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斷的在心中如此的安慰自己, 也隻想趕緊的、趕緊的脫離, 可是……可是為什麽她一直沒有落地,不是隻有兩層樓嗎?


    吳小雪努力的扭轉軀體,往下看去, 本來伸手可及的地麵,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變成了深淵,黑漆漆的不見底。


    她開始慌了, 滿腦子都是夏春麗躺在血泊當中的屍體,還有……還有那個站在窗口的‘吳小雪’,殘破的腦袋。


    她不要……不要變成這個樣子!


    憋在喉嚨裏許久的尖叫聲,終於突破了拘束,然而下一秒鍾,她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是砰的一聲,就像她站在窗口時聽到的那個聲音一樣。


    四肢重重地拍在地上,骨骼發出難以負重的吱呀聲,鮮血從她的眼眶那裏流淌下來。


    原來……原來死亡是這樣的味道……


    吳小雪喉嚨動了動,她睜著那雙眼睛,看著天空,感受著鮮血從身體當中一點一點的流逝,生命就像是沙漏,一點一點的從細細的瓶頸當中流走。


    雲糯糯站在二樓的窗口,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風吹起窗簾的時候,還能看到窗簾從她身體當中飄過。


    她正從窗口那個位置往下看,柔軟的草地上躺著一具扭曲的身體,吳小雪眼睛瞪得大大的,唿哧唿哧的在那兒喘氣。


    她明明隻是從二樓跳下去的,而且窗戶底下是草皮,根本摔不到,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傷痕,可是她就是瀕死的人一樣,扭曲的四肢慢慢蠕動著,進行最後的掙紮。


    雲糯糯是不解氣的,她想要再嚇唬嚇唬吳小雪,但是雲垂突然給她打了電話:“快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還夾雜著比較激烈的爭鬥聲,顯然是在那邊打架,沒有更多的空閑和雲糯糯聊天。


    雲糯糯迅速的從二樓跳下來,準確的說應該是飄下來,然後路過了躺在地上的吳小雪,往外走去。


    她的眼睛一瞬間變成了深沉的灰色,看起來渾渾沌沌的,人與人之間也是有因果關係的,但是大部分的因果關係比較淺,甚至形成不了因果線,她和雲垂不一樣,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很深切,因此因果線也是比較深的。


    雲糯糯完全可以順著因果線,找到雲垂。


    雲垂通過附近的小鬼,詢問到了當初來到吳小雪家,替她收走了夏春麗的那個道術師的身份。


    然後順藤摸瓜的一路走過去,萬萬沒想到正好目睹了那個人被另外一個人殺死,殺死他的是一個渾身都裹在黑色衣服裏的男人。


    那個黑衣男人,似乎是想從他身上拿走什麽東西,所以雲垂一過來,正好看到打開的房門裏麵,一具屍體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死裝極其的慘烈,看起來像是被好幾隻鬼扯住了四肢,直接扯了個四分五裂一樣。


    內髒從他的肚子裏流淌出來,靜靜地躺在血泊當中,還被人踩了一腳。


    而那個穿著黑衣的男人,正在翻東西。


    雲垂驚呆了,第一反應就是拿出手機來報警,這個號還沒有撥出去呢,黑衣男人突然迴過了頭。


    他來不及撥110,不過他把雲糯糯的手機號碼設置成了用短號就可以撥出去的那種,1就是雲糯糯的手機號。


    雲糯糯到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家師兄被按在牆上捶,雲垂戰鬥力應該還算比較高的,但是那是麵對鬼的時候,跟人打的話,他雖然算不上戰五渣,戰鬥力也不會超過二十。


    那個穿著黑衣的男人,背對著雲糯糯,正在一拳一拳的揍雲垂,把他揍的可慘了,他好像後背上長了一隻眼睛一樣敏銳,迅速的發現了趕過來的雲糯糯,然後猛然的迴過了頭。


    雲糯糯現在的狀態不太像人,但又不算鬼,是及其難對付的,不過在別人眼裏,她現在渾身都是鬼氣,一定是一隻惡鬼。


    黑衣男人迅速的將雲垂丟在了地上,對著雲糯糯伸出了一隻拳頭,他的手掌從黑色的衣服當中伸出來,拳頭上麵全部都是紅色的花紋,仔細一看才能發現,那並不是花紋,而是符咒。


    “我如果是你的話就不會動手。”雲糯糯冷冷的道:“因為我已經通知了道盟的人,最多五分鍾,道盟的人就會將這裏團團的圍住,我相信到時候你插翅也難飛。”


    那個黑衣男人抬起了頭,雲糯糯看不清他的雙眼,但是能夠感覺到,他正在打量自己,雲糯糯但並不在意他的打量:“我打不過你,隻要我願意的話,拖延三五分鍾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我並不想跟你兩敗俱傷,所以把雲垂還給我,你可以走。”


    “你很聰明。”黑衣人聲音沙啞,讓人分不清年紀,他看了看雲垂,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地上許多的魂魄碎片全都飄了起來,鑽進了他的袖子裏。


    他抓起了雲垂,似乎沒有再繼續動手的意思,但是要離開的話是必須要經過雲糯糯身邊的,他提著雲垂,走到了雲糯糯身邊,突然將人丟給了雲糯糯。


    就在那一瞬間,雲糯糯突然伸出了手,她圓圓的好像粉色貝殼一樣,又紅潤又可愛的指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尖利修長,好像小刀子一般的模樣。


    她用力的往前一劃,黑衣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但是雲糯糯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傷到他,她隻是……想看看那張臉!


    兜帽被雲糯糯劃破,一絲光線透了進去,黑衣人迅速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退入了黑暗當中。


    “甜寶……你不應該管我,拖住他……”雲垂咳嗽了兩聲,揉了揉自己被掐的通紅的脖子。


    “師兄,你還真以為我通知了道盟的人嗎?”雲糯糯這才緩過神來,她蹲下身,擦了擦雲垂臉上的髒汙:“哇,師兄你也會被這種話騙到嗎?”


    雲垂:……


    是他太天真了嗎?


    “等我一下。”雲糯糯走進房間裏,她繞過地上的屍體,在房子裏翻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小壇子,像這種貼著鎮魂符的壇子,一般都是用來裝還沒有超度的惡鬼的,而這個小壇子是最新的。


    她打開看了看,裏麵蜷縮著的的確是夏春麗的魂魄,夏春麗的魂魄已經昏迷了,但看起來好像並無大礙。


    地上還有許多壇子和符咒的碎片,不知道裏麵的魂魄是逃跑了,還是被人帶走了。


    雲糯糯帶上了夏春麗,這個時候雲垂已經癱坐在地上,真正的打電話給了道盟那邊的負責人,畢竟死了一個人,還出現了一個奇奇怪怪的黑衣人,必須得報上去才行。


    他一邊和道的人講話,一邊問雲糯糯:“你看清楚了嗎?他長什麽樣子。”


    當然……


    當然看到了。


    雲糯糯提起那個人的時候,表情甚至有一瞬間的僵硬,因為那個人長的……實在是太醜了……


    “那是一張……看起來很奇怪的臉,他很瘦,瘦到了讓人覺得他的臉其實是骷髏,隻是表麵上覆蓋著一層皮膚而已,而且他的皮膚很光滑,並不是那種皺巴巴的,更像是……像是嬰兒的皮膚。”


    “額頭,下巴,還有耳朵後麵有一塊地方,都有紅色的符文,但是我並不認識符文的意思,看起來很糟很亂。”


    雲垂原話敘述給了道盟負責人:“請幫忙查一查這個人,他的身份很重要。”


    敢肆無忌憚殺人的,大多都是邪道,邪道是他們這一行裏最可怕的存在,比惡鬼還要可怕,惡鬼殺人,而那些邪道不但殺人,還會在殺人之後,將別人的魂魄拿來煉製成惡鬼,或者是純粹當作材料來用。


    嬰兒,體質特殊的男人女人,還有怨氣比較重的鬼魂,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無論跟他們是不是有仇怨,隻要你符合他們的要求,就會成為他們的獵物。


    所以一旦修習邪道的話,被發現就會被追殺,這是道盟的潛規則。


    甚至在如今的道門懸賞令裏,最高的那幾個懸賞令,都是針對邪道的。


    “好的,謝謝。”和道盟的交流結束之後,雲垂鬆了一口氣:“我們迴家吧甜寶。”


    “好。”雲糯糯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讓我先找一個垃圾桶。”


    雲垂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路邊就有……綠色的那種,氣味可能會有一點重。”


    “沒關係。”雲糯糯找到一個垃圾桶之後,就開始扶著垃圾桶,拚命的嘔吐起來。


    第68章


    她吐出來的不是正常的嘔吐物, 看起來像是摻雜著血絲的碎果凍,雲糯糯蹲在那兒哇哇的吐了好久, 雲垂適時的遞上一張紙巾去,雲糯糯擦了擦嘴:“謝謝。”


    她真的不是因為那個黑衣人太醜了, 所以才吐出來的,完全是因為之前逞強,雲糯糯的體質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畢竟算起來的話,她其實不算是完整的人。


    在屍體的肚子裏孕育成熟的孩子,更像是鬼物多一點。


    雲糯糯的陽壽,都是後天強加上去的。


    她本該……本該死在那個夜裏, 或者說成為從屍體肚子裏誕生的鬼嬰。


    是師父,給予了她生命。


    所以體質特殊的雲糯糯,有舍有得, 她擁有一些一般人做不到的本事,比如借助師父為她量身打造的符咒, 再借用鬼物的魂魄, 短暫的擁有像是鬼魂一樣的特質。


    就像是擁有身體的鬼物, 擁有鬼物的能力,但又不會懼怕陽氣,符咒什麽的也無法傷害到她。


    當然, 這是她的底牌,每次借用了鬼物的力量,都是要縮短她的陽壽的。


    吐完以後的雲糯糯, 臉色似乎蒼白了一些:“我們迴去啦。”


    不是為了正義,她沒有辦法成為那樣偉光正的存在,隻是純粹的憤怒而已,不能單純的用黑或者白來定義她,隻是見到了,不爽,所以要做。


    雲糯糯的世界,其實一直都是這麽單純的。


    她會為了人,而阻擋惡鬼,也會為了鬼的怨憤,去做像這一次這樣的事。


    不單單是因為功德,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夏春麗隻是沉睡,或者說是昏迷了,她的魂魄有所損傷,估計是之前在吳小雪家裏的時候,被那個大師強行收鬼的時候所傷。


    放在陰氣重的地方稍微養一養,很快就能醒過來,最合適的地方當然是她死的地方,雲垂把她送去了學校,雲糯糯自己先迴了家。


    她很疲憊,想要好好的睡一覺。


    阿啾趴在她肩膀上,也有氣無力的:“甜寶,那個吳小雪,不會死了吧?”


    “不會的。”雲糯糯搖搖頭:“如果殺死她的話,我會損失很多很多功德。”不值當的。


    “我還真是……一點都不想放過她啊。”阿啾嘟囔了兩句:“最討厭這種人了,她其實一無所有,所有的仰仗都來源於父輩,或者說是往上數好幾倍,用命打拚來的東西,給她的蔭蔽,就像……”


    就像以前的她一樣。


    “這種人的心態我最清楚了,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以為自己和所有人都是不同的,覺得投胎投的好也是一種運氣,沒有人不認為能夠投一個好胎也是一種運氣,可是憑借著你的運氣,去肆意碾壓別人……果然還是好討厭啊!”阿啾滑到了雲糯糯脖子後麵,掛在她的背上搖來晃去的:“啊啊不管了!糯糯,想吃小布丁!”


    “那要等師兄迴來啦……”雲糯糯做了一個背負的動作,阿啾就乖巧的停止了晃動:“好吧。”


    第二天吳小雪果然沒有再出現在學校裏,聽說吳小雪受了輕傷,好像是從二樓窗台掉下去了吧,現在在醫院裏呢。


    說來也是好奇,有她的朋友,去醫院裏探望過,吳小雪精神狀態好像很不對勁,她隻是從二樓的窗台掉下來了而已,窗台底下全都是柔軟的草皮,她手腳有輕微的扭傷,並不嚴重。


    可是吳小雪在醫院裏的時候,就像瘋了一樣,一直在跟醫生說,她的手和腳都摔斷了,她的四肢摔碎了,連腦漿也迸裂了出來。


    她說看到了自己的屍體,站在窗口看著她,說是夏春麗迴來報仇了。


    後來吳小雪的幾個同夥,都去派出所自首了,他們每日每夜都被折磨著,一閉上眼睛,就是夏春麗扭曲不成形的屍體。


    這個時候學校裏的其他人才知道,夏春麗為什麽自殺,吳小雪又做過多麽過分的事。


    夏春麗頭七那天,雲糯糯買了一束花,一疊紙錢,在那棟大樓後麵,進行了祭奠。


    不止是夏春麗,所有的人,都不該如此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生命,如果連死都可以,那為什麽不能活下去呢?她也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活下去啊。


    道盟並沒有查出那個黑衣人的身份,他好像真的是一個很神秘的黑戶,雲糯糯剛開始還有關注,後來就沉迷於學習了。


    沉迷學習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元旦了,距離放寒假越來越近,元旦的時候,學校裏是要舉辦元旦晚會的,雲糯糯本來正在看書,突然被文藝委員叫了一聲:“糯糯,元旦晚會哦,班裏是要準備節目的,要不要來參加合唱?”


    “啊?”雲糯糯一臉茫然:“合……合唱?”


    “對啊!”文藝委員笑眯眯的道:“糯糯很可愛,聲音也很好聽,唱歌應該很棒吧?”


    “不……我……我沒有……”雲糯糯臉頰一點一點的紅了起來,她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集體活動,整個人都是懵的。


    “來試試嘛!”文藝委員拉著她的手臂:“這也算為班集體做貢獻嘛!不要每天老是看書,適當的活動一下,有益身心健康的!”


    她就這麽被強行拖走了……


    班裏準備在當天晚上合唱的歌,是同桌的你,這首歌真的很適合在學校裏唱了,估計這麽多年,不知道多少次的元旦晚會,有許多許多的人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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