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弦月紅豔無比,彷佛在夜空劃開一道切口。
麵積比在久留白鎮看到的月亮大上十倍。在如此巨大的弦月之下,矗立著一座外觀看似德國古堡的城堡。
城堡建在褐色岩表裸露的懸崖上,模樣令人聯想到繪本裏出現的惡魔城。
事實上,那裏也正是惡魔的居所。從玄關延伸出去的石板路盡頭上,豎立著一道巨大拱門。門口旁邊掛著門牌,上頭用人類絕對看不懂的文字寫著「梅菲斯特菲雷斯」,底下還有一個寫著「犬」字的標誌。不知為何,唯獨那部分是用日文書寫。
這裏是瑪米拉達的老家──梅菲斯特菲雷斯家。在瑪米拉達居住的國度,梅菲斯特菲雷斯家也名列在十大名門內。
瑪米拉達待在古堡中自己的房間裏,手肘抵在窗邊眺望著夜空。
房間是鋪著紅地毯的石屋,寬敞度相當於音川家的客廳。牆壁上掛著從音川家帶來的「圖解惡魔?塞西爾」的海報,氣氛跟石屋完全不搭調。
旁邊的架子上排列著嘻哈唱片,而真一送的公雞玩偶也擺在上麵。
木門被敲響,緊接著傳來瑪米拉達的父親梅菲斯特的說話聲。
「瑪米拉達,你在嗎?」
梅菲斯特走進了房間。他是一個彎腰駝背的白發老翁,也是上帝火花的契約惡魔。從五百多年前開始,他就一直是這副模樣。
「把拔,有什麽事嗎?」
瑪米拉達口氣冷淡地說道,臉始終朝向窗外。
「聽說你總算迴來了,別西卜想過來看看你。」
瑪米拉達的未婚夫──別西卜。
全名是海斯克?烏卡拉戴盧蘇?別西卜。他是別西卜家的獨生子,家世堪比梅菲斯特菲雷斯家。別西卜一族代代身懷驅使蒼蠅的能力,因此族長擁有「蒼蠅王」的稱號。話雖如此,這並不是指他就是國王。他其實是一個將連鎖餐廳展店到國外的大企業家。
「我現在不想見什麽蒼蠅。」
瑪米拉達說道。
「……你還想著音川真一嗎?那個人究竟哪裏好,他根本不接受你的追求吧?」
「把拔才不會明白呢。」
她這麽說的聲音十分微弱,並沒有傳到梅菲斯特的耳裏。
「相較之下,別西卜可是個好男人喔。他是下任董事長,而且又有錢……啊……咳咳。我是說,他肯包容你直到婚禮前一天才迴來,是個有度量的男人,更重要的是長得帥。」
「把拔,你不用勉強啦,我已經決定乖乖結婚了。」
「……對不起,瑪米拉達。」
梅菲斯特臉上浮現出內疚的表情。
這時,一名男人伸手推開梅菲斯特,走進了瑪米拉達的房間。
不對,這該說是「一名」還是「一隻」呢?
「咈咈、咈咈咈!瑪米拉達美眉,你總算迴來了啊。真是個壞孩子呢。明天就是婚禮了,還讓我等到最後一刻。」
短腿外加肥肚腩。身上穿著添上金色刺繡的藍色花襯衫,外麵套著一件鑲著紅、藍、綠等五顏六色寶石的紅色夾克。
打扮低俗,看起來就是個有錢公子哥。頭上同樣戴著鑲滿寶石的帽子,而藏在底下的那張臉,長著碩大的紅色複眼和芝麻鼻,以及像人類一樣發達的口器。
「哎呀,不好意思,別西卜,因為瑪米拉達說無論如何都想幫音川真一過生日呢。明天的準備工作幾乎全交給你包辦了,實在很抱歉。」
梅菲斯特恭敬地低下頭。
「苦苦、苦苦苦!瑪米拉達美眉還對人類有所眷戀嗎?」
「哼,我跟你結婚隻是做做樣子,等到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的事業步上軌道,我馬上就會迴到真一身邊。」
瑪米拉達沒好氣地撇過頭去。
「哭哭、哭哭哭!你如果再說這種話,我就要化身蒼蠅王,讓蒼蠅肆虐人間了喔!我會讓蒼蠅塞滿汽車和飛機的引擎室,引發交通意外喔!」
「不可以那樣做!」
眼見瑪米拉達表情急迫,別西卜發出「咈咈咈」的笑聲,高興地拍拍手。
「那樣的話,瑪米拉達美眉就必須永遠待在我身邊。我是下任董事長,董事長夫人可是夢想般的生活吧?我家有蒼蠅型的私人飛機和遊泳池,還有幾萬隻蒼蠅仆人任你使喚喔!」
「…………」
瑪米拉達緊咬著嘴唇,始終緘默不語。
別西卜走近她身邊,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對此,瑪米拉達隻是皺著眉頭,並沒有揮開他的手。
說要嫁到以前上門提過親的別西卜家,藉此取得貸款的就是瑪米拉達本人。梅菲斯特知道瑪米拉達很排斥這樁親事,盡管如此,他卻無法反對。梅菲斯特的公司正麵臨史無前例的財務困境,如果不能從某個管道得到貸款,家人與旗下的大量員工就會因此流落街頭。
「真的很對不起,瑪米拉達。」
梅菲斯特用誰都聽不見的聲音低語道。
「嶽父,可以讓我跟瑪米拉達美眉獨處一下嗎?」
別西卜發達的短舌從口器裏瞬間吐出。
「別西卜,我身為女方親屬,對於婚前性行為實在是……」
「咈咈咈!放心吧,嶽父。我不是那麽下流的男人,隻是好久沒見到瑪米拉達美眉了,想跟她談情說愛一下。」
梅菲斯特瞅了瑪米拉達一眼,隻見她依然低著頭,什麽話都不說。
梅菲斯特將她的沉默視為同意,準備靜靜離開房間。
緊接著──
瑪米拉達的房間中央出現了一個閃耀金光的魔法陣,直徑達一公尺。
在場三名惡魔看到上麵描繪的圖紋,立刻明白那是連接魔界與人界的大門。
「什什、什麽狀況啊?」
別西卜大聲驚唿,從瑪米拉達的身邊退開。
不久後,有五個人類像是被吐出來一樣,從那個魔法陣裏冒了出來。
五人分別是夜原、緋奈、森崎修女、司馬阪以及……真一。
「好、好厲害……四周景象真的瞬間變了耶。」
「這裏就是魔界嗎……原來如此,彌漫著令人反胃的邪惡氣息呢。」
「嗬嗬嗬,讓我想起了跟通緝犯們幹架的寂寥酒館呢。」
在眾人各自發表感想時,夜原率先撲到了窗邊的瑪米拉達的胸前。
「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竟、竟然突然就消失不見,太、太過分了……」
瑪米拉達被夜原抱著,雙眼圓睜地說:
「麻裏子還有大家……連真一都來了。你、你們怎麽會過來?」
「當然是來帶你迴去的啊!」緋奈說道。
「嗬嗬嗬,公主。一句話都不說就消失,你也太見外了。」司馬阪說道。
「我來這裏的理由跟大家不同就是了。」此話出自森崎修女之口。
瑪米拉達看著真一。
雖然真一的表情依舊冷淡,但他還是搔了搔頭,接著低聲說道:
「……明天還有嘻哈研究社的表演耶,身為社團顧問竟然放棄責任,實在不可原諒。」
「你、你特地跑來魔界,就隻是因為那種理由……?」
瑪米拉達小聲嘟噥。
原本以為再也無法見麵的大家,如今跑過來找自己,還說要帶自己迴去。
真一等人肯定不能明白,瑪米拉達有多麽開心。因為她實在想不出該如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感受。
內心在動搖。一度下定決心的瑪米拉達,此刻心中產生劇烈動搖。
這時,未婚夫煞風景的笑聲化作堅固的鎖鏈將她束縛。
「壞壞、壞壞壞!可惡的
人類,你們是讓身體進入假死狀態,追著瑪米拉達美眉來到這裏的嗎?在魔界,我可是能撕裂靈魂本身,抹消你們的存在喔。」
別西卜發達的嘴巴勾起新月般的弧度。
森崎修女露出充滿自信的表情,向前踏出一步。
「哦~~死蒼蠅,有本事就試試看啊。老娘叫森崎留華,是一位驅魔師。成為抗邪惡格鬥奧義──『默示錄的智天使(apocalypsis cherubim)』的犧牲品吧!」
話才說完,森崎修女就側身擺出戰鬥架式。從那張可愛的嘴裏發出「喝……」的嘶吼。
「咈咈咈!別逗我笑了!雖然自稱什麽驅魔師,但你的對手頂多是身在人界的超低級惡魔吧?那種角色跟我可不是同一個次元啊!」
「那就試試看啊!」
森崎修女以爆炸般的氣勢衝向別西卜,接著瞬間在他眼前蹲下,速度快到幾乎出現殘影。隨後,蹲在地上的森崎修女使出豪邁的掃堂腿,威力感覺連大樹都能連根拔起。
然而,別西卜的身影早已不在。他正站在森崎修女的背後,速度簡直像是瞬間移動。
「什麽──!」
森崎修女立刻迴頭,在扭轉身體的同時,站穩腳步全力揮出右直拳。
隻不過──
「有價證券拳!」
理應較慢出招的別西卜的拳頭卻後發先至。右臉中拳的森崎修女被打飛到房間角落,身體撞上了石牆。
「咕嗚!這、這家夥是怎樣……!」
「咈咈!舞動如蝶,螫刺如蠅。區區人類怎麽可能贏得了我!」
別西卜說道,一邊模仿拳擊手對著空氣揮拳。
別西卜很強,果然是名氣響亮到人間的知名惡魔。就連具備超人般體能的森崎修女也被當成小孩子耍,雙方實力差太多了。
「好了──打擾我跟瑪米拉達美眉的蠢蛋們,我要慢慢撕裂你們的靈魂,再麻煩我家餐廳專屬的垃圾迴收業者,把你們做成蒼蠅的飼料吧。」
雖然像是個笨蛋,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嚇人,而且別西卜真的有能力付諸行動。
真一嚇到有點退縮,但最後還是緊咬嘴唇,擺出重心放低的姿勢。他將右手打橫伸直,作勢要召喚二派克的撒旦麥克風。
不行,真一會被殺──瑪米拉達心想。
即使借助二派克麥克風的力量,向別西卜挑戰饒舌對決並取得勝利,也隻能讓對方服從自己三十分鍾。在那之後,別西卜將會勃然大怒。這樣一來,真一勢必會被殺死。要是一個不好,別西卜或許會將憤怒的矛頭指向人界。
「真一,住手!」
瑪米拉達擠出由衷乞求的聲音。
「放心吧,瑪米拉達。隻要使用撒旦麥克風,我就不會輸給任何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
瑪米拉達大聲打斷真一的話。受到那股驚人的魄力所震懾,不隻是真一,就連緋奈和司馬阪,還有別西卜都頓時語塞,紛紛轉頭注視瑪米拉達。
現場陷入一片沉默,這時,瑪米拉達平靜地說下去:
「算我求你,迴去吧。」
「你、你在說什麽啊?這樣下去,你不就……」
「沒錯!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再也不會迴到人界了!」
瑪米拉達再次大聲喊道。
「……不、不會的,梅、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我不接受!」
「就是說啊,瑪米拉達。你也很排斥這場婚姻,對吧?所以我們才……」
盡管夜原和緋奈這樣說,瑪米拉達還是不停搖頭。
「我不排斥!我已經決定要跟別西卜結婚!你們不請自來,擅自跑到我家,這樣讓我很困擾啊!」
瑪米拉達緊閉著雙眼,揮舞著拳頭喊道。
「……公主,隻要你願意開口求助,我們有覺悟去做任何事情喔。」
司馬阪表情認真地說道,但瑪米拉達還是堵住耳朵,聲嘶力竭地叫喊:
「我說夠了!大家快點迴去!迴去迴去迴去!」
「喂、喂,瑪米拉達……」
瑪米拉達堵住雙耳蹲下身,真一走上前,試圖將手搭到她的肩上。
「拜托你不要過來!」
瑪米拉達說出的拒絕,在周圍形成看不見的牆壁,讓真一的手在半空中戛然停止。
「瑪米拉達……這樣真的好嗎?」
真一緩緩說道,彷佛試圖用言語穿透圍起瑪米拉達的牆壁。
瑪米拉達抬起頭,隻見她的雙眼紅通,眼眶積滿了淚水。
「我……我……!」
雖然想更明確地說出拒絕的話,但是一看到真一的臉,卻怎樣都開不了口。兩人至今共度的許多迴憶成為了阻礙。
「如、如果你真的不想迴去,我、我也……無所謂就是了。」
一如往常的苦瓜臉,配上有點煩惱的表情。一邊搔著腦袋,一邊噘嘴說道的真一微微發出「嘔惡……」的聲音,隨後就用手捂住嘴。他在忍耐想吐的感覺。
瑪米拉達知道,那是真一說謊時會出現的特有症狀。
她使勁咬住嘴唇,如果繼續看著真一的臉,她就真的要崩潰了。因此,瑪米拉達扭過頭去,不讓真一看見自己的眼淚。
瑪米拉達就這麽背著真一,並直直伸出右手,說出決定性的一句話。
「我不想再見到真一了!我……我已經……不喜歡真一了!我要跟別的男人結婚!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她在右手凝聚魔力,接著朝真一釋放。
下一刻,爆炸聲響徹了瑪米拉達的房間。
◇
「……我究竟是怎麽了?」
真一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
這裏是一個讓人聯想到古羅馬神殿的房間,地板牆壁皆由石材建造,還豎立著等間隔排列的圓石柱。天花板高聳,空間麵積也十分寬敞,大小堪比一座體育館。四周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是燃燒的火炬,因此房間內相當昏暗。
真一躺在堅硬的大理石床上,牆邊鑲著石獅口,隻見獅口不斷噴水,源源不絕流進用大理石圍成的正方形水槽。因為水麵冒著蒸氣,可以推斷出那是洗澡池。
這裏是浴場嗎……我怎麽會睡在這種地方?
真一摁著隱隱作痛的腦袋,開始追尋模糊的記憶。
記得自己追著瑪米拉達來到魔界,然後被瑪米拉達炸飛……
之後的事情就想不起來了,記憶的線索嘎然中斷。
真一姑且先跳下石床,推開看似出口的鐵門。
耀眼的陽光映入眼簾,直到剛才都待在昏暗的浴場裏,真一因而感到頭暈目眩。
眼前有一個排列著圓柱,看起來像是涼亭的地方。
涼亭內擺著大理石桌椅,隻見緋奈、夜原和森崎修女三人就坐在那裏。
「啊,真一,你醒了啊。」
緋奈說道。
「這裏是什麽地方?」
站在圓柱後麵,身穿輕便和服的亞畢戈迴答了真一的疑問。
「這裏是在下的家。」
真一詢問了事發經過。當時,他挨了瑪米拉達的爆擊而陷入昏迷後,似乎是因為瑪米拉達開口求情,別西卜這才放過了所有人。隨後,緋奈一行人就扛著昏迷的真一離開了瑪米拉達的家。這時,眾人正好遇到過來看情況的亞畢戈,於是他就把所有人帶迴家了。
「想不到你竟然會來接我們呢。」
真一對亞畢戈說道。
「惡魔能掌握契約者的所在地,這你也知道吧。畢竟朝日奈緋奈說了,要送在下澡
堂的折價券。在下隻是覺得,如果她在完成諾言前死掉的話,會讓人很傷腦筋而已。」
「話說迴來,司馬阪同學呢……?」
「我在這裏。」
司馬阪從真一剛才所在的屋子的其他房間走了出來。
他不知為何穿著一身浴袍,頭上還戴著牛仔帽。
「在下住家的洗澡池如何呀?讓在下聽聽你這個隱性澡堂愛好者的意見吧。」
「不錯啦,真要說什麽的話,我建議你在浴室裏養馬。最好是白馬,可以的話,選母馬來飼養。」
「你說什麽……?馬兒要是鬧起性子,就無法靜下心來泡澡吧。這其中有什麽涵義?」
「那些你就自己思考吧。」
「嗚……!這個男人實在高深莫測!」
反定肯定沒什麽涵義。
「司馬阪同學剛才在洗澡嗎?可是我在剛剛的浴場裏沒有看到你耶。」
真一說道,為此,亞畢戈深深歎了一口氣。
「跟槍手比起來,你真是有眼無珠呢。你剛才是待在寢室啦。」
寢室裏怎麽會有個大浴池……
一問之下才知道,在亞畢戈的家裏,全部的房間似乎都設有浴池。
「那麽,會長的身體不要緊了嗎?」
森崎修女說道,隻見她的右臉頰帶著瘀青,那是被別西卜毆打時受的傷。
反觀真一,他的傷勢並不嚴重,大概是因為瑪米拉達有抑製力量。
「嗯。對了,我睡了多久?」
「現在好像是早上八點,會長大概睡了半天吧。」
早上八點……魔界的時間流動似乎跟我們的世界一樣。再說這裏是地球嗎?
盡管心中抱持著諸多疑問,但真一決定不要多想。
亞畢戈的家蓋在小山丘上,隻要走到涼亭邊,就能一覽這個國家的街景。真一手扶著柵欄,試著俯瞰底下的城鎮。
鎮上有外觀類似中世紀歐洲民宅的房屋,也有高樓大廈參差林立,還有高速公路在大樓縫隙間穿梭,遠方更有看似東京晴空塔和凱旋門的建築。
「……那該不會是自由女神像吧?全是一些仿冒建築啊。」
在黑色自由女神像附近,有一棟掛著巨大廣告牌的大廈。雖然文字看不懂,但看得出是一幅外貌呈現暗紅色,長著一百隻手臂和五十張臉的怪物圖像。那是瑪米拉達以前秀給真一看的吉祥物,百臂巨人「阿百」。
「那是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經營的物流公司形象代言角色,至於旁邊的建築,則是別西卜家的連鎖餐廳『蒼蠅屋』的分店之一。」
並肩站在真一身旁的亞畢戈進行介紹。
從竿子延伸出去的長方形招牌轉個不停,雖然文字同樣看不懂,但上麵畫著q版的蒼蠅圖案,以及飛繞著幾隻蒼蠅的牛排肉。真一覺得招牌看起來實在不太能勾起食欲。
「喂,真一,你傻站著幹嘛?既然身體好了,就過來這邊開會吧。」
坐在桌子上的緋奈說道。
「開會……?」
「……當、當然是搶迴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的作、作戰會議啊……!」
他想也是。
用不著夜原說,真一已經猜測到了。
「那隻臭蒼蠅,竟敢揍老娘的臉。不把浪女惡魔搶迴來,讓他嚐嚐恥辱的滋味,老娘怎能甘心?」
森崎修女坐在緋奈身旁,交疊著雙臂說道。雖然她在別西卜麵前顯得毫無招架之力,但看樣子還沒喪失鬥誌。
「根據亞畢戈的說法,再過四小時……到了中午,瑪米拉達的婚禮好像就要開始了。另外,我們能夠待在魔界的時間隻有三分之二天。大約再過六小時,靈魂好像會被強製送迴留在人界的肉體。也就是說,時限是下午兩點。在那之前,我們得將瑪米拉達帶迴去才行。」
「所、所以音川同學……要、要開會就動作快……!」
緋奈等人朝真一逼視過來。
過了一會兒,真一歎了一口氣,並轉身背對他們。
「會長?」
森崎修女發出狐疑的聲音。
「瑪米拉達叫我們迴去。既然再過六小時就會強製返迴人界,那我們就靜靜等到那時候吧。」
「啥、啥啊?喂,真一,你在說什麽啊?」
緋奈從椅子上起身說道。
真一背對著眾人,接著把話說下去。
「這是那家夥所期望的婚姻,已經沒有我們出場的餘地了吧。」
「你、你是白癡啊!你也看到那封信了吧,信被淚水浸濕了喔!字還寫得歪七扭八!那算什麽期望的婚姻啊!」
那種事情他也明白,真一當然知道瑪米拉達不想結婚。
然而,麵對前來帶她迴去的真一等人,瑪米拉達卻說了「迴去」這種話。為了重振父親的事業,她下定了各種決心,其意誌相當堅定。
「那家夥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我想尊重她的決定。這已經不是我們這些外人可以介入的問題了。」
「……真一,你是認真的嗎?」
緋奈知道真一是個藏不住謊言的男人,因為他隻要一說謊,肯定會出現嘔吐症狀。
而此刻的真一,看起來不像是在忍耐想吐的感覺。
「當然。現在要是將瑪米拉達強行帶迴去,她家的問題該怎麽辦?我們能夠解決嗎?」
聽到真一這句話,緋奈不禁陷入了沉默,因為他說得十分正確。
涼亭頓時鴉雀無聲,稍過片刻後,夜原出聲打破了這片寂靜。
「……就、就算是那樣,我、我也希望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迴來。」
「隻是抱持那種希望,你以為就能解決問題嗎?那樣的話,夜原同學你們自己去擺平。我……不管了。」
話說完,真一沒看任何人一眼,徑自邁步離去。
沒有人叫住他,話說到這種地步,眾人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麽。之後,真一就這麽迴到了自己剛才所在的寢室。
真一反手關上鐵門後,嘴裏發出低語:
「怎麽可能把她帶迴去……」
其實他告訴緋奈等人的正論根本不重要,自己會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想見瑪米拉達,分明是如此,卻遭到了拒絕,這才是讓真一感到最痛苦的事。
隻要她說想一起迴去,那麽不管使出任何手段,他都會把人帶走。
──我說夠了!大家快點迴去!迴去迴去迴去!──
瑪米拉達昨晚的模樣閃過腦海,她緊閉著雙眼,揮舞雙手如此喊叫。
那副模樣令人心痛,顯然是逼著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我……我已經……不喜歡真一了!我要跟別的男人結婚!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真一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不喜歡」這個字眼,那句話像一把刀刺進真一的心髒,帶給他難以忍受的痛。
「為什麽不肯說要一起走?如果被單方麵拒絕,我不就無能為力了嗎……」
真一連站也站不穩,背靠著門滑坐下來。
他用手掌摀住臉,感覺眼前一片濕潤模糊。
這時,他才開始意識到自己正在哭泣。
◇
「咈咈、咈咈咈!瑪米拉達美眉,你的禮服打扮果然也美極了!」
別西卜在穿著純白禮服的瑪米拉達身邊跳來跳去。他身穿白色晚禮服,因為沒有戴帽子,頭上露出了兩根觸角。
這裏是舉行婚禮的教會休息室,當然備有新郎新娘各自的休息室,但別西卜想在典禮開始前,看看瑪米拉達穿上禮服的模樣,於是就過來了。
「嗯──瑪米拉達美眉真的很
可愛喔。喂,把相機拿來!」
別西卜對蒼蠅侍從如此下令,接著使用對方送上的相機,瘋狂拍攝瑪米拉達的身影。
瑪米拉達撇過頭去,雙手始終握著真一送的公雞玩偶布拉姆斯。
真一,對不起。我昨天說了那種話,真的很抱歉。我們已經不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希望真一討厭我……
「很棒喔,瑪米拉達美眉,那種傷心表情也讓人欲罷不能呢!咈咈、咈咈咈──!」
「拜托你不要那樣笑,簡直跟梨田像極了。」
「梨田是你的人類朋友嗎?那個人肯定也喜歡蒼蠅吧。話說迴來,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昨晚竟然闖來這裏,真是嚇了我一跳啊。失戀男死纏爛打的模樣,真是教人作惡呢。咈咈咈!」
聽到這句話,瑪米拉達握緊手中的布拉姆斯。
「不要說真一的壞話。」
「咈?不是,why?」別西卜歪頭納悶說:「啊,對了。這麽說來,昨天那群人類當中,好像有幾個過來祝福我們的婚禮喔。因為是瑪米拉達的朋友,我就招待她們進場了。」
「咦?這是什麽意思?」
「放心,我不會動粗的啦,咈咈!」
◇
教會的禮拜堂空間寬敞。
圓頂狀的高聳天花板上,掛著豪華絢爛的水晶吊燈,底下橫列著四排四人座木椅。
天花板上畫著意義不明的圖畫,雖然看似米開朗基羅的宗教畫,但登場人物全是惡魔。城鎮景觀也是如此,看來惡魔們有模仿人間事物的習慣。
距離瑪米拉達和別西卜的婚禮開場,還剩下二十分鍾左右。禮拜堂內擠滿了穿著黑色禮服的惡魔。
「哎呀,阿斯莫德女士。這次承蒙您遠道而來,實在不勝感激。it業界的景氣如此繁榮,實在是太好了呢。」
貌似別西卜親屬的蒼蠅頭惡魔,向長著牛臉、人臉、羊臉等三張臉的胖惡魔搭話。
「哈哈,畢竟我有三張臉,世界經濟的前景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對了,聽說這次兩家的新人結婚,巴羅爾閣下也會到場觀禮呢。竟然特地從鄰國來訪,貴府名望實在令人佩服。」
在擠滿惡魔的會場最後方的席位上,可見緋奈等人的身影存在。
「可惡……密密麻麻的都是惡魔,乾脆炸掉這座教會算了。」
森崎修女緊咬著牙關,一副作勢要衝出去的模樣。
「好、好棒……有、有好多我仰慕的惡魔……」
夜原則是兩手貼著臉頰,整個人陷入了陶醉。
「喂喂,夜原同學。我們接下來要跟這群惡魔戰鬥耶,拜托你振作一點。」
緋奈說道。
在那之後,她們還是沒能說服真一。因此,緋奈三人決定闖入瑪米拉達的婚禮。她們原本打算跟隨一開始就受到招待的亞畢戈一起悄悄混進會場,但沒想到列席名單上也登記著緋奈等人的名字。
這大概是出自別西卜或瑪米拉達的安排,因此,她們得以光明正大通過招待櫃台。
「惡魔竟敢在教會辦婚禮……身為教會人士,我越來越無法原諒了!」
自從來到教會之後,森崎修女就一直是這副德性。
「留華,你冷靜點啦,要鬧場等一下再說。」
緋奈等人擬定的作戰非常簡單。
她們計劃在瑪米拉達和父親梅菲斯特一起走紅毯時,直接衝出去擄人。由三人之中最能打的森崎修女充當肉盾,再由緋奈和夜原兩人扛著瑪米拉達逃跑。
經過一番考慮後,她們判斷這是唯一的辦法。
嘖,要是能使用聲名顯赫先生的撒旦麥克風,我就能幫上忙的說,真是沒出息……
「朝日奈緋奈啊,雖然說過很多次了,但在下可不會出手相助喔。在下會當作沒聽見你們的作戰計畫。」
坐在緋奈身旁的亞畢戈平靜地說道。
他穿著一套正式的黑色禮服,頭上也沒戴洗臉盆。畢竟是來參加婚禮,再怎麽說也不會穿著平常的輕便和服出席。緋奈等人穿著的黑色禮服,自然也是亞畢戈所準備的。
「知道了啦,我不會給你找麻煩。夜原同學、留華,你們聽好了。等到瑪米拉達一出現,我們就一起衝出去。」
聽著緋奈說的話,夜原和森崎修女用力點了點頭。
◇
真一坐在亞畢戈家涼亭的石椅上發呆。
他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智慧型手機,但是這裏當然收不到訊號。螢幕上顯示時間為十一點四十分。
距離典禮開始,大約還有二十分鍾嗎……那家夥真的要結婚了呢。
真一雙肘撐在大理石桌上,沉沉地歎了一口氣。當他閉上眼,腦中浮現的淨是與瑪米拉達共度的點點滴滴。這段日子以來,真的發生了許多事,雖然很難說都是快樂的迴憶,每段記憶卻都猶如寶石般閃亮而珍貴。
最後的記憶,停在瑪米拉達說出的拒絕話語。真一想到這裏,就覺得胸口又傳來一陣刺痛。
「嘿~~嘿~~會長。澡盆仔家裏有好多洗臉盆喔,要不要用這個來玩積木啊?」
司馬阪捧著一堆洗臉盆走過來,接著「咚」一聲放到大理石桌上。
真一看著司馬阪,接著又再一次歎氣。
「……你沒去啊?」
他沒有勇氣說出是參加瑪米拉達的婚禮。
「那還用說。」司馬阪推高牛仔帽說道:「我是會長的摯友啊。摯友正在沮喪,我怎麽可以放他一個人呢?」
司馬阪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這個男人雖然是笨蛋,但真的是一個為朋友著想的溫柔家夥。因為司馬阪表現得跟平常沒兩樣,所以真一還能保持平靜。要是一人獨處的話,他或許會像剛才一樣沒出息地哭出來。
「司馬阪同學,對不起。」
「道什麽歉啊?好啦,會長,我們用這些蓋個金字塔吧。要大到可以進去的那種。」
司馬阪拿著洗臉盆,開始往地上疊。
真一麵露苦笑,決定出手幫忙。
「喂。」
這時,背後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出聲的不是司馬阪,而是其他男人的聲音。
真一迴過頭,發現眼前站著一位陌生男子。
光頭綁上頭巾,厚嘴唇蓄著一圈黑胡渣。身上穿著大件的白t恤,脖子上掛著一條金色煉子,肩上還扛著一台舊式音響。
對方是個外表看似饒舌歌手的男子。
那名男子放下音響,接著按下播放鍵,嗡嗡的重低音節拍流泄而出。男子跟著節拍擺動身體,一邊唱起饒舌:
『六十bpm(音樂速度),認識bgm,人人皆能掌握節奏。我是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的園丁,饒舌歌手都很好親近,用靈魂唱給我聽。你好嗎?』
「……嗄?」
真一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隻見那位饒舌歌手前後擺動頭部,一邊發出「oh、oh」的叫聲,接著繼續唱饒舌:
『聽說這裏有人拿著我的麥克風,所以我瞬間變身,態度認真。誰是my dawgs(自己的朋友)?光傻站著的是垃圾,持有者say「ho」──』
等一下,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的園丁?拿著我的麥克風的人?
不會吧……
真一試著說出腦中浮現的名字。
「你難不成是……二派克……?」
「shit!」饒舌歌手伸手推開真一,接著說:「我說過拿著我的麥克風的人say『ho』吧,就是你這家夥嗎?是的話就say ho──!」
「啊,呃……h、ho……」
真一說著,同時懦弱地舉起拳頭。饒舌歌手見狀
,隨即上前緊抱住真一的身體。
「ok,my dawgs。你就是真一嗎?能見到你是我的榮幸。」
「那、那個……你就是那位傳奇饒舌歌手……二派克?」
饒舌歌手關掉音響的開關,接著伸出雙手食指往下一比。
「沒錯,二派克is in the house(二派克在此登場)。」
「那、那你怎麽會是……講日語?」
「嘿~~嘿~~會長,這有什麽好驚訝的,我也是講日語啊。」
司馬阪說道,為此,真一客氣地吐槽說:「你是日本人吧。」
二派克針對語言的問題進行了說明。
魔界是靈魂的世界,隻要處於隻有靈魂沒有肉體的狀態,似乎任何人都能展開溝通。日本靈媒師招來美國人的靈魂時,也是用日語交流,道理就類似那樣。就像瑪米拉達或亞畢戈這些跟日本人簽約的惡魔,開始變得會講日語,似乎就是因為那樣,才有辦法跟魔界的其他惡魔正常交流。
「不過,真沒想到有一天能見到二派克本尊……」
「老爺說使用我的麥克風的mc來到了魔界,我聽到時也嚇了一跳啊,brother。」
話說完,二派克朝真一頂出了拳頭。
「老爺是指瑪米拉達的父親嗎?」
真一開口詢問,二派克卻一聲不吭,隻是擺出頂拳的姿勢,目不轉睛盯著真一瞧。
大概是等著跟自己碰拳吧,真一這樣想,伸出拳頭輕輕碰了二派克的拳頭一下。
「ok!哈哈哈!」
二派克接著又用雙手跟真一擊掌,他看來是個情緒相當激動的男人。
「沒錯,老爺就是指瑪米拉達大小姐的父親。因為真一來了,所以老爺就叫我過來找你談談。」
瑪米拉達的父親為何要特地派二派克過來呢?難道是有什麽企圖嗎?
真一想不明白。在這段期間,司馬阪上前跟饒舌界的傳說人物二派克握手。
「怎麽樣,真一?你現在能將我的麥克風運用自如了嗎?」
二派克說道。
「這、這個嘛……馬馬虎虎吧……」
「那樣不行啦。既然你拿著我的麥克風,不更加努力練習饒舌的話,我會很困擾啊。『以精彩饒舌抓住成功,say「ho」一聲,看見光榮。每天饒舌攝取營養,吸收完畢喊hey「yo」!』」
「啊、啊……」
到目前為止,真一在幻想的饒舌對決裏見過不少偉人。然而,站在眼前的不是幻影,而是貨真價實的偉人,實在讓他有點畏縮。
「對了,我聽說你來到魔界,就是為了從別西卜的手上搶迴大小姐。既然如此,你怎麽還待在這種地方啊?」
二派克說的那句話,深深刺進了真一的胸口。
「不、不是的,因為……那家夥不願意……」
「我不是在問那種事,你是有確實告訴大小姐『我想帶你迴去』之後,才打退堂鼓的嗎?」
真一沒有那樣說。
他好不容易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見瑪米拉達一麵,結果完全不敢說出想說的話。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說出「如果你當真不願迴去,我也無所謂」這種話來。
「……我分明討厭說謊的。」真一嘟噥道:「但隻要麵對瑪米拉達,我就怎麽也坦率不起來,怎樣都說不出真心話啊。」
真一的心理狀態,簡直就像不敢向喜歡的女生告白,而且還不小心說出討厭對方的小學生。
真一這副模樣讓二派克看不下去。隻見他聳聳肩,擺出「受不了」的肢體動作。
「你是笨蛋嗎?無論麵對什麽樣的對手,無論遇到何種狀況,我們都擁有能夠說出真心話的方法吧。」
「……咦?」
「那就是嘻哈。」
二派克臉上揚起微笑,站在一旁的司馬阪「咻──」地吹起口哨。
「嘻哈……」
「真一,你聽好了。我們所熱愛的音樂,就是真情的碰撞。即使是平常開不了口的話,如果化成押韻的饒舌,就能直接傳達出來,那就是嘻哈。而辦得到這點的家夥,就是所謂的饒舌歌手。」
話說完,二派克朝真一的肚子頂了一拳。
那並不是毆打,但強而有力的衝擊紮實傳遍體內,狠狠敲裂真一心中形成的硬殼。
「可、可是……」真一繼續說:「我要是將瑪米拉達強行帶迴去,那她家的問題又該如何解決?我根本就無能為力,我做不出那種不負責任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二派克很乾脆地說道:
「誰管那麽多啊,老爺應該會想辦法吧。」
「喂喂,哪有那麽簡單……」
「就是這麽簡單。你隻要像我剛才一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就行了。之後的事情不用管,那些跟你無關,況且大小姐被牽扯進來實在太可憐了。」
「不、不過……」
二派克歎了一口氣後,指著真一說道:
「嘿,真一,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們所熱愛的音樂,就是吐露心聲,是宣泄主張,是暢所欲言!不要因為周遭環境或對手而改變主意,隻要看誰不順眼,不管對方是總統還是惡魔,都不用顧忌,用真情的饒舌殺無赦!」
這時,包裹真一內心的硬殼粉碎散落。
吐露心聲,宣泄主張。無論麵對何種狀況,都要透過饒舌唱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那就是嘻哈,是二派克教給瑪米拉達,再由瑪米拉達教給真一知道的美妙音樂。
根本不用理會周遭人的意見,既然如此,結果如何也不重要。總之就是直率地傳達出自己純粹的心情,那就是嘻哈。
二派克再次頂出拳頭來。
真一將自己的拳頭迎上,接著兩人雙手擊掌。
「你的表情很棒喔,brother。」
二派克揚起了微笑。
沒錯,我是在猶豫些什麽?我是過來對瑪米拉達吐露心聲的。就算那家夥說「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又怎樣,如同二派克所言,「誰管那麽多啊」。
我的心意很堅定,就是要帶迴瑪米拉達,我要將這份心情傳達給她。至於是否放棄,之後再考慮就好了。先將自己的心裏話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吧。我什麽話都還沒有對她說呢!
真一向二派克低下頭,深深地鞠躬致意。雖然是初次見麵,但這個男人以饒舌歌手的身分,以一名人類的立場,替真一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課。
不對,雖然是初次見麵,但其實真一早在更久以前就認識了這個男人。真一透過他的麥克風學到了許多事,一點一點成長到今日的模樣。
「二派克,謝謝你。我要出發了!我不會再有所顧忌,會將自己的心聲全盤托出!」
真一轉身跑了出去。涼亭這裏可以看見婚禮會場的教會,典禮或許已經開始了,但誰管那麽多啊。
「等等,真一。」二派克把真一叫住。「既然身為饒舌歌手,你的衣服穿錯了吧?至少在我們那個年代,身上都是穿這種衣服。」
二派克從自備的紙袋裏拿出一套衣服。
大件的黑色連帽外套,還有深色的鬆垮牛仔褲,看起來像是二派克自己的衣服。
是要我穿上這個的意思嗎……?
真一實在有點抵觸,但是對方特地準備了衣服,他又不忍心拒絕。
「再來就是……對了。真一,你有mc名嗎?既然要站上舞台,取一個比較dope(酷)的喔。」
當然,真一從未想過,也從未報上那種名號。
這時,司馬阪「嗬嗬嗬」地笑了。
「說
到會長的mc名,早就決定好了啊。有個名號再適合會長不過。」
「什麽啊,我姑且問一下,如果是莫名其妙的名字……」
「你的名號就是mcbusta lyricer。」
◇
「請各位來賓起立,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新郎新娘進場。」
站在祭壇旁的惡魔司儀透過麥克風說道。
隨後,在禮拜堂內觀禮的惡魔們全部起立。
「來了……」
緋奈朝身邊的夜原和森崎修女使了個眼色,兩人雖然隻是輕輕點頭,但眼中蘊藏的意誌十分強烈。
緋奈等人的座位排在禮拜堂的最後方。值得慶幸的是,在四排座位當中,她們是坐在靠近紅毯的內側,因此跟走過來的瑪米拉達之間沒有障礙物阻擋。
除此之外,身穿白色晚禮服的別西卜站在祭壇前麵,這個位置距離祭壇十幾公尺,她們有機會在不受幹擾的情況下把人帶走。
緋奈這麽想著,咽下了一口唾沫。
這時,孟德爾頌的「結婚進行曲」以大音量在禮拜堂內奏起。
「可惡……惡魔的教會竟然播放這首曲子,會長聽到大概會抓狂。」
正當森崎修女喃喃自語時,入口處的雙開門緩緩地打開了。
在外頭白光的背照下,身穿純白色禮服的瑪米拉達以左手挽著父親梅菲斯特登場了。
兩人配合「結婚進行曲」的音樂節奏,平靜地走在紅毯上。
瑪米拉達隔著頭紗瞄了緋奈等人一眼,臉上笑得有些寂寞。
「朝日奈同學,還、還沒好嗎……!」
夜原敷衍地拍著手,一邊向緋奈耳語道。緋奈小聲迴答:「時候未到。」
這時,瑪米拉達和梅菲斯特緩緩走過緋奈等人眼前,觀禮惡魔們的視線也隨著兩人移動。
周圍的戒備鬆懈下來了,就是現在──
「我們上吧。」
緋奈低聲宣告後,她們便從背後撲向已經通過的瑪米拉達。
「咦?什、什麽?」
瑪米拉達瞪圓了眼,隻見緋奈像是施展拱橋摔一般抱起嬌小的她,接著夜原隨即將她的雙腿放到自己的肩上。
「很好,夜原同學,我們快跑!」
緋奈和夜原扛著瑪米拉達這座神轎衝向出口。
「你們在做什麽!」
座位最靠近的惡魔朝緋奈等人撲了上去。
「滾開!」
森崎修女擊出右拳,接著該名惡魔像紙屑一樣被彈飛了。
「苦苦、苦苦苦!大家快攔住她們!」
站在祭壇前的別西卜大喊,用不著他吩咐,觀禮的惡魔們陸續撲向緋奈等人。
然而,擔當肉盾的森崎修女憑藉超人般的體能,將襲來的惡魔一一擊退。
「混蛋──別小看驅魔師森崎留華的『默示錄的智天使』啊!」
果然,隻要不是別西卜那種名氣響亮到人間去的惡魔,看來森崎修女就能獨自搞定。
「等一下,日奈日奈、麻裏子,你們想幹嘛?」
被人扛著的瑪米拉達驚慌失措地詢問。
「我們要把你帶迴去啦!」
「我、我不會交出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
緋奈和夜原就這麽扛著瑪米拉達,直接出腿踹開了雙開門。
外頭是鋪著大片草皮的寬敞庭院,再來隻要穿過這裏就行了。
殊不知──
別西卜家的守衛,蒼蠅頭的黑衣惡魔正一字排開站在眼前,人數大約有幾百人左右。在緋奈她們進入禮拜堂前,這群人都沒有現身。
「嘖……竟然有這麽多人!」
雖然設想過會有警衛暗藏在某處,但人數卻遠遠超出緋奈等人想像。這是名符其實的擋路牆。
遲了一會兒,森崎修女也衝到了庭院。
「你們傻站著幹嘛……什麽!」
就連剛才奮勇擊退惡魔的森崎修女,看到包圍禮拜堂的蒼蠅大軍,也不禁停下了腳步。
「咈咈咈!我早看穿你們的企圖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招待你們參加婚禮,要好好感謝我喔!好了,將她們抓起來!」
別西卜走到禮拜堂門口,態度從容地笑著說道。
蒼蠅頭的黑衣惡魔們一齊撲向了緋奈等人。
「你們這群呆子,閃一邊去別礙事啦!」
盡管森崎修女發狂大鬧,但她實在敵不過這麽多人,轉眼間就被製伏了。既然連她都束手無策,緋奈和夜原當然也無能為力。
到最後,緋奈三人很快就被抓起來了。
「嗬嗬,真是有趣的表演呢。」
不知何時出現在禮拜堂前,貌似別西卜親屬的蒼蠅頭男子說道。
他的臉上刻劃著一道道溪穀般深邃的皺紋。聚集在他身後的大批觀禮惡魔對著他說:「令郎的紀念日出了這種事,真是難為您了。」因此,可以推斷他是別西卜的父親。隻是身為父親,他話說得真悠哉。
一旁看熱鬧的惡魔當中,也出現了亞畢戈的身影。
「亞畢戈!快想想辦法啊!」
緋奈說道,她被兩名蒼蠅頭的黑衣惡魔壓製在地。
「在下說過與我無關吧。」
亞畢戈閉著雙眼,平靜地說道。
「隻要你肯助陣,我就多送你一張澡堂的折價券!」
「聽起來確實很吸引人,但在下不可能跟在場所有的惡魔為敵。」
「不、不然……我、我的胸部讓你摸!」
「哼,愚蠢。在下對你的貧乳沒興趣,快點去洗澡吧。」
「那麽……瑪、瑪米拉達的胸部如何?」
「喝啊!」
亞畢戈瞬間開眼,身體快速轉了一圈後,化身成頭戴洗臉盆,身穿平常那套輕便和服的姿態。
隨後,他輕盈地縱身跳到庭院中央,接著拔出插在腰帶上的木刀,朝黑衣惡魔們砍去。
「乳欲劍(入浴券)最終奧義──魔行五段活用!不夾、要夾、在夾、若夾、去夾!」
亞畢戈劈出神速的斬擊,將黑衣惡魔們一一砍倒,緋奈三人馬上恢複了自由。
「嗬嗬,亞畢戈的劍術經過代代淬煉,正可說是傳承自乳房(父親)呢,哈哈哈。」(注:乳房日文音同父親)
別西卜的父親心滿意足地笑了。
「苦苦、苦苦苦!把拔,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啦!」
眼見亞畢戈這個匹敵自己的強者加入戰局,別西卜實在也擺不出從容的態度了。他命令親屬們出手鎮壓,隨後自己也加入了混戰。
「大家一起上!將亞畢戈和人類們抓起來!」
◇
在亞畢戈的助陣下,他們展開了頑強抵抗,但最後還是被抓了起來。
夜原和森崎修女的臉上滿是瘀青,黑色禮服也變得破破爛爛。緋奈等人雙手被繩子反綁在背後,跟著亞畢戈一起跪坐在禮拜堂的後麵。
「可惡,要是你肯認真戰鬥的話……」
緋奈瞪著亞畢戈,他跟緋奈等人不同,身體幾乎毫發無傷。因為在別西卜的懇求下,別西爸對亞畢戈開出「魔界混浴團一周券」的條件,於是他主動收起了劍。
「對方都開出那種條件了,還有哪個笨蛋會繼續戰鬥?話說迴來,不愧是別西卜殿下的父親大人,『蒼蠅屋』真是闊氣。」
「哎呀,實在不敢當,我們也看了一場好戲啊。」
別西爸走到緋奈等人身邊,搖晃著大肚腩說道。
剛才那場大亂鬥,導致婚禮暫時中止。瑪米拉達的禮服弄髒了,因此目前正在更換新的服裝。至於到場觀
禮的惡魔們,禮服則是沾滿泥土,臉上布滿瘀青,集體對著緋奈等人怒目相視。
不久後,別西卜換上新的晚禮服,並走到了緋奈等人麵前。
「受不了,真是有夠倒黴。不過這下子我跟瑪米拉達美眉的婚禮總算可以放心舉行了。」
「臭蒼蠅,別把我們晾在這邊,要殺就快動手吧!」
森崎修女怒氣衝衝地說道,對此,別西卜「咈咈咈!」地笑了。
「我刻意招待你們進場,就是想讓你們看看我跟瑪米拉達的婚禮,讓你們親眼目睹我倆交換戒指,宣誓永浴愛河的瞬間喔。因此,我還不會殺了你們。其實我最想讓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看到這一幕,隻是他怎麽沒來啊?啊,對啊,因為他被甩了嘛!咈咈咈!」
別西卜笑了一會兒後,留下「那麽,你們慢慢欣賞吧」這句話,又迴到了祭壇前。
片刻之後,惡魔司儀重新宣告瑪米拉達進場。
觀禮惡魔全部起立,孟德爾頌的「結婚進行曲」響起。在一片鼓掌歡唿中,穿著新禮服的瑪米拉達偕同父親梅菲斯特走了過來。
這次就算想撲上去,手也被綁了起來,加上那些黑衣惡魔就守在緋奈等人身旁,情況當真是束手無策。
「……可惡,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緋奈恨恨地說道。
「梅、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我、我不會放棄的……!」夜原用力擠出聲音來。
「可惡!死蒼蠅,等這條繩子解開,你就死定了!」森崎修女喊道。
「放心吧,就算你們被處決,在下也會拜托他們先讓你們洗澡。」亞畢戈貼心地說道。
瑪米拉達偕同梅菲斯特,神態莊嚴地走在紅毯上。
當兩人抵達祭壇前時,別西卜隨即上前迎接。
「那麽,無論健康、生病、富裕、貧窮,新郎都願意愛惜她、尊重她,真心相待直至生命盡頭嗎?」
手上拿著像是聖經的書,看似神父的惡魔對別西卜說道。
「我當然願意,況且我會有錢一輩子!咈咈咈!」
「喂喂!神父怎麽會出現在惡魔的典禮上啊?噓──噓──!」
森崎修女發出噓聲,卻沒有人理會她,儀式莊嚴地進行下去。
「那麽,無論健康、生病、富裕、貧窮,新娘都願意愛惜他、尊重他,真心相待直至生命盡頭嗎?」
看似神父的惡魔向瑪米拉達問出同樣的話。
瑪米拉達沉默不發一語。
「新娘?」
神父再次開口催促,瑪米拉達軟弱地迴答一聲:「……願意。」
她的模樣令人心痛,光是看著就覺得難受,但緋奈等人沒有別開視線。她們將瑪米拉達的模樣深深烙印在腦海裏,以牢記自己的無能為力。那股炙熱感使得雙眼充血通紅,進而溢出悔恨的淚水。
緊接著,神父讓瑪米拉達和別西卜交換戒指,那是罔顧瑪米拉達的意願,將她給束縛的詛咒枷鎖,也是讓她確定跟緋奈等人分別的可恨承諾。
隨後,看似神父的惡魔宣達出決定性的一言:
「那麽,有請新郎新娘進行誓約之吻。」
瑪米拉達的雙肩瑟瑟發抖,別西卜伸手輕輕掀開她的頭紗。
她的側臉此時看來就像個快要哭泣的柔弱少女。
「可惡,我們是多麽的無能為力……!」
「不、不要!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我不接受!」
緋奈低聲呢喃,夜原聲嘶力竭地大喊,森崎修女默默地咬緊牙關。
下一刻,別西卜將手輕輕放到瑪米拉達微抖的雙肩上。
「瑪米拉達美眉,今晚開始請多指教啦。」
紅色複眼發出精光,別西卜將自己的嘴湊近瑪米拉達的小嘴。
就在這一刻。
禮拜堂的大門嘰地被推開了。外頭的光亮突然照進室內,讓在場所有人一致轉過身去。
「…………真一?」
瑪米拉達輕唿一聲。她之所以語帶疑問,是因為站在眼前的男人,穿著一身b-boy打扮,而且肩上還扛著一台舊式音響,實在顛覆真一平時給人的印象。
扛在真一肩上的音響,以大音量播放著二派克生前遺留的嘻哈樂曲,聲音狠狠蓋過了靜靜填滿整座禮拜堂的「結婚進行曲」。
真一的表情相當沉穩,看不出感情波動,隻是默默注視著站在祭壇前的瑪米拉達。
「咈?這不是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嗎?你果然還是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了。不要客氣,快點進來吧。接下來,我要讓你看看我最想讓你看見的一幕……」
「瑪米拉達!」
真一無視別西卜的存在,突然大喊了一聲,音量不輸給音響聲。聲音強而有力,彷佛要撼動整座禮拜堂。
「我昨天有話不敢說出口!我是過來把話告訴你的!」
真一將音響放到地上並按下開關,接著緩步朝瑪米拉達走去。
壓倒性的音量貫通禮拜堂,就算堵住耳朵也聽得見。
那股壓倒性的存在感,讓在場所有的惡魔移不開視線。
雖然走在紅毯上,卻不容任何人撲上前的壓倒性魄力。
別西卜未曾見過真一展現出那種姿態,因而如此詢問:
「你、你究竟是誰?」
「我是mcbusta lyricer……a.k.a.魔王。除了瑪米拉達,其他的惡魔給我退下!」
強烈的聲波衝擊,將禮拜堂內所有的惡魔定在原地。倘若將其視為魔法,那用「魔王」一詞來形容此刻的真一再適合不過。就連惡魔也不容忤逆,身上釋放出絕對的王者威嚴。
「哈、哈哈哈……你這家夥總算出現了!」
「音川同學,求、求求你……把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搶迴來……!」
「嗬嗬嗬,這群臭惡魔,給我看清楚了,拋開迷惘的會長是無敵的啦!」
緋奈、夜原還有森崎修女同聲說道。
真一透過詠唱這段咒文來迴應三人。
「噪音滅絕,麥克風對決!」
下一刻,二派克的撒旦麥克風出現在真一的右手上。
「嗬嗬嗬,好啦,祭典要開始啦!」
司馬阪從真一身後走出,過去替緋奈等人鬆綁。
「你、你還想阻撓婚禮進行嗎?各位,把這些人抓起來!」
別西卜喊道,禮拜堂內的惡魔們說著:「咦──還來啊?」並歎氣,心不甘情不願地準備服從命令。
「等一下!」
這時,瑪米拉達用不輸給真一的音量,大聲製止眾人行動。
隨後,她一邊拖著禮服裙襬,緩緩折迴紅毯的方向。
「瑪、瑪米拉達美眉,你想幹嘛?」
「我有話跟他說。」
瑪米拉達和真一在紅毯的中央對峙,兩人沒有像戲劇一樣互相擁抱,彼此讓充滿敵意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錯。
「瑪米拉達,抱歉打擾你結婚啊。」
真一平靜地說道。瑪米拉達臉頰微紅,別開視線說:
「你、你來幹嘛?我應該說過……我不喜歡真一了。我……我要跟別西卜……結、結婚。」
「我沒有問你那種事,我隻是過來向你傾訴我的真情饒舌而已。」
「所以你才拿出撒旦麥克風嗎?我以前也說過,那支麥克風是由我注入魔力的產物,對我可起不了作用。」
「我當然不打算靠這支麥克風的能力讓你屈服,況且我要讓你聽的不是自動編唱的歌詞,而是單憑我自己唱出的饒舌。」
真一想起初次遇見上帝火花的那天,看到他透過cyph
er召喚出幻影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辦到,結果後來陷入了極度的沮喪中。
因為瑪米拉達當時這樣說:
──要像上帝火花一樣,隨時都能自由地召喚幻影,就必須靠自己唱出即興饒舌。因此,真一是辦不到的喔──
他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學不來上帝火花那一套,才會覺得沮喪。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瑪米拉達說了「真一辦不到」。
……不知何時,我開始覺得唱饒舌很帥氣,開始覺得能夠不斷即興編出歌詞的饒舌歌手很帥氣。而我也開始將召喚幻影之類的事情拋諸腦後,變得想嚐試那樣做。
那是我的心聲,是我想告訴你的話之一。因此,我要向你證明,自己學會了饒舌,然後大聲唱給你聽。
真一深吸一口氣,接著大聲說:
「接下來,我要向你吐露心聲!就算這次不能說服你,我也會找時間重迴魔界!直到我的聲音傳達給你為止,我會不斷嚐試!給我聽好,瑪米拉達,這就是我的真情饒舌!」
就在真一準備對著撒旦麥克風唱出饒舌時──
下一瞬間,禮拜堂內響起了第三道嘹亮的聲音。
「音川小弟,那可沒得商量喔。」
祭壇旁邊的門打開,一個男人從中現身。
男子身穿漆黑長袍,肩上扛著頂端嵌著麥克風的橡木杖──
「因為這一次,我會讓你再也不能召喚那支可以通往魔界,還能將對手強製拖進饒舌對決的麥克風。」
他是所向無敵的饒舌歌手──上帝火花。
「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神父出現在教會裏,有什麽不對嗎?」
真一直到現在才想起一件事,上帝火花跟梅菲斯特之間,也持有存在強烈羈絆的道具,就是他們一起買的那雙襪子,所以他也能自由開啟連接魔界與人界的大門。
「咈咈、咈咈咈!」別西卜發出笑聲。「其實昨天晚上放你們迴去後,他就找上嶽父了。一問之下,他說自己是追著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來到魔界,還說什麽唯獨不原諒音川真一,所以我今天姑且請他在休息室等候了!」
沒想到他會追到這裏來……
窮追不舍的上帝火花,他那堪稱憎惡的執著心,讓真一由衷感到畏懼。
「你為什麽憎恨我到這種地步……?」
「我應該說過了吧,因為你利用撒旦麥克風,將過分的要求強加在遊戲研究會的人身上,這點讓我不能原諒。我絕對要從你手上收迴撒旦麥克風。」
上帝火花從長袍底下拿出一瓶酒,那好像是放在休息室裏的東西。隻見他拔開軟木塞,接著說:
「上帝啊!為了驅除惡人,我將喝下魔性之水,請寬恕我的罪過!」
話說完,他主動將酒一飲而盡。
「會、會長,情況不妙啊!哥哥隻要喝酒……!」
森崎修女的話還沒說完,上帝火花已經把酒喝乾了。他把酒瓶砸到禮拜堂的地板上,酒瓶發出「磅!」一聲粉碎。
隨後,醉步蹣跚的上帝火花脫掉了漆黑長袍,搖身一變成白色運動衫,搭配鬆垮牛仔褲的打扮。服裝與真一的黑色連帽外套成對比,無論願意與否,都形成了雙方強烈對立的局麵。
上帝火花露出任誰都會畏縮的目光,一邊瞪著真一說道:
「今天是個可喜可賀的日子,所以本大爺也解除酒禁啦!濫用撒旦麥克風,隨便找人挑戰饒舌對決的呆子,看本大爺把你撕成碎片!」
上帝火花操著一口卷舌音,講話喋喋不休,接著高舉起big powell的撒旦麥克風。
六顆珍珠的其中一顆發出光芒,這次真正貫穿真一的雙眼。
下一刻,big powell的決鬥空間展開,現場憑空奏起重低音的伴奏聲。
「喂、喂,真一!你、你怎麽乖乖接受決鬥啊?」緋奈說道。
真一帶著下定決心的表情,一邊凝視著上帝火花,一邊開口說:
「既然來到這裏,我已經無路可逃了。何況我本來就打算演唱自己的饒舌,如果是處在big powell的決鬥空間,嘴巴就不會自動唱出歌詞,我也就能讓瑪米拉達聽聽我自創的饒舌!」
「哇哈哈,音川,算你有種!既然你那麽想唱饒舌給瑪米拉達聽,那麽就在你最愛的饒舌對決裏,跟瑪米拉達一決勝負吧!」
話說完,上帝火花舉著big powell的麥克風,念出了那段附加咒文:
「幻想指令,聯想接力!麥克風隨意傳遞!」
下一刻,六顆珍珠的其中一顆發射出長蛇般扭曲的光線。
光線射入瑪米拉達的雙眼之中,接著化出一條白色光繩,將她與上帝火花的身體連係起來。那是代表瑪米拉達被拉進上帝火花陣營的繩子。
「本大爺好像還沒向你們解釋清楚,big powell的撒旦麥克風最多可以將六個人拖進決鬥空間裏,以麥克風接力的形式展開饒舌對決喔。這樣一來,本大爺和瑪米拉達就湊成兩名mc啦!音川和瑪米拉達的dis,想必會是場好戲啊!」
自己接下來會站在上帝火花這邊,與真一展開決鬥。瑪米拉達領悟到這點,將寄宿著強烈意誌的眼眸朝向真一。
「……真一,你知道我們解除契約的條件吧,那就是真一在使用撒旦麥克風的決鬥空間裏落敗。如果真一在這裏輸了,我就要解除契約。那樣一來,真一就再也無法來到魔界,這次真的就後會無期了。」
「是啊。」真一正麵迴瞪瑪米拉達的視線。「不過,我是不會輸的。無論對手是你還是上帝火花,我絕對不會輸!」
聽到這句話,瑪米拉達露出有些開心的表情。
「很好,你們之間激蕩出火花了!那麽,接下來是別西卜,你也來參加!」
上帝火花說著,將橡木杖的杖頭朝向了別西卜。
「咈?不是,why?我、我也要參加?」
六顆珍珠的其中一顆射出光線,穿透別西卜的紅色複眼。隻見他的身體冒出一條光繩,連結到瑪米拉達和上帝火花身上。
光繩以別西卜、瑪米拉達、上帝火花為頂點,組成一個發光三角形。那是表示三人將搭檔作戰的牽絆鐵三角。
「這、這個笨大哥!明明是森崎家的人,竟然打算跟惡魔聯手合作!」
森崎修女在司馬阪替她鬆綁後,隨即起身說道。
「無論對方是誰,本大爺會肅清所有將神聖的饒舌當成武器的家夥!好了,音川,要透過big powell的麥克風接力進行決鬥,兩邊陣營必須湊齊相同人數才行。你也挑選兩名願意跟你並肩作戰的同伴吧!這是一場三對三的最終決戰!」
上帝火花說道。
「嗬嗬,看來又有好戲要上演了。兒子,加油啊。」
別西爸悠哉地替自己的兒子加油。
令人意外的是,站在旁邊的梅菲斯特不是替女兒瑪米拉達加油,反而是向真一搭話。
「音川真一,事已至此,老夫也不會多說什麽。雖然老夫不懂嘻哈,但老夫希望你將那個什麽真情饒舌傳達給瑪米拉達。」
梅菲斯特或許就是希望事情會如此發展,才會把二派克派到自己身邊來。
還用得著你說──真一如此心想。我要是在這裏輸了,瑪米拉達就會跟我解除契約。到時候,我就會失去撒旦麥克風,再也無法來到魔界,也再也見不到瑪米拉達了。
所以,我絕對要拿下勝利,將瑪米拉達帶迴去!
「音川,快點選兩個人出來。你要跟誰一起戰鬥
?」
上帝火花再次出聲催促。
真一迴頭望去,因司馬阪而得到鬆綁的緋奈、夜原還有森崎修女就站在禮拜堂的入口。
「真一,選我吧!我這次一定要揍飛上帝火花!」
緋奈喊道。
「你待在那裏撈泥鰍啦!」
「什麽……?遵、遵命,我明白了!」
在上帝火花一聲令下,身上被施加了咒縛的緋奈開始跳起撈泥鰍舞。
「我說過再也不準那個女人進行饒舌對決。你從其他人裏挑選吧。」
上帝火花說道。
其他人是要選誰啊……
真一視線轉移到賣力跳著撈泥鰍舞的緋奈身旁。
剩下來的人,有夜原、森崎修女和司馬阪。既然在饒舌對決中最能派上用場的緋奈遭到封印,那麽隻能從這三人裏挑選了。
「會長,你不需要煩惱吧。與你並肩作戰的『戰士(soldier)』理應算上我一個。」
森崎修女往前踏出一步。就戰力來說,她當然無可挑剔,不過……
「跟自己的哥哥對決,你辦得到嗎?」真一說出心裏的擔憂。
「那是當然,臭大哥跟惡魔同流合汙,我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哇哈哈,留華,有誌氣啊!好啊,音川陣營的第一個人就決定是你了!」
話說完,裝在big powell麥克風上的其中一顆珍珠發射出光線。光線射入森崎修女的眼瞳,接著在她和真一之間搭起一條光繩。
剩下一人,要選夜原同學還是司馬阪同學呢?
處在big powell的決鬥空間,歌詞不會自動從嘴裏冒出來。也就是說,至少得是學過一點饒舌的人,才有辦法好好戰鬥。
換句話說,就是……
「嗬嗬嗬,會長,你要指定我嗎?」
說出這番話的男子將目光投向真一,同時推高牛仔帽,酷酷地笑了。
真一從來沒看過司馬阪練習的樣子,所以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會唱饒舌。
這時,司馬阪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解除了他心中的顧慮。
「遇到困難時,隨時都能找我商量喔。如果是為了my man,我會化成風趕到你的身邊。」
這句話不知聽他說過了多少遍。
「上帝火花,剩下一個名額,我選擇司馬阪同學!」
「收到。」
上帝火花高舉起橡木杖,隨後,六顆珍珠的最後一顆閃耀光芒,穿透司馬阪的雙眼。光繩將真一、森崎修女和司馬阪三人相連起來,形成一個發光三角形。
這樣一來,決鬥舞台就準備好了。瑪米拉達和別西卜加入上帝火花陣營,而森崎修女和司馬阪則是加入真一陣營,雙方各自湊到了三名mc。
「既然如此,一切隻能交給你們了!真一、留華、司馬阪大哥,拜托了!」
總算從撈泥鰍舞中解脫的緋奈向真一等人說道。
「輸、輸了我可不饒你們……絕、絕對要把梅、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給搶迴來!」
夜原聲嘶力竭地吶喊。
「嗬嗬,這還真是有趣。好了,各位,我們待在這裏會妨礙到決鬥,大家不如退到牆邊吧。」
聽到別西卜這樣說,到場觀禮的所有惡魔依言退往牆邊。
在空間變大的禮拜堂內,上帝火花跳到旁邊的桌上大喊:
「好了,接下來不分惡魔與人類!戀人、情敵、兄妹還有夥伴齊聚一堂,大家一起來押韻!一起饒舌!一起嘻哈吧!」
移動到牆邊的惡魔們傻眼地看著上帝火花。上帝火花喊著:「大聲叫!手舉高!」向惡魔們下令,於是惡魔們舉起右手,勉強喊了一聲「噢……」捧場。
「縱然這裏是惡魔的教會,竟敢跳上禮拜堂的桌子,做出那種沒大腦的行為……我可不能坐視不理!給我覺悟吧,臭大哥!」
話說完,森崎修女率先點燃戰火。
『在我麵前禁止狡辯,這裏好歹是禮拜堂,髒腳踩進態度囂張,出拳揍飛也無妨?我手持麥克風,召喚聖德芬,死了幫你朗讀聖經,火力全開將你擺平!』
那些歌詞化成立體藍字群,在森崎修女的麵前落下,形成一個頭幾乎頂到三層樓高禮拜堂天花板的巨大天使。
「嗚喔喔喔!那個天使好眼熟啊!」
「那、那是跟鄰國的撒旦殿下發生過好幾次小衝突的聖德芬!」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巨大天使,退到牆邊的惡魔們嚇得發抖。
命中注定要與大天使米迦勒攜手對抗撒旦的天使──聖德芬。那具龐然巨體揮出拳頭,將上帝火花從桌上揍飛出去。
「咕喔喔喔!」
上帝火花撞上後方的祭壇。隨後,他的右腳踝和左手腕分別銬上寫著「禮拜堂」和「聖德芬」的鐵環。
「森崎同學,幹得漂亮!」
「那是當然。」
真一和森崎修女互相擊掌。
「哇哈哈!不愧是留華,很有一套嘛!不過,真要本大爺來說的話,還是太嫩了!好了,這次換你接招了!」
話說完,上帝火花對著橡木杖頂端唱出饒舌:
『害怕了吧,聖德芬(sandalphon)!我們現在是七人成軍,先來兩個仙杜瑞拉(drillon),你的饒舌聽來微妙。剩下兩人是慈禧太後,還帶著大炮,戰鬥舞台是禮拜堂,攻擊目標不限對象!』
上帝火花編唱出那段歌詞的同時,原本銬在他的右腳踝和左手腕上的鐵環應聲粉碎。
隨後,禮拜堂變化成戲劇的舞台,隻見兩名身穿華美中國服飾的女演員走出後台,看來似乎是飾演清朝的女中豪傑──慈禧太後。兩名飾演慈禧太後的演員推著車輪大炮,將炮管對準身軀龐大的聖德芬。
「哎呀──!開火──!」
女演員們大喊一聲同時,兩挺大炮相繼開炮。聖德芬承受到火炮攻擊,身影宛如一陣風般消散無蹤。
「不、不可能!」森崎修女喊道。
「嗚喔喔喔!那個巨大天使一下子就被炸飛了!」
「好強、那個男人太強啦!他莫非是撒旦殿下的繼承者嗎?」
惡魔們齊聲讚揚上帝火花。
隨後,後台又出現兩名飾演仙杜瑞拉,也就是灰姑娘的女演員。兩名仙杜瑞拉身穿純白色禮服,手上高舉著玻璃鞋,對著森崎修女、真一還有司馬阪三人一陣痛打。
「痛啊啊啊啊!」
「嘿~~嘿~~那支鞋也太硬了吧!」
下一刻,真一等人的右腳踝和左手腕分別銬上寫著「微妙」和「不限對象」文字的鐵環,那股重量壓得三人搖晃站不穩。
「我、我們全部都有……?」
「哇哈哈!本大爺的饒舌是針對所有人,當然是人人有獎啦!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本大爺要將你們一網打盡的意誌啦!」
上帝火花放聲笑道。
真一拖著變重的身體,把臉湊近森崎修女和司馬阪說:
「總而言之,上帝火花之後再解決,先鎖定別西卜攻擊吧。處在這個歌詞不會自動編唱出來的空間裏,那家夥應該無法好好戰鬥。」
「我明白了,我跟那隻臭蒼蠅還有私人恩怨,看我把他打飛。」
「嗯,馬上用捕蠅紙包住他吧。」
森崎修女和司馬阪點頭同意。
「喂,你們也來唱饒舌!讓那些家夥聽聽惡魔創作的歌詞!」
上帝火花對著別西卜和瑪米拉達說道。
然而,瑪米拉達依然動也不動。上帝火花歎了一口氣後,看到別西卜在一旁不知所措,於
麵積比在久留白鎮看到的月亮大上十倍。在如此巨大的弦月之下,矗立著一座外觀看似德國古堡的城堡。
城堡建在褐色岩表裸露的懸崖上,模樣令人聯想到繪本裏出現的惡魔城。
事實上,那裏也正是惡魔的居所。從玄關延伸出去的石板路盡頭上,豎立著一道巨大拱門。門口旁邊掛著門牌,上頭用人類絕對看不懂的文字寫著「梅菲斯特菲雷斯」,底下還有一個寫著「犬」字的標誌。不知為何,唯獨那部分是用日文書寫。
這裏是瑪米拉達的老家──梅菲斯特菲雷斯家。在瑪米拉達居住的國度,梅菲斯特菲雷斯家也名列在十大名門內。
瑪米拉達待在古堡中自己的房間裏,手肘抵在窗邊眺望著夜空。
房間是鋪著紅地毯的石屋,寬敞度相當於音川家的客廳。牆壁上掛著從音川家帶來的「圖解惡魔?塞西爾」的海報,氣氛跟石屋完全不搭調。
旁邊的架子上排列著嘻哈唱片,而真一送的公雞玩偶也擺在上麵。
木門被敲響,緊接著傳來瑪米拉達的父親梅菲斯特的說話聲。
「瑪米拉達,你在嗎?」
梅菲斯特走進了房間。他是一個彎腰駝背的白發老翁,也是上帝火花的契約惡魔。從五百多年前開始,他就一直是這副模樣。
「把拔,有什麽事嗎?」
瑪米拉達口氣冷淡地說道,臉始終朝向窗外。
「聽說你總算迴來了,別西卜想過來看看你。」
瑪米拉達的未婚夫──別西卜。
全名是海斯克?烏卡拉戴盧蘇?別西卜。他是別西卜家的獨生子,家世堪比梅菲斯特菲雷斯家。別西卜一族代代身懷驅使蒼蠅的能力,因此族長擁有「蒼蠅王」的稱號。話雖如此,這並不是指他就是國王。他其實是一個將連鎖餐廳展店到國外的大企業家。
「我現在不想見什麽蒼蠅。」
瑪米拉達說道。
「……你還想著音川真一嗎?那個人究竟哪裏好,他根本不接受你的追求吧?」
「把拔才不會明白呢。」
她這麽說的聲音十分微弱,並沒有傳到梅菲斯特的耳裏。
「相較之下,別西卜可是個好男人喔。他是下任董事長,而且又有錢……啊……咳咳。我是說,他肯包容你直到婚禮前一天才迴來,是個有度量的男人,更重要的是長得帥。」
「把拔,你不用勉強啦,我已經決定乖乖結婚了。」
「……對不起,瑪米拉達。」
梅菲斯特臉上浮現出內疚的表情。
這時,一名男人伸手推開梅菲斯特,走進了瑪米拉達的房間。
不對,這該說是「一名」還是「一隻」呢?
「咈咈、咈咈咈!瑪米拉達美眉,你總算迴來了啊。真是個壞孩子呢。明天就是婚禮了,還讓我等到最後一刻。」
短腿外加肥肚腩。身上穿著添上金色刺繡的藍色花襯衫,外麵套著一件鑲著紅、藍、綠等五顏六色寶石的紅色夾克。
打扮低俗,看起來就是個有錢公子哥。頭上同樣戴著鑲滿寶石的帽子,而藏在底下的那張臉,長著碩大的紅色複眼和芝麻鼻,以及像人類一樣發達的口器。
「哎呀,不好意思,別西卜,因為瑪米拉達說無論如何都想幫音川真一過生日呢。明天的準備工作幾乎全交給你包辦了,實在很抱歉。」
梅菲斯特恭敬地低下頭。
「苦苦、苦苦苦!瑪米拉達美眉還對人類有所眷戀嗎?」
「哼,我跟你結婚隻是做做樣子,等到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的事業步上軌道,我馬上就會迴到真一身邊。」
瑪米拉達沒好氣地撇過頭去。
「哭哭、哭哭哭!你如果再說這種話,我就要化身蒼蠅王,讓蒼蠅肆虐人間了喔!我會讓蒼蠅塞滿汽車和飛機的引擎室,引發交通意外喔!」
「不可以那樣做!」
眼見瑪米拉達表情急迫,別西卜發出「咈咈咈」的笑聲,高興地拍拍手。
「那樣的話,瑪米拉達美眉就必須永遠待在我身邊。我是下任董事長,董事長夫人可是夢想般的生活吧?我家有蒼蠅型的私人飛機和遊泳池,還有幾萬隻蒼蠅仆人任你使喚喔!」
「…………」
瑪米拉達緊咬著嘴唇,始終緘默不語。
別西卜走近她身邊,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對此,瑪米拉達隻是皺著眉頭,並沒有揮開他的手。
說要嫁到以前上門提過親的別西卜家,藉此取得貸款的就是瑪米拉達本人。梅菲斯特知道瑪米拉達很排斥這樁親事,盡管如此,他卻無法反對。梅菲斯特的公司正麵臨史無前例的財務困境,如果不能從某個管道得到貸款,家人與旗下的大量員工就會因此流落街頭。
「真的很對不起,瑪米拉達。」
梅菲斯特用誰都聽不見的聲音低語道。
「嶽父,可以讓我跟瑪米拉達美眉獨處一下嗎?」
別西卜發達的短舌從口器裏瞬間吐出。
「別西卜,我身為女方親屬,對於婚前性行為實在是……」
「咈咈咈!放心吧,嶽父。我不是那麽下流的男人,隻是好久沒見到瑪米拉達美眉了,想跟她談情說愛一下。」
梅菲斯特瞅了瑪米拉達一眼,隻見她依然低著頭,什麽話都不說。
梅菲斯特將她的沉默視為同意,準備靜靜離開房間。
緊接著──
瑪米拉達的房間中央出現了一個閃耀金光的魔法陣,直徑達一公尺。
在場三名惡魔看到上麵描繪的圖紋,立刻明白那是連接魔界與人界的大門。
「什什、什麽狀況啊?」
別西卜大聲驚唿,從瑪米拉達的身邊退開。
不久後,有五個人類像是被吐出來一樣,從那個魔法陣裏冒了出來。
五人分別是夜原、緋奈、森崎修女、司馬阪以及……真一。
「好、好厲害……四周景象真的瞬間變了耶。」
「這裏就是魔界嗎……原來如此,彌漫著令人反胃的邪惡氣息呢。」
「嗬嗬嗬,讓我想起了跟通緝犯們幹架的寂寥酒館呢。」
在眾人各自發表感想時,夜原率先撲到了窗邊的瑪米拉達的胸前。
「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竟、竟然突然就消失不見,太、太過分了……」
瑪米拉達被夜原抱著,雙眼圓睜地說:
「麻裏子還有大家……連真一都來了。你、你們怎麽會過來?」
「當然是來帶你迴去的啊!」緋奈說道。
「嗬嗬嗬,公主。一句話都不說就消失,你也太見外了。」司馬阪說道。
「我來這裏的理由跟大家不同就是了。」此話出自森崎修女之口。
瑪米拉達看著真一。
雖然真一的表情依舊冷淡,但他還是搔了搔頭,接著低聲說道:
「……明天還有嘻哈研究社的表演耶,身為社團顧問竟然放棄責任,實在不可原諒。」
「你、你特地跑來魔界,就隻是因為那種理由……?」
瑪米拉達小聲嘟噥。
原本以為再也無法見麵的大家,如今跑過來找自己,還說要帶自己迴去。
真一等人肯定不能明白,瑪米拉達有多麽開心。因為她實在想不出該如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感受。
內心在動搖。一度下定決心的瑪米拉達,此刻心中產生劇烈動搖。
這時,未婚夫煞風景的笑聲化作堅固的鎖鏈將她束縛。
「壞壞、壞壞壞!可惡的
人類,你們是讓身體進入假死狀態,追著瑪米拉達美眉來到這裏的嗎?在魔界,我可是能撕裂靈魂本身,抹消你們的存在喔。」
別西卜發達的嘴巴勾起新月般的弧度。
森崎修女露出充滿自信的表情,向前踏出一步。
「哦~~死蒼蠅,有本事就試試看啊。老娘叫森崎留華,是一位驅魔師。成為抗邪惡格鬥奧義──『默示錄的智天使(apocalypsis cherubim)』的犧牲品吧!」
話才說完,森崎修女就側身擺出戰鬥架式。從那張可愛的嘴裏發出「喝……」的嘶吼。
「咈咈咈!別逗我笑了!雖然自稱什麽驅魔師,但你的對手頂多是身在人界的超低級惡魔吧?那種角色跟我可不是同一個次元啊!」
「那就試試看啊!」
森崎修女以爆炸般的氣勢衝向別西卜,接著瞬間在他眼前蹲下,速度快到幾乎出現殘影。隨後,蹲在地上的森崎修女使出豪邁的掃堂腿,威力感覺連大樹都能連根拔起。
然而,別西卜的身影早已不在。他正站在森崎修女的背後,速度簡直像是瞬間移動。
「什麽──!」
森崎修女立刻迴頭,在扭轉身體的同時,站穩腳步全力揮出右直拳。
隻不過──
「有價證券拳!」
理應較慢出招的別西卜的拳頭卻後發先至。右臉中拳的森崎修女被打飛到房間角落,身體撞上了石牆。
「咕嗚!這、這家夥是怎樣……!」
「咈咈!舞動如蝶,螫刺如蠅。區區人類怎麽可能贏得了我!」
別西卜說道,一邊模仿拳擊手對著空氣揮拳。
別西卜很強,果然是名氣響亮到人間的知名惡魔。就連具備超人般體能的森崎修女也被當成小孩子耍,雙方實力差太多了。
「好了──打擾我跟瑪米拉達美眉的蠢蛋們,我要慢慢撕裂你們的靈魂,再麻煩我家餐廳專屬的垃圾迴收業者,把你們做成蒼蠅的飼料吧。」
雖然像是個笨蛋,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嚇人,而且別西卜真的有能力付諸行動。
真一嚇到有點退縮,但最後還是緊咬嘴唇,擺出重心放低的姿勢。他將右手打橫伸直,作勢要召喚二派克的撒旦麥克風。
不行,真一會被殺──瑪米拉達心想。
即使借助二派克麥克風的力量,向別西卜挑戰饒舌對決並取得勝利,也隻能讓對方服從自己三十分鍾。在那之後,別西卜將會勃然大怒。這樣一來,真一勢必會被殺死。要是一個不好,別西卜或許會將憤怒的矛頭指向人界。
「真一,住手!」
瑪米拉達擠出由衷乞求的聲音。
「放心吧,瑪米拉達。隻要使用撒旦麥克風,我就不會輸給任何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
瑪米拉達大聲打斷真一的話。受到那股驚人的魄力所震懾,不隻是真一,就連緋奈和司馬阪,還有別西卜都頓時語塞,紛紛轉頭注視瑪米拉達。
現場陷入一片沉默,這時,瑪米拉達平靜地說下去:
「算我求你,迴去吧。」
「你、你在說什麽啊?這樣下去,你不就……」
「沒錯!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再也不會迴到人界了!」
瑪米拉達再次大聲喊道。
「……不、不會的,梅、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我不接受!」
「就是說啊,瑪米拉達。你也很排斥這場婚姻,對吧?所以我們才……」
盡管夜原和緋奈這樣說,瑪米拉達還是不停搖頭。
「我不排斥!我已經決定要跟別西卜結婚!你們不請自來,擅自跑到我家,這樣讓我很困擾啊!」
瑪米拉達緊閉著雙眼,揮舞著拳頭喊道。
「……公主,隻要你願意開口求助,我們有覺悟去做任何事情喔。」
司馬阪表情認真地說道,但瑪米拉達還是堵住耳朵,聲嘶力竭地叫喊:
「我說夠了!大家快點迴去!迴去迴去迴去!」
「喂、喂,瑪米拉達……」
瑪米拉達堵住雙耳蹲下身,真一走上前,試圖將手搭到她的肩上。
「拜托你不要過來!」
瑪米拉達說出的拒絕,在周圍形成看不見的牆壁,讓真一的手在半空中戛然停止。
「瑪米拉達……這樣真的好嗎?」
真一緩緩說道,彷佛試圖用言語穿透圍起瑪米拉達的牆壁。
瑪米拉達抬起頭,隻見她的雙眼紅通,眼眶積滿了淚水。
「我……我……!」
雖然想更明確地說出拒絕的話,但是一看到真一的臉,卻怎樣都開不了口。兩人至今共度的許多迴憶成為了阻礙。
「如、如果你真的不想迴去,我、我也……無所謂就是了。」
一如往常的苦瓜臉,配上有點煩惱的表情。一邊搔著腦袋,一邊噘嘴說道的真一微微發出「嘔惡……」的聲音,隨後就用手捂住嘴。他在忍耐想吐的感覺。
瑪米拉達知道,那是真一說謊時會出現的特有症狀。
她使勁咬住嘴唇,如果繼續看著真一的臉,她就真的要崩潰了。因此,瑪米拉達扭過頭去,不讓真一看見自己的眼淚。
瑪米拉達就這麽背著真一,並直直伸出右手,說出決定性的一句話。
「我不想再見到真一了!我……我已經……不喜歡真一了!我要跟別的男人結婚!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她在右手凝聚魔力,接著朝真一釋放。
下一刻,爆炸聲響徹了瑪米拉達的房間。
◇
「……我究竟是怎麽了?」
真一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
這裏是一個讓人聯想到古羅馬神殿的房間,地板牆壁皆由石材建造,還豎立著等間隔排列的圓石柱。天花板高聳,空間麵積也十分寬敞,大小堪比一座體育館。四周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是燃燒的火炬,因此房間內相當昏暗。
真一躺在堅硬的大理石床上,牆邊鑲著石獅口,隻見獅口不斷噴水,源源不絕流進用大理石圍成的正方形水槽。因為水麵冒著蒸氣,可以推斷出那是洗澡池。
這裏是浴場嗎……我怎麽會睡在這種地方?
真一摁著隱隱作痛的腦袋,開始追尋模糊的記憶。
記得自己追著瑪米拉達來到魔界,然後被瑪米拉達炸飛……
之後的事情就想不起來了,記憶的線索嘎然中斷。
真一姑且先跳下石床,推開看似出口的鐵門。
耀眼的陽光映入眼簾,直到剛才都待在昏暗的浴場裏,真一因而感到頭暈目眩。
眼前有一個排列著圓柱,看起來像是涼亭的地方。
涼亭內擺著大理石桌椅,隻見緋奈、夜原和森崎修女三人就坐在那裏。
「啊,真一,你醒了啊。」
緋奈說道。
「這裏是什麽地方?」
站在圓柱後麵,身穿輕便和服的亞畢戈迴答了真一的疑問。
「這裏是在下的家。」
真一詢問了事發經過。當時,他挨了瑪米拉達的爆擊而陷入昏迷後,似乎是因為瑪米拉達開口求情,別西卜這才放過了所有人。隨後,緋奈一行人就扛著昏迷的真一離開了瑪米拉達的家。這時,眾人正好遇到過來看情況的亞畢戈,於是他就把所有人帶迴家了。
「想不到你竟然會來接我們呢。」
真一對亞畢戈說道。
「惡魔能掌握契約者的所在地,這你也知道吧。畢竟朝日奈緋奈說了,要送在下澡
堂的折價券。在下隻是覺得,如果她在完成諾言前死掉的話,會讓人很傷腦筋而已。」
「話說迴來,司馬阪同學呢……?」
「我在這裏。」
司馬阪從真一剛才所在的屋子的其他房間走了出來。
他不知為何穿著一身浴袍,頭上還戴著牛仔帽。
「在下住家的洗澡池如何呀?讓在下聽聽你這個隱性澡堂愛好者的意見吧。」
「不錯啦,真要說什麽的話,我建議你在浴室裏養馬。最好是白馬,可以的話,選母馬來飼養。」
「你說什麽……?馬兒要是鬧起性子,就無法靜下心來泡澡吧。這其中有什麽涵義?」
「那些你就自己思考吧。」
「嗚……!這個男人實在高深莫測!」
反定肯定沒什麽涵義。
「司馬阪同學剛才在洗澡嗎?可是我在剛剛的浴場裏沒有看到你耶。」
真一說道,為此,亞畢戈深深歎了一口氣。
「跟槍手比起來,你真是有眼無珠呢。你剛才是待在寢室啦。」
寢室裏怎麽會有個大浴池……
一問之下才知道,在亞畢戈的家裏,全部的房間似乎都設有浴池。
「那麽,會長的身體不要緊了嗎?」
森崎修女說道,隻見她的右臉頰帶著瘀青,那是被別西卜毆打時受的傷。
反觀真一,他的傷勢並不嚴重,大概是因為瑪米拉達有抑製力量。
「嗯。對了,我睡了多久?」
「現在好像是早上八點,會長大概睡了半天吧。」
早上八點……魔界的時間流動似乎跟我們的世界一樣。再說這裏是地球嗎?
盡管心中抱持著諸多疑問,但真一決定不要多想。
亞畢戈的家蓋在小山丘上,隻要走到涼亭邊,就能一覽這個國家的街景。真一手扶著柵欄,試著俯瞰底下的城鎮。
鎮上有外觀類似中世紀歐洲民宅的房屋,也有高樓大廈參差林立,還有高速公路在大樓縫隙間穿梭,遠方更有看似東京晴空塔和凱旋門的建築。
「……那該不會是自由女神像吧?全是一些仿冒建築啊。」
在黑色自由女神像附近,有一棟掛著巨大廣告牌的大廈。雖然文字看不懂,但看得出是一幅外貌呈現暗紅色,長著一百隻手臂和五十張臉的怪物圖像。那是瑪米拉達以前秀給真一看的吉祥物,百臂巨人「阿百」。
「那是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經營的物流公司形象代言角色,至於旁邊的建築,則是別西卜家的連鎖餐廳『蒼蠅屋』的分店之一。」
並肩站在真一身旁的亞畢戈進行介紹。
從竿子延伸出去的長方形招牌轉個不停,雖然文字同樣看不懂,但上麵畫著q版的蒼蠅圖案,以及飛繞著幾隻蒼蠅的牛排肉。真一覺得招牌看起來實在不太能勾起食欲。
「喂,真一,你傻站著幹嘛?既然身體好了,就過來這邊開會吧。」
坐在桌子上的緋奈說道。
「開會……?」
「……當、當然是搶迴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的作、作戰會議啊……!」
他想也是。
用不著夜原說,真一已經猜測到了。
「那隻臭蒼蠅,竟敢揍老娘的臉。不把浪女惡魔搶迴來,讓他嚐嚐恥辱的滋味,老娘怎能甘心?」
森崎修女坐在緋奈身旁,交疊著雙臂說道。雖然她在別西卜麵前顯得毫無招架之力,但看樣子還沒喪失鬥誌。
「根據亞畢戈的說法,再過四小時……到了中午,瑪米拉達的婚禮好像就要開始了。另外,我們能夠待在魔界的時間隻有三分之二天。大約再過六小時,靈魂好像會被強製送迴留在人界的肉體。也就是說,時限是下午兩點。在那之前,我們得將瑪米拉達帶迴去才行。」
「所、所以音川同學……要、要開會就動作快……!」
緋奈等人朝真一逼視過來。
過了一會兒,真一歎了一口氣,並轉身背對他們。
「會長?」
森崎修女發出狐疑的聲音。
「瑪米拉達叫我們迴去。既然再過六小時就會強製返迴人界,那我們就靜靜等到那時候吧。」
「啥、啥啊?喂,真一,你在說什麽啊?」
緋奈從椅子上起身說道。
真一背對著眾人,接著把話說下去。
「這是那家夥所期望的婚姻,已經沒有我們出場的餘地了吧。」
「你、你是白癡啊!你也看到那封信了吧,信被淚水浸濕了喔!字還寫得歪七扭八!那算什麽期望的婚姻啊!」
那種事情他也明白,真一當然知道瑪米拉達不想結婚。
然而,麵對前來帶她迴去的真一等人,瑪米拉達卻說了「迴去」這種話。為了重振父親的事業,她下定了各種決心,其意誌相當堅定。
「那家夥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我想尊重她的決定。這已經不是我們這些外人可以介入的問題了。」
「……真一,你是認真的嗎?」
緋奈知道真一是個藏不住謊言的男人,因為他隻要一說謊,肯定會出現嘔吐症狀。
而此刻的真一,看起來不像是在忍耐想吐的感覺。
「當然。現在要是將瑪米拉達強行帶迴去,她家的問題該怎麽辦?我們能夠解決嗎?」
聽到真一這句話,緋奈不禁陷入了沉默,因為他說得十分正確。
涼亭頓時鴉雀無聲,稍過片刻後,夜原出聲打破了這片寂靜。
「……就、就算是那樣,我、我也希望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迴來。」
「隻是抱持那種希望,你以為就能解決問題嗎?那樣的話,夜原同學你們自己去擺平。我……不管了。」
話說完,真一沒看任何人一眼,徑自邁步離去。
沒有人叫住他,話說到這種地步,眾人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麽。之後,真一就這麽迴到了自己剛才所在的寢室。
真一反手關上鐵門後,嘴裏發出低語:
「怎麽可能把她帶迴去……」
其實他告訴緋奈等人的正論根本不重要,自己會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想見瑪米拉達,分明是如此,卻遭到了拒絕,這才是讓真一感到最痛苦的事。
隻要她說想一起迴去,那麽不管使出任何手段,他都會把人帶走。
──我說夠了!大家快點迴去!迴去迴去迴去!──
瑪米拉達昨晚的模樣閃過腦海,她緊閉著雙眼,揮舞雙手如此喊叫。
那副模樣令人心痛,顯然是逼著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我……我已經……不喜歡真一了!我要跟別的男人結婚!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真一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不喜歡」這個字眼,那句話像一把刀刺進真一的心髒,帶給他難以忍受的痛。
「為什麽不肯說要一起走?如果被單方麵拒絕,我不就無能為力了嗎……」
真一連站也站不穩,背靠著門滑坐下來。
他用手掌摀住臉,感覺眼前一片濕潤模糊。
這時,他才開始意識到自己正在哭泣。
◇
「咈咈、咈咈咈!瑪米拉達美眉,你的禮服打扮果然也美極了!」
別西卜在穿著純白禮服的瑪米拉達身邊跳來跳去。他身穿白色晚禮服,因為沒有戴帽子,頭上露出了兩根觸角。
這裏是舉行婚禮的教會休息室,當然備有新郎新娘各自的休息室,但別西卜想在典禮開始前,看看瑪米拉達穿上禮服的模樣,於是就過來了。
「嗯──瑪米拉達美眉真的很
可愛喔。喂,把相機拿來!」
別西卜對蒼蠅侍從如此下令,接著使用對方送上的相機,瘋狂拍攝瑪米拉達的身影。
瑪米拉達撇過頭去,雙手始終握著真一送的公雞玩偶布拉姆斯。
真一,對不起。我昨天說了那種話,真的很抱歉。我們已經不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希望真一討厭我……
「很棒喔,瑪米拉達美眉,那種傷心表情也讓人欲罷不能呢!咈咈、咈咈咈──!」
「拜托你不要那樣笑,簡直跟梨田像極了。」
「梨田是你的人類朋友嗎?那個人肯定也喜歡蒼蠅吧。話說迴來,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昨晚竟然闖來這裏,真是嚇了我一跳啊。失戀男死纏爛打的模樣,真是教人作惡呢。咈咈咈!」
聽到這句話,瑪米拉達握緊手中的布拉姆斯。
「不要說真一的壞話。」
「咈?不是,why?」別西卜歪頭納悶說:「啊,對了。這麽說來,昨天那群人類當中,好像有幾個過來祝福我們的婚禮喔。因為是瑪米拉達的朋友,我就招待她們進場了。」
「咦?這是什麽意思?」
「放心,我不會動粗的啦,咈咈!」
◇
教會的禮拜堂空間寬敞。
圓頂狀的高聳天花板上,掛著豪華絢爛的水晶吊燈,底下橫列著四排四人座木椅。
天花板上畫著意義不明的圖畫,雖然看似米開朗基羅的宗教畫,但登場人物全是惡魔。城鎮景觀也是如此,看來惡魔們有模仿人間事物的習慣。
距離瑪米拉達和別西卜的婚禮開場,還剩下二十分鍾左右。禮拜堂內擠滿了穿著黑色禮服的惡魔。
「哎呀,阿斯莫德女士。這次承蒙您遠道而來,實在不勝感激。it業界的景氣如此繁榮,實在是太好了呢。」
貌似別西卜親屬的蒼蠅頭惡魔,向長著牛臉、人臉、羊臉等三張臉的胖惡魔搭話。
「哈哈,畢竟我有三張臉,世界經濟的前景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對了,聽說這次兩家的新人結婚,巴羅爾閣下也會到場觀禮呢。竟然特地從鄰國來訪,貴府名望實在令人佩服。」
在擠滿惡魔的會場最後方的席位上,可見緋奈等人的身影存在。
「可惡……密密麻麻的都是惡魔,乾脆炸掉這座教會算了。」
森崎修女緊咬著牙關,一副作勢要衝出去的模樣。
「好、好棒……有、有好多我仰慕的惡魔……」
夜原則是兩手貼著臉頰,整個人陷入了陶醉。
「喂喂,夜原同學。我們接下來要跟這群惡魔戰鬥耶,拜托你振作一點。」
緋奈說道。
在那之後,她們還是沒能說服真一。因此,緋奈三人決定闖入瑪米拉達的婚禮。她們原本打算跟隨一開始就受到招待的亞畢戈一起悄悄混進會場,但沒想到列席名單上也登記著緋奈等人的名字。
這大概是出自別西卜或瑪米拉達的安排,因此,她們得以光明正大通過招待櫃台。
「惡魔竟敢在教會辦婚禮……身為教會人士,我越來越無法原諒了!」
自從來到教會之後,森崎修女就一直是這副德性。
「留華,你冷靜點啦,要鬧場等一下再說。」
緋奈等人擬定的作戰非常簡單。
她們計劃在瑪米拉達和父親梅菲斯特一起走紅毯時,直接衝出去擄人。由三人之中最能打的森崎修女充當肉盾,再由緋奈和夜原兩人扛著瑪米拉達逃跑。
經過一番考慮後,她們判斷這是唯一的辦法。
嘖,要是能使用聲名顯赫先生的撒旦麥克風,我就能幫上忙的說,真是沒出息……
「朝日奈緋奈啊,雖然說過很多次了,但在下可不會出手相助喔。在下會當作沒聽見你們的作戰計畫。」
坐在緋奈身旁的亞畢戈平靜地說道。
他穿著一套正式的黑色禮服,頭上也沒戴洗臉盆。畢竟是來參加婚禮,再怎麽說也不會穿著平常的輕便和服出席。緋奈等人穿著的黑色禮服,自然也是亞畢戈所準備的。
「知道了啦,我不會給你找麻煩。夜原同學、留華,你們聽好了。等到瑪米拉達一出現,我們就一起衝出去。」
聽著緋奈說的話,夜原和森崎修女用力點了點頭。
◇
真一坐在亞畢戈家涼亭的石椅上發呆。
他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智慧型手機,但是這裏當然收不到訊號。螢幕上顯示時間為十一點四十分。
距離典禮開始,大約還有二十分鍾嗎……那家夥真的要結婚了呢。
真一雙肘撐在大理石桌上,沉沉地歎了一口氣。當他閉上眼,腦中浮現的淨是與瑪米拉達共度的點點滴滴。這段日子以來,真的發生了許多事,雖然很難說都是快樂的迴憶,每段記憶卻都猶如寶石般閃亮而珍貴。
最後的記憶,停在瑪米拉達說出的拒絕話語。真一想到這裏,就覺得胸口又傳來一陣刺痛。
「嘿~~嘿~~會長。澡盆仔家裏有好多洗臉盆喔,要不要用這個來玩積木啊?」
司馬阪捧著一堆洗臉盆走過來,接著「咚」一聲放到大理石桌上。
真一看著司馬阪,接著又再一次歎氣。
「……你沒去啊?」
他沒有勇氣說出是參加瑪米拉達的婚禮。
「那還用說。」司馬阪推高牛仔帽說道:「我是會長的摯友啊。摯友正在沮喪,我怎麽可以放他一個人呢?」
司馬阪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這個男人雖然是笨蛋,但真的是一個為朋友著想的溫柔家夥。因為司馬阪表現得跟平常沒兩樣,所以真一還能保持平靜。要是一人獨處的話,他或許會像剛才一樣沒出息地哭出來。
「司馬阪同學,對不起。」
「道什麽歉啊?好啦,會長,我們用這些蓋個金字塔吧。要大到可以進去的那種。」
司馬阪拿著洗臉盆,開始往地上疊。
真一麵露苦笑,決定出手幫忙。
「喂。」
這時,背後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出聲的不是司馬阪,而是其他男人的聲音。
真一迴過頭,發現眼前站著一位陌生男子。
光頭綁上頭巾,厚嘴唇蓄著一圈黑胡渣。身上穿著大件的白t恤,脖子上掛著一條金色煉子,肩上還扛著一台舊式音響。
對方是個外表看似饒舌歌手的男子。
那名男子放下音響,接著按下播放鍵,嗡嗡的重低音節拍流泄而出。男子跟著節拍擺動身體,一邊唱起饒舌:
『六十bpm(音樂速度),認識bgm,人人皆能掌握節奏。我是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的園丁,饒舌歌手都很好親近,用靈魂唱給我聽。你好嗎?』
「……嗄?」
真一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狀況。隻見那位饒舌歌手前後擺動頭部,一邊發出「oh、oh」的叫聲,接著繼續唱饒舌:
『聽說這裏有人拿著我的麥克風,所以我瞬間變身,態度認真。誰是my dawgs(自己的朋友)?光傻站著的是垃圾,持有者say「ho」──』
等一下,梅菲斯特菲雷斯家的園丁?拿著我的麥克風的人?
不會吧……
真一試著說出腦中浮現的名字。
「你難不成是……二派克……?」
「shit!」饒舌歌手伸手推開真一,接著說:「我說過拿著我的麥克風的人say『ho』吧,就是你這家夥嗎?是的話就say ho──!」
「啊,呃……h、ho……」
真一說著,同時懦弱地舉起拳頭。饒舌歌手見狀
,隨即上前緊抱住真一的身體。
「ok,my dawgs。你就是真一嗎?能見到你是我的榮幸。」
「那、那個……你就是那位傳奇饒舌歌手……二派克?」
饒舌歌手關掉音響的開關,接著伸出雙手食指往下一比。
「沒錯,二派克is in the house(二派克在此登場)。」
「那、那你怎麽會是……講日語?」
「嘿~~嘿~~會長,這有什麽好驚訝的,我也是講日語啊。」
司馬阪說道,為此,真一客氣地吐槽說:「你是日本人吧。」
二派克針對語言的問題進行了說明。
魔界是靈魂的世界,隻要處於隻有靈魂沒有肉體的狀態,似乎任何人都能展開溝通。日本靈媒師招來美國人的靈魂時,也是用日語交流,道理就類似那樣。就像瑪米拉達或亞畢戈這些跟日本人簽約的惡魔,開始變得會講日語,似乎就是因為那樣,才有辦法跟魔界的其他惡魔正常交流。
「不過,真沒想到有一天能見到二派克本尊……」
「老爺說使用我的麥克風的mc來到了魔界,我聽到時也嚇了一跳啊,brother。」
話說完,二派克朝真一頂出了拳頭。
「老爺是指瑪米拉達的父親嗎?」
真一開口詢問,二派克卻一聲不吭,隻是擺出頂拳的姿勢,目不轉睛盯著真一瞧。
大概是等著跟自己碰拳吧,真一這樣想,伸出拳頭輕輕碰了二派克的拳頭一下。
「ok!哈哈哈!」
二派克接著又用雙手跟真一擊掌,他看來是個情緒相當激動的男人。
「沒錯,老爺就是指瑪米拉達大小姐的父親。因為真一來了,所以老爺就叫我過來找你談談。」
瑪米拉達的父親為何要特地派二派克過來呢?難道是有什麽企圖嗎?
真一想不明白。在這段期間,司馬阪上前跟饒舌界的傳說人物二派克握手。
「怎麽樣,真一?你現在能將我的麥克風運用自如了嗎?」
二派克說道。
「這、這個嘛……馬馬虎虎吧……」
「那樣不行啦。既然你拿著我的麥克風,不更加努力練習饒舌的話,我會很困擾啊。『以精彩饒舌抓住成功,say「ho」一聲,看見光榮。每天饒舌攝取營養,吸收完畢喊hey「yo」!』」
「啊、啊……」
到目前為止,真一在幻想的饒舌對決裏見過不少偉人。然而,站在眼前的不是幻影,而是貨真價實的偉人,實在讓他有點畏縮。
「對了,我聽說你來到魔界,就是為了從別西卜的手上搶迴大小姐。既然如此,你怎麽還待在這種地方啊?」
二派克說的那句話,深深刺進了真一的胸口。
「不、不是的,因為……那家夥不願意……」
「我不是在問那種事,你是有確實告訴大小姐『我想帶你迴去』之後,才打退堂鼓的嗎?」
真一沒有那樣說。
他好不容易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見瑪米拉達一麵,結果完全不敢說出想說的話。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說出「如果你當真不願迴去,我也無所謂」這種話來。
「……我分明討厭說謊的。」真一嘟噥道:「但隻要麵對瑪米拉達,我就怎麽也坦率不起來,怎樣都說不出真心話啊。」
真一的心理狀態,簡直就像不敢向喜歡的女生告白,而且還不小心說出討厭對方的小學生。
真一這副模樣讓二派克看不下去。隻見他聳聳肩,擺出「受不了」的肢體動作。
「你是笨蛋嗎?無論麵對什麽樣的對手,無論遇到何種狀況,我們都擁有能夠說出真心話的方法吧。」
「……咦?」
「那就是嘻哈。」
二派克臉上揚起微笑,站在一旁的司馬阪「咻──」地吹起口哨。
「嘻哈……」
「真一,你聽好了。我們所熱愛的音樂,就是真情的碰撞。即使是平常開不了口的話,如果化成押韻的饒舌,就能直接傳達出來,那就是嘻哈。而辦得到這點的家夥,就是所謂的饒舌歌手。」
話說完,二派克朝真一的肚子頂了一拳。
那並不是毆打,但強而有力的衝擊紮實傳遍體內,狠狠敲裂真一心中形成的硬殼。
「可、可是……」真一繼續說:「我要是將瑪米拉達強行帶迴去,那她家的問題又該如何解決?我根本就無能為力,我做不出那種不負責任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二派克很乾脆地說道:
「誰管那麽多啊,老爺應該會想辦法吧。」
「喂喂,哪有那麽簡單……」
「就是這麽簡單。你隻要像我剛才一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就行了。之後的事情不用管,那些跟你無關,況且大小姐被牽扯進來實在太可憐了。」
「不、不過……」
二派克歎了一口氣後,指著真一說道:
「嘿,真一,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們所熱愛的音樂,就是吐露心聲,是宣泄主張,是暢所欲言!不要因為周遭環境或對手而改變主意,隻要看誰不順眼,不管對方是總統還是惡魔,都不用顧忌,用真情的饒舌殺無赦!」
這時,包裹真一內心的硬殼粉碎散落。
吐露心聲,宣泄主張。無論麵對何種狀況,都要透過饒舌唱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那就是嘻哈,是二派克教給瑪米拉達,再由瑪米拉達教給真一知道的美妙音樂。
根本不用理會周遭人的意見,既然如此,結果如何也不重要。總之就是直率地傳達出自己純粹的心情,那就是嘻哈。
二派克再次頂出拳頭來。
真一將自己的拳頭迎上,接著兩人雙手擊掌。
「你的表情很棒喔,brother。」
二派克揚起了微笑。
沒錯,我是在猶豫些什麽?我是過來對瑪米拉達吐露心聲的。就算那家夥說「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又怎樣,如同二派克所言,「誰管那麽多啊」。
我的心意很堅定,就是要帶迴瑪米拉達,我要將這份心情傳達給她。至於是否放棄,之後再考慮就好了。先將自己的心裏話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吧。我什麽話都還沒有對她說呢!
真一向二派克低下頭,深深地鞠躬致意。雖然是初次見麵,但這個男人以饒舌歌手的身分,以一名人類的立場,替真一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課。
不對,雖然是初次見麵,但其實真一早在更久以前就認識了這個男人。真一透過他的麥克風學到了許多事,一點一點成長到今日的模樣。
「二派克,謝謝你。我要出發了!我不會再有所顧忌,會將自己的心聲全盤托出!」
真一轉身跑了出去。涼亭這裏可以看見婚禮會場的教會,典禮或許已經開始了,但誰管那麽多啊。
「等等,真一。」二派克把真一叫住。「既然身為饒舌歌手,你的衣服穿錯了吧?至少在我們那個年代,身上都是穿這種衣服。」
二派克從自備的紙袋裏拿出一套衣服。
大件的黑色連帽外套,還有深色的鬆垮牛仔褲,看起來像是二派克自己的衣服。
是要我穿上這個的意思嗎……?
真一實在有點抵觸,但是對方特地準備了衣服,他又不忍心拒絕。
「再來就是……對了。真一,你有mc名嗎?既然要站上舞台,取一個比較dope(酷)的喔。」
當然,真一從未想過,也從未報上那種名號。
這時,司馬阪「嗬嗬嗬」地笑了。
「說
到會長的mc名,早就決定好了啊。有個名號再適合會長不過。」
「什麽啊,我姑且問一下,如果是莫名其妙的名字……」
「你的名號就是mcbusta lyricer。」
◇
「請各位來賓起立,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新郎新娘進場。」
站在祭壇旁的惡魔司儀透過麥克風說道。
隨後,在禮拜堂內觀禮的惡魔們全部起立。
「來了……」
緋奈朝身邊的夜原和森崎修女使了個眼色,兩人雖然隻是輕輕點頭,但眼中蘊藏的意誌十分強烈。
緋奈等人的座位排在禮拜堂的最後方。值得慶幸的是,在四排座位當中,她們是坐在靠近紅毯的內側,因此跟走過來的瑪米拉達之間沒有障礙物阻擋。
除此之外,身穿白色晚禮服的別西卜站在祭壇前麵,這個位置距離祭壇十幾公尺,她們有機會在不受幹擾的情況下把人帶走。
緋奈這麽想著,咽下了一口唾沫。
這時,孟德爾頌的「結婚進行曲」以大音量在禮拜堂內奏起。
「可惡……惡魔的教會竟然播放這首曲子,會長聽到大概會抓狂。」
正當森崎修女喃喃自語時,入口處的雙開門緩緩地打開了。
在外頭白光的背照下,身穿純白色禮服的瑪米拉達以左手挽著父親梅菲斯特登場了。
兩人配合「結婚進行曲」的音樂節奏,平靜地走在紅毯上。
瑪米拉達隔著頭紗瞄了緋奈等人一眼,臉上笑得有些寂寞。
「朝日奈同學,還、還沒好嗎……!」
夜原敷衍地拍著手,一邊向緋奈耳語道。緋奈小聲迴答:「時候未到。」
這時,瑪米拉達和梅菲斯特緩緩走過緋奈等人眼前,觀禮惡魔們的視線也隨著兩人移動。
周圍的戒備鬆懈下來了,就是現在──
「我們上吧。」
緋奈低聲宣告後,她們便從背後撲向已經通過的瑪米拉達。
「咦?什、什麽?」
瑪米拉達瞪圓了眼,隻見緋奈像是施展拱橋摔一般抱起嬌小的她,接著夜原隨即將她的雙腿放到自己的肩上。
「很好,夜原同學,我們快跑!」
緋奈和夜原扛著瑪米拉達這座神轎衝向出口。
「你們在做什麽!」
座位最靠近的惡魔朝緋奈等人撲了上去。
「滾開!」
森崎修女擊出右拳,接著該名惡魔像紙屑一樣被彈飛了。
「苦苦、苦苦苦!大家快攔住她們!」
站在祭壇前的別西卜大喊,用不著他吩咐,觀禮的惡魔們陸續撲向緋奈等人。
然而,擔當肉盾的森崎修女憑藉超人般的體能,將襲來的惡魔一一擊退。
「混蛋──別小看驅魔師森崎留華的『默示錄的智天使』啊!」
果然,隻要不是別西卜那種名氣響亮到人間去的惡魔,看來森崎修女就能獨自搞定。
「等一下,日奈日奈、麻裏子,你們想幹嘛?」
被人扛著的瑪米拉達驚慌失措地詢問。
「我們要把你帶迴去啦!」
「我、我不會交出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
緋奈和夜原就這麽扛著瑪米拉達,直接出腿踹開了雙開門。
外頭是鋪著大片草皮的寬敞庭院,再來隻要穿過這裏就行了。
殊不知──
別西卜家的守衛,蒼蠅頭的黑衣惡魔正一字排開站在眼前,人數大約有幾百人左右。在緋奈她們進入禮拜堂前,這群人都沒有現身。
「嘖……竟然有這麽多人!」
雖然設想過會有警衛暗藏在某處,但人數卻遠遠超出緋奈等人想像。這是名符其實的擋路牆。
遲了一會兒,森崎修女也衝到了庭院。
「你們傻站著幹嘛……什麽!」
就連剛才奮勇擊退惡魔的森崎修女,看到包圍禮拜堂的蒼蠅大軍,也不禁停下了腳步。
「咈咈咈!我早看穿你們的企圖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招待你們參加婚禮,要好好感謝我喔!好了,將她們抓起來!」
別西卜走到禮拜堂門口,態度從容地笑著說道。
蒼蠅頭的黑衣惡魔們一齊撲向了緋奈等人。
「你們這群呆子,閃一邊去別礙事啦!」
盡管森崎修女發狂大鬧,但她實在敵不過這麽多人,轉眼間就被製伏了。既然連她都束手無策,緋奈和夜原當然也無能為力。
到最後,緋奈三人很快就被抓起來了。
「嗬嗬,真是有趣的表演呢。」
不知何時出現在禮拜堂前,貌似別西卜親屬的蒼蠅頭男子說道。
他的臉上刻劃著一道道溪穀般深邃的皺紋。聚集在他身後的大批觀禮惡魔對著他說:「令郎的紀念日出了這種事,真是難為您了。」因此,可以推斷他是別西卜的父親。隻是身為父親,他話說得真悠哉。
一旁看熱鬧的惡魔當中,也出現了亞畢戈的身影。
「亞畢戈!快想想辦法啊!」
緋奈說道,她被兩名蒼蠅頭的黑衣惡魔壓製在地。
「在下說過與我無關吧。」
亞畢戈閉著雙眼,平靜地說道。
「隻要你肯助陣,我就多送你一張澡堂的折價券!」
「聽起來確實很吸引人,但在下不可能跟在場所有的惡魔為敵。」
「不、不然……我、我的胸部讓你摸!」
「哼,愚蠢。在下對你的貧乳沒興趣,快點去洗澡吧。」
「那麽……瑪、瑪米拉達的胸部如何?」
「喝啊!」
亞畢戈瞬間開眼,身體快速轉了一圈後,化身成頭戴洗臉盆,身穿平常那套輕便和服的姿態。
隨後,他輕盈地縱身跳到庭院中央,接著拔出插在腰帶上的木刀,朝黑衣惡魔們砍去。
「乳欲劍(入浴券)最終奧義──魔行五段活用!不夾、要夾、在夾、若夾、去夾!」
亞畢戈劈出神速的斬擊,將黑衣惡魔們一一砍倒,緋奈三人馬上恢複了自由。
「嗬嗬,亞畢戈的劍術經過代代淬煉,正可說是傳承自乳房(父親)呢,哈哈哈。」(注:乳房日文音同父親)
別西卜的父親心滿意足地笑了。
「苦苦、苦苦苦!把拔,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啦!」
眼見亞畢戈這個匹敵自己的強者加入戰局,別西卜實在也擺不出從容的態度了。他命令親屬們出手鎮壓,隨後自己也加入了混戰。
「大家一起上!將亞畢戈和人類們抓起來!」
◇
在亞畢戈的助陣下,他們展開了頑強抵抗,但最後還是被抓了起來。
夜原和森崎修女的臉上滿是瘀青,黑色禮服也變得破破爛爛。緋奈等人雙手被繩子反綁在背後,跟著亞畢戈一起跪坐在禮拜堂的後麵。
「可惡,要是你肯認真戰鬥的話……」
緋奈瞪著亞畢戈,他跟緋奈等人不同,身體幾乎毫發無傷。因為在別西卜的懇求下,別西爸對亞畢戈開出「魔界混浴團一周券」的條件,於是他主動收起了劍。
「對方都開出那種條件了,還有哪個笨蛋會繼續戰鬥?話說迴來,不愧是別西卜殿下的父親大人,『蒼蠅屋』真是闊氣。」
「哎呀,實在不敢當,我們也看了一場好戲啊。」
別西爸走到緋奈等人身邊,搖晃著大肚腩說道。
剛才那場大亂鬥,導致婚禮暫時中止。瑪米拉達的禮服弄髒了,因此目前正在更換新的服裝。至於到場觀
禮的惡魔們,禮服則是沾滿泥土,臉上布滿瘀青,集體對著緋奈等人怒目相視。
不久後,別西卜換上新的晚禮服,並走到了緋奈等人麵前。
「受不了,真是有夠倒黴。不過這下子我跟瑪米拉達美眉的婚禮總算可以放心舉行了。」
「臭蒼蠅,別把我們晾在這邊,要殺就快動手吧!」
森崎修女怒氣衝衝地說道,對此,別西卜「咈咈咈!」地笑了。
「我刻意招待你們進場,就是想讓你們看看我跟瑪米拉達的婚禮,讓你們親眼目睹我倆交換戒指,宣誓永浴愛河的瞬間喔。因此,我還不會殺了你們。其實我最想讓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看到這一幕,隻是他怎麽沒來啊?啊,對啊,因為他被甩了嘛!咈咈咈!」
別西卜笑了一會兒後,留下「那麽,你們慢慢欣賞吧」這句話,又迴到了祭壇前。
片刻之後,惡魔司儀重新宣告瑪米拉達進場。
觀禮惡魔全部起立,孟德爾頌的「結婚進行曲」響起。在一片鼓掌歡唿中,穿著新禮服的瑪米拉達偕同父親梅菲斯特走了過來。
這次就算想撲上去,手也被綁了起來,加上那些黑衣惡魔就守在緋奈等人身旁,情況當真是束手無策。
「……可惡,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緋奈恨恨地說道。
「梅、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我、我不會放棄的……!」夜原用力擠出聲音來。
「可惡!死蒼蠅,等這條繩子解開,你就死定了!」森崎修女喊道。
「放心吧,就算你們被處決,在下也會拜托他們先讓你們洗澡。」亞畢戈貼心地說道。
瑪米拉達偕同梅菲斯特,神態莊嚴地走在紅毯上。
當兩人抵達祭壇前時,別西卜隨即上前迎接。
「那麽,無論健康、生病、富裕、貧窮,新郎都願意愛惜她、尊重她,真心相待直至生命盡頭嗎?」
手上拿著像是聖經的書,看似神父的惡魔對別西卜說道。
「我當然願意,況且我會有錢一輩子!咈咈咈!」
「喂喂!神父怎麽會出現在惡魔的典禮上啊?噓──噓──!」
森崎修女發出噓聲,卻沒有人理會她,儀式莊嚴地進行下去。
「那麽,無論健康、生病、富裕、貧窮,新娘都願意愛惜他、尊重他,真心相待直至生命盡頭嗎?」
看似神父的惡魔向瑪米拉達問出同樣的話。
瑪米拉達沉默不發一語。
「新娘?」
神父再次開口催促,瑪米拉達軟弱地迴答一聲:「……願意。」
她的模樣令人心痛,光是看著就覺得難受,但緋奈等人沒有別開視線。她們將瑪米拉達的模樣深深烙印在腦海裏,以牢記自己的無能為力。那股炙熱感使得雙眼充血通紅,進而溢出悔恨的淚水。
緊接著,神父讓瑪米拉達和別西卜交換戒指,那是罔顧瑪米拉達的意願,將她給束縛的詛咒枷鎖,也是讓她確定跟緋奈等人分別的可恨承諾。
隨後,看似神父的惡魔宣達出決定性的一言:
「那麽,有請新郎新娘進行誓約之吻。」
瑪米拉達的雙肩瑟瑟發抖,別西卜伸手輕輕掀開她的頭紗。
她的側臉此時看來就像個快要哭泣的柔弱少女。
「可惡,我們是多麽的無能為力……!」
「不、不要!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我不接受!」
緋奈低聲呢喃,夜原聲嘶力竭地大喊,森崎修女默默地咬緊牙關。
下一刻,別西卜將手輕輕放到瑪米拉達微抖的雙肩上。
「瑪米拉達美眉,今晚開始請多指教啦。」
紅色複眼發出精光,別西卜將自己的嘴湊近瑪米拉達的小嘴。
就在這一刻。
禮拜堂的大門嘰地被推開了。外頭的光亮突然照進室內,讓在場所有人一致轉過身去。
「…………真一?」
瑪米拉達輕唿一聲。她之所以語帶疑問,是因為站在眼前的男人,穿著一身b-boy打扮,而且肩上還扛著一台舊式音響,實在顛覆真一平時給人的印象。
扛在真一肩上的音響,以大音量播放著二派克生前遺留的嘻哈樂曲,聲音狠狠蓋過了靜靜填滿整座禮拜堂的「結婚進行曲」。
真一的表情相當沉穩,看不出感情波動,隻是默默注視著站在祭壇前的瑪米拉達。
「咈?這不是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嗎?你果然還是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了。不要客氣,快點進來吧。接下來,我要讓你看看我最想讓你看見的一幕……」
「瑪米拉達!」
真一無視別西卜的存在,突然大喊了一聲,音量不輸給音響聲。聲音強而有力,彷佛要撼動整座禮拜堂。
「我昨天有話不敢說出口!我是過來把話告訴你的!」
真一將音響放到地上並按下開關,接著緩步朝瑪米拉達走去。
壓倒性的音量貫通禮拜堂,就算堵住耳朵也聽得見。
那股壓倒性的存在感,讓在場所有的惡魔移不開視線。
雖然走在紅毯上,卻不容任何人撲上前的壓倒性魄力。
別西卜未曾見過真一展現出那種姿態,因而如此詢問:
「你、你究竟是誰?」
「我是mcbusta lyricer……a.k.a.魔王。除了瑪米拉達,其他的惡魔給我退下!」
強烈的聲波衝擊,將禮拜堂內所有的惡魔定在原地。倘若將其視為魔法,那用「魔王」一詞來形容此刻的真一再適合不過。就連惡魔也不容忤逆,身上釋放出絕對的王者威嚴。
「哈、哈哈哈……你這家夥總算出現了!」
「音川同學,求、求求你……把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搶迴來……!」
「嗬嗬嗬,這群臭惡魔,給我看清楚了,拋開迷惘的會長是無敵的啦!」
緋奈、夜原還有森崎修女同聲說道。
真一透過詠唱這段咒文來迴應三人。
「噪音滅絕,麥克風對決!」
下一刻,二派克的撒旦麥克風出現在真一的右手上。
「嗬嗬嗬,好啦,祭典要開始啦!」
司馬阪從真一身後走出,過去替緋奈等人鬆綁。
「你、你還想阻撓婚禮進行嗎?各位,把這些人抓起來!」
別西卜喊道,禮拜堂內的惡魔們說著:「咦──還來啊?」並歎氣,心不甘情不願地準備服從命令。
「等一下!」
這時,瑪米拉達用不輸給真一的音量,大聲製止眾人行動。
隨後,她一邊拖著禮服裙襬,緩緩折迴紅毯的方向。
「瑪、瑪米拉達美眉,你想幹嘛?」
「我有話跟他說。」
瑪米拉達和真一在紅毯的中央對峙,兩人沒有像戲劇一樣互相擁抱,彼此讓充滿敵意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錯。
「瑪米拉達,抱歉打擾你結婚啊。」
真一平靜地說道。瑪米拉達臉頰微紅,別開視線說:
「你、你來幹嘛?我應該說過……我不喜歡真一了。我……我要跟別西卜……結、結婚。」
「我沒有問你那種事,我隻是過來向你傾訴我的真情饒舌而已。」
「所以你才拿出撒旦麥克風嗎?我以前也說過,那支麥克風是由我注入魔力的產物,對我可起不了作用。」
「我當然不打算靠這支麥克風的能力讓你屈服,況且我要讓你聽的不是自動編唱的歌詞,而是單憑我自己唱出的饒舌。」
真一想起初次遇見上帝火花的那天,看到他透過cyph
er召喚出幻影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辦到,結果後來陷入了極度的沮喪中。
因為瑪米拉達當時這樣說:
──要像上帝火花一樣,隨時都能自由地召喚幻影,就必須靠自己唱出即興饒舌。因此,真一是辦不到的喔──
他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學不來上帝火花那一套,才會覺得沮喪。
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瑪米拉達說了「真一辦不到」。
……不知何時,我開始覺得唱饒舌很帥氣,開始覺得能夠不斷即興編出歌詞的饒舌歌手很帥氣。而我也開始將召喚幻影之類的事情拋諸腦後,變得想嚐試那樣做。
那是我的心聲,是我想告訴你的話之一。因此,我要向你證明,自己學會了饒舌,然後大聲唱給你聽。
真一深吸一口氣,接著大聲說:
「接下來,我要向你吐露心聲!就算這次不能說服你,我也會找時間重迴魔界!直到我的聲音傳達給你為止,我會不斷嚐試!給我聽好,瑪米拉達,這就是我的真情饒舌!」
就在真一準備對著撒旦麥克風唱出饒舌時──
下一瞬間,禮拜堂內響起了第三道嘹亮的聲音。
「音川小弟,那可沒得商量喔。」
祭壇旁邊的門打開,一個男人從中現身。
男子身穿漆黑長袍,肩上扛著頂端嵌著麥克風的橡木杖──
「因為這一次,我會讓你再也不能召喚那支可以通往魔界,還能將對手強製拖進饒舌對決的麥克風。」
他是所向無敵的饒舌歌手──上帝火花。
「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神父出現在教會裏,有什麽不對嗎?」
真一直到現在才想起一件事,上帝火花跟梅菲斯特之間,也持有存在強烈羈絆的道具,就是他們一起買的那雙襪子,所以他也能自由開啟連接魔界與人界的大門。
「咈咈、咈咈咈!」別西卜發出笑聲。「其實昨天晚上放你們迴去後,他就找上嶽父了。一問之下,他說自己是追著瑪米拉達美眉的契約者來到魔界,還說什麽唯獨不原諒音川真一,所以我今天姑且請他在休息室等候了!」
沒想到他會追到這裏來……
窮追不舍的上帝火花,他那堪稱憎惡的執著心,讓真一由衷感到畏懼。
「你為什麽憎恨我到這種地步……?」
「我應該說過了吧,因為你利用撒旦麥克風,將過分的要求強加在遊戲研究會的人身上,這點讓我不能原諒。我絕對要從你手上收迴撒旦麥克風。」
上帝火花從長袍底下拿出一瓶酒,那好像是放在休息室裏的東西。隻見他拔開軟木塞,接著說:
「上帝啊!為了驅除惡人,我將喝下魔性之水,請寬恕我的罪過!」
話說完,他主動將酒一飲而盡。
「會、會長,情況不妙啊!哥哥隻要喝酒……!」
森崎修女的話還沒說完,上帝火花已經把酒喝乾了。他把酒瓶砸到禮拜堂的地板上,酒瓶發出「磅!」一聲粉碎。
隨後,醉步蹣跚的上帝火花脫掉了漆黑長袍,搖身一變成白色運動衫,搭配鬆垮牛仔褲的打扮。服裝與真一的黑色連帽外套成對比,無論願意與否,都形成了雙方強烈對立的局麵。
上帝火花露出任誰都會畏縮的目光,一邊瞪著真一說道:
「今天是個可喜可賀的日子,所以本大爺也解除酒禁啦!濫用撒旦麥克風,隨便找人挑戰饒舌對決的呆子,看本大爺把你撕成碎片!」
上帝火花操著一口卷舌音,講話喋喋不休,接著高舉起big powell的撒旦麥克風。
六顆珍珠的其中一顆發出光芒,這次真正貫穿真一的雙眼。
下一刻,big powell的決鬥空間展開,現場憑空奏起重低音的伴奏聲。
「喂、喂,真一!你、你怎麽乖乖接受決鬥啊?」緋奈說道。
真一帶著下定決心的表情,一邊凝視著上帝火花,一邊開口說:
「既然來到這裏,我已經無路可逃了。何況我本來就打算演唱自己的饒舌,如果是處在big powell的決鬥空間,嘴巴就不會自動唱出歌詞,我也就能讓瑪米拉達聽聽我自創的饒舌!」
「哇哈哈,音川,算你有種!既然你那麽想唱饒舌給瑪米拉達聽,那麽就在你最愛的饒舌對決裏,跟瑪米拉達一決勝負吧!」
話說完,上帝火花舉著big powell的麥克風,念出了那段附加咒文:
「幻想指令,聯想接力!麥克風隨意傳遞!」
下一刻,六顆珍珠的其中一顆發射出長蛇般扭曲的光線。
光線射入瑪米拉達的雙眼之中,接著化出一條白色光繩,將她與上帝火花的身體連係起來。那是代表瑪米拉達被拉進上帝火花陣營的繩子。
「本大爺好像還沒向你們解釋清楚,big powell的撒旦麥克風最多可以將六個人拖進決鬥空間裏,以麥克風接力的形式展開饒舌對決喔。這樣一來,本大爺和瑪米拉達就湊成兩名mc啦!音川和瑪米拉達的dis,想必會是場好戲啊!」
自己接下來會站在上帝火花這邊,與真一展開決鬥。瑪米拉達領悟到這點,將寄宿著強烈意誌的眼眸朝向真一。
「……真一,你知道我們解除契約的條件吧,那就是真一在使用撒旦麥克風的決鬥空間裏落敗。如果真一在這裏輸了,我就要解除契約。那樣一來,真一就再也無法來到魔界,這次真的就後會無期了。」
「是啊。」真一正麵迴瞪瑪米拉達的視線。「不過,我是不會輸的。無論對手是你還是上帝火花,我絕對不會輸!」
聽到這句話,瑪米拉達露出有些開心的表情。
「很好,你們之間激蕩出火花了!那麽,接下來是別西卜,你也來參加!」
上帝火花說著,將橡木杖的杖頭朝向了別西卜。
「咈?不是,why?我、我也要參加?」
六顆珍珠的其中一顆射出光線,穿透別西卜的紅色複眼。隻見他的身體冒出一條光繩,連結到瑪米拉達和上帝火花身上。
光繩以別西卜、瑪米拉達、上帝火花為頂點,組成一個發光三角形。那是表示三人將搭檔作戰的牽絆鐵三角。
「這、這個笨大哥!明明是森崎家的人,竟然打算跟惡魔聯手合作!」
森崎修女在司馬阪替她鬆綁後,隨即起身說道。
「無論對方是誰,本大爺會肅清所有將神聖的饒舌當成武器的家夥!好了,音川,要透過big powell的麥克風接力進行決鬥,兩邊陣營必須湊齊相同人數才行。你也挑選兩名願意跟你並肩作戰的同伴吧!這是一場三對三的最終決戰!」
上帝火花說道。
「嗬嗬,看來又有好戲要上演了。兒子,加油啊。」
別西爸悠哉地替自己的兒子加油。
令人意外的是,站在旁邊的梅菲斯特不是替女兒瑪米拉達加油,反而是向真一搭話。
「音川真一,事已至此,老夫也不會多說什麽。雖然老夫不懂嘻哈,但老夫希望你將那個什麽真情饒舌傳達給瑪米拉達。」
梅菲斯特或許就是希望事情會如此發展,才會把二派克派到自己身邊來。
還用得著你說──真一如此心想。我要是在這裏輸了,瑪米拉達就會跟我解除契約。到時候,我就會失去撒旦麥克風,再也無法來到魔界,也再也見不到瑪米拉達了。
所以,我絕對要拿下勝利,將瑪米拉達帶迴去!
「音川,快點選兩個人出來。你要跟誰一起戰鬥
?」
上帝火花再次出聲催促。
真一迴頭望去,因司馬阪而得到鬆綁的緋奈、夜原還有森崎修女就站在禮拜堂的入口。
「真一,選我吧!我這次一定要揍飛上帝火花!」
緋奈喊道。
「你待在那裏撈泥鰍啦!」
「什麽……?遵、遵命,我明白了!」
在上帝火花一聲令下,身上被施加了咒縛的緋奈開始跳起撈泥鰍舞。
「我說過再也不準那個女人進行饒舌對決。你從其他人裏挑選吧。」
上帝火花說道。
其他人是要選誰啊……
真一視線轉移到賣力跳著撈泥鰍舞的緋奈身旁。
剩下來的人,有夜原、森崎修女和司馬阪。既然在饒舌對決中最能派上用場的緋奈遭到封印,那麽隻能從這三人裏挑選了。
「會長,你不需要煩惱吧。與你並肩作戰的『戰士(soldier)』理應算上我一個。」
森崎修女往前踏出一步。就戰力來說,她當然無可挑剔,不過……
「跟自己的哥哥對決,你辦得到嗎?」真一說出心裏的擔憂。
「那是當然,臭大哥跟惡魔同流合汙,我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哇哈哈,留華,有誌氣啊!好啊,音川陣營的第一個人就決定是你了!」
話說完,裝在big powell麥克風上的其中一顆珍珠發射出光線。光線射入森崎修女的眼瞳,接著在她和真一之間搭起一條光繩。
剩下一人,要選夜原同學還是司馬阪同學呢?
處在big powell的決鬥空間,歌詞不會自動從嘴裏冒出來。也就是說,至少得是學過一點饒舌的人,才有辦法好好戰鬥。
換句話說,就是……
「嗬嗬嗬,會長,你要指定我嗎?」
說出這番話的男子將目光投向真一,同時推高牛仔帽,酷酷地笑了。
真一從來沒看過司馬阪練習的樣子,所以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會唱饒舌。
這時,司馬阪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解除了他心中的顧慮。
「遇到困難時,隨時都能找我商量喔。如果是為了my man,我會化成風趕到你的身邊。」
這句話不知聽他說過了多少遍。
「上帝火花,剩下一個名額,我選擇司馬阪同學!」
「收到。」
上帝火花高舉起橡木杖,隨後,六顆珍珠的最後一顆閃耀光芒,穿透司馬阪的雙眼。光繩將真一、森崎修女和司馬阪三人相連起來,形成一個發光三角形。
這樣一來,決鬥舞台就準備好了。瑪米拉達和別西卜加入上帝火花陣營,而森崎修女和司馬阪則是加入真一陣營,雙方各自湊到了三名mc。
「既然如此,一切隻能交給你們了!真一、留華、司馬阪大哥,拜托了!」
總算從撈泥鰍舞中解脫的緋奈向真一等人說道。
「輸、輸了我可不饒你們……絕、絕對要把梅、梅菲斯特菲雷斯大人給搶迴來!」
夜原聲嘶力竭地吶喊。
「嗬嗬,這還真是有趣。好了,各位,我們待在這裏會妨礙到決鬥,大家不如退到牆邊吧。」
聽到別西卜這樣說,到場觀禮的所有惡魔依言退往牆邊。
在空間變大的禮拜堂內,上帝火花跳到旁邊的桌上大喊:
「好了,接下來不分惡魔與人類!戀人、情敵、兄妹還有夥伴齊聚一堂,大家一起來押韻!一起饒舌!一起嘻哈吧!」
移動到牆邊的惡魔們傻眼地看著上帝火花。上帝火花喊著:「大聲叫!手舉高!」向惡魔們下令,於是惡魔們舉起右手,勉強喊了一聲「噢……」捧場。
「縱然這裏是惡魔的教會,竟敢跳上禮拜堂的桌子,做出那種沒大腦的行為……我可不能坐視不理!給我覺悟吧,臭大哥!」
話說完,森崎修女率先點燃戰火。
『在我麵前禁止狡辯,這裏好歹是禮拜堂,髒腳踩進態度囂張,出拳揍飛也無妨?我手持麥克風,召喚聖德芬,死了幫你朗讀聖經,火力全開將你擺平!』
那些歌詞化成立體藍字群,在森崎修女的麵前落下,形成一個頭幾乎頂到三層樓高禮拜堂天花板的巨大天使。
「嗚喔喔喔!那個天使好眼熟啊!」
「那、那是跟鄰國的撒旦殿下發生過好幾次小衝突的聖德芬!」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巨大天使,退到牆邊的惡魔們嚇得發抖。
命中注定要與大天使米迦勒攜手對抗撒旦的天使──聖德芬。那具龐然巨體揮出拳頭,將上帝火花從桌上揍飛出去。
「咕喔喔喔!」
上帝火花撞上後方的祭壇。隨後,他的右腳踝和左手腕分別銬上寫著「禮拜堂」和「聖德芬」的鐵環。
「森崎同學,幹得漂亮!」
「那是當然。」
真一和森崎修女互相擊掌。
「哇哈哈!不愧是留華,很有一套嘛!不過,真要本大爺來說的話,還是太嫩了!好了,這次換你接招了!」
話說完,上帝火花對著橡木杖頂端唱出饒舌:
『害怕了吧,聖德芬(sandalphon)!我們現在是七人成軍,先來兩個仙杜瑞拉(drillon),你的饒舌聽來微妙。剩下兩人是慈禧太後,還帶著大炮,戰鬥舞台是禮拜堂,攻擊目標不限對象!』
上帝火花編唱出那段歌詞的同時,原本銬在他的右腳踝和左手腕上的鐵環應聲粉碎。
隨後,禮拜堂變化成戲劇的舞台,隻見兩名身穿華美中國服飾的女演員走出後台,看來似乎是飾演清朝的女中豪傑──慈禧太後。兩名飾演慈禧太後的演員推著車輪大炮,將炮管對準身軀龐大的聖德芬。
「哎呀──!開火──!」
女演員們大喊一聲同時,兩挺大炮相繼開炮。聖德芬承受到火炮攻擊,身影宛如一陣風般消散無蹤。
「不、不可能!」森崎修女喊道。
「嗚喔喔喔!那個巨大天使一下子就被炸飛了!」
「好強、那個男人太強啦!他莫非是撒旦殿下的繼承者嗎?」
惡魔們齊聲讚揚上帝火花。
隨後,後台又出現兩名飾演仙杜瑞拉,也就是灰姑娘的女演員。兩名仙杜瑞拉身穿純白色禮服,手上高舉著玻璃鞋,對著森崎修女、真一還有司馬阪三人一陣痛打。
「痛啊啊啊啊!」
「嘿~~嘿~~那支鞋也太硬了吧!」
下一刻,真一等人的右腳踝和左手腕分別銬上寫著「微妙」和「不限對象」文字的鐵環,那股重量壓得三人搖晃站不穩。
「我、我們全部都有……?」
「哇哈哈!本大爺的饒舌是針對所有人,當然是人人有獎啦!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本大爺要將你們一網打盡的意誌啦!」
上帝火花放聲笑道。
真一拖著變重的身體,把臉湊近森崎修女和司馬阪說:
「總而言之,上帝火花之後再解決,先鎖定別西卜攻擊吧。處在這個歌詞不會自動編唱出來的空間裏,那家夥應該無法好好戰鬥。」
「我明白了,我跟那隻臭蒼蠅還有私人恩怨,看我把他打飛。」
「嗯,馬上用捕蠅紙包住他吧。」
森崎修女和司馬阪點頭同意。
「喂,你們也來唱饒舌!讓那些家夥聽聽惡魔創作的歌詞!」
上帝火花對著別西卜和瑪米拉達說道。
然而,瑪米拉達依然動也不動。上帝火花歎了一口氣後,看到別西卜在一旁不知所措,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