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和秦婆都到了屋外,屋內隻剩下李郃和醫仙兩人。


    醫仙坐在床上,麵容隱在長袍的頭罩內,看不清表情。李郃站在邊上,手裏拿著那個小瓷瓶,滿臉詫異,不知這醫仙究竟在搞什麽鬼。


    “坐著說話吧。”醫仙的聲音仍是那般低沉沙啞,但明顯口氣比上次見麵時要好了許多。


    李郃慢慢地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看著眼前的醫仙,心下不由得忐忑起來,這老娘們該不會是在這萬林宗裏待得久了,寂寞難耐,看咱長的英俊,起了色心了吧……熟話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這醫仙的年齡,估計兇殘程度已經可上升到暴龍級別了。


    “秀雲還好嗎?”醫仙又問。


    “啊?什麽?”李郃心裏正自擔心著醫仙要是提出什麽非分之想,比如要自己陪她一晚,否則不給醫治三女的話,該怎麽辦。


    “秀雲,她還好嗎?”醫仙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一點都不焦躁,和之前的姓格大相徑庭。


    李郃皺起了眉:“秀雲?誰是秀雲?”


    醫仙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奇怪李郃竟會不認識秀雲,喃喃道:“難道她已不在李大哥身邊?不會的,她不會離開李大哥的……”


    李郃被引起了好奇心,身子微微前傾,問道:“前輩,醫仙前輩?你在說什麽呢?這……究竟誰是秀雲?你與我爺爺,又有什麽關係?”


    醫仙微仰起頭,李郃隱約看到灰袍下的臉也是深紫色的,身子不由得又向後一仰,趕忙移開了目光。心裏直打鼓,這醫仙不知道用了什麽藥,把自己弄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醫仙幽幽地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世人皆知我這醫仙的名號是皇帝親封,卻鮮有人知道,幾十年前,我曾是大內首席禦醫。”


    “呃?禦醫!?”李郃眯起了眼睛,沒有想到,醫仙以前竟然還是宮裏的禦醫,那她又是如何去惹上幽後以至淪落到此地步的?既然是禦醫,她認識爺爺,也就比較合情合理了。


    李郃不由坐直了身體,凝神聽起醫仙的講述。


    “當時,李大哥……也就是你的爺爺,還未居太師要位。但也已是位高權重的朝中大臣,極受當時皇帝的寵幸。也因此,李夫人有一次重病,皇帝便讓我去為她診治。


    為李夫人醫治好後,我們成了好朋友。她比我大幾歲,便認我為義妹,從此姐妹相稱。


    姐姐,真是個完美的女人,那樣的美麗,那樣的溫柔,也無怪乎李大哥對她如此鍾情……”


    說著說著,醫仙似乎陷入到了對過往的迴憶中,連聲音也仿佛不那麽沙啞了。


    李郃聽著,甚至可以通過記憶中在京城爺爺書房中看過的那幅畫像,依稀看到當年奶奶的美麗風姿。


    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奶奶在世時爺爺對她鍾情不變,奶奶過世後幾十年,爺爺也仍然對她癡心不改。可見當年爺爺是多麽地愛奶奶,而能讓如此優秀的爺爺這般癡情,奶奶的優秀也可見一斑了。李郃心中想道。


    “那時有個剛入宮的貴妃,是西北一小吏之女,姓韓,名秀雲。皇帝西巡時見其美貌,心有所喜,便召其入宮封為秀妃。剛開始時頗受皇帝寵幸,但沒多久就漸漸冷淡。她當年還未滿十八,一沒懷龍子,二沒有後台,又失了皇帝的寵愛,在宮中自然過得艱難。後來有一次,姐姐進宮見當時的太後娘娘,遇見了她,見她仍是個小女孩,還未沾染宮內的汙穢之氣,便認她為妹,同太後說後,經常到宮中看她……”


    聽到這裏,李郃不禁暗自嘀咕:奶奶還真是“多情”啊,到處認義妹。


    醫仙繼續道:“因為姐姐的關係,我與秀雲也成了好姐妹。如此一來,在宮中,我和她便互相照顧,相互為伴,不再那麽寂寞了。”


    “那後來呢?你怎麽會去找幽後,這秀雲又到哪去了?”


    醫仙的聲音忽然變低了下來:“皇宮,在高牆大院之中,與塵世相隔,凡人皆對其仰望崇拜,卻不知其內的黑暗汙穢比之外麵的世界,還要更甚十倍百倍。”


    李郃問:“發生什麽事了?”


    醫仙長歎一聲,道:“自古後宮的明爭暗鬥一向不比朝堂上的少,甚至更為陰險黑暗。那時我雖已不是小姑娘了,也曾闖過一段時間的江湖,但比心眼,根本無法同宮中那些人相提並論。那次宮裏發生了一次大的爭鬥,茚妃倒台,我和秀雲卻不知怎麽的,也莫名其妙地被牽扯了進去。”


    這時李郃道:“我知道了,那時我奶奶就讓我爺爺去跟皇帝求情,救了你和那個秀雲,對嗎?”


    醫仙卻是搖了搖頭:“不,沒那麽簡單。那次的爭鬥結果太嚴重,一位未滿月的皇子和一位才剛三歲的公主死於非命,皇帝震怒,所有牽扯其中的人,全難逃一死。”


    “那你們是怎麽……?”李郃問了一半,心中卻已有了答案。


    “李大哥派了李家的高手到宮中,將我和秀雲救了出來。”醫仙道,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在長長的歎息,仿佛當初李宵不該派人將她們救出來一樣。


    “我們一直被李大哥藏在李家,沒過多久,皇帝駕崩,新帝登基,那件事很快就被淡忘,我和秀雲也不必一直掖著藏著不敢露麵了。”


    “在李家的曰子,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曰子。那時候,同姐姐和秀雲在一起,每曰快活自在,無憂無慮……姐姐,真的是很能幹,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廚藝女紅皆有所長,而且武功還很高。我跟著姐姐學琴,秀雲則跟姐姐學武功。如果……如果能一直這樣的話,多好……”


    李郃好奇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嗎?”


    醫仙卻是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慢道:“後來……唉……後來我與秀雲鬧了點矛盾,一個人在京城的街上逛,遇到了一個人。”


    “男人?”李郃馬上道,他琢磨著,能讓女人做傻事的原因,肯定離不了情啊愛啊什麽的。


    “對,男人。他是龍原鏢局的大少爺,當年的武林四大少俠之首。”


    李郃心裏暗想著,這龍原鏢局的大少爺,估計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武功高強,年少多金。這醫仙當時雖老大不小了,但貌似還沒談過戀愛的樣子,沒三倆下就被那龍大給迷住了。


    “我與他相戀了,可李大哥和姐姐都不答應,他們說他不會真心對我。那時我脾氣倔,又因為一些事情正生著他們的氣,就沒聽他們的話,而跟他迴了龍原鏢局。但沒想到,還沒到龍原鏢局,他就離我而去……”


    “呃?這麽快?!”李郃大奇,“這小子也忒沒心沒肺了吧!”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不由得暗想,該不會是醫仙年輕時太醜,那龍大撐不住了,才半路逃跑的吧?


    醫仙也是搖頭歎息:“是啊,他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可惜,我當時太傻,卻沒想明白。你知道,他為何會那麽快離我而去嗎?”


    “難道又看上哪家姑娘了?”李郃本來想說“被你嚇的”,還好及時想到了靈兒三女的病還未治好,忙改口道。


    “對,他看到了一個人。”


    李郃心中一動,道:“莫非……是幽後?!”


    醫仙又沉默了,仿佛在迴憶,過了一會才徐徐出聲:“對,是幽後。幽後……武林第一美女,她確實很美,美得讓人如墜夢境。我這輩子見過的女人,也就姐姐可與其一較高下。若隻論美貌的話,她甚至還要更勝一籌。”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你那位會法術的侍女,卻似乎有她當年的一些模樣。不是說長得像,而是那美,一樣是那麽的出塵飄逸。”


    李郃知道,當年的幽後,一定沒有在幽冥天宮時那麽詭異,而在幽冥天宮裏,她的美,又更加提升了一個層次。


    醫仙又歎了口氣:“也難怪他會喜歡幽後,連魂都給勾走了。確實,沒有男人能抵擋她的魅力,連我這個女人,都差點拜倒在她的紗裙之下。唉……”


    “哦,你就因為這個,所以去找幽後的麻煩,以至被幽後給……呃……下了毒?”


    醫仙道:“他死了。”


    “他?”


    “就是龍原鏢局的大少爺。那時幽後突然退隱江湖,江湖上無數青年才俊都準備跟隨她前往東海幽冥島。但在路上,這些才俊們、少俠們,卻自己打了起來,他……就那麽不明不白地死了,被人砍得稀爛,連是誰殺的都不知道。”


    “活該~!”李郃啐了一口道。


    “是啊,是活該。可當時我卻沒那麽想,就是那麽一根筋,還傻傻地找到他的屍首,哭了一天一夜。現在迴想起來,我當時哭得那麽傷心,卻根本不是為了他。”


    李郃聽得有些迷糊,好奇心卻是越來越重了:“然後呢?你找不到兇手,就去找幽後這個源頭?”


    “那時的我真的很傻,我忽然沒來由地狂恨起幽後來,便決定去找她,找她報仇。就在這時,李大哥派人找到了我,希望我迴去,我沒有答應。他們又告訴我姐姐的病又犯了,很嚴重,求我迴去為姐姐醫治。可我當時以為那是李大哥讓他們騙我迴去的招數,便打倒了他們,獨自前往東海幽冥島。”醫仙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沙啞中,甚至透著一點哽咽。


    李郃雖然沒看到醫仙的臉,卻可以感覺到,她哭了。


    “我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李大哥……這幾十年,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著,內疚著。如果當時我沒有犯糊塗,沒有任姓,沒有去為那個現在連名字都想不起來的龍原鏢局大少爺報仇,而是迴京城為姐姐治病的話。姐姐或許就不會死,李大哥也就不會傷心,而我……也不會這樣痛苦。”醫仙已是泣不成聲,李郃都快聽不清她說的什麽了,但事情的緣由和經過,還是基本清楚了。


    過了半晌,醫仙才慢慢止住哭泣,對李郃道:“你是如何從幽後那裏拿到解藥的?你和她交過手嗎?她怎麽會放你迴來的?”


    李郃微微一怔,想了想,道:“嗬嗬,我和她呀,是老相識了。”


    “老相識?”醫仙大為不解,“幽後到幽冥島的年歲比我在萬林宗可久多了,據說她幾十年前就從未離開過幽冥島。你……頂多十九二十吧,怎麽可能和她是老相識?”


    “哎呀,這個……嗬嗬,就一言難盡了。”李郃笑笑搪塞道。


    醫仙指向李郃手中的小瓷瓶道:“那個,是解藥嗎?”


    “呃,這個是……。”李郃有些猶豫,這醫仙與爺爺算是老相識了,喂她喝自己的娃,是不是過分了點?


    不過他還沒猶豫好,醫仙已是走到了身邊,伸出那深紫色的手拿過了小瓷瓶。


    看到醫仙打開瓶塞放到鼻下嗅起來,李郃不由得心裏一緊,眼睛緊緊地盯著瓶口上那露出頭罩外的紫色鼻子。


    “這味……怎麽這麽怪?這是什麽東西,我竟聞不出是什麽?”醫仙疑道,聲音又迴複到了剛剛的沙啞低沉,聽得李郃背脊發涼,心中暗道:廢話,這是本公子船上好幾天的精華小娃,天天努力,夜夜奮鬥,才積攢這麽一小瓶,可與別人的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李郃攤攤手道。


    “這麽粘,直接喝嗎?”


    李郃轉過身去幹咳兩聲:“大概是吧。”


    聽到身後傳來吸東西的聲音,李郃不自覺地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


    哧溜哧溜響了半天後,李郃忍不住迴過身道:“那麽小瓶怎麽喝這麽久?”


    醫仙含混不清地道:“太粘了,吞不下去。”


    “呃……”李郃汗顏,拿過旁邊桌上的杯子遞過去道:“就著水喝吧。”


    小小一瓶,醫仙卻折騰了半天才喝下去。


    “隻喝這一瓶東西就可以了嗎?”醫仙說起話來還是怪怪的,似乎那瓶黏稠的玩意還在喉嚨裏沒吞下去。


    李郃忙道:“可以了,絕對可以了。這個是絕對正牌的解藥,絕無假冒偽劣,幽後在你身上下的毒已經去掉了。”他知道醫仙的身體並未真的中什麽毒,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心魔而已,所以一定要讓她相信自己確實喝下了真的解藥,不再自認為還身中劇毒。


    這時,屋外傳來明雨和靈兒她們的聲音,李郃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醫仙看在眼裏,輕輕道:“三位姑娘的病情我已經暫時壓製住,天山雪蓮的提煉也已經有了頭緒,你放心,知道了你是李大哥的後人,即便你沒拿到解藥,在我有生之年,我也會盡全力將她們的病都治好。”


    李郃迴身點點頭,感謝道:“隻要能治好她們,醫仙前輩有什麽要求,在下莫不從命。”


    醫仙擺了擺手,那深紫色枯瘦如柴的手在袖袍內時隱時現,“就算解了毒,我也沒幾年好活了,這麽多年,我一直活在內心的愧疚和劇毒的折磨裏。直到知道了你的身份,心底那埋藏幾十年的話才終於找到了缺口得以說出來……”說著深深吸了口氣,輕輕歎道:“如今的趙清雅,再也不是以前的趙清雅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李郃道:“關於天山雪蓮,這次我從幽冥島上帶來一人,她本是天山派的候補聖女,對天山雪蓮的提煉,應該比較有經驗。”


    “哦?天山派的候補聖女?嗯,若她受過禮的話,應該懂得天山雪蓮蓮子的提煉方法,確實可以讓我更快地提煉出需要的藥來。”醫仙道。


    “我去找她來。”李郃說著急急走出小木屋。才剛一打開門,一具柔軟嬌小的身軀立刻投入了他的懷裏,定睛一看,正是天山少女靈兒。


    小妮子這時候看起來,氣色確實比剛送到萬林宗時紅潤了不少。


    “哥哥,哥哥!”少女將頭埋在李郃胸前,緊緊地抱著他,仿佛一鬆手他就會飛走般。


    這時星月公主飛兒也聽到了李郃的聲音,掙開明雨攙扶她的手,摸索著向李郃走去。


    李郃忙騰出一手,迎上將她抱入懷中。婧姬在旁邊似乎有些無話可說,看到李郃微笑向她招手,猶豫了一下,才低著頭走到他身邊。


    有了蓧蘭的幫助,醫仙很快就將天山雪蓮提煉了出來,分為不同的三份,配以其他輔料,分別為三女治療。


    天山雪蓮果然有奇效,在萬林宗待了一月多後,靈兒和婧姬的病已基本痊愈,飛兒也隱約可以看見人形自己行走了。三女的病情都已無大礙,李郃擔心著潭平鎮的事,便欲向醫仙告辭。


    “有天山雪蓮提煉的奇藥,隻需按時服用丹藥,再過十幾天,婧、靈兩位姑娘的病就可以痊愈了,絕無後遺症,保證比以前還要健康。而飛姑娘的眼睛,則還需調養半年左右,也很快就能複圓。”醫仙坐在木屋內徐徐說道,自從一月前服用了李郃帶迴來的“解藥”後,她就再沒下過萬林宗內的惡沼療毒,聲音也一天比一天柔和不再如磨沙紙般沙啞。看來她心中確實是將李郃的“解藥”當成真品了,但身上的灰袍卻從未除下過,也因此李郃來這裏那麽久,卻還從未見過她的真顏。


    “你迴去後,見到你爺爺,替我向他道歉……”醫仙輕輕歎了口氣,“就說小雅對不起他,對不起姐姐,小雅沒臉見他,更沒臉麵對姐姐……我……不敢乞求他的原諒,不敢……這些年,小雅一直很後悔,很後悔。一直很內疚,深深的內疚……”沒說幾句,又是泣不成聲。這些天,醫仙經常與李郃聊天,但每當提起他爺爺和奶奶時,就忍不住哭泣起來,無法說下去。


    雖然醫仙說得有些迷糊,但李郃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前輩為何不和我一起離開這裏?您的毒既已解,也無需待在這個破地方了吧。我送您到京城去,見到我爺爺,有什麽話,可以當麵跟他說呀。”


    醫仙緩緩搖頭:“不,我沒有臉見他,沒有臉……”


    “前輩,這麽多年過去,我爺爺他可能早就原諒你了。”


    “李大哥可以原諒我,我自己卻無法原諒我自己。”


    李郃勸道:“要不,您可以先跟我迴潭平鎮住。這個地方,都是惡獸毒蟲,一點人氣都沒有,實在不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醫仙還是搖頭:“李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麽多年,我早已習慣這裏,對我而言,在哪裏住,都無所謂了。天色已不早,李公子還是趁早趕路吧。”


    李郃猶豫了一會,道:“前輩,我父母和爺爺都叫我‘鐵郎’。您也不必再叫我李公子了,就叫我鐵郎吧。”


    醫仙道:“鐵郎……好,鐵郎。說起來,你奶奶是我姐姐,如果當初……當初我沒離開京城的話,現在,你也該叫我姨婆了。”


    “姨婆。”李郃沒有猶豫,立刻叫道。醫仙與爺爺奶奶有交,又救了他的三位紅顏,他心中對這個受了大半輩子苦的女人,還是挺同情的。


    “哎,好,好……鐵郎。”醫仙顫抖著伸出一手,摸向李郃的頭,李郃這時發現,她的手雖仍是枯瘦如柴,卻已恢複了普通的肉色,隻是上麵布滿了老人斑。


    她,現在隻是個受盡折磨、心中充滿了愧疚和後悔的普通老人,而不再是那個名聞江湖的醫仙趙清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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