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峪好人做到底的把池杉送迴了家。


    “你連我家住哪兒也知道?”


    池杉震驚了。


    “嗯哼。”男人握著方向盤,漫不經心,“我還知道你家保姆叫劉翠蘭,司機叫許大盤。”


    “......”


    池杉很難過:“我一晚上究竟跟你說了多少事情?”


    差不多該說的都說了吧。


    連自己小時候偷偷把米飯倒進垃圾桶結果被爸爸發現了打了她一頓還罰她兩天不許吃飯的事情也拽著他的袖口叨了兩遍。


    不過說起來,這對爹媽是真狠心。


    說兩天不給飯吃就真的不給飯吃,考試一掉出前三就關禁閉,家庭教育變態成這樣,這小孩沒被養出心理疾病也是稀奇。


    陸峪在池家草坪外把她給放下來:“下午三點,我過來接你。”


    “宴會不是五點開始嗎?”


    “地點在郊外,開車要開兩個多小時。”男人懶洋洋地靠著椅背,“誰知道那個荔枝發什麽瘋。”


    “......是於荔荔。”


    池杉歎了口氣,“不過既然開車要開兩個多小時,我們三點出發,不會來不及嗎?”


    “不會。”


    陸峪的態度看起來非常敷衍,“結束前能到就行。”


    “那......”你還去什麽。


    當然,後麵這半句話,池杉識相地沒有說出口。


    她打開車門下車,轉過身:“陸先生,今天......”


    “好的,知道了不用謝。”


    陸先生直接打斷她,“記得三點鍾在這裏匯合,你爹忙得很,別讓我等。”


    “轟——”


    車瞬間開出去老遠,隻留下一個炫酷的背影。


    池杉維持著彎腰的姿勢站在原地好久,半天才直起身,默默地進了家門。


    .


    家裏客廳非常安靜,隻有劉媽在餐桌邊包餛飩,看見池杉,鬆了口氣:“杉杉,你總算是迴來了,今天早上我去喊你你不在,我真是嚇死了的。對了,剛才程家的小公子來了一趟,把你的包給送迴來了,杉杉啊,你昨天晚上是去哪兒了,怎麽連包都落在別人那裏的?”


    劉媽是家裏的老人,在池家當了十幾年保姆,從小看著池杉長大,幾乎算是她的半個長輩。


    “溪溪昨天二十歲,我去給她過生日了。”


    至於過完生日之後又去了哪裏,池杉是不可能說的,她怕劉媽多問,連忙岔開話題,“對了,爸爸媽媽迴來了嗎?”


    “還沒呢,他們讓我告訴你,說是今天有個晚宴要去參加,迴家又怕來不及,就在你奶奶家準備準備直接過去了,讓你不要多想。”


    說到這,劉媽忍不住頓了頓,而後歎口氣,語重心長:“杉杉,人這一輩子長的很,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千萬別為了這麽一點事就失掉陣腳。”


    至於是什麽事。


    在這個當口,根本不用說的太清楚。


    “我知道的。”


    池杉撿起沙發上的包上樓,衝她笑了笑,“劉媽,你放心吧,我心裏都明白。”


    池杉當然明白。


    說到底,現在那份親子鑒定的結果不用看都已經很明顯了。


    池母當年就生過一個孩子,如果倪璿是,那麽池杉就不是。


    而在倪璿是不是這個問題上,想必池家絕不會這麽輕率地就下判斷。


    能特地打電話告訴池杉,又把倪璿帶去池爺爺家裏,就說明他們已經肯定的不能再肯定。


    所以池杉百分之九十九就不是池家的孩子。


    既然這樣的話,池杉怎麽看也是賺的。


    前十九年,本該她承受的苦難和折磨,全部都轉移到了倪璿身上。


    而她其實沒有份享受的那些,不管是教育也好、人脈資源也好,都成了已經占完的便宜,且完全沒辦法“還”迴去。


    她沒有資格痛苦,也沒有資格難受和惆悵。


    畢竟她即將“失去”的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


    池杉甚至很慶幸,昨天晚上是對著陸峪哭,而非把那些情緒真的都發泄在爸爸身上。


    因為她無比清楚地知道,哪怕是一盒五塊八的旺仔搖滾凍,她都沒有資格再跟爸爸要。


    ......


    剛迴到臥室,路溪寧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比起遭遇了接二連三的打擊早已淡定的池杉,她顯然咋唿的多。


    “池杉杉,你是怎麽迴事?程槐那小子跟我說你昨天晚上跟一個男人走了?我的媽,你什麽時候找的男人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王和洽還說那男的帥的慘絕人寰,說你對著個gay圈天菜又哭又抱,簡直就像是王寶釧十八年寒窯苦等,終於盼來了薛平貴......”


    池杉震驚了:“什麽?王和洽說那男的是gay?”


    “哎呀不是,就是一個形容詞,總之就是很帥很有型的意思......等一下,現在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怎麽就忽然有男人了,我怎麽從來不知道......”


    路溪寧是真的震驚的要命。


    池杉費了半天的勁兒,才跟她解釋清楚,自己究竟為什麽會對著一個陌生的男人“流下兩行清淚”,然後又無怨無悔地“跟他去天涯海角”。


    結果解釋完了之後——


    “......什麽玩意兒?”


    路溪寧懵了,“我腦補了一上午的狗血言情劇,結果你現在告訴其實你隻是為了個插座?!池杉你搞笑呢。”


    “我不是喝醉了嗎。”


    “你牛批。”


    路閨蜜滿腔的八卦熱情徹底頹了,“池杉杉你可真是牛批。”


    ......


    池杉直接掛了電話,麵無表情地打給程槐。


    “喂。”


    她的聲音冷的跟僵屍一般,“程槐你跟我解釋一下,什麽叫兩行清淚對郎流,什麽叫無怨無悔跟郎走?你挺有文化啊,造謠還能自己提首詩出來。”


    “杉姐,其實我昨天晚上也喝醉了,我都是瞎胡說的,我也沒料到啊,你跟那男的走了之後,居然就再也不迴來了。”


    “既然你也知道我喝醉了,也知道我跟一個男的走了,你怎麽不攔住我?”


    “我哪兒敢攔啊。”


    程槐欲哭無淚,“你哭的那麽傷心,一往情深地跟在後頭,我以為你們是什麽久別重逢淚兩行的情節呢,我怕我攔了,不是被你打死,就是被那男的打死。”


    “......那你不會問一下啊?”


    “我就是問也不敢問嘛。”


    “......”


    池杉氣的肝疼,再次直接掛了電話。


    算了算了,現在追究這些也沒有用了。


    過錯已經發生,隻能想著怎麽樣去彌補。


    好在陸峪已經答應,隻要她能“成功假扮一位看上去非常符合他的品味並且最後聽話地跟他分手”的女朋友,他就絕不把她的童年往事往外抖。


    不過陸峪這個人,池杉覺得也是真奇葩。


    找個假女朋友來擋桃花,也非要找“高雅的、有品位的、內外兼修”的高級名媛。


    對此,他給出的理由是:


    “就算是假的,也不能太丟份兒。”


    “而且太低級,很容易造成一種小爺很好追的假象,隻會招來更多癡心妄想的女人。”


    ......有那麽一瞬間,池杉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為符合了這嚴苛的標準而感到高興,還是該為居然淪落到給別人當假女朋友的處境而感到沮喪。


    她歎口氣,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才十點。


    離下午三點還有很久,化妝換衣服頂多也就一小時,剩下的時間還可以睡個充裕的午覺。


    於是池杉去洗了個澡,吹幹淨頭發,連睡衣也沒換,赤身裸體滾進被窩裏倒頭就睡。


    她實在是太累了。


    打從前天開始,先是做了個真實性高的嚇人的噩夢,而後又被通知了一段荒唐的身世,之後又是醉酒走失,等會兒還要去參加最討厭的人的生日宴。


    這一天天的,她總共就睡了不到五小時。


    此時此刻,池杉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思考自己陡然變得複雜曲折的人生,她隻想好好睡個覺,放鬆放鬆緊繃的腦神經。


    ......


    “哐當!”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好像發生了什麽地震,她在空中翻滾了一圈,最後砸在硬邦邦的地上。


    後腦勺疼的要命。


    池杉從睡夢中驚醒,憤怒地睜開眼睛:“誰......啊。”


    ——蒼了天了。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張好似放大了無數倍的英俊麵容,仰麵躺在地上,老半天都沒能動彈一下。


    “你他媽又來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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