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了片刻,良玉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孔雀翎,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夠殺死賀蘭神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奚子霆牽製住了賀蘭神悅,這才讓她放鬆警惕,露出了破綻。


    但是麵對奚子霆,良玉卻沒有同樣的信心。她親眼見識過奚子霆與容成煜的鬥法,即便孔雀翎的確有弑神斬魔之能,但良玉如今已然是強弩之末,根本沒有足夠的本源之力來發揮孔雀翎的強大力量。


    而且,良玉心中很清楚,即便是全盛時期的自己,也隻能是拚力一搏,且尚需補天石相助。


    那補天石已被良玉煉化,乃是克製妖魔的無上法寶,比起已然成型的昊天塔還要勝出一籌,隻可惜良玉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依照她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再駕馭補天石,甚至還會被其反噬。


    原本良玉以一介異界魂魄投胎在黃家主母腹中孕育十月,早有鳳凰血脈先天造化,也的確不是那等普通的*凡胎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眼見著墨宇痕處於下風,難以招架奚子霆的全力一擊,竟是要被一劍斃於手下,良玉終是狠咬牙關,一翻手掌,祭出一盞青晶石燈,終是逼出了體內最後一滴精血,念動法訣。


    很快,青晶石燈由暗轉明,徐徐放出熠熠光彩,然而那燈盞顯然越發沉重,良玉竟是有些握不住手中的燈盞,兩隻手赤紅著像是被那光亮灼傷,微微顫抖著。


    緊接著,閃動著青色靈光的燈盞內無數青沙向著四周蔓延開來.


    耳邊卻是響起紅璃的低聲嗬斥:“你是瘋了不成?!這破界石乃是仙界之物,本就不是你能輕易駕馭的,你真以為自己是不死之身嗎?若是控製不好,破界石反噬隻會損害你的元神,到時候,就算是再多的靈丹妙藥也救不了你!難不成你還要因為一個墨宇痕自毀前程嗎?”


    良玉卻隻勾起嘴角,“放心吧,這點程度,我還能控製。”


    在這千闕界中待了百餘年之久,良玉自問收集閱覽了無數古籍玉簡,見識自然不是還在東陵界的時候能比的。


    那件天雷石盞被迫留在下界作為溝通媒介,良玉心中便一直存著幾分忐忑。她於神識上的控製出神入化,若非如此,也不會選擇雷屬性如此強大的法寶作為自己的第一法器。


    但在千闕界,她卻沒有能夠依仗的具有驚天一擊的法寶,蛇神鏡固然不差,但攻擊性實在不強,餘下的法寶也都受境界所限,她根本無法發揮其中的強大力量。


    倒是破界石,也就是被良玉煉化的青鸞婆界燈,因為破界石是天然形成的無上法寶,這些年來,良玉除了處理一些瑣事之外,也在努力探究其中的其他能力。


    而屬於最上乘的一種操控空間的術法便是良玉現在施展的空間排斥法術,靈魂引渡。


    顧名思義,也就是操縱者可以在自己可控製的地域內施展空間法術。但是靈魂引渡可不是一般的空間法術,它甚至可以將空間內的一切事物瞬間移動,並且無論是多麽強大的存在都不能夠反抗。


    這就要求施法者極為嚴苛的條件,而良玉很明顯還達不到這個要求,所以紅璃才會這般失態。


    若是之前,良玉可能還不敢冒這個風險,但如今有神淚鐲在手,良玉也就無需擔心神魂會因此受損,神淚鐲上的淚晶石能夠最大限度的聚集元氣,養護神魂,削弱傷害,保護主人神魂不受損傷。


    這一招祭出,整個飛仙台都被籠罩在一片青色光芒之下,墨宇痕亦是呆愣著看著良玉。


    奚子霆同樣收了手,麵色嚴峻的看著良玉,“你是打算與我同歸於盡嗎?”


    他可不比那些沒見過大場麵的小修士,自然清楚良玉手中的青石燈盞正在發揮出怎樣的威力。


    他隻是注視著那仿若星海般的青色光輝,心中便劇烈跳動,仿佛內心深處極為忌憚這樣東西。


    良玉也隻是微微一笑:“現在的你太過強大,無論是七少還是我,甚至是步闈墨都不是你的對手,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隻會以為不過是一群蝦兵蟹將,烏合之眾,不足為慮,甚至覺得自己出手有*份。


    城主大人,我雖然不清楚你的目的,但我不能讓你傷害墨宇痕,他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奚子霆注視著她,看那漫天的青色光輝映照著她清麗脫塵的麵容,那一雙眸中似是盛滿了星河,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他壓低聲音道:“即便如此,你難道還要為他賠上性命嗎?”


    良玉先是一愣,隨即搖頭:“你或許沒有發現,又或許隻是在裝糊塗,不過我還是要明白的告訴你,這副身軀不過是我暫時寄居的一處罷了。稍後,我的神魂就會被肉身完全排斥,從而脫離千闕界,迴到我原來的地方去。因此我的確沒有足夠的能力傷害你,甚至殺掉你。


    不過,最後我還是想要多說一句,你與墨宇痕之間相差的隻有時間,而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他也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去成長,至少在這段時間內,我不希望你傷害他。”


    奚子霆聞言點了點頭,隨即道:“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請求,你能給我什麽?”


    良玉微微一笑:“堂堂的魔界之主,我又能給你什麽呢?”


    奚子霆鄭重道:“我要你的一縷神識。”


    良玉頓時皺眉:“你說什麽?”


    奚子霆淡然開口:“你聽的很清楚。”


    良玉心中轉動,老實說,她的確不大願意這樣做,神識這種東西對修士而言很是重要,如果奚子霆心存惡念,很可能會利用這一抹神識對自己的元神施展法術,進而傷害到她的魂魄。


    似是看出她的顧慮,奚子霆又道:“我願以修為起誓,絕不會做任何傷害到你的事。”


    這話一出,良玉與墨宇痕皆是神色古怪,前者是根本摸不清頭腦,後者完全是黑了臉,怒火中燒。


    隻可惜他被奚子霆壓製住,甚至無法開口說話。


    雖是如此,但良玉明白,奚子霆隻怕是要利用這一抹神識對自己進行牽製,甚至是掌握自己的動向,也算是個可以尋找自己的線索。


    她看了看墨宇痕,還是點了點頭:“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必須以魔界的萬魔欲海起誓,不會傷害我倆。”


    良玉在魔界逗留多日,那魔域其他的也就一般,不說寸草不生,也絕對是萬裏荒野。


    魔界的人基本上不會在意心魔這種東西,所以讓他們以這個起誓完全沒有任何用處,至於修為,奚子霆是何等厲害狠絕的角色,良玉早已領教過,若說折損修為,也不是沒辦法彌補。


    惟獨那魔界的萬魔欲海,乃是魔族的寄魂之地,關係著魔族的生死存亡,可不是一般事物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因此萬魔欲海在魔界修士中具有極高地位,打個比方來說,就是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信仰,所以良玉才要他以萬魔欲海起誓。


    見她如此都不忘記把墨宇痕帶上,奚子霆心中自然萬分不開心,但他的確沒有想要傷害良玉的意思。


    隻是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陷入了那雙深邃如星河般的眼眸中,要求她的一抹神識也完全是為了將來能夠找到她,再度見到她,所以他從善如流的發了誓。


    良玉便取下頭上的白玉簪子,將一抹神識附在上麵,扔給了奚子霆。


    他接過之後檢查了一下,這才小心的收好了玉簪。


    不知為何,這個動作卻讓良玉心中一跳,她隨即目中複雜的看向奚子霆:“靈魂引渡將把你們送到萬裏之外,屆時,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奚子霆突然開口道:“好好活著,總有一日我會去找你。”


    良玉身形一頓,轉身高舉燈盞,看向不遠處形容狼狽的墨宇痕,見他目中滿是複雜,這才微微一笑:“你放心,我說過,隻要你做到了,總有一日,我們會再見麵,到那時,希望你能讓我看到一個真正強大的墨宇痕,沒準到時候,我還需要你的保護和幫助。”


    墨宇痕聞言用力點了點頭,抑製住內心幾欲爆發的情緒,“那樣最好,你記著,我欠你的,一定要統統還給你!”


    良玉勾起嘴角,目中一片溫和,最後叮囑道:“塗家畢竟是是非之地,你若沒有自保能力,最好不要輕易迴來,你將會到萬裏之外,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屬於你自己的天地……”


    鋪天蓋地的青色光芒照亮了這個東域的天空,無數浮島都映照在青光之下,顯得分外瑰麗奇異。


    良玉的聲音和身影最終都被光芒所吞噬,她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因為畢竟境界有限,良玉無法區別區域內驅逐和保護的對象,最後隻能選擇將他們分開放逐,最終魔族將被發往南域,墨宇痕將被發往北域,也就是良玉之前去過的地方,她知道,那裏也是無數機緣存在的地方。


    至於剩下的修士都將被發往西域,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都不是良玉所能掌控的了,她隻知道,這一次的空間法術讓她異常疲憊,再加上破界歸來的強大規則影響,她很可能會沉睡很久,良玉甚至有種預感,或許至少需要一百多年的時光。


    ——————


    這一日,東陵界天淨台上空突然靈光大盛,持續了將近整整一刻鍾才平息下來。駐守在四周的修士都被驚動了起來,以為是異寶降世,紛紛四處查探,最終卻一無所獲。


    瀛洲雪神宮的化神修士隕落為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除去重光殿幾乎接受了整個雪神宮之外,外逃的修士幾乎沒什麽好下場。


    雪神宮男修較少,但聚集在一起也是個不小的數字,這些男修本就對雪神宮的體製極為不滿,能有翻身做主的機會自然不可能放棄,說到底,那殷襲墨化神之後也不再理會宮內瑣事,對這些小打小鬧完全不感興趣,這才由得雪神宮仍是重女輕男。


    殷襲墨隕落之後,雪神宮能撐得起場麵的修士就不多了,男修又對女修極為不滿,女修沒了殷襲墨這個靠山,當然鎮不住孽龍,最終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被重光殿撿了便宜。


    如今,雪神宮內的女子餘下不多,修為差的,或是運氣不好的保不住自己也隻能為人爐鼎或是早早離了雪神宮,另尋出路。


    至於重光殿,自天淨台一役後,厲晚城聲名大噪,如今重光殿在瀛洲中的地位儼然成了領軍人物,卻是沒有哪個敢不服的。


    至於祁家,雙方也不過是井水不犯河水,瀛洲便是在如此平衡下,度過了百年光景。


    自打通了天途,以天淨台為中心的東陵界,靈氣開始逐漸濃鬱起來,而天淨台周圍也都被各家勢力劃分,這其中不少實力強大的修士都在天淨台附近建立洞府,在此處安心修煉。


    這中間便有祁家的那位少主人祁楓。


    而九州大陸百年間卻是風雲突變,不少門派的崛起給清玄宗的獨霸統治帶來了不小的困難,再加上近年來門內不少修士莫名隕落,使得清玄宗勢力被削弱了不少。


    至於那位清河道君,他死之後,羅家基本上就算是滅門了,族內查出與魔族私通,殘殺同門等一係列罪證,眾怒之下,當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而丹王閣也並不平靜,門內明爭暗鬥屢禁不止,重雲道君早早閉關躲開,藍淵也離開了宗門,外出遊曆。


    這一日,瀛洲祁家迎來了一位十分年輕的元後修士,因著麵容俊美,著實贏得了不少芳心,隻可惜那一張臉上不見溫和,冰冷的氣息硬是破壞了幾分美感。


    待到侍從引著他走入內府的一處宅院,早有侍婢備好了靈茶果子,那院子的主人正斜靠在長椅上翻動著手中的古籍,估計是聽見了腳步聲,才空出來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了?”


    說話的正主便是祁家的少主祁楓,他仍是一派輕佻的作風,偶爾正了神色也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實在看起來不具備什麽繼承人的威嚴。


    站在門口處的藍淵皺了皺眉,緩步走進來,看著他的眼神略帶嫌棄。


    祁楓見此分外無奈:“你能不能不要一來就挑刺?”


    他認識良玉的這位師兄也不過是機緣巧合,加上雙方互有合作,一來二去也相熟了,再加上他們之間還有良玉這個交集,有的時候也很談得來,因為話題幾乎都是圍繞著良玉。


    藍淵也有幾分無奈,老實說,他不太擅長應付祁楓這樣性格的人,總感覺有點兒格格不入,但是相處的久了,倒也還好,隻不過他還是不怎麽習慣祁楓如此隨意的行徑。


    “若非有事,我也不會來找你。”


    藍淵難得說話少了幾分冷靜,竟是帶著些許鄙視,但也是出自善意,倒沒有什麽惡念。


    難得藍淵還能調侃自己,祁楓也是覺得有趣,於是故作大度道:“說吧,是什麽事能讓你這樣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來找我?”


    藍淵在一旁坐下,將手中的玉簡扔給祁楓:“天淨台近來的動靜你不會不知道吧?”


    祁楓點頭:“這個當然清楚。”


    藍淵道:“我覺得此事很可能與良玉有關。”


    說到良玉,祁楓也收了玩笑的表情,正色道:“你說真的?”


    藍淵道:“開天之鑰認我為主,與我存在一縷聯係,即便如今鑰匙被毀,我與天淨台的聯係仍未斷絕,就在前日,我感知到了良玉的氣息,是在天淨台內部。不出所料的話,應該就是中樞控製的那個區域。”


    祁楓聞言皺眉:“這就有點不好辦了,中樞區域早就被封印阻絕,即便是你我進階化神恐怕也進不去。”


    藍淵點頭,“不過如果良玉能從內部打破封印,想必會更容易一些。”


    這個概率祁楓覺得也不大,他之前為良玉卜算過一卦,卦象上顯示她與東陵界的聯係幾乎斷絕,雖然如今重新建立聯係,但如果良玉真的有這個能力,之前的百餘年時間怎麽也不可能坐以待斃,而是至今都沒有消息?


    藍淵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然而天淨台一役後,魔界與仙界使者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再出現。


    而且這兩方很可能是奔著天淨台中的藏寶而來,如此本就是與整個東陵界站在了對立麵上。更何況,那魔族尊者,也就是秦安,似乎對良玉敵意頗深,甚至有殺她滅口的意思,如果他們想要硬闖天淨台,隻怕單就這兩人,難度就不會小。


    雖說如今百年過去,修士普遍實力大增,但麵對高出兩個境界的對手,他們的贏麵也絕不會很大。


    正如祁楓所料,天淨台在平靜了百年之後再度掀起波瀾,也的確再次驚動了仙魔兩界的兩位使者。


    這百年間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飛升離開,但任務沒有完成,他們也是交不了差的,所以也隻能繼續等下去。這一等就又是一百多年,雖然對於仙魔兩界的人來說,百年時光也不算太多,但他們畢竟不是真身,更何況界域的規則限製對他們的束縛和影響還是相當大的,他們也沒有多少個百年時光可以耗費。


    就在無數人馬趕往天淨台的時候,一縷青色的光輝終於穿透了封閉的壁壘,直達藍玉光台。瞬間,整個空間內光芒大盛。


    那一抹神魂帶著淡金色的光芒,代表著神魂的進階和淘洗的完成。緊接著,肉身與魂魄再度融合,完美的契合之後,魂魄所帶著的奇異力量開始遊走在全身。


    被封印在藍玉光台之中的肉身胸口處一抹紅光若隱若現,很快,整副身軀都被籠罩在光芒之中。


    這種感覺就像是泡在溫度適宜的泉水中,或是極為安全的母體之中,難得會這樣舒服,異常疲憊的良玉最終抵製不住誘惑,緩緩閉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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