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慎斟酒的動作一頓:“怎麽跟丟的?”


    “單岷在路上埋伏二人,他們打起來了,我怕露出破綻隻能先撤。”


    孔慎點點頭:“凡事還是謹慎一點為好。你把具體情況說說,單岷現在如何?”


    黑袍女侍從搖頭道:“單岷被他們帶走了,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他與劍修在幾招間就分出勝負,單岷不敵對方,於是想對修為更低的小姑娘下手。他放出毒霧,也不知道毒霧中發生了什麽,等霧散盡,單岷已經被那個小姑娘俘獲了。”


    孔慎放下酒杯,神情凝重:“真的是幾招間就分出勝負了?”


    他雖然也能贏單岷,但贏不了那麽輕鬆。


    “好像是。”黑袍女侍從緊張地迴答,“那個小姑娘詭異得很。單岷身具破法環,她若是用術法,應該製不住才對。而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劍修,修為更是不能入眼,不知道為何能在我都看不破的毒霧中拿下單岷。”


    孔慎喃喃道:“她是從天殊宮來的,天殊宮絕學妙通五行術自可破此環。”


    可當世修行妙通五行術的人很少,最有名的是夜魔君,其他人也都叫得上名號。孔慎細細迴想,卻沒法把白琅跟他們當中任何一個對上號。


    莫非是魔宮新秀?


    作者有話要說:  咒文改自高上神霄玉清真王紫書大法和上清元始變化寶真上經九靈太妙龜山玄籙。


    第20章 山海秘錄


    倉庫裏,幾人爭論了一番俘虜的種族,無果。


    白琅還挺興奮的:“我第一次養靈獸,喂它點什麽好?草嗎?要項圈嗎?”


    鍾離異:“……這是妖修不是靈獸。”


    折流:“要項圈,還要個窩。”


    “你們也太不尊重人家了吧?”鍾離異質疑道。


    白琅根本沒聽見,她把犀牛往袋子裏一塞,開心地道:“我出門去給獨角怪買點東西。”


    袋子裏的犀牛單岷:“嗷???”


    等白琅出去,鍾離異也收起那副散漫的神色,他攔下了準備迴房的折流,肅容問道:“上人,以後我們怕是還有很長時間要在一起,有些事我想問問清楚。”


    折流迴頭,淡淡地道:“你說。”


    “妙通五行術分正逆兩篇,當世修行逆五行篇的,隻有夜行天一人。我與白琅今日遇襲,她用了逆篇中的五濁八景咒。”


    鍾離異說罷,觀察了一下折流,卻發現他神色幾乎沒有變化,顯然早就知道此事。鍾離異不由問道,“夜行天與仙門仇怨之深,您不會不知。白琅或多或少與他有關係,您為何……”


    折流恍若未聞,折返房內,閉門之前輕聲道:“此事不要同她提起。”


    不要同白琅提起?


    鍾離異揣摩再三,也不解折流何意,最後隻得將此事擱下。


    倉庫裏氣氛有些不對,幸好白琅一門心思撲在剛抓迴家的靈獸身上,又是搭窩又是喂飼料的,也沒多注意這些。單岷覺得自己一輩子沒這麽倒黴過,戰敗就算了,還被一個殘忍無常的小姑娘如此折辱,他情願死在鍾離異劍下。


    另一頭的猜月閣,黑袍女侍迴報消息。


    “樓主,方才那個小姑娘來我們樓中了。”


    孔慎驚道:“什麽?那你們為何不提醒我去接待?”


    “她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在一樓買了項圈和籠子。”


    孔慎結結巴巴地問:“項……項圈和籠子?”


    黑袍女侍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道:“她隨身帶了個布袋,布袋裏裝著被俘獲的單岷。”


    孔慎一陣惡寒,他連忙看了看自己這身翎羽幻化的華美袍子,道:“她不會對我也有意思吧?”


    黑袍女侍連忙安慰:“不會不會,您貌若女子,形容昳麗,與單岷那個糙漢不同。”


    孔慎鬆了口氣:“那就好……希望幾日後秘藏之行別拂了她的意。”


    黑袍女侍微微皺眉,問道:“樓主,您確定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沒騙您嗎?”


    孔慎拍了拍手,一卷灰黃色古書從虛空中飄落,懸浮在他麵前。他拂袖翻頁,不觸碰古書就讓它動起來。這本書叫《山海秘錄》,上麵記載了許多天材地寶和珍貴秘藏的所在,孔慎能為猜月樓聚斂這麽多奇寶,都是因為有它。


    他將書翻到藏靈卷,這卷記載的都是修道界大能隱居或入葬的地方。


    “你看這兒。”他指了指古書,黑袍女侍看過去,上麵畫著一張模模糊糊的洞府圖,圖旁邊全是古老的妖文,不知道寫了什麽。


    女侍道:“這洞府與那塊絲帕上繡的好像有幾分像。”


    孔慎嘖了一聲,伸手指著畫上的細節,道:“何止是像!按照帕子上所繡,洞府邊崖生紫桂,你看這不是紫桂嗎?林中還有紫氣之雲,交帶鳳文,九色落陳,這些人間見不到的奇景都被繡在了那張絲帕上。繡帕子的人若說沒見過這方秘藏,我是死都不信的。”


    “那這處秘藏到底是誰的?”黑袍女侍遲疑著問道,“您還是告訴我吧,讓我也有個準備。”


    “是龜山金母得道前留下的秘藏。”


    黑袍女侍驚得合不攏嘴:“龜山金母?這秘藏太燙手,怕是要見血啊……”


    孔慎安撫她:“富貴險中求,我這麽多年聚斂,保命的法寶還是有一兩件的。”


    黑袍女侍還是惶恐不安:“樓主,這東西我們不該碰的……”


    孔慎不太滿意,他皺眉道:“入秘藏探寶之時,最危險的往往是同伴,而不是陷阱。金母秘藏尚未公開,知道它的也就我和那個天殊宮的小姑娘。你看那個小姑娘,身邊一個魔道同門都沒有,肯定也是瞞著魔境來的。我們隻需防著彼此就好,不會危險到哪裏去的。”


    黑袍女侍勉強被他說服了,隻好道:“還請樓主多做準備,金母秘藏非同小可……”


    “知道了。”孔慎不耐煩地說。


    *


    七日後,約定之時已到。


    白琅跟著鍾離異爬了半天山,好不容易到山頂,卻發現這裏早就有幾十號人等候著。


    她惴惴不安地問:“孔慎不會是想埋伏我們吧?”


    “他這小子……我今天非把他毛拔光不可。”鍾離異皺眉,抬手就要拔劍,但是被白琅一把按下。


    她說:“好像不是。”


    這幾十號人分兩隊人馬,一隊是孔慎和一名戴麵紗的黑袍女侍,另一隊以兩個高高大大、樣貌相似的妖修為首,後麵全是穿鐵鏽色道袍的妖物。兩方對峙,氣氛看起來很緊張。


    年輕點的女性妖修上前一步道:“孔慎,若是不交出我哥,那今日此處就是你的葬身之處!”


    黑袍女侍將孔慎擋得嚴嚴實實,手中不知何時抓住了幾支羽箭。


    孔慎手裏搖著一把羽毛扇,淡然道:“你兄弟去了哪兒,我怎麽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琅覺得他看了自己一眼。


    這些妖修都是落城來的,領頭的那兩個,哥哥叫單洲,妹妹叫單釵。他們一胞五兄弟,老大老二正好去其他境辦事了,老三單岷前幾日到猜月樓欲買月流丹,自此再無音信。而猜月樓又是孔慎的地盤,附近能動刀子害單岷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孔慎不理那些落城來的妖怪,而是衝白琅一禮:“您可算是來了。”


    他這個仇恨轉移得好,其他妖怪的視線頓時集中到白琅這裏。鍾離異感覺到敵意,直接以劍勢相守。無數褐色短劍從土壤中拔出,將白琅圍了個嚴實,她連忙道:“樓主好!我等你們解決完再談,各位不必在意我。”


    孔慎心道,這姑娘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心狠起來還真是個標準魔道。單岷不就是跟她起了衝突才被她用項圈、籠子監禁起來的嗎?現在她居然裝得跟沒事人一樣,把鍋全甩給他背。


    可是沒辦法,對方手握金母遺跡的秘密,他隻能背鍋:“事情與白姑娘無關……”


    單釵聽了孔慎的話,大聲吼道:“那便是與你有關了,受死!”


    她衣衫盡碎,道袍下是青褐色的堅實皮膚,如同一層鎧甲,凡兵利器不可傷。她仰天長嘯,動作迅捷如影,直接往孔慎身邊衝去。孔慎巍然不動,他前麵的那名黑袍女子一抖手腕,羽箭倏忽而逝。單釵心有所感,止住步子,青褐色皮膚直接覆過頭部,身軀也變作半人半牛,那兩枚羽箭化作疾風狠狠撞在單釵身上。


    單釵被擊飛,身上受痛,吼叫聲越發狂暴。


    單洲見妹妹不敵,於是也上前一步:“孔慎,你一天到晚躲在女人背後算什麽本事?”


    孔慎散漫地搖著扇子:“等你打贏了明笑,再同我談‘本事’二字吧。”


    單釵從地上站起來,單洲和她同時化作兩頭巨型犀牛。一時間妖風卷地,飛沙走石,周圍迅速被濃濃毒霧籠罩。孔慎手中羽扇輕搖,幾乎沒揚起什麽風,毒霧卻忽然散去。


    二妖看出那把扇子是能夠止風停雨的寶扇,罵道:“憑借外物算什麽本事!”


    孔慎不屑:“又不許我帶護衛,又不許我用法寶,你們也太無恥了吧?”


    雙方再次對陣。第一迴 合,單釵以獨角頂撞,但是孔慎掏出一個金環將她桎梏住。


    白琅不由道:“我怎麽覺得這兩個妖怪有點像之前遇見的那個?”


    鍾離異扶住額頭:“你才發現?”


    第二迴 合,單洲將妹妹從金環中解救出來,繞過那名黑袍女侍,想用角撞孔慎,但孔慎又掏出一個方盾,擋住之後一步都沒退。


    白琅見了又問:“他這麽多法寶都是藏在哪兒?”


    鍾離異迴答:“估計帶了個裝法寶的法寶吧。”


    第三迴 合,單洲和單釵終於完全狂化。單洲撞破了孔慎的盾,而單釵死死拖出黑袍女侍,不讓她迴援。孔慎趔趄著後退幾步,差點摔倒。


    白琅就怕自己的活地圖沒了,連忙抽了張火符,輕喝一聲:“朱旗赤弩,須火燃兮!”


    細小卻明亮的赤火燃盡符咒,化作火舌,繞在孔慎周圍。單洲對自己這身厚皮頗有自信,他一下蹄子踹在火環上,結果發出一聲慘叫。這股細弱的火焰帶著難言的侵蝕性,分明未曾破皮,卻燒得骨頭都疼。單洲雖然沒被這火符傷著,卻也因疼痛分了神,被孔慎跑了。


    鍾離異覺得白琅的陰陽五行術是真用得好,三分的實力能發揮出一百分的效果。若說她是夜行天親傳,他也是信的。


    孔慎逃脫之後,一抖那身華美豔麗的雀翎袍。白琅恍惚間看見灩灩光波,七彩斑斕,定睛去看卻發現那身雀翎袍的紋路全部都變成了紫色眼睛。滿袍的眼睛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一個個四下張望轉動,看得人心驚肉跳,汗毛倒豎。


    “你!”單洲後退幾步,單釵拉住了他。


    她戒備地看著孔慎的雀翎袍:“等大哥二哥迴來再說吧。”


    單洲似乎也不敢再上,撂下狠話:“哼,你等著!”


    然後就帶著幾十個小妖逃跑了。


    鍾離異伸手擋了白琅的眼睛,低聲告訴她:“別看他的袍子。”


    白琅視線一被擋,那種恐懼害怕的感覺瞬間消失了。她立刻明白孔慎和黑袍女侍的大致分工:那個女侍從負責打鬥,孔慎提供各種奇珍異寶解決洞府裏的機關,又利用自己妖身的特性驅散洞內活物。他們倆一配合,恐怕能拿下世上大部分秘藏。


    孔慎理理袍子,之前的意象都消失了,他笑嗬嗬地走過來對白琅說:“多謝相救。”


    白琅拍開鍾離異的手,答道:“不謝不謝,你們比我早來,有探好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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