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子說你,既然是能化形的妖了,那就說明你的實力定然不差,居然還混到被差點被人類幹掉的地步,也太給咱們妖界丟份兒了!”


    ……


    長笙有氣無力地伏在狼背上,她現在渾身劇痛,眼皮如有千斤重,耳邊是這位狼兄嗡嗡嗡的聲音漲得她腦袋疼,她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想讓它閉嘴:“小夥子按輩分我可以做你的奶奶,尊敬長輩現在別說話,奶.奶.渾身都疼……”


    ***


    林間,無數高舉的火把將原本黑暗的密林映照得如同白日。


    蕭續在李九章的攙扶下翻身下馬,他看著眼前的情景——一把隨意掉落、沾著血跡的匕首,一具身著太監服的屍體,還有他身邊一大灘血……


    一侍衛上前查探屍首後迴身向蕭續稟告:“皇上,此人似是被野獸咬斷喉管氣絕而亡。”


    蕭續一言不發,眸中是濃到化不開的墨色。


    宴清站在一棵大樹邊,他看著上頭自己親手刻上的的圓形標記,懊惱自責,用盡全力一拳打在樹幹上,指骨由青泛紅。


    崇寧候白明淵也在尋人的隊伍中,當聽說眼前躺著的那具屍體是被野獸咬死的時候,他腿一軟一個趔趄差點坐倒在地,被旁邊的人扶了一把才勉強站穩,熊孩子的糟心事多是多了點,但再如何也是親生的,白明淵此時隻覺天旋地轉。


    蕭續瞟一眼快要癱倒的白明淵,他緊緊握了下拳,沉聲開口:“傳令下去,擴大搜索範圍,繼續尋找……”


    他頓了一下,再次開口,聲音更加冰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次木蘭圍獵所帶的人馬,除了例行留守營地的侍衛外,幾乎所有人都被派出來。


    時間的推移,大家的心也越來越沉,這宜婕妤怕是早已葬身獸腹了吧……隻是瞧著皇帝陰得能滴出墨的臉色,誰也不敢說出口。


    蕭續才毒發醒轉過來,此時的臉色蒼白如紙,李九章想勸他先行迴去歇息,被他狠狠瞪迴。


    他暗自磨牙,這女人怎麽就這麽不省心呢……


    忽然,蕭續身邊的都侍衛驟然拔刀,縮成一個包圍圈將他圍在中間。


    蕭續身邊的貼身侍衛都是過了明路的暗衛,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頂尖高手,他們的感官也異常敏銳,此時皆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警備狀態,那定是遇到了極大的危險……


    眾人皆提高警惕,屏息靜待。


    隻見,不遠處的黑暗中,浮現出一點點幽幽的綠色光點,在黑夜中異常滲人,慢慢的越來越密集,讓人頭皮發麻。


    “狼……是狼!好多狼!”有人失聲尖叫。


    氣氛陡然凝重,大家舉著火把紛紛拔刀朝蕭續圍攏靠近。


    “皇上,為皇上的安危著想,咱們還是先迴營地吧!”


    蕭續皺眉,盯著那些那些幽綠的光點不語,耳邊隱隱有狼嗥聲傳來……


    光點漸漸移動,越來越近……然後一頭純灰色皮毛、四肢健壯的狼邁著威風凜凜的步伐朝他們走來,蕭續身邊的侍衛有人提刀,有人拉滿弓,嚴陣以待、蓄勢待發……


    蕭續的臉色依舊沒什麽變化,他從那頭狼出現隻是起就一直緊緊盯著它……不,應該說是盯著它口中銜著的一塊係著紅繩的玉墜,這玉墜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白明淵也注意到了那塊玉墜,他手指顫抖指玉墜道:“珈兒,那是珈兒的玉墜!”狼嘴裏叼著的這枚玉墜是亡妻在女兒出生時尋來的上好古玉,是讓高僧開過光的,女兒從小貼身佩戴不曾離身。


    蕭續一聽,他抬手急止身旁護衛下一瞬就要脫手而出的利箭,他目光沉沉,看著站在他正對麵的那匹狼。


    那狼也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瞧,幽綠的狼眼中沒有野獸的兇狠也沒有麵對人類利箭的害怕,很平靜地打量著他。


    一人一狼就這樣對視著,片刻之後,狼轉過了身,又扭迴頭看了蕭續一眼然後邁著健壯的四肢走了,四周圍的群狼也跟著它離開,那使人心裏發毛的幽綠光點也漸漸退去。


    蕭續微微思索一下,就邁步朝著狼群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皇上!”


    有人失聲驚唿,想要阻止皇帝想群狼靠近。


    蕭續並未理會,一直邁著緩慢但沉穩的步伐跟在那叼著玉墜的頭狼後頭,護衛們無法隻得握緊手裏的兵器亦步亦趨地跟在皇帝身後。


    一群人和一群狼就這樣保持這詭異的沉默走過一片密林,視野豁然開闊,他們竟來到一片穀底,灰色的頭狼迴頭朝他們示意一下後,轉身走繞過一個灌叢,走到一塊巨大的岩石下。


    眾人也跟著小心翼翼地繞過去,隨後看到的場景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驚愕——


    岩石下鋪滿了幹草,這明顯就是個狼窩,灰狼們三三兩兩地棲在那裏,或坐或站,見到這麽多人來隻是直直朝他們看來,並無多大的情緒。


    而他們找了一個晚上的宜婕妤正靜靜躺在草堆正中間,雙目緊閉,她身邊依偎著一群毛絨絨的小狼崽子,宜婕妤手裏還抱著一隻……


    那頭狼走到宜婕妤身邊,將嘴裏的玉墜鬆開放到她身上,然後迴頭看了皇上一眼,慢慢地退開站到一旁。


    蕭續靜靜地看著躺在草堆裏昏睡的女人,沒了以往的靈動和鮮活,她嘴唇蒼白無力,平日裏張揚紅潤的小臉早已失去了血色,就這麽躺在那裏,脖間,細膩白嫩的皮膚上有一道刺眼的血痕……


    視線下移,她右腿邊的裙裾向上撩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細嫩的皮膚,那兒有道深深的口子正在不停地往外滲血,一隻小狼崽正伏在她腿邊伸出粉嫩的小舌輕輕地為她舔舐著傷口。


    蕭續的眼中烏雲翻滾,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然後緩緩向昏睡的女人走近……


    “皇上!”眾人見皇帝朝環著群狼的宜婕妤靠近,不由抬高了音調,那些護衛如臨大敵,拉開弓對準了群狼。


    如此一來,原本悠閑的狼群頓時有些緊張起來,有些原本臥趴在地的都站了起來,警惕地盯著那弓箭,露出森森的獠牙。


    蕭續強壓住內心翻湧的暴怒,轉頭低身嗬斥:“閉嘴!都住手!”


    說完他彎腰輕輕抱起地上正在昏睡的女人以及……女人懷裏那隻正在打鼾的小狼崽,然後起身往迴走。


    群狼沒有任何響動,這麽靜靜看著男人抱著昏睡的女人走出視線。


    眾人見被順走了崽子的狼群都毫無反應,便也悄悄鬆了口氣,跟著皇帝一起往迴走,今晚略顯奇幻的經曆讓他們都有種像在做夢的感覺,傳說中的宜婕妤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也,竟能和兇殘的狼群做朋友……


    蕭續緊了緊懷裏的女人,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病弱的身體,李九章想過來搭把手被他用眼神狠狠瞪迴。


    不知為何,他心底蔓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辨明的酸澀情緒,他想,等這個麻煩精醒過來,他必須再得親自治治她,免得她總是不長記性……


    ***


    等麻煩精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情。


    長笙悠悠轉醒後入眼的便是迎冬那雙腫成核桃的雙眼,她撫了撫還在跳動的胸口,真好,原來她活下來了!


    養傷的這幾日,她的營帳裏來過很多人,為她診治的太醫、便宜爹白明淵、隨行的大臣女眷、妃嬪……就連宴清也隔著屏風來問候過她的傷勢,隻有某位皇帝一點動靜都沒有……


    長笙自己心裏明白這次出事與她不聽勸執意非要進圍場有很大關係,聽說皇帝將她帶迴來的時候臉臭得可以,她一直惴惴不安地等著狗皇帝來找她麻煩,可一連幾天禦帳那邊毫無動靜。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狗皇帝能不能給個痛快啊!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一上班,苦命加班,偷偷摸摸碼字中……


    來吧,收藏、評論、地雷什麽的,統統都朝我砸過來吧!


    第30章 撒嬌


    禦帳中,李九章將一碗湯藥端上,恭敬道:“皇上,該喝藥了。”


    蕭續放下手中的奏章,一手端起藥碗,棕黑色的藥汁散發著苦澀到令人作嘔的味道,蕭續麵無表情,抬手仰頭將苦藥一氣灌下。


    他將藥碗放迴漆木托盤中,抬眼便瞧見李九章欲言又止的表情,狀似隨意道:“說吧,何事?”


    李九章期期艾艾地說:“宴大人領完了五十杖責了,現在就在帳外候著,說要來請罪,皇上您看,是傳宴大人進來,還是讓他先行迴去養傷?”


    蕭續瞥他一眼,“宣。”


    須臾後,宴清打簾進來,他臉色有些蒼白,走路的姿勢微微僵硬,身姿卻依然挺立如青鬆,他走到蕭續案前,跪拜請罪:“微臣失察,令宜婕妤陷入險境,罪該萬死,特來請罪!”


    蕭續沉默片後道:“起罷,此事並非全是你之過錯,杖刑也領了,此事便無需再提。”


    宴清深吸口氣候才緩慢起身。


    蕭續見他動作有些緩慢僵硬,便道:“你先行養傷罷,後頭刑訊的事宜就暫且先交給暗一。”


    宴清卻搖頭道:“謝皇上,臣並無大礙,此事還是由臣一應負責罷,況且……”他眸色加深,“事情已有頭緒。”


    “留下的那些活口已招認,韓王餘孽勾結犬戎之事確鑿無疑,接下來隻需在北疆讓陸洋他們盯緊了,相信很快便能將其一網打盡。隻是,尋找安王的蹤跡還需費些心神罷了。”


    蕭續麵無表情,隻是眸中弑殺之氣一閃而逝,“令錦衣衛全權配合,加快動作,朕已經沒有耐心再陪他們玩下去了!”


    當日計劃的便是宴清扮作他的樣子引人上鉤,原本一切順利進行,卻未曾想餘孽和犬戎勾結的時間比他們預想的還要早。犬戎王大概是想置他於死地後好從中得利,派出了大批人馬,在宴清牽製住韓王餘孽後,一時不查,蕭續一行人竟和犬戎的殺手正麵碰上了……


    而他身上的毒又恰巧在那時發作,情況危急,暗衛們隻好發信號煙霧求助,隨後宴清擺脫圍困後趕到加入戰局,可不曾預料到,宴清離開後,白錦珈那不省心的女人就出事了……


    思及此,蕭續心中壓製的暴虐有被掀起,他自己都不知這是為何,於是急忙深吐一口濁氣,將自己的思緒拉迴,問道:“被野獸咬死的那太監身份查到了嗎?”


    宴清深深皺眉:“臣已派人驗過屍身了,那人是假扮的太監,身上有斷魂樓殺手的刺青,臣查了記錄,此人是在我們到達木蘭圍場後趁著起初人員混雜之際被有心人安置在灑掃處的。”


    “在灑掃處營帳後的草堆裏發現的兩具屍體,一人是當日負責圍場巡邏的侍衛小隊長,還有一人……”說到此宴清的臉色也開始陰沉下來,“還有一人便是當日按臣吩咐迴營地報信接應宜婕妤的侍衛。”


    “是否是同一行人?”蕭續問。


    宴清搖頭:“臣審問過了,並非韓王餘孽所謂,從種種跡象來看,似乎就是衝著宜婕妤去的……”


    宴清離開後,蕭續便坐在榻上陷入了沉思——是了,韓王餘孽與白錦珈並無仇怨,無需大費周章殺一個毫無價值的人。那會是何人所為,白家的仇人?抑或是那女人自己結的仇怨,就如現在在冷宮之中的劉氏和安氏之流……


    蕭續晃晃腦袋,有些惱怒,自己為何要為這個整天禍事不斷的女人如此費神費力,聽李九章說那女人醒來後倒是好吃好睡,簡直豈有此理!


    蕭續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氣勢洶洶地就往外走。


    此時宜婕妤所住的營帳內,長笙倚靠在榻上,太醫正在為他診脈。她將手腕遞出,見太醫一收探脈一手撫須沉思的樣子,她的思緒也漸漸散開——


    到底是誰想至她於死地呢……不,她下山不過幾月光景,知曉她身份的隻阿玉一人而已,應該說是有人要白錦珈的命!


    長笙迴想她第一次遇到白錦珈母子時的情景,會不會是當日害死白錦珈的那人所為,以為白錦珈沒死,就有了第二次暗殺,或許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


    這麽一想,長笙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在她沒有恢複任何法力之前,她還是安安分分地龜縮在屋子裏吧……


    正胡思亂想間,蕭續進來了,長笙見到臉色如豬肝的皇帝又是一個寒顫,但轉念一想,自己自從被救迴來後好像沒惹過他呀,這又是生的生的哪門子邪氣?


    蕭續帶著滿地自鬱氣衝進帳子,見到太醫正在為長笙診脈,這才微微緩了臉色,“都平身罷。”


    “宜婕妤身子如何?”蕭續斜睨太醫,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問道。


    太醫也剛診完,他拱手答道:“迴皇上,娘娘的身體已無大礙,隻需調養幾日便可痊愈,至於腿上的傷,近幾日忌食腥辣油膩之物便可。”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宜婕妤那日被救迴之時,疑似是被重重摔傷,明明內傷嚴重,陷入昏迷,若換個體弱的能不能救活都不一定,沒成想這才幾日的功夫,這位娘娘竟然奇跡般迅速恢複了,麵色紅潤有光澤,簡直不要太健康……


    太醫和一眾人都退了出去,帳子裏隻剩長笙和蕭續二人,空氣都快要凝滯了,長笙自知理虧,低著腦袋不敢正眼看男人。


    蕭續見這女人現在倒是一副心虛可憐的模樣,冷笑一聲:“呦,這會兒倒是知道錯了。”


    他背著手,來來迴迴踱步,咬牙擠出聲音:“白錦珈啊白錦珈,你可真行啊,一會兒沒拴住,就撒開蹄子野去了,差點把自己小命都玩沒了!看來還是對你太好的緣故……”


    他將頭轉向外麵,高喊一聲:“李九章,進來。”


    長笙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隻見李九章抱著一疊能將他臉遮起來厚度的書籍顫顫巍巍地進來,在長笙驚悚的目光中,蕭續接過這些書籍,一股腦兒全堆在了榻上。


    “真看你還是太閑了,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從明日開始你便開始抄書罷,將這些書籍每本抄一遍,抄完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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