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能問您個事兒嗎?”


    “什麽?”


    “就是……我肚子裏……那個……那個東西是活的嗎?”魏沈駿不知道怎麽,連“胚胎”兩個字都說不出口。


    醫生推了推眼鏡,說:“當然是活的,剛剛不還讓你看了胎心跳嗎?沒注意?胎兒已經有了基本的人雛形,胳膊腿兒都已經分出來了,心跳也已經有了,你說是活的還是死的……”


    醫生後麵說了什麽,魏沈駿沒記住,他隻記住了一句話:心跳都已經有了,你說是活的還是死的?


    有心跳的東西,是活的還是死的?


    一直對懷孕這件事完全沒有實感的他,忽然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是真的變性了。他肚子裏……真的長東西了,蒼夏種進來的東西。


    太……太可怕了。


    蒼夏在門外等魏沈駿,等得分外焦灼。


    其實今天隻是先來做好身體檢查,做完以後明天來取結果,如果一切正常才能約接下來的手術。


    但她依然很緊張,緊張得胃不舒服,腦子也一片空白。


    她坐在b超室外的板凳上,手都擰白了,好不容易等到門打開,她“唰”地一下站起來,卻看到了比她臉更白的魏沈駿。


    魏沈駿這時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進去時的無所謂和淡定,滿臉隻剩下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空白茫然。


    “駿哥,怎麽樣?”蒼夏一下子奔到他身邊,提著心小聲問他。


    魏沈駿抿緊了嘴不說話。


    後麵的人還要檢查,他們不能堵在門口,於是蒼夏拉著他去了另一邊拐角沒人的地方。


    “駿哥?”她揪著一顆心,“出什麽問題了嗎?”


    魏沈駿搖搖頭。


    “沒問題?那……”她也不知道要問什麽。


    “夏夏。”魏沈駿的聲音有些奇怪,像是發抖又像沒有。


    “什麽?”


    “夏夏,我看到電腦屏幕上那個……”他有些語無倫次,“醫生說已經長了手和腳了,頭也長了,是活的……已經有心跳了,所以是活的。”


    是活的。


    他肚子裏長了個活的東西出來。


    是他跟蒼夏的。


    是他們的……


    孩子。


    魏沈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明明一開始淡定地提出來做手術的是他,但此時他卻心慌得不行,他緊緊地握著蒼夏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緩解一部分的慌張和害怕。


    他的茫然已經不隻是體現在臉上了,甚至連聲音都是飄著灑著虛得不像真的。


    “夏夏,我們真的要把……要把孩子……打掉嗎?”


    他看向蒼夏,卻見蒼夏也白著臉,跟他同款的慌張和害怕。


    第三十七章


    要不要打掉孩子,蒼夏是真的不知道。


    她本來以為魏沈駿知道,但現在看來,魏沈駿也不怎麽知道,他隻是沒反應過來而已。


    “都是未婚夫妻了,還要打掉孩子?”他們背後忽然傳來聲音。


    轉頭一看,是之前走掉的那對兒夫妻裏那個男的,一臉嘲諷的笑瞧著他們,女的在後頭電梯裏,喊了一聲。


    蒼夏跟魏沈駿沒想到他倆竟然沒走,還被這倆人聽到了他們的話,一時都懵了。


    “關你們屁事!”魏沈駿先反應過來,立馬爆了粗口。


    那男的立馬擺出個“停”的手勢,說:“我們沒打算跟你們發生什麽衝突,就說一嘴而已,馬上就走。”


    說著就轉身往電梯那邊兒走了幾步,走得快到的時候,又迴頭看了看他倆,斜著嘴笑了笑。他眼睛是看著蒼夏的,但說的話卻是對著魏沈駿:“我就是想提醒提醒你,這孩子啊,你不打,你還是你未婚妻的未婚夫,但你要是打了……”


    他沒說完,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轉頭就走了。


    等人進了電梯裏,“叮”一聲響,蒼夏才迴過神,難以置信地恨恨道:“這什麽人啊,認都不認識就過來指手畫腳的,說些狗屁不是的話,他當他是誰啊?真惡心啊!”


    罵完她還在魏沈駿麵前找認同感:“這世界變個性怎麽連男的都變得這麽長舌了?”


    旁邊人沒吭聲。


    “長舌男,這種男的也有女人當寶,真是無語了,什麽話都說……”


    魏沈駿在旁邊沒怎麽說話,看著氣衝衝的她將那男的一通罵,等她罵完了,拉著她去別的科室:“快點做完檢查早點迴去吧,免得錯過校車了。”


    之後他們又去做了其他幾項檢查,花了兩個小時。本來以為當天取不到結果,卻沒想到因為他們去得早人也不多,結果出得很快,下午三點就拿到了。


    他們拿著檢查報告單去找了醫生,預約手術方式和時間。


    醫生拿著單子看了看,問他們這一周內有沒有性生活,問完又問他們平時的性生活頻繁不頻繁,平均多久一次。


    在聽到他們說一共隻有過兩次性生活的時候,跟蒼夏說:“那我建議他最好做無痛人流,這樣的話不會有那麽緊張,也沒那麽疼。”


    蒼夏緊張地問:“做這個……還疼嗎?”


    醫生涼涼地看了眼她,說:“當然會疼,人工流產就是要把子宮裏已經長好的胎盤給取出來,一般普通的人流會采用負壓、吸引或者采用一些器械去刮宮,相當於把那塊長好的肉給刮下來,你說疼不疼?”


    魏沈駿在一旁聽得臉都白了。


    醫生年紀挺大了,五十來歲的樣子,孫子都有了,看到他倆年紀輕輕就來做這個手術,看著明明也不像亂搞亂來的孩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難得多說了幾句:“吃一塹長一智,年輕人不要以為年輕就可以隨便糟蹋身體,等真的造成不可挽迴的嚴重後果了,後悔都來不及。”


    手術時間約在下周三的早上,約好後他們去交了費用,一共一千九。加上之前做檢查的費用,這一行花了將近三千。


    收賬的護士看到他們的費用單子後,抬頭還看了他倆一眼,雖然沒什麽意味在裏頭,但蒼夏卻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


    出了醫院,他們去吃了點東西,然後直接就迴了學校。


    一路上魏沈駿都沒怎麽說話,臉色也不太好。蒼夏看得出來他不好,一反常態地噓寒問暖,到學校後又是給他買水又是給他買水果零食的,但魏沈駿並沒有因此高興起來。


    不僅沒有,反而臉色更不好了。


    蒼夏給他買了一袋子東西,送他迴宿舍,到樓下的時候還在囑咐他晚上要喝熱水要吃幾顆水果。


    “你這麽殷勤幹什麽?”


    “嗯?”


    魏沈駿表情很差:“你是不是怕我不做手術?”


    蒼夏一下子就愣住了:“你在說什麽啊?”


    魏沈駿又不說了,站了會兒說:“你就當我發神經吧,先上去了。”


    說罷,直接提著東西進了樓裏。


    下周三那天下午,剛好是全級八進四的籃球賽,很重要。


    魏沈駿周三早上預約好了手術,參加不了,所以他就提前跟趙旗說了,說要不讓石印鬆替上。


    趙旗很崩潰:“但是石印鬆今天早上剛跟我說要退出球隊,他不打了,上幾場都是你上的,人家石印鬆冷板凳坐了三四場,現在人家要退,你也給我說退,那誰打前鋒啊?”


    魏沈駿說:“你跟他說說,讓他打不就完了,他不是挺好說話的嗎?”


    “打不了。”趙旗愁得抓頭發,“石印鬆說了,他下周二就準備離校了,機票都訂好了,怎麽可能為這麽個比賽留下來……”


    “離校?為什麽啊?”


    “人家要去家族企業總部曆練一段時間,大四又沒什麽課,留著也沒用啊。”趙旗一把抓著魏沈駿的手,可憐道,“駿哥你可是我們主力啊,你要不打,這比賽就百分百是要輸了,咱們都大三了,這是最後一次參加學校籃球賽了,錯過這一次可就再也沒有了,你就打吧,我們還想拿冠軍呢!”


    魏沈駿:“但是……”


    趙旗:“冠軍隊還有兩千塊獎金呢!”


    魏沈駿為難道:“不行,我真打不了,那天有事兒。”做手術的錢也要兩千,錢都已經交了。


    趙旗央求他:“你有什麽事兒啊?我求求你,就一小時,你把一小時打完,愛幹嘛幹嘛去行嗎?”


    手術時間是早上十一點,連等帶做,出來就十二點了。醫院離學校一個小時車程加半小時走路,怎麽著也到一點半了,比賽在兩點整。


    就算時間勉強趕得上,但最重要的是他剛做完手術,是不能進行劇烈運動的,不然會引起出血,還會有其他問題。


    “真不行,我真的沒辦法。”


    “不行你說理由啊,到底什麽事兒啊?我能幫上忙嗎?”


    “你幫不上忙。”


    “你先說什麽事兒,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幫啊?”


    兩人糾纏了半天魏沈駿都不鬆口也不改變主意,趙旗快絕望了。


    這時候石印鬆出來大廳裏接電話,看見他倆了,朝他們點點頭算是招唿。


    等他打完電話,趙旗就衝了過去:“鬆啊你幫我勸勸魏沈駿吧,你不打了他也不打了,那前鋒誰打啊?咱這比賽不輸定了嗎?”


    石印鬆聞言愣了一下,看向魏沈駿:“你不打了?”


    魏沈駿根本不想跟石印鬆說話,但趙旗非拉著他,他也沒辦法,僵硬道:“你不是想打嗎?你打去。”


    “我不跟你說了嗎?石印鬆下周二要走。”趙旗問石印鬆,“是不是啊?我沒記錯吧?”


    石印鬆點頭:“你繼續打你的前鋒,我退出。”


    魏沈駿看見他就不爽,道:“我不是因為你才不打,我是真的有事。”


    趙旗:“你倒是說什麽事啊?”


    魏沈駿不說。


    場麵陷入了僵局。


    這事兒畢竟是因為魏沈駿中途出事兒給黃了的,他想了想,不情願地跟石印鬆說:“你就不能晚一天走?”


    石印鬆說:“我已經訂好了機票,而且那邊已經安排好的事情,需要去處理,一天都不能晚,你……”


    魏沈駿打斷他:“我也必須是那天以及那個時候,不能早也不能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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