出思維控製器,遞給莉露露。


    “隻要握住它在腦裏想,就能操縱了。”


    莉露露接過精巧的裝置,握在右掌心裏。微弱的振動傳來,她很快理解了它的作用。莉露露再次飛起來,來到聖誕武士的正麵發出命令。


    筆直站著的聖誕武士動了起來,它抬起雙手,用眼睛看向莉露露。


    “你看。”


    莉露露飛在空中確認著聖誕武士的各個動作。手腕和上身,前進,跳躍,她毫不在意周圍的樹木,聖誕武士離開道路,跨過護欄踏上綠地,帶起無數斷枝殘葉。莉露露跟在聖誕武士身旁,以田徑運動員般的速度飛行。她的臉上漸漸露出欣喜的表情。


    接下來莉露露讓聖誕武士啟動了噴氣引擎。


    兩人乘坐在聖誕武士的肩上,聖誕武士迎風遨翔著,莉露露看來感到很滿意。


    “那個,機器人也可以好好開動了,原諒我擅自使用它哦。”


    “好,原諒你了。不過我要和你約定兩件事。”


    火紅的天空好像燃燒著,陽光給雲彩鑲上了一道金邊,夏天已眼看著要結束了。莉露露操縱著聖誕武士在大雄家旁降落下來,站住不動了。


    穿過魚塘迴到原本的世界的房間裏,也是夕陽西下的時間了。


    “第一件事,把這個〈室內魚塘〉暫時借給我。”


    “呃。”


    “第二件事,今天的事隻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莉露露卷好魚塘抱起來,露出微笑說道。


    赤紅的陽光正從莉露露背後的窗戶射了進來,大雄眯起眼睛。令人不快的熱量照射在大雄身上。


    “好嗎,要發誓哦。”


    “嗯……,我發誓……”


    大雄嘟嚷著低低地舉起手。他偷偷地向後看去,找備用口袋時打開的壁櫥拉門還保持著原狀。


    大雄感到身上冒出冷汗。


    大雄將視線轉迴好像俯視著他的莉露露,痛苦地在心中唿喊著。


    唿喊著多啦a夢的名字。


    “這裏是‘地球’,莉露露唿叫總部。”


    在前一天晚上同樣的位置,也就是學校後山的山腰處,莉露露正在用通信機發送口頭報告。


    她所發出的通信電波,將會和擁有質量的物體一樣,在經過數次的時空間跳躍後,到達莉露露的祖國。


    “已發現傑多,隻是‘頭腦’仍下落不明。我將繼續搜索,在找到之前,由我進行操縱作業。”


    眼前的鎮下和昨天一樣已陷入沉睡。莉露露飛上平流層,分析後掌握了未來幾天的天氣。濕潤的空氣正從北方撲來,正是進行戰略欺騙的絕佳時機。


    “另外,還有更大的收獲。發現了比北極更廣闊的,完全無人的世界。在那裏可以不被地球人察覺地推進計劃。”


    鏡麵世界是用莉露露的祖國所不了解的科技製造的。以鏡麵為境界麵,穿越後會進入一個沒有邊界的逆向的世界。也就是在垂直於鏡平麵的矢量上顛倒的世界。


    擁有慣性質量與重力質量的智能體, 在麵對這樣的鏡麵時,普遍的特征是簡單地將周圍認識為左右顛倒的世界。站立於地表的智能體基本上都會無意識地感受到天體的重力,指向天體中心的z軸矢量總是維持著身體的穩定,另一方麵,智能主體因為擁有移動知覺與感覺,自然會無意識地傾向於將自己前進的方向,或視線與注意力指向的方向作為軸。而以進入鏡麵世界的智能主體所留下的矢量為y軸,使他們產生了世界左右顛倒的認識。這是不論什麽樣身體結構與製禦方式的智能主體都共通的主觀現象。


    莉露露充分地理解了這一原理,並確信鏡麵世界的物理法則不但對祖國的計劃毫無妨礙,反而非常適合用來達成祖國的目的,實在是一種幸運。


    莉露露仰望著天空的群星,發出了最後的報告。


    “等基地完成後,就請出動鐵人兵團。”


    恆星隨著大氣的波動閃爍著。從地麵上抬頭看去,浩瀚的星河從莉露露頭上的天空橫跨而過,一直延伸到另一邊的地平線。


    大雄完全沒聽見靜香說了什麽。


    在靜香叫了好幾聲名字後,大雄才抬起頭來。他正和靜香一起散步,平時這種情況大雄總是腳步輕快,可今天他卻一直背著手,低著頭看著腳下。


    看到大雄一副好像沒睡醒的樣子。靜香露出不安的表情。


    “大雄,你最近樣子有點奇怪。”


    “……是嗎。”


    隨口迴答了一聲,大雄完全想不起來到現在為止和靜香說了些什麽。


    “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有什麽心事?”


    大雄沒有迴應,隻是啪噠啪噠地向前走著,甚至連靜香停了下來都沒發覺。


    前方可以看到空地了。


    技安和


    強夫的說話聲傳了過來。大雄沒什麽興趣,不過仔細一聽,也有多啦a夢的聲音。他們正圍著強夫的機器人在說著什麽。


    米庫羅斯高舉著手臂,發出咯咯的聲音,它身上的馬達和傳動裝置發出嗚嗚的轟鳴。


    ‘我是,米庫羅斯,我會執行任何命令。’


    技安和強夫的眼睛瞪得溜圓。


    “太棒了!”


    “自己動起來,還說話了!”


    多啦a夢嗬嗬地笑起來。


    最高興的還是身為主人的強夫。他滿麵紅光的盯著米庫羅斯。


    “多啦a夢,這個,是未來的人工智能吧。能弄成自律型的機器人實在太厲害了!有和人相當的智力嗎?”


    “和強夫的差不多吧。”


    “和強夫差不多嗎?那沒什麽了不起嘛。”


    技安說著笑了起來。強夫瞪了他一眼,但還是一副喜形於色的表情。


    “試試看吧。米庫羅斯,一加一等於幾?”


    米庫羅斯轉向多啦a夢,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音後伸出兩個手指作為迴答。


    ‘2!’


    “哇,聰明!”


    強夫笑容滿麵地鼓起掌。他現在的心理就好像為孩子的遊戲喝彩的父母一般。技安也感到很有趣,他按住強夫問道。


    “那,我和強夫,誰厲害?”


    ‘咯咯咯,技安,最厲害,世界上。’


    “哦,我很中意這小子。”


    技安嘻嘻笑了起來,他連連拍了米庫羅斯肩膀幾下表示友愛。看來它的確擁有強夫水平的智力,連拍馬屁的工夫都很不錯。


    多啦a夢插話進來。


    “我有個請求。雖然大家因為機器人的事發生些矛盾……,能不能就此和大雄和好呢?”


    “好吧。”技安點了點頭。“我們也不是會一直糾結於過去的人,是吧,強夫。”


    “嗯。”強夫也點點頭。


    “哦,大雄,來得正好。靜香,過來看看我的米庫羅斯。”


    “是我的好不好……”


    大雄抬起頭。技安心情大好地招著手。多啦a夢也在那邊。迴頭一看,才發現把靜香拉遠了。


    看到靜香往技安他們那邊走去,大雄也跟了上去。看到米庫羅斯發出咯咯的聲音,他才發現強夫的手裏並沒有拿著遙控器。


    “這家夥可比你都聰明。”


    “那我問個問題。”大雄感到很不耐煩,“小的和老的,那個大?”


    ‘老的!’


    米庫羅斯立刻作出了迴答,技安和強夫一起鼓掌。


    “看!聰明吧。”


    “可惜,是小的大。”


    “咯,咯?”。


    “咦,為什麽,為什麽?”技安和強夫叫了起來。


    “隻要稍為想想就知道了,老的蚊子和小的鹿,當然是鹿大了。”


    (注:這裏的原文是おやじかとこじか、大きいのはどっち。是個諧音謎題。)


    咯,咯,咯,米庫羅斯發出一陣雜音,它的頭上開始冒出煙和火花,多啦a夢見狀慌了手腳。


    “不要出這種刁鑽的問題啊。弄得電腦當機了。”


    “大雄!你把我的米庫羅斯……”


    “等一下給你修好。”


    趁著技安和強夫還沒有緩過神來,多啦a夢推著大雄急急地離開了空地。大雄瞥見靜香歎了口氣。


    走在路上,多啦a夢開口說道。


    “難得可以和好了的。”


    “別管我,我想一個人呆著。”


    “喂,大雄。你該不會有什麽事瞞著我吧?”


    “沒有,沒有!”大雄邊走邊喊。


    不知何時雲層厚厚地積起來蓋住了天空,晚上看來要下雨了。


    滾滾的雷聲響了起來。


    “幸好在下雨前迴來了,都沒帶坐傘呢。”


    剛從公司迴到家的爸爸鬆開了領帶。媽媽正在把盛好的飯的碗往桌上擺。大雄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媽媽“洗手了嗎”的問話,走到洗手間裏。用毛巾擦了擦手,大雄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把洗手池上下的櫃子都打開來看了看。


    “找什麽呢?”


    多啦a夢在一旁看著他,大雄含糊的迴答了聲迴到飯廳。


    他坐到桌邊,卻動也不動筷子。


    “大雄,不快吃的話湯要冷了哦。”


    “大雄,怎麽了,沒食欲嗎?”


    大雄不答話,飯桌上的氣氛有點沉重起來。遠遠的一陣雷聲響起,雨終於下了下來。


    “這雨應該會下個幹淨。我正說好久沒有周末去釣魚了來著……”


    爸爸自言自語道,接著抬高聲音,想改變一下目前的糟糕氣氛。


    “對了,大雄也一起去吧。媽媽,看看天氣預報。”


    “說是明天下午就放晴了。”


    “那好,幹脆媽媽也一起去吧。”


    “哎呀,我不行的,都從來沒釣過。”媽媽的聲音顯得很高興。


    “好,那就先到附近的魚塘去試試吧。”


    “別提魚塘的事!”


    爸爸媽媽閉上了嘴。嚇了一跳的多啦a夢把飯碗扣到了自己臉上。大雄再次陷入了沉默。


    媽媽笑著打著圓場。


    “多啦a夢的臉上是怎麽迴事。快去照照鏡子。”


    “別提鏡子的事!”


    大雄大喊著一下站了起來。爸爸媽媽驚得動作都停住了。“我吃飽了。”大雄放低了聲音,垂著頭離開了飯桌。


    之後,大雄一直悶在房間裏。


    多啦a夢沒有馬上跟著上樓。可能是在客廳和爸爸媽媽一起看電視吧,一直到大雄關燈睡進被窩時才迴到房間,一言不發地鑽進壁櫥。大雄閉上眼,聽著拉門關上的聲音。


    睡不著,雨聲太吵了。大雄知道這隻是借口。


    雨越下越大。


    悄悄地爬出被窩,大雄拉開窗簾。外麵比房間裏還黑,雨水從窗玻璃縫裏滲了一點進來。


    掛鍾已指向深夜。多啦a夢看來已經睡著了。


    大雄盤腿坐在被子上沉思著。


    那天之後,大雄一直在找那個藍色圓球,可一無所獲。完全想不起來是丟在哪裏了。可也不能去問爸爸媽媽,更不用說多啦a夢了。


    多啦a夢也一直沒提思維控製器的事。大雄隻能將這些煩惱藏在自己心裏。


    那個叫莉露露的女孩究竟是什麽人?


    她在鏡中世界使用那個機器人,究竟想幹什麽?


    “多啦a夢知道了肯定會發火吧……”


    可是,已經定下了要保守秘密的約定。


    大雄抬起頭看向窗外,一直低著頭的話會忍不住流出淚來。


    就在這時,窗外出現了一道閃光。


    大雄等著接下來的雷聲,可是卻遲遲聽不到轟隆隆的聲音。


    他一個激靈爬上書桌,向窗外望去。接著猛地打開滲著雨的窗子,濕潤的風吹進房間,讓窗簾飛舞起來。雨聲顯得更激烈了。這時,一道光跡斜斜地從空中劃了下來。


    那猶如流星一般的亮光不是閃電,而是某種人造物發出的。不知什麽人將某些物體混雜在雷雨之中射了下來。


    大雄悄悄的換上短褲,從書桌最下麵的抽屜裏取出運動鞋。這是為了去〈室內魚塘〉時不被媽媽發現而用塑料袋包好後藏在這裏的。大雄再次迴頭看了看壁櫥,便戴上竹蜻蜓飛出窗外。


    雨點打在大雄臉上,現在沒有仔細考慮的工夫,那亮光落在了學校的後山,那是遇到莉露露的地方。


    雨中的鎮子一片昏暗。沒有人發現空中的異象。而後山更是完全溶入了


    漆黑的雨幕之中,沉默無聲。


    又是一道光,直直地落向後山的山腰處。


    光跡殘留在眼中,大雄加快了速度。竹蜻蜓的葉片上雨沫四濺,來到和莉露露相遇的地方附近,大雄目不轉睛地在樹木的陰影處搜索起來,很快他看到了〈室內魚塘〉。


    它被放在枝葉的陰影處,簡直像是在避雨一樣。大雄小心地降落下來,附近看不到莉露露的身影。魚塘為什麽會放在這裏。


    天空又出現了閃光。灰色的雲層瞬間被爆發般的光芒照亮了,讓大雄睜不開眼的光球向他所站的地方衝了下來。就在大雄正要彎腰躲避時,光球從他身邊掠過砸入魚塘。一陣耀眼的藍光在魚塘的水麵亮起,然後好像被吞噬一樣慢慢暗了下去。


    大雄取下眼鏡擦了擦眼睛,殘留在視網膜上的光影讓眼睛有點難受。當光亮消失後,森森再次重歸黑暗,雨點不停地打在枝葉上,激起刺鼻的草腥味。大雄看著魚塘。


    “什麽東西被送到鏡麵世界了?“


    大雄跳進魚塘。感覺好像很久沒來到鏡中世界了。從左右顛倒的後山鑽出來的瞬間,大雄發現這邊的世界並沒有下雨。天空中籠罩著厚厚的雲層,看不到月亮星星,雨還沒下下來。


    大雄低低地飛著觀察著四周。搖曳的微光從前麵的樹木縫隙透過來,小心地再靠近一點,可以看到方塊形的機械散落在草叢裏。看來這就是流星的真麵目,它們正發著藍白色的光,看來熱量還沒有散去。


    人工的聲音傳了過來,大雄縮起身體躲在樹林的陰影處向外窺視。一隻昆蟲形的機器人飛了過來,長長的四肢好像ufocatcher一樣抓起方塊運走了,它的動作看起來是由設定好的程序驅動的。


    這是要運到哪去。


    大雄正打算追上去,突然屏住了唿吸,他聽到身後傳來草叢搖動的聲音。


    “……誰?”


    低低地問了一聲,大雄感到自己的聲音極為幹澀。沙沙的聲音越來越近,大雄提高了聲音。


    “……誰在那裏?”


    “噓,小聲點。”


    多啦a夢從草叢裏冒了出來,衝到大雄身邊捂住他的口。


    “聲音太大會被發現的。這一帶到處都有奇怪的機器人轉來轉去。”


    大雄忙不迭地點頭。多啦a夢放開手,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看你的樣子太奇怪,所以才跟來的。來,既然如此我們就來一探個究竟。”


    “……知道了。”


    放著魚塘的方向,又出現了藍白色的光。兩個人躲進草叢裏。正如多啦a夢所言,空中飛著不少昆蟲形的機器人。其中一隻抱著剛送到的部件飛了起來。


    大雄向多啦a夢坦白了一切。


    “神秘少女?莉露露?”


    “搞不好她是未來人或宇宙人。反正肯定是有什麽企圖。”


    多啦a夢抬頭望著飛在空中的機器人。藍白色光芒以一定間隔延展向魚塘的方向。一旦落下的物體上的光亮消失,昆蟲形機器人便將其運往山後。被送來的塊狀機械的外形各有不同,看來是各種不同的零件。


    多啦a夢開口道。


    “好,跟著機器人去看看,多半就能知道它們在幹什麽了。”


    兩人悄悄地用竹蜻蜓飛了起來,天空中除了搬運工外,還有巡邏的機器人,飛行的時候絲毫大意不得。大雄和多啦a夢混在枝葉下的陰影裏,在低空飛行著進行追蹤。


    不一會兒森林的對麵可看到人造的燈光,大雄和多啦a夢降落到地麵,謹慎地靠近過去。那不是個別零件發出的光,而是更巨大的,城市規模的燈光。不時還有探照燈劃過天空,照向雲層下方。大雄倒吸一口冷氣,鞋子踩到雜草發出聲音,可大雄現在完全不在意機器人們有沒有聽到。


    樹林中斷了,大雄兩人靠近了懸崖。躲在石頭後向下望去,不由得驚聲叫了出來。


    小鎮的一部分已經毀壞了,被建設為猶如科幻電影裏的世界——密密麻麻的圓頂形建築,可動式的鋪裝道路,巨大的工廠設施正在不停地興建中。無數的機器人忙碌地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整個鎮子正被改造成一個巨大的機器人工廠。傳送帶運來各種零件,大小不一的機器人將零件組裝、加工,一個個機器人自動地被製造出來。而且剛剛誕生的機器人立刻被注入能量,再投入新的工作。


    製造完成的機械被堆砌起來,像建造大樓一樣。這是和大雄他們組裝聖誕武士相同的方法。把較小的部件像砌模型一樣組裝起來,即使是外形很小的勞力也可以製造出巨大的人工物。搬運機器人在空中飛快地穿梭,卻絕不會互相撞上。工作機器人的種類多處多樣,各自被設計為最適合其工作崗位的外形。除此之外,鎮裏還有許多有著翼龍一樣的尖喙和利爪的雙足機器人在四處巡邏。明顯是為了防備敵人入侵。


    整個小鎮變得機械而高效。不過這不是用來住人的地方。即使是大雄也明白這一點,這是機器人的兵營,機器人們的軍事基地。


    “聖誕武士!”


    聖誕武士在樓房的對麵出現了,大雄不禁叫了一聲。噓——多啦a夢提醒大雄不要大聲說話。與螞蟻一般工作著的機器人們相比,聖誕武士更顯得巨大了。這種巨體,在這個機器人的城鎮中看起來反而十分異質。在它的腳邊,塗著相同的紅藍兩色塗裝的挖掘機形機器人正運送著泥土和水泥板,聖誕武士也是這些工作機器人中的一員。好像動畫片中的角色似的聖誕武士時而挖著岩盤,時而搬著沉重的建築材料,時而進行安裝工作。正如莉露露所說,它隻是個人形的工程機械。


    在聖誕武士的肩上,有一個小小的影子。


    “莉露露!”


    “那就是?”


    多啦a夢凝神望去,穿著短裙的莉露露的更顯異質。她站在聖誕武士的肩上,揮動著雙手,向周圍的機器人發著什麽命令,不過距離太久聽不到聲音。


    “她在說些什麽呢?”


    “我有好東西。”


    多啦a夢用口袋裏取出一對小圓筒。


    “〈無線電話〉。把這一隻——去吧!”


    一隻話筒劃過空中,飛向聖誕武士背後。多啦a夢把另一隻話筒放在地上,聲音漸漸地從裏麵傳了出來。


    “……加快速度,盡早完成工程。”


    莉露露用好像軍人一像的口氣命令道,聲音裏沒有一絲感情,她說著與她那少女外形格格不入的話。


    “機械烏托邦的兵團正準備出發,隻待這個基地完成了!大本營、兵營、兵員宿舍、整備工廠、倉庫……,都是和地球戰鬥時不可或缺的設施。為了……”


    莉露露提高了聲音。


    “……為了讓地球人捕獲作戰成功完成。”


    “咦——!”


    大雄和多啦a夢麵麵相覷。“捕獲地球人!”


    “糟了!”


    多啦a夢慌忙捂住大雄的嘴。“對麵也聽得到我們的聲音。”


    大雄立刻閉上嘴,躲在岩石之後,向聖誕武士的方向望去,看來莉露露已經發現〈無線電話〉的話筒了。


    “大雄,你來了。”


    莉露露的語氣與剛才變得截然不同,她用柔和,似乎還帶著點喜悅的少女聲音說道。


    “我正要去帶你過來。來幫幫我。為了迎接大兵團的到來,需要將鏡麵世界的入口擴大一些。在地球人中,你會受到特別的優待。”


    和多啦a夢對視一眼,大雄將話筒留在原地,迅速離開了。莉露露的聲音繼續從話筒裏傳出來。


    “出來吧,大雄。你是逃不掉的。”


    周圍的草叢變得嘈雜起來,或許是莉露露發出了信號。尖喙


    利爪的機器人一個接一個出現,向大雄追去。


    “室內魚塘在那邊!”


    多啦a夢叫道。大雄拚命地跑進樹林。因為眼睛已經適應了基地放出的光亮的關係,大雄感到好像跑進了漆黑的洞穴一樣。機器人發出響亮的腳步聲,撞飛麵前的樹枝,緊緊地追在後麵。它們的體型比大雄大數倍,要是被那尖喙刺到一下可不是開玩笑的。


    “啊!”


    大雄被樹根絆倒了。正是在和技安強夫追逐時的地方。手掌又擦傷了。還來不及爬起來,追上來的哨兵機器人啄下了尖喙。


    “呯!”


    一聲巨響,機器人被轟飛了。多啦a夢手上裝上了‘空氣炮’。


    “大雄,快點!“


    大雄拉住多啦a夢的手爬了起來。多啦a夢從口袋裏取出竹蜻蜓裝在兩人頭上。


    莉露露的指令通過遠遠分開的話筒迴響在夜空中。


    “傑多,我們上!”


    噴射引擎的轟鳴聲震動著世界。天空被染上紅色,聖誕武士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空中。


    大雄和多啦a夢將竹蜻蜓的速度調到最高,衝向室內魚塘。他們不能飛得太高,隻能在樹幹與樹枝之間穿行,稍有大意就會撞上樹幹。聖誕武士則毫不留情地將麵前的樹林全部掃倒。那激烈的聲音正不斷地向大雄靠近。


    “不行了,多啦a夢,要被抓住了!”


    “馬上就到了,加油啊,大雄!”


    “不會讓你逃走的!”


    莉露露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正唱著首歡樂的歌一般。閃光襲向大雄,四周的樹枝一個個被光線點燃。莉露露手指射出光線,她的武器也是在手指上。在燃燒的樹林中,大雄發出慘叫繼續飛行著。血從緊緊握著的拳頭裏滲了出來,皮膚好像針紮般痛。不過這些疼痛或許在數秒後就沒有意義了。莉露露果然不是地球人,她是為了抓住我們擴大鏡麵世界的入口而不擇手段的,冷血的異星人。肯定不把地球人的性命當迴事。


    光線命中了大雄和多啦a夢頭上的竹蜻蜓。啪!竹蜻蜓發出一聲短促的異響後破裂了,葉片向四麵飛散開去,大雄在空中拚命地劃動著雙臂,可抓不到任何東西,他的身體向下落去。多啦a夢和大雄一起大喊出來,大雄在空中骨碌碌地翻滾著,一瞬間看到了室內魚塘的水麵。


    兩人奇跡般地落在水麵上,穿過鏡麵的境界麵,在原本的世界飛了出來。雨點打在大雄的臉上,眼鏡馬上變得霧蒙蒙的,他們向著雷雲密布的空中飛去,很快被地球的重力抓住,畫出一條拋物線落了下來,摔在吸飽了雨水的地麵上。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結束。魚塘的水麵發出藍光,聖誕武士的手臂激起水花從水下伸了出來,大雄再次發出慘叫,聖誕武士裝著護盾的粗壯手臂占滿了魚塘的水麵。簡直好像從海底浮出的巨型海怪,聖誕武士的五根手指就是海怪的五個頭。


    “傑多,把出口擴大!”


    莉露露的指令從鏡麵世界那邊傳來。聖誕武士接收指令,手臂猛向這邊又探出了一節。大雄抱住多啦a夢。聖誕武士抓住手邊的樹枝擰斷又扔掉,五隻手指伸向大雄他們所在的方向。


    啪嘰,空氣中突然冒出耀眼的火花,整個樹林都在啪嘰啪嘰聲中變亮了,這些火花互相聯結起來,很快像波浪一樣擴散開去。雨滴接觸到這光波立刻蒸發了。讓鼓膜刺痛的尖銳金屬聲響了起來。


    “不要亂來,會破的!”


    多啦a夢大喊。


    “趕快跑遠點,要爆炸了!”


    兩人拚命地跑在泥濘的地麵上。


    整個世界似乎都被好像洪水般火花填滿了。大雄緊緊地閉著眼,一麵喊一麵跑。猛烈的破裂聲響了起來,緊接著是爆炸的轟鳴,爆炸的衝擊從背後撞上了大雄。


    大雄飛了起來,然後摔在地上。他緊緊地咬著牙,沒有睜開眼睛。炸飛起來的塵土唰啦啦地落在身上,大雄不用看四周也能知道,身旁現在濃煙滾滾。多啦a夢,大雄在心裏叫著。


    多啦a夢!


    多啦a夢!


    ——等到砂石完全落定,煙也消去後,大雄終於站了起來。


    雨一直在下,大雄全身濕透地伏在地上。手掌還有些刺痛,大雄透過霧蒙蒙的鏡片,模糊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我還活著,他將右手握起來,注入一點力量,感受著自己身體的完整。全身的疼痛,讓身體的感覺蘇醒過來。


    慢慢地站起來,雨音忽然讓人有點心口發悶,大雄感到一陣孤獨感襲來。他想擦擦眼鏡,卻發現衣服上全是泥土,隻得用衣角擦了擦,再戴上後向四周看去。後方的地麵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坑。


    沒有聖誕武士的身影。


    “多啦a夢!”


    “在這裏……”


    熟悉的聲音傳來,讓大雄幾乎要流下淚來。稍遠一點的地方,可以看到多啦a夢的紅尾巴伸出地麵。大雄急急地跑過去,用手扒開周圍的泥土,多啦a夢好不容易把頭拔了出來。


    大雄和多啦a夢 擁抱在一起。雖然兩個人都因為雨和泥而全身黑乎乎的,但隻有這樣才能充分地確定對方的平安無事。


    “剛才是怎麽迴事?”


    “是次元震。”多啦a夢看著爆炸的痕跡。“她們想要強行打開次元的差異,空間的連接點因此扭曲、切斷了。”


    “……對麵的出入口也塞住了嗎?”


    “嗯,不錯。”


    “那,那些可怕的機器人們也過不來了嗎?”


    “就是那樣.”


    多啦a夢的神情一下欣喜起來。


    “也就是說……”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叫起來。“地球得救了!”


    兩個人興奮地不斷互相拍著肩。雨還在下著,不過對方的臉已經看得越來越清楚了,周圍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兩人抬起頭看了看天空,然後靜靜地向樹林外走去。


    視野忽然豁然開朗,小鎮出現在眼前。沒有受到機器人侵略的,和平時一樣的城市。遠方的天空開始出現魚肚白,雖然雨雲還沒有散去,新升起的太陽也已開始從雲層對麵透過光來。


    “天亮了啊。”


    “沒時間睡覺了呢。”


    兩人俯視著小鎮。


    多啦a夢手伸進口袋。


    “要拿什麽出來?”


    “嗬嗬,隻是普通的傘。”


    他拿出兩把黑色的雨傘,大雄笑了起來。


    按下按鈕打開傘,手掌還在滲著血,大雄從口袋裏取出手帕卷在手上,握住傘柄。


    已經沒有竹蜻蜓了。兩人從後山走下來, 走上無人的車道,向家的方向走去。


    “就好像做了一整夜的惡夢一樣。”


    路上,大雄喃喃地說了一句,睡意忽然侵襲上來,讓他打了個嗬欠。多啦a夢也大大地張著口,幾乎能看到喉嚨處的小舌頭。


    即使在下雨的時候,世界也如此明亮,大雄想。


    前進的方向上,雨點落在瀝青路上,畫出小小的圓形波紋,新的雨點接著落在同樣的地方用新的波紋將其覆蓋。自家的屋子可以清楚地看到了,隨著早晨的接近,大雄感到世界不停地變得鮮明起來。


    小鎮正漸漸蘇醒過來。


    野比家的雜物間裏,傑多的頭腦醒了過來。


    這是一定期間沒有進行作業就會自動激活的故障保護功能。頭腦總是會最先被送到其他的世界,也就是所謂的先鋒。數重的安全裝置對於完成任務是不可缺少的。


    連續的敲打讓電路的一部分受損了,頭腦啟動自我修複的程序,開始一條一條地測試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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