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天使動漫


    圖源:真妹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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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錄入:汙驢


    為了躲避熱辣的陽光走進地下街,迎接我們的是最近突然熱鬧起來的車站。


    「隅田川的煙火大會就快到了。」


    走在身旁的奈奈也同學說。我嚇了一跳,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最近常看見煙火大會的海報。


    這天放學後,我們一起走在迴家的路上。就讀同科係的綾瀨奈奈也同學一如往常打扮得非常帥氣。他和總是穿著樸素的我完全相反,是「東京人」。


    由於種種因素,這一年我必須住在現世與常世的交界。雖然可以利用「境界」抄快捷方式迴幽落町,但是今天還有很多話想跟奈奈也同學聊,於是決定和他一起搭地下鐵迴去。隻不過,奈奈也同學一直以為我住在有樂町,所以明明沒有要去有樂町,卻還是得在那一站下車。


    「奈奈也同學想去隅田川的煙火大會嗎?」


    「咦?」


    奈奈也同學驚唿。


    「我才不想去咧,擠死人了。我已經決定在家裏悠閑地看電視轉播就好。」


    「啊,原來是這樣。」


    我還以為東京人都會去看隅田川的煙火,看來並不是這樣。


    原來東京人跟住在千葉老家的我一樣,都待在家裏看電視轉播的煙火大會。我最喜歡邊看轉播邊吃著融化中的冰淇淋。


    「也對,就跟住在成田的人,不一定會在大年初一時去新勝寺拜拜一樣。」


    「成田山新勝寺的新年參拜人潮很可怕,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盛況。」


    「嗯,就連成田車站附近都很難濟進去喔。」


    我很嚴肅地點頭。


    對了,這陣子差不多也是舉行隻園祭的時間。神轎會繞行成田山那條長長又擠滿參加祭典人潮的參道,由於太擁擠導致許多人沒辦法好好地參拜神轎。


    可是欣賞煙火的形式和參拜神轎並不相同。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


    「不過我滿想參加一次看看。」


    「就是說啊,我也這麽想。」


    但是,我們兩人都隻是隨口說說罷了。我們不是夏天的蟲子,不會沒事朝火光飛過去。


    才剛經過剪票口便聞到一股惡臭_是死者的臭味。


    迴過頭,我們剛才走過的地方有一塊正在蠢動的黑色煙霧。那個東西好不容易才維持住人形,站在那裏好像看著某個東西般一動也不動地盤踞著。我隨著它的視線看過去。


    「……煙火大會的海報?」


    「你怎麽了,小彼方?」


    「啊、沒事,沒什麽啦。」


    我跟在奈奈也同學後麵往月台走去,離開時再次轉頭看了一眼,那個黑色煙霧依然文風不動。死者也想要去煙火大會嗎?


    「如果這一次的煙火大會能順利舉行就好了。」


    「咦?」


    奈奈也同學突然的一句話,讓我不解地偏著頭。


    「之前舉行的葛飾納涼煙火大會,不是被臨時取消了嗎?」


    「啊、啊啊!」


    我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奈奈也同學說的沒錯,上次煙火大會開始後,天氣突然變壞,基於安全而決定取消。


    「那天的天氣真的很可怕。我因為比較晚下課,出來的時候雨超大的。」


    「還不停打雷,聽說有些地方甚至下了冰雹,的確可怕。」


    「下冰雹?會讓人很狼狽耶。」


    若是大一點的冰雹,雨傘很快就會被打出一個一個小洞。


    「總而言之,希望隅田川煙火大會那天是晴天。」


    「嗯。」


    雖然不會去現場觀賞,但是我很喜歡看煙火。一定也有很多人期待能參加這次的煙火大會。


    在心中默默許下這個小小的願望之後,我跟奈奈也同學一起離開了那裏。


    「歡迎來到幽落町」。


    穿過懸掛著複古招牌的拱門後前往商店街。這座仍具有昭和氣氛的小鎮一如往常般有許多妖怪出沒。


    幽落町位於狹間區,與東京二十三區相比,氣溫稍微低一些。我想是因為幽落町沒有高樓大廈,擁有較多空地與植物的緣故。盡管如此,還是很悶熱。


    「啊、是彼方哥哥!」


    「哥哥!」


    小狸貓們見到我就一擁而上,這對兄弟是經營八百商店的八百先生的孩子。兩人都戴著草帽。


    「歡迎迴來!大學的課好不好玩?」


    「還好。老師要我們下個禮拜交報告作業,截止之前得好好加油了。你爸爸還好嗎?」


    「很好。他被媽媽問說肚子是不是凸出來了。」


    「媽媽說那是啤酒肚!」


    「原來他喝啤酒……我還以為他喜歡喝日本酒或是燒酒。」


    我們隨意閑聊著。


    小狸貓們眼睛閃閃發亮著,好像正期待著什麽。


    「怎麽了?你們看起來好像很興奮?」


    我蹲下來和他們保持同樣的視線高度。一問完,他們兩人便對看了一眼。


    「嗬嗬,因為那個很快就到了喔。」


    「沒錯沒錯,就是因為那個。」


    「哪個?」


    「煙火大會!」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煙火大會?是隅田川那個嗎?」


    「嗯!爸爸說要帶我們去看喔。」


    「媽媽也會去,大家一起去玩!」


    「好棒喔。」


    全家總動員一起看煙火,想到這種溫馨的場景就忍不住微笑啊。


    「不過,我們會先變身成人類後再出發。」


    「我最不拿手的就是藏尾巴了啦。」弟弟說。


    小狸貓們把樹葉放在頭上,身手利落地在空中轉了一圈。


    瞬間變成幼兒園大小的人類小孩。


    「桂!你們好厲害、好棒喔!」


    哥哥的變身比較成功,弟弟努力藏著跑出來的尾巴。看得出來他想盡辦法要藏好,可是似乎怎麽也沒辦法讓尾巴消失。


    「能不能騙大家說這條尾巴是裝飾品呢?」


    「啊,對耶!彼方哥哥好聰明喔!」


    狸貓弟弟一鬆手,毛茸茸的尾巴就垂到了地麵。以小孩子的裝飾品來說,這條尾巴未免太誇張,不過在什麽都有、什麽都不奇怪的東京應該不會太顯眼。


    「真希望弟弟能夠像貓目先生那麽會變身就好了。」


    狸貓哥哥抱怨道。我也點頭說:「原來如此。」


    「貓目先生確實很厲害,根本看不出他不是人類。」


    「你說我怎樣?」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嗚哇!貓目先生!」


    「難怪我鼻子癢癢的,原來是有人在說我的八卦。你們剛才說什麽?該不會說我對老爺那麽偏心讓你覺得很惡心吧?」


    貓目先生手拿圓扇替自己扇風,一臉不高興地看著我。他穿著翻領襯衫與薄外套,袖子卻卷起來,有點不太能理解貓目先生的時尚品味。


    「我、我才沒有說你很惡心!不過,其實你自己多少也有感覺到吧?」


    「嗯、話雖如此,我仍然無法壓抑住對老爺的愛意。」


    他這樣將錯就錯地承認實在高明。


    「你們剛才究竟在聊什麽?」


    「我們在聊隅田川那個煙火大會。」


    「貓目先生,你不去嗎?」


    小狸貓兄弟偏著頭。


    「鎮上的人好像會去,但是去參加煙火大會根本是找死的行為,還沒走到會場就被人潮擠扁了吧?我打算看


    電視轉播。」


    不愧是東京貓,貓目先生的反應跟東京人奈奈也同學一模一樣。


    「你不跟大家去嗎?」


    狸貓弟弟張著圓滾滾的眼睛問。「不去。」貓目先生很幹脆地迴答。


    「我怎麽可以帶老爺去那麽危險的地方,人那麽多,一定有可疑人物混在裏頭。」


    「可疑……」


    貓目先生才是最可疑的那個人吧,但是我無法直接說出口。


    不過看到一直注意著煙火大會的死者,還有充滿期待的狸貓兄弟,我突然覺得沒有跟他們一起去煙火大會很可惜。還好附近有許多高聳的建築物,如果能在高樓的樓頂觀賞,或許能避開洶湧的人潮。


    而且,我也有點想要親眼觀賞煙火。


    我懷抱著難以釋懷的糾結心情,和平時一樣去了水無月堂。


    「原來如此,已經是隅田川煙火大會的季節了。」


    在店裏榻榻米區記賬的水脈先生慢慢地抬起頭。


    水脈先生還是那樣俊美。身穿清爽的r布和服,加上清澈的嗓音,讓周圍的空氣瞬間涼爽起來。


    蚊香的煙乘著電扇吹出的風,輕輕掠過身旁。


    「我每年都是看現場轉播,很精采。『隅田川煙火大會』這個名字讓人覺得有特別的氛圍。不過看見死者也在注意煙火大會的海報,讓我有些驚訝。」


    「隅田川煙火大會原本就是為了安魂而舉辦。」


    「咦?真的嗎?」


    「嗯。江戶時代不是曾經發生過享保大饑荒嗎?許多人死於那次的饑荒。」


    水脈先生難過地垂下眉眼。


    「江戶的大街小巷皆籠罩著悲傷的氣氛,當時的吉宗將軍因此決定舉行慰靈祭,那就是隅田川煙火大會的由來。」


    「原來是這樣。所以死者對煙火大會有興趣也是正常的囉……」


    「正是如此。利用燦爛的煙火淨化不潔之物,我想今年舉辦的煙火大會必定也能安慰眾多靈魂……這麽一想就覺得煙火大會確實了不起。」


    看著笑容可掬的水脈先生,我隻能跟著點頭。


    「沒想到煙火大會背後竟然有這麽深奧的意義。」


    「反正你隻會腦袋空空地舔著冰淇淋看電視轉播啦。」


    被貓目先生這樣譏諷,我也無法迴嘴。


    「不過幽落町的居民們似乎也因為煙火大會而感到興奮呢。不知道今年有多少人會去看煙火?」


    「聽說八百先生全家都要去。」


    「這樣啊,真好。」


    「不知道白尾先生會不會去?」


    我突然想起那位具有紳士風範、負責管理祭祀水脈先生的「龍頭神社」的狐妖。


    「他會去。聽說大家約在吾妻橋的稻荷神社碰麵,一起去看煙火。」


    「吾妻橋是橫跨隅田川的橋吧?就是連結淺草與晴空塔的紅色的橋?」


    「沒錯。」


    「離會場很近耶,真不錯。」


    我很直接地表示羨慕。


    盡管立刻閉上了嘴,但是為時已晚,水脈先生已笑嘻嘻地盯著我。


    「彼方同學也想去嗎?」


    語音剛落,貓目先生便以譴責的語氣插嘴說道:


    「去人潮那麽洶湧的地方,根本隻是人擠人啊。」


    「可是次郎,我也想去看看煙火大會。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參加,正想說今年一定要去。」


    看見水脈先生垂下眉眼,很為難的模樣,受到衝擊的貓目先生全身僵硬,但是仍然不放棄垂死的掙紮。


    「可是,這樣一來老爺身上的高級和服會被擠皺啊……」


    「沒關係,可以泡漿來去除皺折。」


    「搞不好會被人踩到腳喔。」


    「我會小心不要被人踩到。其實人這麽多,被踩到也是無可奈何的啊。」


    「現、現場一片混亂,搞不好會有壞人趁機偷摸老爺耶。」


    我不能直接迴嘴:「水脈先生不是女人,不會有人亂摸。」否則貓目先生會連我一起嘮叨。


    「如果真的遇到這種壞人……」


    水脈先生露出平靜的笑容。


    「次郎會出麵保護我吧?」


    「唉、唉呀……」


    水脈先生大獲全勝。


    貓目先生痛苦地抱著頭,然後倏地轉頭看著我。


    「喂!彼方先生也替我說說老爺啊!」


    「我、我嗎?」


    躺著也中槍。不過,這可是說出真心話的好機會。


    雖然貓目先生催促的眼神讓人害怕,但我望著笑容滿麵的水脈先生說:


    「我、我想跟水脈先生他們一起參加隅田川的煙火大會……」


    「什麽?你、你這個叛徒!千葉縣民!」


    「跟千葉縣無關,別扯到出身地喔!小心我拿殼很硬的花生(注1)丟你!」


    「誰怕花生啊?我可以連殼一起吃下肚。可惡,要是老爺在途中發生什麽意外,我可饒不了你!」


    貓目先生氣到渾身發抖。


    「對、對不起。可是既然住在東京,當然會想參加看看,一直看電視轉播也會有點無聊啊。」


    「嗬嗬。兩票對一票,我們贏了,次郎。跟我們一起去看煙火吧。」


    貓目先生氣得牙癢癢,但是沒多久就無力地垂下肩膀說:「真拿你們沒辦法。」


    「去,我跟你們一起去,滿意了吧?既然要去,我會盡全力保護老爺。前往會場的路上一定人山人海,要是被人群淹沒就糟糕了。」


    「那、那我呢……?」


    「彼方先生就自求多福吧。」


    貓目先生迴答的語氣遠超過冷淡的等級,可說是冷冰冰。不過,我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


    「你若被壞人趁著人潮擁擠抓走,並用竹席卷起來扔入隅田川,我可不管喔。你這個叛徒!」


    「如果我被丟到隅田川,犯人一定是貓目先生吧……」


    趁大家的目光集中於空中的煙火時,利用看不見的死角進行精心計劃的犯罪……我可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就變成死者。


    水脈先生看著我臉上複雜的表情,微微一笑。


    「彼方同學,請放心。次郎隻是嘴巴壞了點,他不會真的那樣對你。」


    「嗯,說得也是。」


    貓目先生老實地點頭。


    「這一次我真的半點兒也沒有想過要實行這個計劃喔。」


    「騙人!你絕對有想過!」


    看來與其擔心人潮,我還是先提防一下自己人比較好。


    自從決定要參加隅田川煙火大會後,每天的心情都很難平靜。


    尤其是煙火大會的海報貼得到處都是,讓人無法忽視。害我也曾如黑色煙霧的死者般,站在海報前方愣愣地盯著。


    「要在哪裏看煙火才好?還沒有預訂位子吧?」


    到了煙火大會的前一天,我如此詢問了正在水無月堂看店的水脈先生。


    「這個嘛……若是能在天上看就好了。」


    水脈先生的本體是龍。如果能用原本的樣貌,就能在空中欣賞煙火。可惜他現在已經沒有那種神力,自己也覺得很遺憾。


    「有機會的話,真想讓彼方同學和次郎坐在我背上看煙火。」


    「怎、怎麽可以讓我們坐在老爺背上!」


    原本以黑貓姿態躺在榻榻米上的貓目先生跳了起來。


    「應該讓小的載老爺飛才對。」


    「貓目先生,你不是本來就不能飛嗎?」


    「我會飛、我會飛。為了老爺,我可以飛去任何地方!」


    貓目先生很認真地說。為了


    水脈先生,貓目先生連辦不到的事情都想做。


    「次郎真是可靠。不過煙火原本就是在地上欣賞的東西,我們就乖乖站在地上欣賞吧。」


    水脈先生似乎很習慣這樣四兩撥千金地應付貓目先生。


    「沒關係,我們可以現在去把墊子鋪在地上占位子啊。」


    「不行!規定不能在前一天先占位子。」


    水脈先生輕聲責備了貓目先生。


    「若我們先占了位子,就會有人沒辦法擠進去看煙火。還是應該要當場互相禮讓座位才好。」


    「老爺,你說得這麽輕鬆,位子沒多久就會被搶光了喔。別說是互相禮讓了,到時候連隻貓都擠不進去。」


    「次郎,我認為我們不一定非得要擠進會場才能觀賞煙火。」


    哦,我發現了。


    「水脈先生是否找到了不為人知的好地點?」


    「沒錯。」水脈先生笑容滿麵地迴答。


    「彼方同學,能幫我打開地圖嗎?」


    「你是說地圖app嗎?」


    「是啊,我們這裏隻有很舊的地圖。」


    水脈先生很抱歉地迴答。我有點好奇店裏的地圖究竟有多古老,但是現在還是先打開地圖app再說。手機畫麵立即出現淺草周邊的地圖。


    「會場在這裏跟這裏。」


    水脈先生分別指著位於隅田川的兩個施放地點——言問橋附近和駒形橋附近,都離淺草很近。


    「如果從這邊的高樓觀賞,一定能清楚看見煙火。啊、要不要從晴空塔上麵看煙火?」


    才剛剛說完,貓目先生就不屑地嘲笑我:


    「唉,不愧是鄉下來的土包子。講到高樓就隻想到晴空塔啊?」


    「這、這附近最高的建築物不就是晴空塔嗎?」


    對不對?我尋求水脈先生的認同。


    「嗯……彼方同學說的沒錯。但是正因為大家都會想到那裏,人一定很多。東京晴空塔原本就是很受歡迎的景點,到時可能會管製入場人數。」


    「沒錯沒錯。必定會有一大群跟彼方先生一樣的傻蛋,興衝衝地跑去晴空塔喔。」


    「嗚……」


    貓目先生還是一樣,硬要說出很多餘的話。


    「我推薦東武淺草站的車站大樓。」


    水脈先生指著東武淺草站。


    從當地的照片中,可以看見一棟裝飾藝術風格的建築矗立在十字路口前方。


    「哇!好酷的大樓。高度也夠,應該能看得很清楚吧。」


    「不愧是老爺,選得真好。」


    「不過這裏也是從以前就為大家所熟知、很受歡迎的景點,雖然我個人也很想去這裏……」


    風格複古的大樓確實與淺草的氣氛十分相稱,有其吸引人的魅力,應該有很多長輩喜歡這裏。


    「但煙火大會當天,淺草的各個角落都會人滿為患,或許應該到距離稍遠的地方觀賞比較好。」


    「既然如此,要不要去上野呢?」


    忽然間,一道低沉老練的嗓音插嘴說道。


    「啊!白尾先生!」


    一轉過身,便看見滿頭銀發依然梳理得十分整齊,神主打扮的壯年男人站在後麵。很難得地在神社以外的地方見到白尾先生,水脈先生也瞪大眼睛,訝異地「咦」了一聲。


    「今天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我是來買零食的,聽說你們店裏進了仙台零食。」


    「原來是這樣,仙台零食放在這一區。」


    水脈先生開心地替白尾先生介紹。


    「感激不盡啊,仙台零食滋味美妙,我很喜歡。尤其愛吃加了仙台味噌的味噌麵包,還有鹽味落雁糕(注2)也很不錯,不僅味道好,獨特的口感更會讓人上癮啊。可惜那不算是零食,應該不可能在水脈大人的店裏販賣,實在可惜。」


    「那個……白尾先生,從上野也看得到煙火嗎?」


    「可以。隅田川煙火大會可是大規模的煙火大會。雖然遠一點看,煙火比較小,但還是看得見。」


    白尾先生深深點頭同意。


    「因為附近沒有很多高樓,上野公園算是不為人知的煙火景點。」


    「嗯……確實如此。」


    我們去過上野公園幾次,那裏綠意盤然,樹木茂盛,還有開放的空間,想要眺望遠處並非難事。


    「若是從寬永寺的五重塔上看,一定能看得很清楚。」


    貓目先生插嘴說道。


    「貓目啊,那裏不能進去。五重塔可是重要的文化財產,不可以隨便亂動。」


    「我隻是說說看罷了,隻是說說看。」


    貓目先生趕緊打圓場。他曾經被迫登上五重塔,我和水脈先生尷尬地對看了一眼。


    「可是,那附近隻有五重塔算是高的建築物啊。」


    「其實不然。上野公園再上去一點,地勢就比一般路麵高,甚至被人叫作上野山,所以即使沒那麽高的建築物也無妨。」


    「原來如此。」


    他說得沒錯,上野公園的地麵高度確實和jr上野車站的高架聯絡道路差不多。


    「從煙火施放的位置與高度判斷,在上野隻要找一個能看見晴空塔的地方,應該就能觀賞煙火了。」


    我想到了。


    「比方說國立科學博物館?」


    「照這個方向想就對了,可惜國立科學博物館傍晚就關閉了。」


    確實是這樣。煙火還沒開始施放就關門了,沒辦法在館裏看煙火。


    「這麽一來,正確解答應該是上野精養軒的屋頂吧?」


    「那裏還有露天啤酒屋(注3)喔。」


    白尾先生聽了水脈先生的迴答後點頭。


    「可是精養軒原本就是非常受歡迎的餐廳,平常時間就已經很多客人,雖說比淺草更容易取得座位,但是能不能順利進去仍需要一點運氣。」


    白尾先生摸著下巴,露出嚴肅的表情。


    我還不到可以喝啤酒的年紀,但是如果能在屋頂欣賞,視野一定很遼闊。


    「那我們就把精養軒當成候補選項,然後去現場探勘一下,反正還有整整一天的時間可以找。」


    「咦?老爺要去找地點?這種事讓我來就可以啊。」


    「不。」水脈先生幹脆地搖頭。


    「次郎就在店裏好好休息吧,而且上野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啊!那請老爺帶點伴手禮迴來吧,如果肯給我禮物我就不去了。」


    貓目先生似乎已察覺水脈先生的心思,決定放棄爭取。


    原來如此。水脈先生想藉由探勘地點的名義,到上野尋訪美食。


    「對了,彼方同學你呢?」


    水脈先生把話題轉到我身上,我點了點頭。


    「我跟你一起去,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放心啦,你至少還能幫忙拿東西。」


    「若水脈大人又沉迷於甜點,彼方先生就要擔任讓水脈大人恢複理智的重要角色。」


    貓目先生說話依然狠毒,但是白尾先生似乎也不遑多讓。


    水脈先生好像有些惱怒,嘟起淺紅色的嘴唇。


    「我……或許……無法否認我並沒有那麽沉迷甜點。」


    「水脈先生,你大可以否定啊。」


    我露出苦笑看著垂頭喪氣的水脈先生,然後一起往上野出發。


    夕陽西沉,上野染上一片金黃。傍晚時分地麵開始散發熱氣,特別悶熱,我覺得自己好像成了鐵板上的大阪燒。


    高大而茂密的樹木在寬廣的道路兩旁迎風搖曳,遠方傳來手風琴演奏的懷舊樂曲。


    今天的上野公園依舊一片祥和。


    「唿,都這個時間了居然還這麽炎熱。彼方同學,小心別中暑了,要是覺得身體不適記得立刻告訴我。」


    「嗯,水脈先生也要小心喔。」


    雖然我這麽說,其實水脈先生連一滴汗也沒流,和平常一樣整個人充滿涼爽的氣息。


    我決定盡量靠在給人水潤清涼感覺的水脈先生身旁。


    「咦……」


    「怎麽了,水脈先生?」


    「沒什麽,隻是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


    聽到這句話,我不禁開始打量起四周。但是隻看見一些街頭表演藝人,還有吃著棒冰的小朋友們。通往京成上野車站的樓梯跟從高處能看見的yodobashi camera電器屋也並沒有任何異狀。


    「咦?」


    我發現那附近有個大型圍欄。


    「你覺得不對勁的原因是不是這個?」


    水脈先生也抬頭看著圍欄。那裏原本是西鄉隆盛的銅像,不知為何現在卻看不見牽著愛犬的西鄉隆盛像。


    「是不是在整修?」


    「似乎是。」


    以相同間隔擺放著的三角錐阻擋了我們行進的方向,銅像被乳白色的布覆蓋住,完全看不見。


    「來到上野山卻無法見到西鄉先生,讓人覺得有些寂寞。」


    「沒錯。無論是整修還是其他工程,希望能夠早日完工。」


    水脈先生盯著銅像一會兒,終於放棄似地轉身離開。


    「精養軒應該是這個方向。」


    我不熟悉上野,隻能跟著水脈先生走。沒多久便見到一棟白色的氣派建築物。


    「啊、這裏就是精養軒!我常常看到,卻不知道是什麽建築物。」


    「從遠處看也很顯眼。」


    這是一棟三層樓的建築物,左右極長的造型極具震撼力,威風凜凜的風格給人氣勢驚人的感覺。


    我們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前往屋頂。露天啤酒屋的營業時間,好像是從傍晚到晚上這段時間。


    在屋頂迎接我們的是美麗全景,連晴空塔也看得很清楚。


    「哇!好漂亮喔!」


    「坐在這裏,不隻是煙火,就連夜景也一覽無遺。」


    這裏放了不少桌椅,應該能讓大家悠閑地欣賞煙火。


    「對了,還要邀請真夜先生!」


    來自東北地方的妖怪——真夜先生和我住在同一棟公寓。


    水脈先生請他擔任公寓的管理員,為了讓老舊的公寓住起來更加舒適,真夜先生他正艱苦奮鬥中,我希望能藉由觀賞煙火讓辛苦的真夜先生轉換一下心情。


    「好啊,就讓我們四個人一起悠閑地觀賞煙火吧。反正煙火大會當天也不會有客人光顧雜貨店。」


    客人應該都跑去看煙火了吧。水脈先生補充說道。


    「希望那一天天氣晴朗。」


    「嗯,我也希望。」


    「葛飾區的煙火大會因為下雨而取消了……希望隅田川的煙火大會別也被取消了。」


    「就是說啊。不過,夏季的氣候一向陰晴不定。」


    水脈先生有點困擾似地微笑著。在燦爛夕陽的沐浴下,即使水脈先生露出困擾的表情也仍是那樣美麗。


    綻放在夏日夜空中的彩色煙火,加上凝望著煙火的水脈先生,看起來宛如畫般美麗動人。雖然我不是貓目先生,但是也同樣喜歡欣賞這樣的光景。


    就在這個時候,鼻腔忽然飄進一股異味,是腐壞的飯團臭味。


    「這個味道難道是……」


    一迴頭,果然看見一個死者站在背後。


    那個死者站在露天啤酒屋的角落,茫然地仰望著天空。感覺似乎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性死者。


    「你怎麽了?」


    察覺到死者存在的水脈先生毫不遲疑地開口搭訕。聽到水脈先生說話,男人緩緩地轉頭看著我們。


    『我在看煙火。』


    「你來看隅田川的煙火大會?」


    男人點頭。


    「原來如此。其實我們也是來看煙火大會。雖然明天才舉行,但是希望我們能夠一起觀賞。」


    『……嗯。』


    男人的身影模糊不清,但我彷佛看見他開心地微笑了。


    雖然貓目先生看見我們跟死者一起看煙火一定會大發脾氣,不過煙火大會這天就請他忍耐一下吧。


    「煙火大會實在太厲害了,連已經過世的人也這麽期待。」


    「不論是活著的人或是死去的人都一樣,欣賞美麗的事物就能獲得療愈。」


    我此時深深感受到,每年定期舉辦的煙火果然具有慰藉亡靈的效果。


    「感覺就像是水脈先生的神社所舉辦的緣日活動。」


    「沒錯。煙火可是重要的活動,能夠淨化東京的不潔之物。」


    這麽一想,我每年都邊吃冰淇淋邊看電視轉播煙火大會,似乎有點不對。今年一定要懷著感恩的心來欣賞煙火。


    「我們迴去吧,次郎大概正伸長脖子等著我們。」


    「也對,搞不好貓目先生的脖子快要跟長頸女一樣長了。」


    「嗬嗬。如果真的變得那麽長,那我們就幫他把多餘的脖子塞迴去吧。」


    水脈先生的對策出乎意料地強硬。


    完成探路工作的我們踏上歸途,往妖怪小鎮——幽落町前進。


    隅田川煙火大會當天天氣晴朗。


    從中午開始到傍晚都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熱到我幾乎以為自己完全變成常世的居民,襯衫也都濕透了。


    「昨天也一樣熱,即使太陽下山了也沒有變得涼爽一些。」


    我邊蹣跚地走在略微昏暗的上野公園內邊喃喃地說。水脈先生垂著眉眼。


    「沒辦法,連地麵都被太陽曬得發燙。柏油路和泥土地不一樣,吸收熱氣後會散發出來,灑點水或許會比較涼爽。」


    「我覺得應該在路邊裝自動灑水器,用四隻腳走路的我更辛苦啊。」


    貓目先生一向怕熱又怕冷,他的駝背好像比平常更嚴重了。


    「不過,仔細一瞧,我們還真是大陣仗啊。」


    我、水脈先生、貓目先生,還有穿著燕尾服的管家——真夜先生,四個人並肩地走著。真夜先生不畏酷暑,仍穿著整齊的禮服,手上也戴著白手套。附近的人都保持一段距離,偷偷打量著真夜先生。我想他們一定以為真夜先生在玩扮裝遊戲吧。


    「真夜先生,你不覺得熱嗎?」


    「俗話說得好,心靜自然涼。」


    這位典型美男子用嚴肅至極的表情這麽迴答。


    「你真的不需要這麽平靜,至少可以脫下外套啊。看你穿這麽多,我都覺得熱起來了。」


    「如果真的造成彼方大人的困擾,小的隻好照辦。」


    真夜先生先說了句:「失禮了。」然後表情嚴肅地脫下外套。


    「是不是應該把背心跟襯衫也脫了?」


    「不、不用脫光啦!把袖子卷起來就會比較涼了!」


    「那下麵的褲子……」


    「不要脫褲子!你會被警察抓走!」


    我立即製止一臉認真的準備抽出褲子皮帶的真夜先生。他雖然具有人類的外表,卻不是真正的人類。不,應該說,他連生物都算不上,所以有時他的常識嚴重地不足。


    「別鬧了,你要是被條子抓走,大家就看不成煙火了。」


    「沒錯。難得來一趟,希望大家能夠一起欣賞煙火。」


    水脈先生並未顯現慌張地靜靜點頭。今天他穿著加上刺子繡的縞布製成的藍色浴衣,看


    起來十分清爽。他拿著扇子緩緩扇風,姿態優美。


    「不過……」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真夜先生看了看大家。


    「我們這樣好像是一家人。」


    「形容得很不錯喔!老爺應該是媽媽吧?」


    「我、我是媽媽……?」


    水脈先生對此感到疑惑。不過我讚成這個說法。真夜先生也毫無異議地說:「確實如此。」看來大家一致通過水脈先生是「媽媽」這個設定。


    「這麽說來,貓目先生就是哥哥囉。」


    而且是有點壞心眼的哥哥。但是我決定不逞口舌之快,隻在心裏偷偷地說。


    「那麽彼方先生不就是我弟弟?別開玩笑了,我才不要這麽鄉巴佬的弟弟。」


    「別、別扯到千葉好嗎?」


    「我可沒說是哪個縣喔。」


    「我告訴你,印旛沼的煙火大會可不是蓋的!」


    「沒錯,那附近沒有遮蔽物可以看得很清楚。」


    「水脈先生……」


    雖然他並沒有惡意,而是在稱讚,但水脈先生的發言反而更強調我的老家是荒涼的鄉下地方。


    「對了,既然真夜先生說我們像一家人,那你算是家庭裏的哪個角色?」


    「小的是房子。」


    他毫不遲疑地迴答。


    「房、房子?」


    「小的就是我們家的房子。」


    「用不著重複一遍啦!不過這確實像是迷家妖怪會說的迴答。」


    真夜先生是一種名為迷家的妖怪,化為房子招待在山林間迷路的人。年輕男人的外表隻是他變化出的姿態。


    真夜先生一臉認真地繼續說道:


    「小的要變成房子守護大家,所以小的必須更精進待客技巧。」


    「喔,說得不錯。你打算怎麽精進?」


    「主要是家事方麵。」


    他迅速地迴答。


    「與其說你是我們家的房子,不如說你是我們家的鍾點男傭。」


    真夜先生平時真的替我打掃房間和洗衣服,著實讓我輕鬆不少。晚迴家時,他連床都替我鋪好了,雖然住的是一個月四萬圓的老公寓,卻享受著飯店級的服務。


    水脈先生喃喃地說:


    「真夜先生真是可靠,但是可惜,我不能讓他到我家服務。」


    「為、為什麽呢?」


    真夜先生大受打擊,貓目先生則頗能理解似地點頭。


    「因為老爺最喜歡做家事啊。」


    「沒錯,洗衣服、打掃和煮飯也是我生存的價值!我知道這麽說有點任性,但是我還是不願意讓別人替我做家事。」


    「原來如此。水脈大人,請放心。小的絕對不敢踰矩,隻擔任你的後援。」


    「好可靠的後援!和真夜一起煮飯很開心,有機會請再和我一起下廚。」


    「遵命!」


    真夜先生的眼睛閃閃發亮。


    喜歡做家事的水脈先生和真夜先生,彷佛進入了兩人世界,我跟貓目先生完全被排擠在外。


    「彼方先生,距離煙火大會還有多久時間開始?」


    覺得無趣的貓目先生發問,我看了看手機屏幕顯示:


    「大概再三十分鍾左右。」


    「咦?不快點趕到精養軒的話,很可能搶不到位子。快點走、快點走吧。」


    貓目先生推著我們的背催促著。


    這時,有個冷冷的東西掉在臉上。


    「咦?」


    抬頭一看,不知不覺烏雲竟籠罩在我們上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道快要下雨了……」


    水脈先生也表情凝重地抬起頭來。


    「這個感覺……似乎冷空氣在上空盤旋,也許會下起午後陣雨。」


    我想起在地下街和露天啤酒屋遇見的死者,還有八百先生家的小狸貓。他們和站在這裏的我們都如此期待煙火大會。


    「為什麽偏偏是今天的這個時候下雨……」


    我發出歎息。


    「葛飾區的煙火大會也因下雨而取消,難道老天爺不想讓我們辦嗎?」


    「聽說其他地方的煙火大會也被取消,原因都是下雨。」


    「感覺煙火大會好像被盯上了。」


    水脈先生望著天上的烏雲,低聲說道。


    「難道說這並不是普通的冷空氣?」


    「什麽意思?」


    「午後陣雨的成因是不穩定的大氣狀態。尤其是市中心,地麵經常籠罩著熱空氣不是嗎?地麵所累積的熱空氣上升,此時若冷空氣飄到上空,就會讓天氣變得很不穩定。」


    水脈先生將手伸進衣袖裏尋找著,接著拿出一個小小的不倒翁。


    「咦?那不是水無月堂販賣的玩具嗎?」


    「那是不倒翁小法師吧。」


    真夜先生開心地說,水脈先生默默地露出微笑。


    「答得很好,真夜。不倒翁小法師是會津(注4)有名的鄉土玩具。這個不倒翁的製作方式跟不倒翁小法師一樣。」


    水脈先生將不倒翁放在白皙的手掌上,然後倒立不倒翁的身體。因為身體比較重,即使試圖用手指固定,倒立著的不倒翁也一樣搖搖欲墜。


    「剛才我舉的例子就像倒放的不倒翁,溫暖的空氣就好像是不倒翁的頭,而冷空氣就是不倒翁的身體。」


    語音剛落,水脈先生便鬆開了固定不倒翁的手指,於是不倒翁便恢複頭上腳下的安定狀態。


    「這才是不倒翁原有的樣子,空氣也一樣,原本冷空氣在下方,溫暖的空氣在上麵才是最安定的狀態。不安定的空氣為了取得平衡而大幅移動,讓天氣也變得不穩定。」


    「原來是這樣,所以這陣子才常常下大雨。」


    人類使用了過多的電,地上又全鋪了柏油,使得市中心的夏天越來越炎熱。這就是所謂的「熱島效應」(注5)吧。


    正因為如此炎熱,所以隻要有冷空氣經過,天氣就變差了。


    「我大概了解形成午後陣雨的原因了。但是為什麽像真夜先生所說,煙火大會好像被壞天氣給纏上了呢?」


    貓目先生的雙腳微微踏步,彷佛催促大家趕快前往精養軒。可能貓不愛淋雨,貓目先生也一樣,想趁下雨之前趕到目的地。


    「因為冷空氣。」


    「你的意思是冷空氣纏上了煙火大會?」


    沒錯。水脈先生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如我剛才所言,這個冷空氣並非普通的冷空氣。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什麽異狀?」


    「你這麽一說……」


    貓目先生吸了吸鼻子。


    「總覺得聞到一股討厭的臭味。」


    「小的好像感覺到哀傷的氣氛。想迴去卻又迴不去,想要去某個地方卻又無法到達的那種抑鬱的情緒。」


    他們說的沒錯,我也感覺到從上空吹來的風帶有死者的臭味,沉重的烏雲則讓人感覺悲傷。


    「就是這樣,現在的天空就像是從前的幽落町天空。」


    水脈先生一臉嚴肅地點頭。


    「東京上空累積的煩惱已經形成與冷空氣同樣的物體。這些煩惱因為想看煙火,於是朝煙火大會而來。」


    不潔之物也想要獲得療愈。


    天空彷佛正在哭泣,這次雨滴滴在我的額頭上。


    「可是如果煙火大會被取消,就無法發揮安魂的功能,煩惱會越積越多啊。」


    「沒辦法解決嗎?」


    水脈先生低垂著眉眼。


    「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種狀態,去年舉行煙火大會時還一切順利的啊。」


    沒錯,去年這個


    時候,我正坐在千葉的老家裏,邊吃冰淇淋邊看電視轉播的隅田川煙火大會。電視畫麵裏的天空很晴朗,完全沒有下雨的跡象。


    「難道東京跟幽落町一樣,沒有好好地淨化不潔之物?」


    幽落町的天空布滿烏雲,是因為水脈先生的淨化能力變差,才讓無法淨化的不潔之物逐漸累積。貓目先生這麽一說,水脈先生便迴答:「原來如此。」


    「很有可能。東京從江戶時代開始就是依照陰陽道而建造的城市,也許是哪個部分的平衡被打破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雨滴不停掉落地麵,遠方傳來打雷的聲音。


    「彼方同學,能不能打開地圖給我看?」


    「啊!好。」


    煙火大會即將開始,沒多少時間了,看這狀況隨時會下起午後陣雨。


    但是水脈先生卻氣定神閑。不,應該說正因為如此,他才如此冷靜吧。


    「隻要組合幾個宗教的建築物,就特別容易發現背後蘊含的意義。比方說寬永寺和增上寺就是一個例子。」


    「啊,對皇居而言,位於鶯穀方向的寬永寺是鬼門,而位於芝公園的增上寺就是後鬼門,對嗎?」


    我想起來了,水脈先生曾經跟我說明過這些。


    「沒錯。這兩個鬼門延伸過去是築波與富士兩座靈山,將寺廟蓋在與靈山呈一直線的位置,就能得到強大的氣。」


    水脈先生用手比劃著地圖。


    「靈山……我記得這裏也是山。」


    「是的,這裏叫做上野山。」


    「不知道上野山和富士山有沒有連成一線。雖然上野山不是靈山,可是附近有很多寺廟跟神社,也許對平衡東京的氣場有幫助。」


    「有這個可能。」


    我也試著用手指在地圖上拉出一條線。不過上野山延伸出去的線並未通過皇居。


    「咦?難道我猜錯了?」


    「彼方先生,是不是這裏?」


    貓目先生放大了地圖,原來上野公園與富士山之間夾著都廳(注6)。


    「沒通過皇居,而是都廳?」


    「原來如此。都廳算是東京的中樞,也是日本眾多中樞之一,非常有可能被當成基準點。」


    水脈先生也點了點頭。


    「嗯,雖然不知道都廳的建築設計用意,但是你們不覺得都廳的造型很特殊嗎?肚子像一麵寬牆,而頂部卻蓋成看起來非常難用的雙塔造型。我猜設計出這樣奇怪的造型應該有什麽用意吧。」


    「不愧是東京貓,看得真仔細啊。」


    「你可以去參觀免費就能登上展望台的都廳,那裏是最適合窮學生的觀光景點。」


    「不愧是貓目先生,每次都硬要多說一句。」


    「都廳應該是刻意設計成那種形狀,才能讓富士山的氣通過。若富士的氣真的來到上野山,附近應該有充當天線的建築物才對……」


    水脈先生的視線離開了手機屏幕,開始環顧四周。


    「上野公園有什麽宗教的建築物嗎?」


    貓目先生也跟著水脈先生一起尋找。真夜先生閉上雙眼,彷佛感應什麽似地抬起頭。


    「如果在山裏,在下的眼睛或許能稍稍看出氣的流向,但這裏的人太多了,很難找出氣的流向。」


    水脈先生詫異地問:


    「真夜,你剛才說什麽?」


    「我、我說這裏人太多了,很難找出氣的流向。」


    「你說到重點了!上野山自古以來便是人潮洶湧之地,因此我們要找的天線應該是在人煙稀少的地方。」


    「這裏大概隻有五重塔那邊才沒什麽人吧?」


    「不。」貓目先生搖頭。


    「都廳是明治政權成立後的建築物。由於政權交替,使用舊政權的建築物不太合適,所以通常天線會避免使用德川幕府時代的建築物。扣除這些之外,人煙稀少又能擔任天線的建築物,但卻沒有好好發揮功能的東西……」


    水脈先生這麽一說,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紅色的三角錐後方,被布覆蓋的那個東西……


    「……啊!西鄉隆盛的銅像!」


    「沒錯,彼方同學!」


    我忍不住伸出食指,而水脈先生也跟著伸出食指。


    「西鄉先生現在好像正在整修。」


    「是啊,這就是氣場紊亂的原因。」


    水脈先生說完便開始奔跑,和服的下擺隨著跑步而飛揚起來。


    「老爺,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西鄉先生那邊。次郎,你們幾個先去露天啤酒屋吧!」


    我們幾個麵麵相覷。雨滴越下越多,開始下起午後陣雨了。


    「……彼方先生、真夜先生,現在去露天啤酒屋也應該客滿了,對嗎?」


    「嗯。何況上次店家說下雨就不營業,也許根本沒有開店啊。」


    「那麽我們該去的地方隻有一個。」


    不必多說。


    我們三人朝對方點頭之後,追著水脈先生的背影而去。


    與早到一步的水脈先生會合之後,我們一起站在西鄉隆盛像前麵。


    蓋住銅像的乳白色布,因強烈的風勢吹拂發出啪啪的聲響,但仍好好地遮住沒讓人看見銅像的模樣。


    「隻要拿開這塊布就能解決問題了吧?」


    貓目先生的提案讓我有些躊躇。


    「可是,我們沒有得到許可就擅自亂動不太好吧……」


    「現在不是顧慮這個的時候,如果不讓氣流恢複正常,都心的天空會繼續累積不潔之物,導致取消隅田川的煙火大會,而且下一場煙火大會八成也辦不成。」


    「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


    「不,次郎。彼方同學言之有理。」


    水脈先生幹脆地說。


    「銅像並不是被人惡作劇,是為了安全才被蓋上這塊布。如果因為我們拿掉布而引起意外,整修工程就會被延誤了。」


    若工程延誤,也會延長銅像被覆蓋的時間,一樣無法接受來自富士山的氣。


    「那我們該怎麽辦?該準備一個替代用的天線嗎?」


    水脈先生站在西鄉隆盛像前沉默不語。


    「我來當天線吧,幸好現在附近沒什麽人走動。即使沒有站在基座上,我也應該能接收到富士山的氣。」


    「這、這麽做不要緊嗎?」


    水脈先生會不會有危險?


    水脈先生對我露出微笑。


    「我是龍的化身,本來就是容易產生氣流的體質。我一定能稱職地完成西鄉先生的工作。」


    「嗚,這果然隻有老爺能辦得到。」


    貓目先生似乎很不甘心,我也一樣。隻能在一旁守護的我們覺得很難過。


    似乎是淺草方向的天空發出閃光。厚厚的黑色雲層發出轟隆隆的不祥聲音。


    我打開手機的電視功能,看著實況轉播的畫麵。煙火大會的現場擠滿了人,但是幾乎人人都撐著雨傘。淺草一帶也開始下雨了。


    「沒有時間了。」


    水脈先生從上野山這裏往都廳的方向看過去,眺望更遙遠的富士山方向。


    這時雨正式落下,鬥大的雨滴很快地濡濕水脈先生的藍色頭發,以及身上那襲頗富涼意的浴衣。


    「水脈大人。」


    真夜先生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紙傘,替水脈先生遮雨。


    「勞你費心了。」


    向真夜先生道謝之後,水脈先生便不再說話。


    他靜靜閉上雙眼集中精神,像是要擁抱天空般張開雙臂。


    真夜先生手裏拿著的紙傘彈開了雨滴。


    這時我彷佛聽到另一種不像是雨水打在地上的水聲。那道像是小溪潺潺的優雅溫柔水聲,讓我有一種正被大自然圍繞的感覺,幾乎忘了我們在上野。


    刹那間,水脈先生發出如水般清透的淡淡淺藍色光芒。


    龍的幻影與水脈先生的身影重迭在一起。


    一條雪白美麗的龍,我曾經見過那條龍的頭。


    「道路連結上了。」


    真夜先生喃喃地說。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原本—著周邊的熱氣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附近充滿清涼的空氣。


    「成功了嗎?」


    貓目先生小心翼翼地問,真夜先生則點了點頭。


    「嗯,水脈大人成功接收到來自富士靈山的水氣,但是小的並不清楚這是否就算是成功了……」


    仰望天空,烏雲並未散去。


    「不潔之物累積了不少,想要全部驅除讓大氣恢複正常,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開始的時間迫在眉睫了,這麽下去可能趕不上煙火大會。


    從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會場畫麵來看,狀況仍不明朗。隻見主辦單位的工作人員聚集的畫麵一閃而過,負責主持現場的藝人笑容也蒙上一層陰霾。


    淺草那邊傳來陣陣雷聲。主持人開始唿籲觀眾:「請到建築物裏頭避雨。」


    「拜托了……」


    我聽見水脈先生的祈求聲音。


    「請讓不論是現世或是常世的人,都能欣賞隅田川的煙火大會,大家都那麽地期待煙火,所以,拜托了……」


    水脈先生邊集中精神邊懇切地請求。但是他祈禱的話還沒說完,雨便無情地落下。


    「真是的,別鬧了好嗎!」


    貓目先生狠狠地瞪著陰暗的天空,粗聲粗氣地抱怨。


    「該死的髒東西!老爺都這麽努力了!真那麽想看煙火,就別賴皮地一直哭!」


    說得好。盤旋在隅田川上空的烏雲就像是一個鬧脾氣的小鬼。


    像是一個大哭大鬧、抱著糖果櫃不放吵著要吃糖的小鬼。但問題是,雙手一直抱著糖果櫃是要怎麽打開糖果櫃啊?


    唿唿。一陣強風吹來,我不禁搖晃了一下,手機也掉在地上。


    「啊!」


    我趕緊撿起手機,但掉落地麵的撞擊使得畫麵全黑了,無法收看現場直播。不知道重開機的話能不能重新連上。


    水脈先生麵朝富士山的方向,虔誠祈禱。


    「我願意犧牲……請賜給我驅除雨雲的力量吧。」


    這時天空傳來迸裂的聲音。


    一陣刺眼的光打了下來,擊中水脈先生背後的西鄉隆盛像。


    「怎、怎麽搞的……!」


    轉頭一看竟發現西鄉隆盛像消失了。


    地上隻剩下基座,連那塊乳白色的布都一起不見了。


    「大、大家看那個!」


    真夜先生指著淺草上空。


    天空除了沉甸甸的烏雲和轟隆隆的閃電外,還有一個籠罩在宛如黑色麵紗的雨絲中的巨大黑影。


    剛開始以為那黑影是晴空塔,但是輪廓完全不一樣,那是道人影。


    「那道人影難道是……」


    大家應該都認識他。那是一個體格壯碩、長相嚇人、穿著和服的男人。透過雲層甚至能看見他牽的那隻狗的巨大身影。


    「那不是西鄉先生嗎!」


    貓目先生瞠目結舌。


    沒錯,那絕對是西鄉隆盛像。


    巨大的西鄉隆盛像宛如大怪獸般出現在東京都心的天空。


    這什麽鬼東西啊!我捏了捏臉頰確定自己並不是在做夢……好痛。


    站在我身旁,嘴巴張得大大的貓目先生也很自然地捏了我另一邊的臉頰,也同樣很痛。


    「怎、怎麽會這樣?」


    即使發問,水脈先生仍專注地收集靈氣,毫無反應。


    「這實在太奇怪了,很像是大入道(注7)之類的妖怪……」


    「不,我覺得比較像是超人戰隊連續劇裏的合體金剛……」


    跟晴空塔一樣巨大的西鄉隆盛,從容地卷起和服的袖子,握起大大的拳頭。


    「不會吧……」


    我吞了一口口水。


    緊接著西鄉先生的拳頭往天上打了過去。


    風唿唿地吹著,我的手機差點又掉在地上。貓目先生被吹得搖來晃去,真夜先生的紙傘被吹上空中。


    隻有水脈先生文風不動,他緩緩張開眼睛,祈禱般望著淺草的天空。


    「怎麽會這樣!」


    貓目先生跟著水脈先生的視線仰望天空,忍不住張大了眼睛。


    剛才還團團累積的烏雲竟然完全消失不見。正確地說,是隻有隅田川上空的烏雲破了一個洞。


    「西鄉先生的那一拳暫時淨化了不潔之物……?」


    滿天星鬥自雲層後方露出,在被打出圓洞的烏雲後方出現清澈美麗的夜空。


    巨大的西鄉隆盛像已經消失。


    「剛才那是怎麽一迴事?」


    「是因為老爺的願望實現了?還是來看煙火大會的人的祈禱奏效?還是——」


    我惶恐地轉身一看,乳白色的布和之前一樣蓋著西鄉隆盛像的基座。一陣風吹來,雖然布飄飄飛起,卻看得出西鄉先生和他牽著的狗都好端端地待在基座上。


    「還是因為這位先生助了老爺一臂之力呢……」


    我們幾個暫時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聽見咚地一聲巨響,我們才迴過了神。在無數的建築物另一頭,淺草的天空綻放出碩大的花朵。


    「啊!開始放煙火了!」


    「煙火大會總算順利舉行了。」


    多采多姿的煙火之花陸續綻放於星星閃爍的夜空上,這塊誕生在黑暗中的花田讓我的心雀躍不已。


    「太棒了!這麽一來大家就能欣賞到煙火了。」


    水脈先生露出溫和的微笑,終於放鬆下來,但是他突然腳步不穩。


    「老爺!」


    貓目先生立刻扶住水脈先生纖瘦的身體。


    「老爺又亂來了,真的是讓人很傷腦筋。」


    「讓你擔心了……」


    水脈先生很抱歉似地垂下眉眼。


    「老爺不用道歉,反正老爺常常這樣做。」


    「就是說啊,水脈先生,這次辛苦你了。一定很累吧?要不要吃點甜食?京成上野車站裏有便利商店,我去買一點迴來。」


    正打算朝通往車站的樓梯走過去,水脈先生卻阻止了我:「不用了。」


    「我現在隻想和大家一起看煙火。」


    雖然水脈先生已經全身無力,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卻是那麽幸福。


    「而且,好像也不需要去精養軒了,在這裏也能看見煙火,雖然多少會被大樓擋住一些。」


    煙火此起彼落地升空,碰碰碰地響著,熱鬧的聲音響徹晴朗的夜空。


    不知何時,附近開始聚集看煙火的人。有些是專程來這裏看煙火,有些是因為煙火而停下腳步的路過的人,總之人越來越多。


    「傷腦筋,結果來這裏看煙火的人一樣很多嘛。」


    「這樣不是很好嗎?何況我們也輕鬆地找到能看煙火的位置啊。」


    「說是這樣說,但是等一下老爺就會情不自禁地讓位給沒位置看煙火的人了。真受不了!」


    被這麽一說,水脈先生很困擾似地苦笑著。


    「貓目大人真是位口是心非的人啊。明明心裏麵根本不在乎水脈大人讓位,卻還這樣說。」


    「真夜先生何必多嘴?」


    即使被貓目先生


    瞪著,真夜先生還是愣愣地注視著空中的煙火。


    趁大家陶醉地看著煙火時,我偷偷走下旁邊的樓梯。


    雖然他剛才婉拒了,我還是想買點甜食給辛苦的水脈先生。他一定想吃甜食,隻是他總是以別人為優先考慮。


    走下長長的樓梯,來到麵對馬路的廣場,再往前走應該就是京成上野車站的入口。


    廣場裏聽不清楚煙火的聲音。上麵聚集了那麽多人,這裏卻如無人的廢墟般靜謐。


    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廣場中央。


    「啊!」


    我不禁發出驚唿。白色的人影轉頭看著我。


    銳利的眼神貫穿了我的身體,雨剛停歇帶來的濕熱空氣彷佛瞬間冷卻。


    「原來是水脈養的狗。」


    「都、都築先生……」


    一頭雪白的頭發加上蒼白的膚色,明明是夏天卻穿著淺色大衣但身上卻沒有流汗。站在廣場中央的便是宛如冰凍雪地的人——都築早馬。


    曾經是外科醫生的他,為了私欲而擅自取走病人的肝髒。被水脈先生揭發這些違背常理的行為之後,都築先生因被警察盯上轉而在地下活動。


    為什麽都築先生會在這裏出現……


    這是惡夢吧!但是從腳邊竄上來的寒意、不,應該說是壓迫感卻很真實。


    「為什麽水脈的狗會在這裏?」


    「我、我才想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我有名字叫做禦城彼方……!」


    「水脈在嗎?」


    他完全不理會我的反駁,還是跟以前一樣自我。


    「……我不想迴答你。」


    好不容易擠出迴答,聲音卻有點顫抖。緊握著的拳頭也早已被冷汗浸濕。


    水脈先生想要替都築先生解決心中煩惱,但是都築先生卻隻想拿走水脈先生的肝髒。我不會讓他和水脈先生見麵的。


    「喔。」


    都築先生開始走動,充滿尖刺般的空氣不停刺著我的身體。


    「不說就算了。我也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引起騷動。我猜水脈就在上麵,那裏還聚集了一堆觀看無聊煙火的路人吧……」


    「你、你怎麽知道!」


    他為什麽知道水脈先生在上麵?


    都築先生望著無法動彈的我訕笑著。


    「你剛才從樓梯走下來,現在又死命地站在原地守著,誰都能猜到你在保護上麵的某人。」


    被他這麽一說才注意到,原來不知不覺間我竟然雙腳張開,做出牆壁般的動作擋住去路,這時慌張地想掩飾卻為時已晚。


    就算被他嘲笑,也不該輕易地動怒,我實在太沒用了。


    下定決心之後,我喊了轉身背對著我的都築先生。


    「請問……!」


    「什麽事?」


    「你難道……也是為了看煙火才來這裏?」


    他停下腳步。這時一朵格外巨大的煙火爆炸聲在我們頭上響起,傳來咚的巨響。


    「為什麽覺得我是來看煙火?」


    「沒、沒有啦,隻是突然想到。」


    「懶得跟你說。」


    都築先生再次邁開腳步。盡管外型引人注目,他一離開上野公園卻也瞬間淹沒在茫茫人海中,再也看不見。


    白色的身影消失之後,周遭似乎同時恢複吵雜——路上來往的車聲、樓梯上傳來的人聲、還有茂盛青翠的樹葉摩擦後發出的沙沙聲,全都傳入耳裏。


    「這是巧合嗎?」


    怎麽想都不覺得都築先生今天來到這裏是巧合,他一定有什麽目的,難道是想看煙火?


    我沒有水脈先生的知識與推理能力,但是注意到了一件事——站在晚上公園裏的都築先生,側臉看起來彷佛若有所思。


    他那對如冰塊般的雙眸直直地凝視著夜空中綻放的煙火。


    死者為了解除煩惱而渴望著煙火,就連活著的人也……


    ——都築心中也藏著煩惱啊。


    我想起水脈先生曾經說過的話。都築先生心中究竟有什麽煩惱呢?


    「我得快點迴到大家身邊才行。」


    悶熱的感覺完全迴複了,我趕緊跑到便利商店買了四個杯裝冰淇淋後,快速迴到大家身邊。


    「謝謝你特地跑去買冰淇淋!」


    水脈先生開心地接過冰淇淋,讓我悶悶的心情頓時舒緩不少。


    「彼方同學……?」


    「嗯,沒什麽啦。」


    水脈先生眼尖地看出異狀,但是我不想讓他擔心便搖頭否認。這時貓目先生插嘴說道:


    「你好像去了很久,該不會一直在便利商店吹冷氣吧?」


    「我、我才沒有!」


    「開玩笑的啦。想也知道,彼方先生一定是在那邊煩惱了很久,思考該幫大家買什麽口味的冰淇淋吧?真是的,其實隨便挑選都可以,不需要那麽費心。」


    貓目先生說完便聳了聳肩膀。我想這應該是他表達感謝的迂迴說法。


    「各位,快看啊!」


    真夜先生大喊,周圍的人也發出歡唿聲。


    夜空中開出了許多燦爛奪目的碩大花朵。


    煙火與煙火重迭在一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天際。我們如身處夢境般忘情地看著掉落的發光顆粒。


    「煙火真美,彼方同學。」


    「嗯。看現場果然跟看電視轉播感覺完全不同。」


    我的心髒快速地跳動著。


    閉上眼睛彷佛還能看到閃亮的火焰花瓣落下的模樣。


    「希望明年的煙火大會也是晴朗的好天氣。」


    不潔之物所形成的烏雲已經散去。我們幾個同時抬頭仰望西鄉先生打開的雲層洞穴後方,晴朗的都心夜空。


    遠方的星星正溫柔地朝著我們眨眼。


    注1:花生 千葉的特產之一。


    注2:鹽味落雁糕 誌ほがま。為宮城縣鹽灶市名產,原料為幹燥後的糯米粉、糖與鹽醃製過的綠紫蘇葉,混合後以模型壓製而成。


    注3:露天啤酒屋 上野精養軒的露天啤酒屋(beer garden)是每年五月至九月在屋頂特別開設的餐飲服務。


    注4:會津 古代藩名,涵蓋範圍約為現今的福島縣西部與部分的新潟縣與栃木縣地區。


    注5:熱島效應 指的是其中一個地方的氣溫高於鄰近地區的現象。


    注6:都廳 東京都政府與議會所在地。


    注7:大入道 有著巨大身軀,留著和尚頭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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