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個,也不是這一個。


    魏明曦心裏默默呢喃,眼神倏地落到了放置在角落的一座木雕上。


    那木雕周身漆黑,作兩麵身,正麵菩薩低眉,反麵金剛怒目。


    寓意著慈悲眾道、降伏諸魔。


    這可真是天大的諷刺!


    魏明曦低低的嗤笑了起來,拿起木雕,一手握頭、一手握足,稍稍使勁就聽得屋內響起“嘣”的一道脆響,那木雕就已經被魏明曦生生從中部掰斷了開來。


    “啊!”陸曼亭毫無征兆的驚唿了起來,死死地盯著魏明曦緊握著雕塑的雙手,“這是什麽?”


    隻見女生白皙的雙手上此時沾滿了粘膩的黑色汁液,而這液體正是從木雕中空的內部流出來的!


    魏明曦緊咬著牙關,一字一句的慢慢吐出了幾個驚悚的字眼:


    “這是鬼靈漿。”


    鬼靈漿,顧名思義就是用剛死不足七日的嬰靈煉製出來的漿液。


    術士先用符籙勾出嬰孩魂魄,再將其封入熔爐之中,用鬼火熬煉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嬰靈在提煉過程中受盡折磨,心中怨氣無處可訴,到了最後便化成了陰邪無比的鬼靈漿。


    如此鬼蜮伎倆,數百年前就幾近斷絕,魏明曦卻不曾想到它竟然在陸家重現於世。


    強壓下心頭不斷湧現的惡心與厭惡,魏明曦伸手在自己與陸曼亭之間打出一道靈力屏障,把兩邊隔絕開。


    女生握手成拳,將純淨的靈氣聚集到雙手之上,慢慢的,黏在她皮膚表層的那些粘液仿佛活了過來的蚯蚓似的,一寸寸的拱到了一起。


    無數細小的黑色液體匯聚起來,漸漸形成了一條蛇的模樣。


    魏明曦冷哼,翻手捏住黑蛇的七寸,心念之間,浩蕩的靈氣瞬時被她凝煉成了一顆魂釘,朝著黑蛇的七寸打去。


    黑蛇躲閃不及被魂釘擊中要害,身上的鬼氣霎時潰散開來。


    見狀不妙,黑蛇本能的就想要往外逃竄,但魏明曦哪能讓它如願。


    隻見少女抬起右手,將之前纏繞在手腕上的血念珠捏在手心,周身氣場如同摩西分海般勢不可擋的疊蕩而出,澎湃的靈氣盡數被灌輸到血念珠之中,而後者身上登時紅光大作,那血紅的光芒連作一片無形的桎梏,將黑蛇圈在了血色的牢籠之內。


    魏明曦攥緊五指,那困著黑蛇的紅色光圈就開始慢慢收縮。


    黑蛇哀嚎起來,不斷的在光圈內扭動著身體,魏明曦卻仍舊是麵無表情,她手上暗自發力,隻聽得一聲細微的響動,那黑蛇的身體就徹底崩潰成了一團陰沉的鬼氣。


    待到鬼氣散開,裏麵逐漸露出了一顆灰蒙蒙的光球,那光球似透非透,已經盡失光華,被魏明曦捏在手裏,稍微用力,就化作了一把齏粉,從指間漏了下去。


    “陸小姐的手上應該有當日的賀禮名單吧,快,去看看這木雕究竟是誰送給陸思妍的,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魏明曦轉過身,抬手解開了和陸曼亭之間的靈力屏障,急聲對著後者囑咐道。


    陸曼亭匆忙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落在地板上的粉末,一臉心有餘悸的神情,“魏小姐,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她竟然親眼看見那木雕裏的黑色液體化成了一條會動的蛇!


    魏明曦有些嫌惡的拍拍手,解釋道:“有人將鬼靈漿灌輸到木雕之中,這鬼靈漿化作的黑蛇趁著思妍小姐接觸木雕的空檔鑽進了她的體內,因此思妍小姐身上才會出現這些反常的情況。”


    “他們……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把這個、這個鬼靈漿放到思妍的身體裏?”


    陸曼亭的臉色蒼白,明顯是感到陣陣害怕。


    鬼靈漿,一聽名字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這東西進入了思妍的身體裏,會不會對她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縱然魏小姐今日毀掉了木雕,日後思妍的身體會不會出現後遺症?


    “其實這鬼靈漿隻是原料,”魏明曦看了陸曼亭一眼,複而收迴目光,“幕後主使真正想放在思妍小姐體內的,可不是鬼靈漿。”


    聞言,陸曼亭的稍稍放鬆的精神再度緊繃起來,“魏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鬼靈漿邪性深重,普通人如果不小心沾染上,很快就會邪氣入體,但它十分稀少難見,為了發揮最大的作用,往往被用做製作傀儡符的原料……如果我沒有猜錯,陸小姐,這送來木雕之人的真正目的,其實是想把思妍小姐煉成一具毫無自我、任人擺布的傀儡!”


    陸家家大業大,可陸柏楠膝下子女單薄,如今僅剩下陸曼亭和陸思妍二人,陸曼亭雖然是長輩,但她也是養女,同時陸曼亭還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要問這陸家的家產最後會落到誰手裏,答案簡直就如同擺在桌麵上一樣不言而喻。


    簡而言之,誰能控製陸思妍,誰就能得到陸家的全部。


    ……


    ……


    木雕之中的母蛇一死,藏匿在陸思妍體內的子蛇就再也不足為懼。


    魏明曦隻是稍稍發力,那小小的黑蛇就徹底化作了飛灰,而受驚多日的陸思妍,也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她身上的符種已經被魏明曦盡數拔除,隻要之後靜心修養,很快就能重新恢複活力。


    魏明曦輕手輕腳的闔上門來到會客廳,剛剛落座,便看得拐角後的陸曼亭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怎麽了?”魏明曦問。


    陸曼亭緊蹙著眉頭,秀美的五官微微擰在一起,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慌亂。


    她舉起手裏的皮質記錄本,在魏明曦麵前焦急得翻了起來,雪白的紙張被女人翻得嘩嘩作響,由此可見她心情之急躁。


    “你看,”陸曼亭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將記錄本遞到了魏明曦麵前,伸出手指指著某一處,“思妍生日那天的禮物清單被撕掉了一頁!”


    被撕掉的,自然就是記錄了木雕主人信息的那張。


    魏明曦麵無表情的接過記錄本,伸手撫上存留在本子上的殘破邊緣,那邊緣犬牙交錯,十分不規整,明顯就是被人匆忙間撕下的。


    這未免有些古怪。


    首先,能夠接觸到記錄本,那這個人不論身份高低,必定是陸家內部的人;


    其次,如果他早已蟄伏在陸家,肯定已經做過周全的謀算。


    陸思妍被種下傀儡符到今天自己碰巧過來解決此事,如此漫長的時間,要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銷毀證據,可實在有太多太多的機會了,既然那人時間充裕,那毀滅痕跡的時候,當是無聲無息、小心翼翼才對。


    眼下記錄著送禮人身份的紙張分明是被人慌亂之中用力撕破,不然也不會留下這樣參差的邊沿,可是那人究竟是在慌什麽?


    傀儡符久絕於世,能夠辨認它的人少之又少,若不是今日她為方齊昀施展靈瞳術激蕩了會場的靈氣,被陸曼亭誤打誤撞的請來幫忙,幾乎根本就不會有人發覺陸思妍真正的病因。


    況且傀儡符一經種下,畏光斷食不過是初期的不良症狀,隻待它將陸思妍的身體完全同化之後,陸思妍就會恢複如初,到了那時陸家人就算感到奇怪也不會再追究因由。


    說白了,魏明曦的出現根本不屬於那人原本計劃中的任何一環,因此他毀滅證據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慌慌張張!


    但如今這記錄本上殘存的痕跡看起來更像是在沒有經過思考、緊急情況下迫不得已做出的補救。


    從陸曼亭將魏明曦請來,到她徹底拔除傀儡符,不過經曆了短短數個小時的時間而已,那麽又是誰能在這麽短的功夫內知悉情況的變化,從而做出挽救之舉呢?


    魏明曦抬起頭朝著屋子裏的另外一個女人看去,對方卻並沒有看她。


    穿著旗袍的妍秀女子隻是亭亭地立在明淨的窗邊一言不發,蔥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木製的窗沿。


    “魏小姐,思妍小姐醒了,她說她想親自見見您,不知道魏小姐方便嗎?”負責照看陸思妍的傭人從走廊走來,在門口詢問。


    魏明曦收斂迴視線,迴過頭衝著傭人道:“謝謝,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就過去看望思妍小姐。”


    少女站起身,“陸小姐要一起去嗎?”


    陸曼亭這才迴過神來,自從拿著記錄本迴來交給魏明曦之後,女人就一直處於這種神思不屬的狀態,哪怕聽見魏明曦在喊自己,她也是過了半晌才迴複道:“不用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要處理,魏小姐不用拘束,請自便吧。”


    “那好,我去看看思妍小姐的情況。”


    魏明曦擺擺手,獨自向著陸思妍的房間去了。


    目送少女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陸曼亭抿著嘴唇深吸了幾口氣,拿起手機在聯係人裏翻出一串熟悉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女人素來沒有什麽波動的聲音裏難得的染上了幾分顫抖,“晚上我們見個麵。”


    ……


    推門走進陸思妍臥室的時候,魏明曦猛地發覺屋內還有其他人。


    那是一名看起來莫約六十多歲的老人,雖然穿著一身隨意的居家服,可男人依舊看起來儒雅貴氣,仔細看下來,縱是男女有別,陸思妍的麵貌卻的確也有幾分肖似對方。


    “陸先生。”


    魏明曦微微彎下腰,客客氣氣的和陸柏楠打招唿。


    陸柏楠衝著魏明曦慈祥的笑了笑,道:“魏小姐不用感到束手束腳,你是思妍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們陸家的大恩人,日後魏小姐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和我們來提就好。”


    “對呀對呀,”此時陸思妍也醒了過來,正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往魏明曦身上瞧個不停,“魏姐姐你好厲害啊,感覺你好像看起來沒有比我大多少,完全想不到姐姐是個玄學大師!”


    “不過是人各有所長罷了,”魏明曦從矮桌底下挪出一把椅子搬到陸思妍的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對方光潔的額頭,“你感覺怎麽樣了?”


    陸思妍道:“雖然還是全身沒力氣,但比前幾天好多啦。”


    小女孩兒說著,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裏也跟著透出光來,即使麵色仍舊毫無血色,整個人身上卻已經多了幾分活氣。


    陸柏楠看著重新恢複活力的外孫女,心裏忍不住欣慰不已,但他畢竟是成年人了,所思所想也比小姑娘更多,所以在欣悅之後,心中緊跟著浮現出來的就是憂慮。


    老人將希冀的視線投向年輕的玄學大師,小心翼翼的追問:“魏小姐,不知道這背後搗鬼之人你可有眉目?”


    陸家人丁凋敝,有人竟然為了謀奪陸家的家產做出如此令人發指之事,他陸柏楠雖然已經老了,但也絕不會輕輕揭過此事,饒了背後的禍首。


    魏明曦將陸柏楠陰沉的麵色收歸眼底,轉而詢問陸思妍:“思妍,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木雕是誰送給你的?”


    陸思妍麵露難色,“我生日那天收到的禮物太多了,所有的賓客都是將禮物統一放在一處,我也不記得到底是誰送給我的。”


    陸柏楠冷哼一聲,“那就去找當天負責記錄和整理的傭人,那麽多人,總有一個會有印象。”


    話雖是這麽說,但陸柏楠心底也覺得時間過去這麽久了,多半也不會有人記得,說出這些話,也不過是他仍舊心存期待罷了。


    魏明曦擺擺手,“不用那麽麻煩,我猜,現在應該已經有人知道送來木雕之人的真實身份了。”


    女生望向兩個陸家人的眼神凝滯而沉重,心底覺著自己八成又要攪進一場大戲之中。


    ……


    ……


    深夜的河堤公園人聲寂寥,鮮有人至,而此刻河岸邊的柳樹下卻站著一個人影。


    她的視線瞬也不瞬的盯著漆黑的河麵,不知道在思索著些什麽。


    聽到身後窸窸窣窣響起的腳步聲,孑然一身的女人也不害怕,她轉過身朝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走了幾步,冷冷的出聲,“你來了。”


    來者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男人,他長的不高,佝僂著腰,走起路來一顛一跛,似乎是腿腳不便。


    男人問:“大半夜的,你這樣慌慌張張的把我叫出來,是發生了什麽急事嗎?”


    “趙叔,這些年來我待你不錯吧?”陸曼亭的臉色凜然如霜,她沒有迴答趙滿的疑問,而是靜靜地盯著麵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詰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趙滿神色如常,“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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