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剛才了!就現在!”紀雅之扣緊船上一個凸起的裝飾,半攀附在上麵,“快快快快快快我要死了!!!”


    白琅沒轍,隻能將紅綢在自己手腕上繞了幾圈,然後另一手抽出張木符,在紀雅之的尖叫聲中輕喝道:“素雲方耀,清風披林!”


    符紙化作翠綠色藤蔓順著紅綢爬下去,紀雅之感覺一股潮濕的風拂麵而來。清風越過她之後愈演愈烈,最後化作暴風層雲,將後方的幹屍都擋了下來。她抓住這個機會一個翻身躍上船,腳剛一落地,眼前一黑,直接倒地不起了。


    白琅連忙蹲下試了試她的鼻息,很虛弱,但好歹活著。


    紀雅之在屍群中使用法寶已經耗費了太多真氣,**屍抓出來的傷口裏又填滿了陰氣森然的沙土。內傷外傷一起爆發,她實在撐不住,這才暈了過去。


    白琅重新站起來,努力抽迴紅綢,可下麵幾隻幹屍拉著它一陣亂跳,她差點連人帶繩一起被拖下去。


    幸好這時候有人攬住了她的腰,然後輕若無物地抽迴紅綢。


    白琅鬆了口氣,心說應該是紀雅之醒了,結果迴頭一看差點被嚇死。


    她麵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站著個青年道人,濃眉星目,薄唇高鼻,長相屬於很傳統也很典型的英俊,集尊貴與風流於一身。他穿一件特別打眼的金黃色道袍,這袍子大敞著,裏麵不著寸縷,全靠一根紫金腰帶收住腹肌以下的部位。


    白琅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你抱夠了沒有?”


    青年道人鬆開攬在她腰上的手,笑容閃亮:“諭主。”


    “……”白琅覺得他有點麵熟,“風……風央?”


    青年道人低眉應道:“是?”


    哇……


    這個真的是風央!!


    不是那個躺在棺材裏五千年的屍體,也不是畫像中兇神惡煞的黑甲戰將,而是曾納後宮佳麗三千,夜夜笙歌,江山與美色同享的始皇帝。那個開修道者幹涉世俗朝政先河,甚至自立為王,成就一代皇圖霸業的風央啊。


    要從哪裏說起比較好呢……


    “你是怎麽迴事?”白琅伸手在他身上比劃一下,“我看著你金身被毀的。”


    “我現在沒有肉身。”風央忽然拉過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是有實感的。


    他穿得很少,白琅不止能摸到胸肌,還能感覺到乳。首的微妙凸起。她立刻收迴手,在背後的船舷上蹭蹭幹淨。


    如果這也叫“沒有肉身”,那她不得是個假人?


    風央忽視她的小動作,笑著解釋道:“作為器的話,我可以借助你的力量顯化一段時間,就像毀我金身的那柄劍一樣。”


    “煌川劍?”白琅恍然道。


    她每次拔劍都隻能砍一下,究其原因還是她比較弱。風央現在也隻能在她使用盤鈴的時候顯化一小段時間,不過等她逐漸強大起來,說不定他可以一直維持這個形態。


    “嗯。”風央微微頷首,眉目間隱約閃過淩厲,“那位劍器……”


    正好這時候沙漠中有幹燥的風吹起,白琅莫名覺得心裏一緊。


    作為曾經坐擁三千佳麗的男人,風央相當熟悉後宮法則——後來者想要居上就必須踩一腳諭主心目中的白月光紅朱砂。


    於是風央鎮定地說道:“我告訴你,他問題大著呢。”


    白琅大驚失色:“連你都知道他是路癡了?”


    ……嘖。


    風央的身影逐漸淡去,他最後說了句什麽,但是白琅已經聽不見聲音了。


    她俯身撿起盤鈴,總覺得他說的前三個字像“執劍人”。


    白琅陷入沉思。


    過了一小會兒,地上的紀雅之蘇醒過來。她真氣精純,很快將傷口處的陰氣驅散,傷口也一點點開始愈合。


    “你還好吧?”紀雅之摸著腳踝問白琅。


    “啊……啊?我很好。”白琅迴過神來,“我隻是在想,也許我們應該再迴一趟佛塔,綠洲消失的秘密可能就在最下麵我們沒去看過的那幾層裏。”


    佛塔有一半淹沒在沙土裏,白琅她們是從中間部分進去並且隻往上走的。假如壁畫的敘事順序是從上到下,那麽水源為什麽消失,這麽多僧人為什麽化作幹屍,原因肯定在最下層會出現。


    紀雅之走到船舷,往下看了看:“屍潮都還沒有退去。”


    白琅點點頭,道:“你先處理一下傷勢,準備好法寶和符籙,我們等白天再動手。這些東西陰氣頗重,晚上肯定更強。”


    紀雅之說了聲“辛苦了”,然後轉身迴船艙裏休息。白琅依然站在外麵,任冷風吹著,思緒一直徘徊在神選之事上。沒多久,紀雅之又從船艙裏衝出來了。


    她用背死死抵著門,尖聲道:“白琅,我們現在就得開始醞釀四十頁報告怎麽寫了!”


    白琅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忽然一隻幹枯的手就從紀雅之側腰處穿了出來。瞬間,她大半個身子都被黃沙覆蓋,被她擋住的門也傾坍下來。後麵一大群幹屍像噴湧的水一樣灑出來,在甲板上四散衝撞。


    紀雅之身上不知道什麽法寶在發光,她捂住側腰的傷口,連滾帶爬地跑到白琅身邊。


    白琅直接擲出十幾片玉簡,成真陽絕壁。


    紀雅之“嘶嘶”地吸著氣說:“船底破了個洞,那些玩意兒從下麵鑽進來,我們倆在外頭糾結的時候,裏麵的人都被吃幹淨了。”


    白琅側頭看了一眼東方,離日出已經不遠。


    “要撐住啊。”她凝重地立起符咒,“至少要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朱旗赤弩。


    一點火花從朱砂之上擦出,然後在眨眼間化作一條火線,火線盤繞、彎折、勾連,最後呈現出飽滿的弓形。白琅抬手作搭弓開箭的姿勢,符籙在火箭尖端燃盡。


    須火燃兮!


    天光不見之處,箭上烈焰燃似驕陽。


    第30章 信任危機


    火箭在屍潮中衝開一條道路,被烈焰點燃的幹屍發出淒厲可怕的尖嘯。其他幹屍聽見這個聲音都猶豫著不敢上前, 白琅和紀雅之的壓力頓時小了不少。


    紀雅之叫道:“這些東西是不是有神智啊?為何你燒疼一個, 其他的都不上前了?”


    白琅迴答:“你最好不要期待它們有神智……”


    時間一點點過去, 白琅真氣有些不支。紀雅之把她替下來, 揮舞寶扇,一股颶風將屍**散。白琅見了便問:“這麽厲害的法寶,你剛才怎麽不用?”


    “我剛才用了啊。”紀雅之憤然道, “不是用它吹過你嗎?”


    哦。


    紀雅之忙中抽空跟她解釋:“這不是我自己的法寶,再厲害也發揮不出來, 最多護個身。”


    白琅又一次感慨有個好師父實在是太重要了。紀雅之但凡出門辦事, 身上總是百十來件法寶揣著;而白琅自己出門辦事, 從來都是百十來麵鏡子揣著。


    這麽輪替堅守了小半夜,白琅和紀雅之都有些頭昏眼花。


    幸好,太陽很快就升起了。


    夜裏活蹦亂跳、力大無窮的幹屍紛紛化沙消散。還有些在陰處未被陽光直射的幹屍,它們都像地鼠似的鑽進沙裏。地下的屍潮匯聚成一股股的山脈, 湧向佛塔方向,最後消失於地底。


    紀雅之拿著一枚銅錢似的法寶, 從錢孔裏極目遠眺:“你說的對, 應該與佛塔有關。”


    白琅裹緊衣衫,從船舷下去。她問紀雅之:“怎麽來的時候都沒找明緣司查查呢?如果此地曾有過一個佛寺,應該能知道它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紀雅之也跟著下來, 她聽見白琅的話立刻羞愧地低下了頭:“我以為是來植樹造林的,所以問了一堆什麽樹好種之類的事兒……”


    白琅沒話說了。她一鼓作氣跑到佛塔下,然後從昨晚挖開的地方進去。


    佛塔很明顯地震了一下。


    紀雅之跳下來, 地上也震了一下,她有點納悶:“我感覺我在沙漠裏還瘦了幾斤呢……”


    “噓!”白琅凝神細聽,下層傳來躁動不安的聲音,她向紀雅之使了個眼色,“斂息。”


    紀雅之也側耳聽去,不多時,這股怪聲歸於寂靜。


    “是幹屍?”她做口型問。


    白琅點點頭:“昨夜的屍潮可能是被我們驚動的。”


    兩人一路往下,壁畫中的年輕僧人麵容越來越妖邪,不光尾椎延伸出來化作尾巴,就連手臂上也漸漸長滿鱗片。壁畫的線條比較簡潔,但白琅依然可以看出僧人原本的麵孔很是俊秀。越到後麵,這張臉離“人”也就越遠,他的額上生出角,嘴化作尖吻,看著有點像隻鱷魚。


    “你看,眼睛是立瞳,這和尚最後是變成了爬行動物吧。”


    “鱷魚?”


    “沙漠裏有鱷魚嗎?”


    “也可能是蛇。”


    兩人一邊小聲揣測一邊往下層走去,很快就到底了。


    最末層,薄薄的沙土覆蓋了地麵,中間有個八邊形的石頭圍欄,圍欄內也被填了沙,正中間立著栓子似的沙柱。石頭圍欄和圍欄中間的柱子上都是反寫的梵文,與佛塔外麵所書的一致。


    兩人靜悄悄地繞著石頭圍欄走了一圈。


    紀雅之摸著下巴問:“你看得懂嗎?”


    白琅搖頭。


    “我覺得吧……”紀雅之指了指中間立著的柱子,“要不然把這個**試試?”


    白琅若有所思:“可以試試。符籙之中,逆寫的文字大多代表封印或者破壞,總歸不是什麽好兆頭,把它弄出來之後再看看吧。”


    “萬一又有屍潮……”


    白琅擲出結陣靈石,直接在石欄邊成劫緣大陣。


    她說:“有屍潮就入陣返迴萬緣司,告訴上頭這個我們做不了。”


    紀雅之點頭同意,揮舞巨錘將沙柱攔腰截斷。白琅抓住時機扔出符籙,清風化繩盤繞著下半截柱子,然後將其拔起。柱子帶出很多石頭圍欄內的沙石,下麵漏出幾聲淒厲的鬼哭。


    “沙子是濕的。”白琅眼尖,立刻對紀雅之說,“就是這個石柱堵了水源。”


    紀雅之再接再厲,一口氣將石頭圍欄內的所有沙子都掏了出來。果然如白琅所說,這是口八邊形的井,井下既有汩汩水聲,又有鬼哭哀叫。很快,井水上湧,清泉如注,佛塔最下層被淹沒了小半截。


    “走吧。”白琅謹慎地遠離水源,走到大陣邊上。


    “幸好這步還比較輕鬆。”紀雅之鬆了口氣,也準備往大陣裏走。


    這時候一陣天翻地覆,整座佛塔都搖晃起來,紀雅之沒站穩跌倒在地。沙石不斷從上層落下,看來佛塔已經搖搖欲墜,白琅連忙上前拉了一把紀雅之,將她攙扶起來。


    震天動地的尖嘯從井下傳來。


    白琅說了句“快走”,可鬼哭聲太大,她自己都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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