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路上難得沒堵車,所以早到了一些,大家都在客廳裏聊天呢,太太專門囑咐了,讓你換那件藍色的連衣裙。”


    女生蹙蹙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得體的休閑裝,沒應聲。


    “好了杉杉,快去換上吧,別跟你媽媽逞強。”


    劉媽也算是看著池杉長大的,最知道池家的家庭教育是個什麽模樣。


    那就是父母擁有絕對的權威。


    如果池杉不聽話了,池母不會打她不會罵她,隻會用失望的眼神看她,然後就是持續一周的冷暴力。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種懲罰方式簡直比打罵更傷人。


    而且池母也是真的能狠得下心一周不搭理自己女兒。


    更何況現在,池杉已經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了,在這個家裏,怕是要更小心翼翼。


    池杉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固執地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就穿這套吧,那件禮服也太正式了。”


    “杉杉......”


    “劉媽。”


    女生打斷她,垂著眼眸,聲音淡淡的,“那是我男朋友,不是我上司。”


    “就算爸爸媽媽急著想做皇親國戚,他也不是來選妃的。”


    這措辭太過犀利,劉媽果然一下就不說話了。


    但池衫還在生悶氣。


    為什麽要這樣討好陸峪?


    站在父母的立場,不應該是認真考察女兒的男朋友,看看他是否配得上自己的女兒,以後會不會對女兒好,這樣才正常嗎?


    可為什麽,他們給她的感覺,反而是在認真裝飾自己的女兒,生怕對方看不上自己?


    陸峪是個來挑選妃子的皇帝嗎?


    她是什麽要被精心包裝送出去賣好的禮物嗎?


    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池杉越想越生氣,走到一半,忽然就扭身迴房間。


    她從箱子裏撿出一件寬大的t恤和休閑褲衩換上,頭發隨便紮成一個揪,趿拉著人字拖就囂張地走下了樓。


    順便還卸了個妝。


    池母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驚得差點都沒說出話來。


    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她嚴厲地蹙起眉頭:“杉杉,你這是什麽打扮,給我迴去換好衣服!”


    池杉神情高傲,望向一旁的陸峪:“為什麽要換,我在家都是這麽穿的啊。怎麽了,陸峪,你覺得不好看嗎?”


    男人倚著沙發,挑了挑眉。


    他今天是剛談完生意過來的,身上還穿著正式的西裝,和池杉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要說池杉不好看。


    這種話顯然是昧良心的。


    盡管她沒化妝,發型隨意,渾身散漫的仿佛剛從床上爬起來,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是因為她套個麻袋也比一般人好看。


    女生穿著寬大的t恤和褲衩,露出鎖骨和纖細的長腿,素顏之下,皮膚白的發光,用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瞪他,仿佛隻要他說出一句不好聽的,就能撲上來把他咬死。


    陸峪勾勾唇,語調懶散又溫柔:“好看。雖然你眉毛剃了半截,唇色發白,眼下青黑,下巴上還有一個蚊子包,但是在我心裏,你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池杉:......可真他媽地謝謝你。


    池父輕咳一聲,打圓場:“這個點,你們應該都餓了,先吃飯,我們先吃飯。”


    池家是標準的歐式裝修,餐桌也是西式長餐桌,往常一家人要吃的飯菜,都隻占五分之一張桌子,但今天,餐桌上擺滿了菜肴,比年夜飯還豐盛。


    池杉的眉毛已經要擰到天上去了。


    池父坐在首位,右手邊是池母和倪璿,左手邊是陸峪和池杉。


    他準備了一瓶非常昂貴的紅酒,本來還想親自給陸峪倒一杯,不過陸峪說自己等會兒還要開車,就隻好遺憾作罷。


    “聽杉杉說,小陸也是a大的?”


    陸峪點點頭:“嗯,我本專業是金融,和杉杉一起上過幾節課。”


    杉杉。


    杉杉你妹。


    眉毛剃了半截,唇色發白,眼下青黑,下巴上還有一個蚊子包的池杉一言不發地剝著碗裏的河蝦。


    池父爽朗地笑起來:“那正好,杉杉天天在家裏抱怨課程難,有你帶她,我也能放心些。杉杉,小陸可比你有本事多了,以後和他多學學,知道沒有?”


    “......知道了。”


    倪璿在對麵忍不住皺了皺眉:“我記得a大金融不是有輔修班的嗎,怎麽會和本院的學生一起上課的,難道現在規定又變了?”


    陸峪抬起眼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沒變。”


    ……然後呢?


    倪璿以為他還要多解釋幾句。


    但等了半天,也沒再等到下文。


    氣氛一下就變得有些尷尬。


    “其實璿璿也是a大的學生呢,”


    池母連忙笑著打圓場,“和杉杉還是一個專業的,不過因為上學晚,比她低了一屆。”


    她的語氣很溫和,“璿璿昨天還跟我說,下學期想轉到金融學院去,不知道小陸有沒有什麽建議?”


    陸峪懶洋洋地靠著椅背,頭也沒抬:“好好學習。”


    倪璿其實壓根沒跟池母說過這些,本來就是緩和氣氛隨便找的話頭而已,可陸峪這副愛答不理的態度還是讓她忍不住胸悶。


    女生低下頭,語氣冷硬地冒出一句:“那真是謝謝你啊。”


    上輩子也是這樣。


    一副仿佛她是什麽洪水猛獸避之不及的模樣。


    倪璿自認為在表白之前,自己都表現的挺有分寸的,陸峪為什麽就這麽看不慣她?


    難道是被池杉挑唆的嗎?


    她不知道,陸峪之所以表現出這副態度,完全是因為謝澤西查出來的資料。


    資料裏的內容,還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雖然說倪家的生長環境,確實是不如池家,被抱錯這件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陸峪也實在無法想象,這姑娘究竟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才可以那麽輕描淡寫地把罪名安在自己已經去世的養母身上?


    甚至她那雙幽黑又滄桑的,仿佛看破世事的眼神,也讓他覺得無比的怪異和別扭。


    ......


    桌上菜肴十分豐盛,不過人畢竟胃口有限,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


    飯桌上幾乎都是池父和陸峪在聊。


    陸峪態度不算熱忱,但也不冷淡,無論哪方麵的話題都知道一些。隻要他肯給麵子,池父當然不會冷場,所以氣氛總體還算和諧。


    吃完飯後,陸峪接了個電話,說是有事需要先告辭。


    “行,既然你有急事,那我們也就不多留了。杉杉啊,你送送小陸。”


    池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裝,猶豫了一下,偏頭問他,“陸峪啊,你認得路嗎?”


    陸峪還沒來得及迴答,池父已經擰起了眉毛,眼睛裏出現幾分不悅:“杉杉!”


    “.......那我先上去換件衣服。”


    池杉願意邋裏邋遢地下樓跟陸峪吃飯,完全是因為和父母賭氣。


    而且自從醉酒事件之後,她在陸峪麵前早就沒形象了。


    但讓她就這麽外出送人,她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她可是池公主啊池公主。


    池姑娘轉身就要上樓換衣服,結果腿還沒邁開,旁邊的男人就直接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不用了。”


    他揚揚眉,聲音低沉又親密,“就這樣送吧,我不介意的。”


    池杉掙紮了一下,沒掙開。


    那胳膊仿佛一塊鐵,沉沉地壓在肩膀上,讓她動彈不得。


    “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哎,好,下次有空再來家裏吃飯啊。”


    .......


    “陸峪你給我鬆手!”


    “怎麽,你有膽子這樣下來見老子,沒膽子出去見別人?”


    陸峪半壓半拽地攬著她出了家門,但是在出庭院的時候,池杉死死攀住柵欄,咬牙切齒,氣急敗壞:“陸峪你信不信我搞死你。”


    男人挑了下眉,把她的手指從柵欄上一根一根掰開,慢條斯理:“你要怎麽搞死我?用你那長蚊子包的下巴跟我示威嗎?”


    “……你還是不是男人!心胸怎麽那麽狹隘,我不就穿的隨便了一點嗎,你至於這麽斤斤計較嗎?”


    不就穿的隨便了一點?


    陸峪笑了。


    整個晚飯過程中,這姑娘都埋著頭,自得其樂地剝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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