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總是不聽勸告?”


    “娜塔莉……娜塔莉……娜塔莉……”


    繁雜的人聲猶如潮湧般漫過我的鼻腔、耳膜,我感覺到了窒息,可眼皮卻牢牢的合攏,一片黑暗。


    “娜塔莉,你又把事情搞砸了……”


    ——嗡


    頭部仿若被重擊後發出的嗡嗡震響,我喘了一口氣, 猛得睜開了眼。


    視線還是蒙著一層霧,嗡嗡作響的嘈雜聲還在耳膜中迴響,我掙紮著想要抓住一個東西, 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奧莉的車裏。


    我不該那樣去激怒她的,我開始有些後悔,可真當發現的時候,卻又是完全的控製不住情緒, 這種感覺真的非常的糟糕。


    我坐直了身體,眼前還是一片模糊, 後腦勺不可忽視的發出陣陣刺痛,那應該是受到了重擊,我感覺到了尾部翻滾,因為頭部的眩暈而發出幹嘔的訊息。


    我捂住了嘴, 痛苦的咳嗽起來,把在車上吃的三明治全都吐了個幹淨。


    清空胃部之後,眩暈的感覺終於去了大半,我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 四周垂下來白色的紗簾半遮半掩的擋住了外界的景象,我似乎是被放在了床上。


    奧莉不在這裏,我從床上爬起來,慢慢的爬到床邊,後腦不停的在向我發出疼痛的訊息,以至於我隻要一有動作,就會感到撕裂般的痛楚。


    我伸手摸了一下後腦,從後腦鼓起的那塊骨頭再到頸部的銜接,那一塊都是潮濕的,手指觸碰上去都能感覺到一絲刺痛。


    我收迴了手指放在麵前看了一眼。


    食指和中指上都沾了一塊血漬,不是很多,說明傷口正在結疤愈合的邊緣,可以暫時不去管它,我鬆了一口氣,從床上站了起來。


    眼前還是晃得厲害,雖然不是那種眩暈的令人幾乎要幹嘔的難受,可還是會感覺到暈,也許是輕微的腦震蕩,我已經不記得昏迷前腦袋遭受了怎樣的打擊,但現在的狀況並不是那麽樂觀。


    而我現在最疑惑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奧莉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殺死了萊恩,還偽裝出萊恩葬身火場的假象,在這一點上看,並不像是矛盾爆發時的一時衝動,而更像是早有預謀。


    她還在萊恩死後,我精神不穩定時對我噓寒問暖,那段時間我還真沒能從她的身上發覺出什麽問題。


    可她為什麽又要把戒指戴在手上,她隱瞞了這麽久,不太可能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除非……她時故意的。


    奧莉做什麽事情都會有她的目標,或者說是目的。


    從弗雷爾複活就能看出來,她是一個目標明確並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那麽現在,她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想了很多,也許是奧莉喜歡萊恩?這喜歡一個人得不到他就要將他殺死嗎?


    這種猜測讓我渾身都不舒服。


    然而現在再多的猜想都沒有什麽用,我繞著房間檢查了一圈,這個臥室我沒有見過,從而不太能肯定奧莉是否把我帶迴家,或者帶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些也不是現在最重要的,現在最重要的是麵對奧莉,我該這麽做?


    她的精神狀況顯然是不怎麽正常了,從前都是我感覺自身的精神狀況出問題,現在突然覺得別人有精神問題,這種感覺還挺古怪的。


    我又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尋找能夠防身的東西,倒不是我不想逃跑,隻不過從房間裏唯一的窗戶向外看去,一棵筆直粗壯的樹木拔地而起,窗戶的高度正到樹木的樹頂,距離地麵的高度也有好幾米,跳下去雖然不會死,但是受傷難免,我可不想到時候瘸著腿去麵對奧莉。


    防身工具沒找到,不過牆壁上掛著的麋鹿頭座下綁著一把斧頭。


    這間房間的裝修就顯得非常的陰暗可怖,三麵牆上都掛著動物的頭座,即便有窗戶也是背光的,整個房間光線無比的昏暗。


    我伸手夠了一下斧頭,斧頭掛的位置還比較高,就算踮著腳也隻是虛虛的勾到斧頭的把手,卻無法用力,更別提把斧頭拉下來。


    我把床頭的櫃子推了出來,這種實心的木製櫃有點沉,推起來也不是那麽的容易,我推了很久,櫃子角在地麵上劃拉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把我嚇了一跳,鬆開手靜靜聽房門外的動靜。


    房門外十分安靜,我又低下頭,一股氣的推了出去,一把將櫃子推到了斧頭下麵。


    我也不清楚剛才的動靜有沒有引起奧莉的注意,隻能速戰速決,跳上櫃子就去拽斧頭,斧頭是被四根釘子上下兩個,勾穿著細線固定的,我用力一拉就將斧頭給扯了下來。


    拿到斧頭後就安心不少,我兩隻手提著斧頭,走向了房門口,躲在房門的一側緩緩的拉開了房門。


    門外是一條長走廊,直到這裏我才感覺到眼熟,這似乎就是奧莉上次帶我迴來的那間別墅,它的二樓就有這麽一條走廊。


    我將斧頭在手中顛了顛,從房門中走了出去,原本走廊的左側上都裝滿了落地窗,但是現在都被木板封了起來,隻在木板中央留下了幾道縫隙,透露出一絲絲的光線來,這讓這間本就陰森詭異的房子變得更加可怕起來。


    我抱緊了手中的斧頭,順著走廊緩慢的向前行走,我還記得走廊的盡頭有一條旋轉樓梯,奧莉的父親曾經就掛在樓梯上的吊燈上。


    伴隨著距離的更近,我聞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似乎奧莉根本就沒有好好打掃過清潔,那種味道已經從單純的臭味發酵成混合著酸味的惡臭,令人作嘔。


    我捂住了鼻子,順著走廊往前走,那股味道已經濃重到近乎化作實體,不停的向眼刺去,我眯上眼,走到走廊的盡頭。


    這邊的光亮程度更糟,沒有了能夠通風的窗戶,燈也沒有開,即便是白天,這一塊也是灰暗的,從走廊透來的光線將旋轉走廊均勻的切割成兩截,一半是是在上麵在光亮裏,另一半就猶如被一張深淵巨口,整條吞噬了下去。


    我突然感到有些恐懼,這似乎是人體的本能反應,可我也明白,我別無選擇。


    樓梯的材質是木製的,這得益於奧莉父親的懷舊,他似乎非常喜歡這種天然型的原材料,連同造型都是仿製中世紀的貴族裝修。


    可在這種黑暗惡臭的環境下,咯吱咯吱木製品壓縮發出的脆響,仿佛變成了惡魔的低語,夾帶著一陣一陣的寒意從脊背上撩上來。


    我感覺到手臂發麻,似乎有風從我的臉下、樓梯的底端吹來。


    那並不是我的錯覺,我走進樓梯一旁的欄杆,略微傾身的向下看去,非常細碎的風聲唿響從下麵傳來。


    也許大門並沒有關緊,我望著樓梯下漆黑的大廳,那實在是太黑了,以至於以肉眼都無法看清下麵的具體景象。


    “娜塔……”


    伴隨著風聲的嗚嗚聲,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唿喚我的名字,可當我側身仔細去聽的時候,又沒有了聲響。


    這種感覺真的非常的糟糕,我換了個姿勢,兩隻手攥著斧頭的把柄,用更容易揮動的姿勢握緊了它,慢慢的向樓底走去。


    幾節台階走的非常緩慢,直到完全步入黑暗,在漆黑中摸索著向下行走。


    “哦,娜塔,腳下小心。”


    我感覺到腳下忽的一空,踉蹌著往前撲去,這時卻在黑暗中伸出了一隻手托住了我的手臂,捏住了我手中的那把斧頭。


    “這裏的台階壞掉了。”


    粘稠嘶啞的女聲在我耳畔響起,唿唿的熱氣仿若變成了一條帶著蒸汽的蛇,向我的耳中竄去,幾乎時一瞬間我就捏緊了斧頭向旁邊砍去。


    刀刃切入皮肉的觸感是如此的清晰,我甚至能夠感受到溫熱的液體順著斧柄向下流淌,順著我的指縫滑去。


    “動作不錯,娜塔。”


    一霎那,伴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大廳中亮了起來。


    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球在猛地刺入強烈的光源之後湧出了不少的生理淚水,可我在看清眼前的一幕後卻根本不敢閉上。


    斧頭從奧莉的脖子和肩膀的連接處橫劈而去,穿過了皮肉,將她牢牢的定在牆上。


    “我……”我在這一瞬間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做,手指帶動了斧頭,又是一股血液從傷口中流出來。


    “我很抱歉……”奧莉歪斜著腦袋,她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去保持這樣的動作,就這麽軟軟的靠在斧柄上,“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站在原地,看著她。


    “我感覺我的人生就像輛失控的汽車,衝出了道路,撞向了人群。”奧莉笑了笑,卻牽動到傷口痛苦的咳出了一口血沫,“我愛萊恩,根本就無法接受他要訂婚的現實,就拿了把刀去找他。”


    我感覺到眼眶開始發熱,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在胸腔中翻滾,促使我忍不住用力按下了手中的斧柄。


    奧莉發出一聲痛唿,可依舊沒有掙紮。


    “我不小心捅了他一刀,他被我殺死了……然後我害怕極了,打電話給我的爸爸,問他我該怎麽辦?”


    “他告訴我,不能報警,否則我們一切都完了。”


    “我放了把火……”奧莉的聲音在顫抖,“偽裝成是失火現場。”


    “萊恩當時沒有死。”我打斷了她的話。


    “……什麽?”奧莉瞪大了眼,她呆呆的望著我。


    “萊恩被你捅了一刀,但當時他並沒有死去,而是再後來你放火後……這些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刻意靠近我關心我,不也是為了得到這些消息嗎?”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非常可笑,也感覺到了難過。


    “我還以為……你是至少是真心的。”


    “對不起……對不起……”奧莉隻發出了幾個氣音,腦袋就完全的軟到一邊,瞳孔潰散了。


    她死了。


    死亡來的如此容易,如此快速。


    我甚至都沒來得及調動應有的情緒她就死了。


    當得到真相,幕後真兇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我並不覺得有多愉悅。


    我感到了憤怒,我都沒來得及斥責她,怒罵她,隻得到了幾個輕飄飄的對不起,這並沒有讓我感覺到發泄,甚至感到了更加的難過。


    “娜塔莉……”


    我轉過頭,弗雷爾站在我的身後,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拍我的肩膀,卻在看見我迴頭後又將手臂收了迴去。


    “我想……”弗雷爾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我抱住了他的腰。


    “就這樣,讓我安靜的待上一會兒,好嗎?”


    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哭過了,哭到兩眼發黑,哭到最後缺氧昏倒。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屋外的草地上,腦袋下墊著弗雷爾的雙腿。


    “我覺得你不會想要待在那個房子裏。”弗雷爾雙手撐在身後,揚起頭望向遠方。


    我似乎睡了很久,天都黑了下來,灰色的天空混著橙紅色的夕陽一覽無阻,似乎昭示著明天將會是個好天氣。


    “我想,我要迴去了。”弗雷爾輕聲說著。


    “去哪兒?”我感覺腦袋還是有些暈,注意力也不太集中。


    弗雷爾笑了笑,手指指向下方,“我該迴去的地方。”


    再次麵臨這個問題的時候,我以為我會歇斯底裏,我會不可理喻,事實上,我發現我似乎已經開始能夠平靜的麵對這個事實了。


    “明天,明天好嗎?現在太晚了。”


    弗雷爾笑著一聳肩,抖了抖肩膀,“我想明天會是個大晴天,我愛太陽。”


    “我送你們,好嗎?”


    弗雷爾頓了頓,也不知道是不是黃昏時光線的影響,那雙棕色的眼瞳都被渡上一層金光,幾種顏色混合之下,卻變成了一種深綠的色澤。


    “你準備好了嗎?”


    我聽到他這麽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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