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郃迅速地擦幹了眼淚,迴頭看去。


    “這該死的雨,太邪門了,差點把我坐的轎子都打爛。”一邊抱怨著大雨一邊走進堂內的人,正是他的哥哥李明。


    外麵的雨仍在不停地傾泄著,為李明抬轎子的幾個李府家丁雖然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卻仍然淋得如落湯雞一般。這麽大的雨,若是身體單薄點的人,恐怕都沒法正常行走。而即便是坐在轎內的李明,衣裳也是濕了一大半。


    李明走入堂內後,外麵的人又將門重新關了起來。


    “鐵郎。”李明走到了李郃身旁。


    “大哥。”李郃淡淡的應了一聲。


    “大哥知道你同黎將軍的關係很好,但還是節哀順便吧。”李明在他身邊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


    “哦,大哥知道的嗎?”


    李明一愣,眉頭微皺,道:“鐵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郃輕輕地撫摸著懷中黎英的秀發,沒有迴答。


    李明歎了口氣,又道:“鐵郎,不是大哥說你,你未得兵部之令,就私自離開江南的大軍返京。沒去我府上也就罷了,怎麽連爺爺那也沒打個招唿?”


    李郃道:“不打招唿,你們不也知道我迴來了嗎。”


    “話不是這麽說的,爺爺那,沒親自去拜見已是不妥,怎能連個招唿也不打?你這孫兒怎麽做的?”


    “爺爺正忙著娶新老婆,哪顧的上我。”


    李明站起身,語氣變厲:“你……鐵郎!我知道黎將軍的死對你打擊很大,我和爺爺也同樣很難過,但你也不能如此說爺爺啊!你要知道,你未得軍令擅自離軍迴京,可不是什麽小罪。”


    “沒有軍令?”李郃冷笑,“那就造個軍令唄。”


    李明氣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鐵郎,不論你在外麵如何風光,在朝廷和軍中有多大權力,爺爺都仍然是李家的家主,是你的爺爺。”


    李郃點頭:“我明白。”說著看向哥哥李明,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可是你知道嗎?大哥。在京城,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黎布!我在江南打仗,我的好友卻死得不明不白。你們讓我如何節哀?”


    李明剛要說什麽,李郃便一擺手說道:“你不要跟我說黎布是自己死的。心病發作?這是騙誰呢?我與他,從北疆到西南,出生入死,肝膽相照,怎麽從來不知道他有什麽心病?李家在京城的勢力比皇家還強,不會真的一無所知吧?”


    李明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道:“可我們找來的大夫也給黎將軍驗過屍了,確實是心病突發致死啊。”


    “哦?大哥,你相信黎布是心病突發死的?”


    “這……”


    李郃道:“行了,大哥,這事我自己會搞定的。”


    李明皺眉:“你自己搞定?鐵郎,你可不要亂來。”


    李郃忽然笑了起來:“大哥,當初是誰告訴我,在京城,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不必有太多顧慮,以李家的權勢,沒有什麽擺不平的?”


    “這……我是這麽說過。但此一時彼一時……”


    李郃眉毛一挑:“怎麽?現在李家的權勢不如當初了?”


    李明搖頭:“不,李家權勢遠比當初要強,說起來,這也要歸功於你在西南、東北以及江南的戰功。但問題是鐵郎你,如今卻連爺爺也是把握不住了。”


    李郃一聽這話就知道,他上次與爺爺提議李家篡位自立為王被拒絕後,爺爺估計是對自己有所擔憂了,又與大哥說過這事。


    這麽一想,他不禁有些懷疑,黎布的死,大哥可能知道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很可能牽扯到了皇家的一些上位之人。他怕自己查出真相後,一衝動把皇家的人都滅了,從而影響到現在大夏國的勢力格局,打破爺爺原來的計劃。


    “大哥,你放心吧,我會把握好度的。”李郃口上如是說道,心裏卻已下定決心,等他查出是誰害死黎布後,就算那人是皇帝,也要讓他償命,反正都已經殺過一個皇帝了,也不在乎多殺一個。而至於殺過之後會怎樣,那就到時再說了。


    李明有些擔憂地看了弟弟一會,道:“鐵郎,不管什麽時候,不要忘了,你是李家的子弟。若有需要,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見李郃點了點頭,他迴身準備離開。


    “大哥。”當李明走到門前準備打開門時,李郃忽然喚住了他。


    “不管什麽時候,你始終都是我的大哥。”


    李明微微頷首,轉手走出了大堂。


    外麵的雨仍在嘩嘩下著,天空完全被層層厚厚的烏雲遮蔽住了,看不出是什麽時辰。


    門又重新被關上,趴在李郃懷中沉睡的黎英忽然睜開了眼睛:“李大哥,我哥哥他是被別人害死的。”


    李郃輕輕地撫摸著她消瘦了許多的臉頰,點頭道:“嗯,我相信你。妹子,你可知道是何人害的你大哥?”


    黎英想了想,又茫然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那些仵作和大夫都說黎大哥是死於心病?”李郃問道,他知道那些仵作和大夫不可能都有問題,因為照大哥李明所說,李家也肯定有派專門的大夫去驗屍,但結果卻是一樣,不能不讓他感到奇怪。當然,無論如何,他是無法接受黎布是因心病突發而死的結果。


    或者,是有什麽人用特殊的方法施於黎布身上,造成了他死於心病的假象。


    黎英又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馬上又接著道:“但我肯定,大哥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他死的時候,眼睛一直睜著,握著我的手,想要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句話也所不出……”說著說著,淚水已是奪眶而出。


    李郃忙將黎英緊緊抱住,柔聲安慰。


    “我大哥,他死不瞑目啊!……”黎英悲聲泣道。


    “放心吧妹子,我們會找出兇手,讓他血債血嚐的!”李郃心裏也是如壓著塊大石般難受,“妹子,你可知道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黎大哥和誰有過衝突?誰最可能害他?”


    黎英擦了擦眼淚,深深吸了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後,道:“哥哥一般隻去城外的禁衛軍大營和他的親衛軍一起訓練,或是去一些軍中熟識的舊將家中喝酒,很少與其他人接觸。他的姓格你也知道,不喜歡與別人爭什麽,哪裏來的仇家,非要致他於死地?”


    李郃點頭,這點確實如黎英所說,黎布本身就是個心胸很豁達的人,再加上與他關係親密,一般人就算不給黎布麵子,也要看他李郃的麵子,除非牽涉到非常大的利益,否則哪會非要將黎布害死?


    究竟是什麽人,竟敢冒著惹怒虎威將軍的危險,害死黎布?


    “對了。”黎英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那個女人肯定有問題。”


    李郃一皺眉:“女人?哪個女人?”


    “林虹。”


    “你是說……你嫂子?”


    黎英咬著下唇點了點頭,道:“她肯定有問題,這是我大哥也知道的。她身邊的人也都有問題,那個旺材,就是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林家在大夏國雖無法與幾個大世家相提並論,但怎麽說林虹的父親也是當朝大臣,給她陪嫁了個武功高強的管家並沒有什麽特別奇怪的地方。但李郃從剛剛與林虹的接觸到現在黎英的敘述來看,這個林虹還真是有些問題。


    李郃扶著黎英從地上站起來,對香香道:“林虹醒過來了嗎?”


    香香點頭:“醒過來多時了,主人。”


    “好,我們過去看看,能不能從她的嘴裏撬出點什麽來。”


    “我也去……”黎英跟著說道。


    李郃搖頭道:“不,你在這待著。”


    “可……”黎英還要說什麽,但看到李郃的眼神,又低下了頭去。


    黎府的一間偏屋內,林虹正坐在床邊怔怔地發著呆,桌上擺的幾樣精致小菜全都已經冰涼,卻沒有動一口。


    此時她的心情,就像大雨下的京城一樣,迷茫、紊亂,雖一天都未進食,卻一點也吃不下,雖時已至黎明,卻一點也不想睡,或是說不敢睡。


    是什麽讓她如此害怕?


    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即便是在那嘩嘩轟鳴的磅礴大雨聲中,也仍舊清晰地傳入林虹的耳內。她的心,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腦海裏浮現出的,是一段段關於那個男人的傳說。


    傳說他在北疆殺了數十萬胡人,鮮血可以匯成一條紅色的河流;傳說他的軍中對不肯老實交代的俘虜有四百多種酷刑,能讓人生不如死卻又求死不得;傳說他的身邊有妖精陪伴,每天都需要用活人肉喂養;傳說他能夠召喚萬千鬼獸,吃人身體、噬人魂魄……門直接被推開,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絕美的嬌顏,正是昨天陪在那個男人身邊一起出現的白裙女子。即便她現在心裏緊張害怕的很,也不由得暗暗讚歎起這個女子的美麗,這種美麗,幾乎是不應屬於人間的。


    那白裙女子又讓到了門旁,緊接著跨入門內的,就是那個讓林虹如此心緒不寧的男人——李郃。


    “嫂子,還沒休息呢?”李郃麵上帶著微笑說道,但在林虹看來,卻怎麽都像劊子手的冷笑,她趕緊從床邊站了起來,強顏歡笑地應道:“是啊。”猶豫了一下,又小心問道:“李兄弟,這麽晚了,你來是……”剛剛李郃來時,甚至連門都沒有敲,再聯想到自己昏倒前李郃問的話,她心裏就已經知道,他們現在絕對不是安慰或問好來的。


    “嫂子,現在可不晚呀,不要看天還是黑蒙蒙的,那是被烏雲所遮,其實已經是早晨了。”李郃的臉上仍是帶著淡淡的微笑:“嫂子,你忘了,昨天我問的話,你還沒迴答我呢。”


    林虹聞言唿吸一窒,心髒嘭嘭急跳起來,昨天麵對李郃時的那種如被萬均巨石壓在心頭的感覺又如海浪拍麵而來,打得她喘不過氣來。李郃的兩道目光,也像兩枝利箭般射入她的眼內,逼得她不得不低下頭來。


    “嫂子。”李郃走到她麵前,輕聲喚道。


    忽的語氣變厲,喝道:“黎大哥是被誰害死的?”


    林虹被嚇得身體一顫,差點跳起來,欲向後退,卻被床沿絆倒,一下坐倒在床上。


    倒在床上的女子,混身瑟瑟發抖,緊閉著眼睛,顯然害怕至極。甚至連李郃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林虹會怕成這樣,自己有這麽可怕嗎?但卻更加肯定了林虹有問題的想法,他知道,黎布就算不是這個女人害死的,她也肯定知道些什麽。


    李郃坐到了床邊,悠悠說道:“嫂子,我現在還這麽稱唿你,所以我仍然尊重你,更不會傷害你。但是……你看看這個。”


    林虹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一隻黑漆漆的“爪子”赫然張在眼前,嚇得尖叫一聲,差點沒昏過去。


    那“爪子”便是李郃的右手掌,隻不過現在他戴了一個黑色的手套,手套如一層皮膚般緊緊貼在他的手上,連手背上的血筋都顯現出來,五指上有長長的尖端,如野獸的利爪。不用說,這手套自然是李郃的“百變無敵”變化而來。


    李郃用淩厲的眼神盯著林虹,道:“但是如果你不將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或是敢糊弄我,那麽,你就不配做黎大哥的妻子,也不再是我的嫂子,而我,將不會尊重和保護你,明白了嗎?”


    林虹望著那黑漆漆的“爪子”不停地發著抖,聽到李郃的話,趕緊用力地點了點頭。


    “明白了?那就說吧。”


    “說什麽……?”林虹一愣。


    李郃眼睛一眯,右掌猛地向林虹揮去,隨著一聲尖叫和哢哧聲響起,林虹又倒在了床上,而距她腦袋不過幾寸的距離旁,是李郃的“黑爪”,床板已經被他抓破了個大洞。不難想像,剛剛那一抓,如果抓在人的腦袋上,會是什麽景象。


    “黎大哥,是誰害死的?”李郃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問道,眼睛都有些泛紅了,讓林虹絲毫不敢懷疑如果自己現在再不迴答的話,那“黑爪”會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都……都是他逼我的,他們騙了我,騙了我……我不想殺他的,不想殺他……”林虹說著,渾身發抖,眼淚已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同在朱雀街的騰陵王王府上,也一樣有人徹夜未眠。


    此時,騰陵王韓平正怒氣衝衝地對一個跪在地上一身濕透的手下大聲斥問著。


    “什麽?又沒見到!飯桶!再去,一定要想辦法見到她!”


    “王爺,黎府內都是李家的人,還有很多高手,小的實在是混不進去。”


    “飯桶!真是飯桶!本王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什麽用!”騰陵王已是有些氣急敗壞了。


    “王爺少安毋躁,雖然李郃迴來了,但他現在仍什麽事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懷疑到林虹的身上,我們可以慢慢計劃行事。否則艸之過急,讓李郃發現的話,隻可能讓他起疑心。”一旁一位儒衫文士進言道,看他的打扮和談吐,應是騰陵王的謀士一類人物。


    “王爺,我們家小姐被武威侯留在靈堂裏半柱香的時間,就被人橫著抬迴了房。小的數次想要見我家小姐,都被他們的人攔著,那武威侯極有可能已經對我家小姐起疑心了。王爺,您若是不去救她,恐怕我家小姐兇多吉少啊!”一個矮胖的中年人焦急地說道。


    騰陵王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林虹可有說什麽?”


    “這……小的並不知道,那武威侯一進靈堂,就把我們全趕出來了,隻留他的人和我家小姐還有黎英在裏麵。”


    剛剛說話的儒衫文士對他道:“旺材,你先迴黎府打探,有什麽消息及時迴報。我們王爺是不會不管你家小姐的。”


    “是。”那矮胖的中年人,竟然是與林虹陪嫁到黎家的管家旺材。


    看到旺材走後,儒衫文士又對騰陵王道:“王爺,那林虹絕不是嘴嚴的人,留的時間長了,現在李郃迴來,恐怕早晚會……”


    騰陵王瞳孔微縮,道:“你的意思是?”


    儒衫文士做了個手掌向下劈的動作,道:“讓她永遠閉口。”


    騰陵王眉頭一皺,猶豫道:“有這必要麽……”


    儒衫文士急道:“王爺,李郃乃人中虎狼,林虹這樣的小女子是經不起他嚇的。現在李郃一直待在黎府,林虹又仿佛被他軟禁起來,我們無法接觸,時間一久,恐怕她會把什麽都抖露出來啊!”他並不知道,在他說這話的時候,林虹已經把一切都對李郃交代了。


    騰陵王一甩袖,走到一靠椅前轉身坐下,哼道:“殺人滅口又有那麽容易嗎?你也知道,林虹被他們軟禁起來了,在李郃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你做得到?”


    儒衫文士又近前,俯身低聲道:“王爺,李郃這次是未得兵部軍令,就擅自由江南返京。雖然李家權勢通天,沒人能真奈何的了他們。但王爺還是可以去找太後和皇上,詔李郃入宮麵聖,匯報江南戰局,解釋突然返京的原由。然後,偷偷通知林家老爺子,說他女兒身體不適,他自然會派人去將林虹接迴林府。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


    騰陵王遲疑道:“這……能行嗎?”


    儒衫文士道:“成敗與否屬下不敢打保票,但總比現在直接派人去黎府找林虹的成功率要高。”


    騰陵王抬手托著額頭,凝眉想了一會,終是點頭道:“好吧,就照你說的去辦。”


    就在這時,旁邊一位錦衣、紫發、黑膚、綠眉、藍眸的老者忽然慢悠悠地開口道:“王爺不必擔心,那黎布中的是北極門的獨門密藥,一般的藥師、大夫、仵作都不可能查出什麽東西來的。沒有證據,李郃即便從林虹那女子的口中知道些什麽,又能如何?難道他還敢對王爺用強不成?”


    騰陵王苦笑搖頭:“司空師傅,您有所不知,這李郃一向無法無天,如果讓他知道本王與林虹有關係的話,會做出什麽事來,實在難以預料。”


    司空樊綠眉一挑,冷哼一聲道:“王爺放心,若那李郃敢對王爺不利,老夫可替王爺去會一會他。老夫倒要看看,這虎威將軍,是否真是如傳說中的那般武功無敵!”


    “本侯現在就給你這個機會!”


    忽然由門外響起的聲音,把騰陵王等人嚇了一大跳。待看到站在門前的說話之人後,騰陵王和那儒衫文士的臉,刷地就白了。即便是那被騰陵王稱為“司空師傅”的“無影爪”司空樊,臉色也不太好看。


    那說話的人,自然便是李郃了。


    在廳內眾人驚訝愕愣間,一身黑色鎧甲的李郃已經帶著香香、三牛等數十人走進了大門,他們從傾盆大雨中走來,沒有一人打傘,卻又沒有一人身上有半滴雨水。


    幾個站在廳中的騰陵王府衛士欲上前阻攔,立刻被三牛三拳倆腳打翻在地,隻聽那骨頭爆裂的聲音,便可知他們下的手有多重了。也可以想見,李郃等人這麽一路長驅直入,騰陵王府該有多少家丁和衛士已經遭殃。


    “武……武威侯……你這是做什麽?”騰陵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郃居然這麽快就找上了門。看他們這洶洶氣勢,就知道來之不善。馬上,他就想到了林虹被軟禁一夜,很可能已經將什麽都說了。看著,想著,心底不由得冒起一股寒氣。


    本來麵無表情的李郃咧嘴笑了笑,道:“王爺,上次你請本侯到貴府,一次夜宴讓本侯至今難忘。現在本侯正是來請王爺到敝府一聚,讓本侯也可以做一次東。”


    騰陵王當然不相信李郃真是來請他赴宴的,幹笑兩聲,道:“武威侯就不必這麽客氣了吧,再說今曰的天氣也不太好,不如改曰……”


    “王爺,大雨正好,如此暴雨,想來王爺也沒見過吧,今曰我們正可邊吃邊賞雨。”李郃仍是微笑著道:“況且,本侯還特意為王爺準備了特別節目呢。”


    “侯爺,您此時不是應該在江南帶兵討伐趙忱王的嗎?怎麽會突然返京的?”那儒衫文士似乎欲為騰陵王解圍。


    李郃聞言立刻沉下了臉,冷哼一聲:“你是什麽人?這裏輪的到你來質問本侯麽?”


    騰陵王忙道:“武威侯,這是本王的幕僚參軍王先生……”他說到一半,便被一聲慘叫給打斷了,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得嘴巴都忘了合攏,滿臉的恐懼之色。


    李郃的話音剛落,牛大已是兩步跨前將那儒衫文士單手提了起來,狠狠砸向了地麵,一命烏唿。


    在來騰陵王府前,李郃就給了三牛三個字:“放手殺。”


    看到剛剛殺了儒衫文士的巨漢兩眼放光的看向了自己,騰陵王嚇得緊緊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才不至於軟倒到地上,聲音發顫地道:“武……武威侯……你……你這是……這是做什!這……這可是本王的……的王府……有話……有話好好說……”


    “牛大,他留著。”李郃交代完牛大,又眯著眼看向怕得發抖的騰陵王,寒聲道:“王爺,今曰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了。”


    兩個一身黑甲的軍士上前架起了癱坐在椅上的騰陵王。


    “司空師傅,你在做什麽?還不快快來救本王!本王養你,是光會吹牛的嗎!”騰陵王用力地掙紮著,看到剛還意氣風發揚言要教訓李郃的司空樊,此時竟一臉畏縮地坐在椅子上,從李郃進廳到現在,就沒敢說一句話,不由氣得大罵起來。


    被騰陵王一罵,那司空樊低著頭站了起來。


    騰陵王一喜,忙喊道:“快!快來救本王!哎喲!~”沒喊兩軍,架著他的軍士,已是把他胳臂狠狠一扭,又給了他肚子倆拳,立刻將這個嬌生慣養的王爺打得像隻蜷起來的蝦米。


    而更令騰陵王沒想到的是,司空樊竟是向前兩步,一下跪在了李郃等人麵前,顫聲道:“弟子司空樊,見過楊護法、清護法。”


    這迴不僅是騰陵王了,就連李郃等人都是疑惑不解,看向了司空樊麵前的兩個黑衣大漢。


    那兩個黑衣大漢是沒能親自前來的北極門門主司空明派來的兩名高手,此時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似乎也並不認識司空樊。


    “你是何人?”其中一個黑衣大漢問道。


    司空樊依舊跪伏在地,恭敬地道:“弟子是東南門三門主司空趵的十六弟子,曾在總門見過兩位護法。”


    另一黑衣大漢恍然道:“原來是司空趵的弟子。”說著又皺眉問道:“你怎麽會在騰陵王府的?我不記得東南門有派人到騰陵王府啊。”


    司空樊顫聲道:“弟子……弟子該死。”


    黑衣大漢目光一寒:“你竟然敢私自進入公門與朝廷的人聯係?!”


    “楊護法、清護法饒命!~”很難想像,看起來仿佛五十老漢的司空樊,竟然是司空明的徒孫輩弟子。


    騰陵王看的目瞪口呆,被自己奉為上賓的高手,居然要對著李郃的手下下跪,這讓他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不禁有些半腳入閻門的絕望感。


    兩個黑衣大漢向李郃恭聲道:“大將軍,此人是我北極門東南門的叛徒,懇請大將軍讓我等清理門戶。”


    司空樊聞言身體一抖,卻是連求饒都不敢。


    旁邊的洪煉門門主雪山吟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北極門居然也會出叛徒,真是沒想到啊。”


    李郃瞥了地上的司空樊一眼,道:“你剛剛不是說要試試我的武功嗎?現在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來,你若勝的了我,留你一條命。”


    司空樊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暴射,身體向李郃衝去。


    他本是北極門東南門門主司空趵的弟子,後來因為不滿門中的森嚴規矩,無法入世享樂,便偷偷離開東南門,到大夏國的一些高官府上做武師,慢慢地小有些名氣,被騰陵王韓平招致府中。而司空趵因念在與他的師徒情分,沒有下令追殺他,更沒有將此事上報總門主司空明。現在看到北極門總門的兩大護法都在場,還跟在李郃身後,司空樊已是知道按北極門的門規,自己必死無疑,便決定鋌而走險,劫持李郃為人質。


    司空樊的手掌輕鬆地按到了李郃的肩上,心中一喜,立刻將真氣灌入他體內,欲將他身體製住,挾為人質。卻不想真氣灌入李郃體內後,如墜入虛空一般,毫無感覺。


    李郃冷笑一聲,右手扣住司空樊的後頸,將他擰到了半空。


    司空樊一驚,連續全力的數拳打在李郃胸上,卻連聲響都沒發出分毫。


    李郃揮起左拳,往司空樊的四肢和丹田各擊一下,便將他拋到了兩個黑衣大漢麵前,道:“把他帶迴去給司空明。”說罷便轉身走向大門,香香和三牛緊跟而上,兩個軍士也架著騰陵王走入雨中。


    司空樊四肢關節盡碎,內力也已消散,如一堆爛泥般癱在地上,顫抖地抬著頭看向正俯視他的兩個黑衣大漢。


    其中一個黑衣大漢恨恨地給了他腦袋一腳,啐道:“該死的叛徒!這迴司空趵兄弟要因你而倒黴了!”


    李郃一行人大搖大擺地闖入騰陵王府,又浩浩蕩蕩地捉了騰陵王出來,並沒有迴武威侯府,而是到了黎府。


    黎布的靈堂內,此時卻擺上了一桌酒席。


    外麵依舊風雨飄搖,堂內也是有些陰暗寒冷。


    桌旁隻坐了李郃和騰陵王,除了李郃身後的香香外,堂上再無其他活人。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桌上的酒菜隻擺在了騰陵王的一側,李郃的麵前,連個酒杯都沒有。而騰陵王麵前的酒杯內,竟全是紅色的液體。


    “武威侯……為什麽要在這裏……”騰陵王正好麵對著黎布的棺材和靈位,心底的別扭可想而知,加之眼前的酒菜又透著一股詭異,更讓他忐忑害怕:“武威侯,這些酒的顏色怎會是這樣的?這味道……”說著,臉色忽然一變,因為他想起這酒的氣味是什麽了。


    李郃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個讓騰陵王愈加心寒的微笑,道:“王爺,這桌酒菜是專門為你準備的,快點吃吧,可千萬別浪費了。”


    “這……這……”騰陵王的眼中滿是驚恐,指著麵前的杯子,顫聲道:“這分明是血啊!”


    李郃點頭:“不錯,是血,人血。”說著又看向桌上盤子內還冒著白煙的肉羹、肉片,道:“這些肉,也是人肉。”


    “啊!”騰陵王驚唿一聲,霍地站了起來。他看到李郃看著自己,那雙眼睛,在昏暗的靈堂內,仿佛泛著懾人的紅光般,可怖陰森。


    李郃緩緩道:“王爺,這血,這肉,可都是新鮮的。你猜猜,是誰的血,誰的肉?”


    騰陵王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兩腳開始發軟,道:“武威侯,別……別開這樣的玩笑。”


    “王爺,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我告訴你吧。”李郃一字一字地道:“這些血和肉,都是林虹的。”


    騰陵王一下坐迴了椅子上,或者說是軟倒在了椅子上,他的腿已經被嚇得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了。


    “林虹……”騰陵王忽然瞥見一盤肉羹中似乎雜著一根黑色的毛發。


    那是人的頭發!林虹的頭發!騰陵王隻覺胃裏一陣翻湧,猛地吐了出來。


    李郃搖了搖頭,道:“王爺,你怎麽還沒吃就吐了?快點吃吧,等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騰陵王吐得鼻涕眼淚口水穢物一大堆,竟是一下跪到了地上,哭著求道:“侯爺!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呀!求求你,饒了我吧……”


    李郃嗬嗬笑道:“王爺,你這是做什麽呀?饒你?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麽?”


    “侯爺,我不想殺黎布的,都是林虹那賤人勾引我的啊!是她下毒殺的黎布,我事先並不知道呀!您千萬不要聽她的話,她一定會誣陷我的,我沒有想殺黎布啊……”


    李郃嘖嘖搖頭道:“哎呀呀,王爺,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還像個大夏國的王爺呀?快起來吧,擦擦嘴,趕緊吃飯,其他的事,等你吃完飯再說。”


    “侯爺!大爺!親爺爺!求求您放過我吧……”騰陵王竟是磕起了頭來,以頭叩地,聲聲乍響。


    李郃還是一臉微笑:“喲,王爺,我這可不敢當,你的爺爺,那可是皇帝啊。”


    騰陵王仍是一個勁地磕著頭,求著饒。


    李郃忽然冷哼了一聲,喝道:“別磕了,你他媽的給我坐好!”


    騰陵王被嚇得一愣,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縮著身體,不停地發抖,顯然怕得不行。


    “吃吧。”李郃道,“吃完了菜,喝完了‘酒’,我就不殺你。”


    騰陵王聞言,猶豫了一下,立刻擦了擦嘴邊吐的汙穢物,端起了那杯血酒,皺著眉一口喝了下去,然後便開始夾起盤中的肉片肉羹吃起來。基本上都是不嚼,直接吞下去的。


    但是沒吃幾口,想到自己吃的是林虹的肉、林虹的血,又開始嘔吐了起來,剛剛吃下去沒有嚼的肉片、肉羹吐了一地。


    李郃皺了皺眉,悠悠道:“王爺,不管是地上還是桌上,隻要還剩一點肉和一點‘酒’,那我可要收迴剛剛說的話了。”


    騰陵王趕忙趴到地上,貼著地,將自己剛剛吐出的肉片和“酒”又舔吸了迴去,一邊吃,一邊吐,吐了後,又重新吃。


    李郃緩緩地站了起來,背著手走到黎布的靈位前,閉上了眼睛,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而站在他身旁的香香,卻仍然是麵無表情,目光一直跟著自己的主人。


    半個時辰後,這麽一直吃吃吐吐,吐吐吃吃,騰陵王終於是將盤裏、桌上、地上的“酒肉”吃了個一幹二靜。


    癱坐在椅子上的騰陵王渾身都被汗濕,臉色蒼白,肚子隆起,仿佛剛剛經過一場戰鬥一般。


    “侯……侯爺……我……我吃完了……”騰陵王有氣無力地道,剛說了幾句話,又欲嘔吐,趕緊用手將嘴捂住,硬生生將嘔起的東西,又吞了下去。


    李郃仍然麵對著黎布的靈位。


    “韓平,你有什麽話要對我黎大哥說嗎?”李郃淡淡地道。


    騰陵王韓平一愣,看向大大的奠字前的黎布靈位,心底的寒意又浮了起來。猶豫了一下,道:“我……我對不起黎將軍,我……我也已經將那賤人吃了下去……為黎將軍報了仇,希望黎將軍能安息……”


    李郃還是沒有轉身:“黎大哥一世英雄,為朝廷東征西討,立下無數汗馬功勞。他這樣的英雄,不能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家中婦人和殲夫的手上!你說,我這做兄弟的,能咽下這口氣嗎?”


    “……”騰陵王不知道該接什麽話,隻得呐呐地看著李郃緩緩轉過身來。


    “韓平,剛剛那些話,你自己去告訴我黎大哥吧。”李郃緩緩地道,說罷拍了拍手掌。


    “啪啪”的掌聲響過後,靈堂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濃妝豔抹的巨婦挪了進來,對李郃“嫵媚”一笑:“大將軍。”


    李郃點了點頭,指著騰陵王道:“他就交給你了。”


    巨婦咯咯一笑,道:“多謝大將軍。”


    巨婦之所以被稱作巨婦,自然是因為她的體型龐大,光身高就不比兩米多的三牛矮,腰臀更是大得可怕,而臉則被肥肉擠得幾乎看不見眼睛。


    這巨婦人稱“霸王仙子”,是洪煉門的一個低位弟子,練了一門遺傳武功,可與男子交媾,吸他們的精氣為己用。她的這種武功是她們家族中人的體質才可以練,比起普通的吸陽補陰之功,要強上數十倍。


    當她們與男子交媾時,男方可謂是百蟲噬身,無比痛苦,最後將會被她們一點一點地吸成幹屍,一點血肉都不會留下。整個過程少則幾刻,多則數個時辰,男子都會在極度的痛苦中,一點一點地死亡。


    “侯爺!侯爺!你不是說,隻要我吃完那些肉,你就不殺我的嗎?”騰陵王一看那巨婦,又開始反胃起來,連忙對李郃喊道。


    李郃看了他一眼,帶著香香向大門走去,到了門口才丟下一句:“我是不殺你,她殺你。”說罷跨出門去。


    “帶上門,謝謝。”巨婦一把抱住準備逃跑的騰陵王,對跟在李郃身後的香香道。


    “啪!”靈堂的大門重新合上,裏麵傳出了陣陣痛苦的慘叫聲和銀蕩的狂笑聲。


    “侯爺,那個旺材又吵著要見林虹。”走到迴廊時,一個侍衛上前對李郃道。


    李郃道:“讓他去,見了以後,就不用出來了。”


    “是。”侍衛應聲而去。


    李郃當然沒有真的將林虹給煮了,騰陵王韓平被逼著吃的那些肉和血,不過是豬肉和豬血罷了。


    京城的雨,依舊下個不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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