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毛不思滿腦袋寫滿了問號,正思考他這話有什麽深層的含義。


    馬明義就告訴了她答案,“畢竟你豎著一米五,總不好再吃成橫著一米五。”


    “誰跟你說我一米五了!”毛不思怒了,原本還在沙發上盤著腿晃腳,這會整個人唰的一聲從上麵跳起來,指著馬明義的鼻子,“我明明一米六多。”


    “不該啊。”馬明義眯著彎彎眼,掏了手機,翻到毛方林發給他的圖片。原本老毛是想給他看看毛不思現在變成啥樣了,不知怎麽就給他發了張證件照,證件照就算了,還是一份極其詳細的體檢報告證件照。


    照片下邊不遠處,赫然寫著:身高:159。


    麵對非常直接的證據,毛不思語塞,一厘米,一厘米代表著什麽,代表著毛不思作為哈比特星人的尊嚴!


    對她而言,158、159就大於等於160,這是不可逆轉的事實,但凡不符合她認為的實話,統統可以用一句話反擊:我不聽,我不聽,我就一米六,我就一米六。


    “馬明義,我要跟你絕交!”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阻止她討厭他了。


    毛不思生了一肚子悶氣,連方才叫個不停的肚子也偃旗息鼓,她拿著降魔杖扔在沙發上,正式和他畫出了一條三八線。


    “都過了這麽些年了,你怎麽還喜歡玩這種小朋友的遊戲。”馬明義差點笑出聲。


    卻換來了對方的一聲,“哼!”


    他看著毛不思,記憶瞬間迴到十數年前。


    那時候毛不思也是這樣,惡狠狠的瞪著他,圓圓的大眼睛明亮的像天上的啟明星,臉蛋也圓乎乎的掛著點紅粉,跟盛夏的水蜜桃似的。拿著鉛筆鄭重其事的在他和她之間畫上粗粗的一條三八線,跟現在一樣,她自己的地方畫的大一點,他的地方畫的小一點。之後便裝作感興趣地去聽老師講課。


    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


    “毛毛,聽歌嗎?”馬明義晃晃手裏的耳機,跟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真的,好無聊啊。毛不思自己默默地悶了半個多小時,這會馬明義主動示好給了她台階下,她糾結了半響,最後還是自我說服,反正倆人還要在蘇尾島呆上幾天,何況她還要坐他的船迴去,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鬧得太不愉快,也就借驢下坡,佯裝自己很大度的樣子,開恩道,“拿來吧。”


    ———


    “毛毛,吃零食嗎?”多年前,還是豆丁的馬明義在桌子底下晃晃書包,書包露出縫隙,裏麵放滿了牛奶,薯片,以及毛不思最愛的巧克力。


    毛不思看看桌上嶄新的三八線,又看看馬明義懷裏那一大包好吃的,最後還是忍不住誘惑,拿橡皮把楚河漢界擦掉,邊擦邊盯著他的小書包,“拿來吧。”


    陽光照進教室,暖融融的,曬的人忍不住想要昏昏入睡。


    ——


    “咳咳、咳咳——”門外傳來陣陣咳嗽聲,由遠及近。


    來人了,毛不思如同警惕的鬆鼠,她盯住門口,就見門外傳來‘吧嗒’一聲,房門就被緩緩推開。


    老村長笑的慈眉善目,手中還拎著份食盒,手上的皮膚好似蒼老的樹皮,皺皺巴巴的包裹著骨頭,皮膚上零星長著幾塊黑斑,“醒啦?過來吃飯,熱乎的。”


    “好來。”馬明義率先起身,邁著大步向前,伸手接過老村長手上的食盒,早餐還泛著溫熱,馬明義打開蓋子,焦黃的小米粥配著白胖的肉包子,包子上點綴著黑色芝麻,帶著誘人的麻油香,不經意問道,“老人家,這大白天的怎麽還鎖門啊。”


    “最近島上鬧野豬,闖過好幾戶人家了。”老村長坐在桌子旁,陪著馬明義嘮嗑,“我年紀大了,出門一來一迴的常常忘記關大門,索性把你們的屋門鎖上,萬一野豬進屋了,你們隔著屋門也安全些。”


    毛不思心底暗翻了幾個白眼,這老頭是拿他倆當傻子了麽,禮貌性的迴了個微笑,就拎著包就往外走,“我先去洗漱下。”


    “下樓左拐就是。”老村長黯啞著嗓子,笑容依舊掛在嘴角,等毛不思下了樓,才再度扭頭跟馬明義道,“咱們島上不及市裏,地方簡陋了些,住的可還習慣?”


    “比初次來習慣多了。”馬明義遞了根煙給老村長,被他擺手拒絕,才反手咬在自己嘴裏,打火機‘啪’的點燃幽藍的火焰,手指慣性的敲著桌麵,“昨晚談的事咱們繼續?”


    “別、別、別。”老村長搖搖枯瘦的手掌,“今早開會的時候我跟大夥商量過了。”馬明義把煙灰敲在旁的紙杯子裏,就聽老村長繼續,“祖祖輩輩都住這,安靜慣了,不想弄得這小地方人來人往。”


    馬明義扁扁嘴,眉毛一挑,似不甘心,試探,“這可是一大筆收入,可觀的很。”


    “錢這東西,來來去去,夠花就行。”聽起來,倒是不在意這些銅臭之物。


    倆人又絮叨了會,老村長才起身離開,“一會你們看看想去哪,我讓我們島上的小孟跟著你們,順便帶你們去逛逛。”


    言罷,才顫著胳膊拄拐離開,走路的背影一斜一歪,樓道口遇到迴來的毛不思,還心情頗好的打了聲招唿。


    “迴來了。”馬明義滅了手中的煙,又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隙。


    “你不覺得他的說辭很敷衍麽。”毛不思隨手丟了背包在沙發上,伸手捏了顆包子,張嘴咬下去,肉香四溢,邊嚼邊道,“我可不信。”


    “人家也沒打算讓你信。”馬明義見毛不思吃的歡實,也撿了顆丟在嘴裏。老村長這次來就交代了兩件事,一是告訴他們島上鬧野豬,晚上還要鎖門,二就是他們哪怕白天出去也有人跟著。


    也不知市裏的電話打進來了沒有,馬明義心裏歎了口氣,頓時就沒了胃口。


    這個島到處透著古怪,比他兩年前來的時候感覺更勝。


    “你不吃,我全吃光了。”毛不思想的沒馬明義這麽多,她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早餐和昨天傍晚降魔杖的感應上,麵上卻不顯。


    她去洗漱的路上又仔細的把整座房子打量了遍,看似樸實的裝飾下皆暗藏玄機,而且所含的陣法絕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毛不思也是吃這碗飯的,深知世上除妖降魔的何止十家百家,各派各宗皆有自己所擅長的東西,整棟房子裏不止有正道的布陣,亦有些旁門左道的手法。


    越是隱秘的地方,越是兇險,她洗臉的時候就發現,牆角根處,七枚金釘連成一線,上麵纏了血線,她蹲下仔細瞧了片刻,釘身刻著的是道家禁咒,一度看的毛不思遍體生寒。


    該有多大的仇怨,才能用上這種陰毒的東西,竟恨不得令對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最後一顆包子下肚,毛不思又把小米粥統統灌進肚子裏,這才跟馬明義商量,“一會咱們出去玩吧。”


    她想去看看蘇尾島的地形。


    “好。”風從窗戶縫中吹進來,馬明義笑的一臉高深莫測,“既然你主動約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你。”


    不該跟他一起來的。


    毛不思心塞塞。


    頭上帶著遮陽的竹編帽,沙灘被太陽烤的滾燙,毛不思幾乎睜不開眼,拖著腿奮力的在進四十度的高溫下艱難前行。


    孟朗和馬明義走在她前邊,偶爾有幾聲不合時宜的笑聲響起,聽得人心裏更是煩躁。


    “我知道這條路,直走就是島上的祠堂。”馬明義的聲音傳入耳朵,毛不思順著望去,映入眼簾的是起伏地山巒,祠堂就鑲嵌在主峰的半山腰。


    山頂求神,山腳鎮邪。


    毛不思到還真沒怎麽見過把祠堂修在半山腰的,不上不下,不算個好地界。


    “你這迴可不能再去了。”孟朗眯著眼看了半響,才笑著對馬明義說,“咱們蘇尾島裏裏外外就這麽一個禁地。”


    說著孟朗換了個方向,繼續介紹周圍的景致,毛不思抬頭看了眼,祠堂詭異的立在半山上,風吹過山腳的林地,沙沙作響。


    ☆、你是道士


    這一趟,直到晚霞爬滿海麵,孟朗才把他們原路帶迴了村長家,把他們今天遊玩的路線籠統的講了兩句才離開,話裏話外倒也沒提山腰上的祠堂。


    毛不思懷裏抱著兩顆椰子,蘇尾島上的椰子又大又圓,喝起來十分清爽。這還是他們走到半道上遇見收椰子的貨車,她被曬了大半天渴到不行,死活要買,孟朗才跟島民商量,從副駕上順了兩顆最大的給她。


    孟朗的步子邁的快,沒一會,人就消失在了巷口的拐角處。


    老村長見毛不思叼著吸管,隻笑著請他倆迴屋,還不忘了誇讚,“咱們島上的椰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喝。”


    “確實。”馬明義結果毛不思手中的椰子晃了晃,椰肚裏傳來汁水拍打的聲音,“南州市麵上那些沒法比,隻是我看你們收的量有點小。”


    “咱們靠海吃海,又不指著椰子賺錢,隻有瘋長的時候才賣些去對岸,不然留島上也是浪費。”老村長走在前麵,拐敲著地麵,底部不知在哪裏染了淡淡的灰白。


    晚上吃過飯,毛不思本想著出去走走,誰料老村長死活不讓,苦口婆心的勸了她半響,才把她和馬明義又送迴了二樓。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半山腰上的祠堂。”毛不思不知是不是曬的太久,莫名的口渴,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茶,才抹抹嘴,往馬明義旁邊蹭了蹭,“你上次來的時候那裏邊有什麽?”


    “不知道。”馬明義靠在沙發背上,茶杯在他手指間轉來轉去。


    “你朋友不是闖進去了麽?”這件事不止村長,連孟朗都暗暗的交代了遍,可見他們當時沒幹什麽好事,鐵定得罪了人家,連帶著今天遇到的人對他倆都疏離的很,“你跟我講講。”


    對上毛不思圓溜溜的大眼,馬明義這才撐起身子,胳膊肘落在膝蓋上,把兩年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毛不思理了一遍,自從登島以來,這事他也來來迴迴的想過不少次,可就是沒什麽頭緒。


    那是兩年前的盛夏,他從國外迴來,台品國際家的宋令陽非要給他接風,拉著那群狐朋狗友搞了個海上party,就這麽乘船一路玩過去玩過去,蘇尾島就是其中一站。


    他們的到來顯然驚擾了不問世事的島民,差點引起衝突。後來馬明義覺得,最後島民之所以讓他們一群人登島,多半是因為宋令陽的一席話。


    宋家是國內有名的開發商,手上有著不少頂尖的度假村,到宋令陽這一輩,光親哥他上頭就有仨,更別提叔伯家的那幾位,偏偏宋令陽又是個不上進的,平日裏撩貓逗狗四處晃蕩,典型的厚臉皮二世主。當下就十分不要臉的自報家門,並表示:不讓我上島,我可以申請開發。


    馬明義家裏也做地產生意,當然明白宋令陽的意思,這些年市場需求不斷擴大,生態資源的稀缺性注定了它廣闊的前景,國家的扶持力度持續加大。宋令陽要真想整點錢在蘇尾島上折騰,也不是不可能,但凡不涉及到公司管理核心權利,他不往上邊伸手,宋家那幾個哥向來睜一眼閉一眼,隨他鬧。


    雙方就這麽僵持不下,宋令陽好麵子,自然不願意在自己的朋友麵前落下風,耗了許久,還是老村長開口,雙方才各退一步。


    在島上閑逛的路上,馬明義還聽見宋令陽冷嘲熱諷,“什麽破地方,倒貼錢給老子,老子都不要。”


    這口氣,直到半夜他們在沙灘上喝了不知道多少瓶酒才壓下去,再然後,他們迴老村長家休息。


    半夜,馬明義被突如其來的慌亂驚醒,窗外燈火通明,島民成群結隊的向著西北方匆匆跑去,他們幾個被吵醒後出來的,自然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麽。


    毛不思聽得專心,中途馬明義停下喝杯水,還要不停的催,“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後來宋令陽砸了人家的祠堂。”馬明義迴憶起他被人從祠堂裏拽出來的瞬間,整個人都處於極度醉酒的狀態,要不是老村長中途幫他們講幾句好話,單憑著宋令陽砸人家祖宗的地方,就免不了要挨頓毒打,“事後我問過他,他說喝斷片了,丁點印象都沒有。”


    “村長家離祠堂可不近。”毛不思伸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使勁的眨了眨眼睛,消除湧上來的困意,今天走了太多路,連身子都比平常疲倦。


    按馬明義的說法,宋令陽喝了這麽多酒,怎麽就能在大半夜起身出門,還爬到山腰上去,不說別的,單三更半夜穿過山腳下的樹林,就足夠嚇人的,何況還要孤身進陰森森的祠堂,這太不符合常理。


    “別想了。”馬明義見毛不思不停地打哈欠,連帶著他也有些困,隻拍拍她的腦袋,“瞧你困得,眼睛跟兔子似的,去睡吧。”


    “好。”毛不思實在困極,抓了抓腦袋也不在硬撐,轉身就移了兩步倒在床上,翻滾著把自己包裹在被子裏邊。


    馬明義躺在沙發上,枕著手臂,毛不思說的疑惑他也想過。從他們喝完酒迴房到宋令陽被島民從祠堂裏揪出來,加加減減也就一個小時不到,試問一個普通人都要走二十分鍾的路程,作為醉漢的宋令陽是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到祠堂的呢。


    思緒逐漸模糊,馬明義撐了許久的眼睛也緩緩闔上。


    房門依舊被從外麵反鎖,老村長弓著腰把耳朵貼在房門上,混沌的眼球鑲嵌在下聳的眼皮下,裏麵偶爾模糊不清的細碎交談最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他這才收迴耳朵,喉嚨裏壓抑了許久的咳嗽聲大爆發,上氣不接下氣,枯老的手指顫抖著在口袋裏摸了半響,才拿出個白色的塑料藥瓶,藥片落在手心裏被他慌忙的吞下,這才舒服了許多。


    拐杖聲咚、咚、咚的迴響在走廊裏,房間內的兩人睡得依舊安穩。


    半夜,毛不思還抱著被子,脖子上的玉葫蘆忽然開始發出溫潤的光澤,然後變得越來越熱,不停地抖動著。


    毛不思還沉浸在睡夢中,她置身在一片花海之中,周圍靜的駭人,她扯著嗓子喊了許久,也換不迴半點迴聲,突然,胸前被什麽燎到,燙的毛不思一個激靈。


    眼睛驟睜,她飛快的爬起來,胸前的玉葫蘆被她握在手心,這才安靜下來,溫度逐漸降下去,隻散著微弱的光。


    翻身下床,毛不思趿著拖鞋跑到窗前,厚重的窗簾被她猛地拉開——


    正對窗口的空曠處,站著一個女人。


    就這麽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二樓的窗戶,毛不思隔著許遠,都能感受到女人身上掐出水的怨毒。


    這是個惡靈!


    毛不思使勁推推房門,門鎖像被焊死了般紋絲不動,毛不思又不敢踹門而出,馬明義之前講的故事還在耳畔迴響,即便她今晚硬闖出去了,那麽明早怎麽辦?比起鬼魂,島上這些奇怪的島民才更讓她不安,本能告訴她千萬不要衝動。


    “馬明義。”毛不思帶上背包,降魔杖在掌心打了兩個圈,她推推沙發上的男人,卻換不來對方的半點迴應,幾乎就是睡死在了夢裏。


    “難怪今天這麽困。”毛不思自言自語,她看了眼桌上的空茶杯,又想起了晚上鹹的有些過分的晚餐,“他媽的太過分了,居然放料。”


    毛不思就著月光瞧了眼馬明義,直到視線落在他腕上的辟邪手串上,心裏再三糾結,才從背包裏找了張應心符,打成結係在手串下邊。


    對方是惡靈,毛不思覺得比起陣法重重的村長家,馬明義跟著她出去確實不怎麽安全;可要真把他留在給他們下藥的人家裏,毛不思依然覺得不安全。索性在二人的手腕上下了道應心符,萬一馬明義有個什麽閃失,她也好及早感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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