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禦放下玉飾,蕭然的神色微微一動。


    他雖然和趙禦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依照他察言觀色的本事,也看得出趙禦對這個東西很上心。


    畢竟兩人逛了幾次潘家園,價值連城的東西不是沒見過。


    而能讓趙禦露出這個神情的東西,截止目前蕭然還沒見過。


    兩人走出密室,蕭然再次拉動銅環。


    密室外的書架緩緩的閉合。


    趙禦盯著逐漸合攏的書架,心中閃過一絲恍然。


    這蕭家老祖,可不是個隻知道砸錢的半吊子收藏家,而是一個精明到讓趙禦都感到心驚的老狐狸。


    就在剛剛,趙禦才猛然察覺。


    這一密室的高仿古玩和拚接古董,不過都是障眼法而已。


    眼前隱藏極深,裝飾極奢的密室,為的其實就是自己剛剛拿起的那一枚不起眼的玉飾而已。


    這一枚玉飾,和趙禦見過的六號地宮的玉飾雖然同出一脈,但價值卻大不相同。


    原因嘛……


    很簡單,就是蕭然都看得出來這東西上脊後有破損,趙禦自然看得明白。


    但是蹊蹺就蹊蹺在這裏。


    那臥龜玉飾,整個形態都很完整,而上脊處的斷裂,顯得倒是有些多餘了。


    就好比一個人,伸出手掌來,五根手指都很齊全。


    但是隻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大拇指的一側延伸出來的六指,被削斷了一樣。


    這臥龜背上的斷裂處,就如同斷去的六指一般。


    雖然別扭,但卻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荒唐感覺。


    兩人走出內庭院,而趙禦的心思則一直都放在那一尊怪異的臥龜玉飾上。


    隱隱約約趙禦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剛才見到的這個東西,或許是六號地宮玉飾的點睛所在。


    換成其他人,依照趙禦的性子說不定八成就要順手牽羊。


    不過蕭然不同,這家夥雖然腦子有時候缺根弦,但是於趙禦而言,卻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家夥。


    跟著田子厚的趙禦,眼界自然水漲船高,心氣當然不低。


    能入他眼的人,幾乎寥寥無幾。


    唐安的沈家四爺算一個,楚家嫡長孫楚風雲算一個,而眼前這個看似毛躁的二世祖,算半個……


    對於這些人,一向吝嗇的趙禦,卻是大度的讓人咋舌。


    從答應李長歌要找迴躍馬陶俑開始,就看得出這家夥的脾氣。


    來到中庭,趙禦將手中的東西交給李長歌。


    他們之前在唐安坑過一次小鬼子,所以弄起這些事情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李長歌接過拚接陶器,左手拈起一片薄如蟬翼的刻刀。


    刀身小心翼翼掠過手中陶器,點點釉彩落入下方的白帕錦緞當中。


    這種細致活,除了趙禦之外,也就這個家夥能做到極致。


    接下來,趙禦就需要用自己的手段,將描畫精確的勾勒在贗品上。


    史密斯畢竟不是二道販子,一層世襲伯爵的身份,讓他的眼光比一些專家都要刁鑽的多。


    所以,這一次的造假,需要做到天衣無縫。


    “去,尋一隻上好的畫筆來!”


    趙禦端詳著手中已經逐漸成型的雲龍蓋罐,對著一旁幹瞪眼的蕭然說道。


    前期混合底胎的時候,這家夥還能幫上忙,現在需要細致,他就隻能站在一邊看戲了。


    蕭然答應了一聲,轉身再次進入內庭院。


    趙禦眉頭微微皺起,卻不是因為眼前的器物,而是因為那一枚造型怪異的玉飾。


    他感覺自己對那東西很熟悉,但氣人的是,就是想不起來。


    朦朦朧朧。


    這種感覺勾腸掛肚,最是該死!


    幾分鍾之後,蕭然來到趙禦麵前。


    手中端著一架黃檀筆架,上麵琳琅滿目盡是大小不一的毛筆。


    “老大,我也不懂這玩意,你看看哪個合適?”


    說著,將這一筆架價值不菲的毛筆,放在趙禦一旁的石桌上。


    “書寫有餘,描畫不足……”


    趙禦掃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太滿意。


    描畫所用的毛筆,和揮墨書寫所用有著很大的差別。


    書法講究氣勢,勾勒之間筆鋒藏銳氣。


    所以多用狼毫硬筆。


    但這精瓷描畫不同,尤其是眼前這雲龍蓋罐,講究縹緲之意,描畫羊毫最佳。


    “等著!”


    蕭然突然眼前一亮,隨即轉身折返迴去。


    不消片刻,這家夥賊眉鼠眼的端著一方錦盒走出內廷。


    一雙賊眼不時的盯著前院過廊,生怕突然有人闖進來似的。


    “啥東西,這麽寶貝?”


    趙禦不以為然的接過錦盒,伸手打開璿璣扣。


    黃綢墊底的錦盒當中,躺著一支紅竹紫毫!


    “娘咧……”


    趙禦手一抖,差點沒將錦盒掉在地上。


    想他趙禦也是見過世麵的,但是在看到這一支被稱作宣州紫毫毛筆時,也不禁大吃一驚。


    “夢筆生花?”


    連一旁的李長歌,都下意識的看了過來。


    “咋樣?這筆行不?”


    蕭然看著兩人驚訝的神情,試探的問道。


    趙禦和他在一起逛過潘家園,當初見到那一方‘綠綺’的時候,倒是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但是李長歌驚訝的神色,可不多見。


    “江商石上有老兔,吃竹飲泉生紫毫。


    這玩意可遇不可求啊,你就不怕你家老爺子打斷你的腿?”


    趙禦拿起紫毫,看向蕭然。


    宣州古毫,本就有市無價。


    更何況這犢子順來的,還是其中的上上品。


    “反正他也不在,用了再放迴去就好了。”蕭然一邊心虛的看著門口的位置,一邊對趙禦說道。


    而趙禦拿起紫毫,看了看手中的雲龍瓷,隨即又將筆放了迴去。


    這東西,沾墨凝毫。


    一旦使用了,不管如何小心,都會造成損傷。


    蕭然或許不知道這一支小小毛筆的價值,但他趙禦如何不知?


    “算了,我怕你家老爺子知道了,會來和我掰命。”


    將錦盒扣上,趙禦拿起筆架上的一隻瘦湖羊毫。


    “別呀,我好不容易偷……拿出來的,你盡管上手,最後要是實在圓不過去,就嫁禍給蕭成玉好了!”


    蕭然見趙禦將錦盒合上,頓時有些急了。


    趙禦翻個白眼,抬頭看了一眼蕭然。


    好孝順的兒子啊……


    李長歌看了一眼蕭然,眼底閃過一絲冷笑,轉身去剝釉彩。


    拿著瘦湖羊毫的趙禦思量了片刻,打開錦盒,拿出那一支被東坡先生讚不絕口的紫毫。


    蕭然的心思,李長歌能看出來,他趙禦照樣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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