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一輛豪車緩緩地駛入,西裝革履的男人下車,他的身後,還真的一位不苟言笑的保鏢。


    言修齊的視線凝了凝,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位保鏢絕對是個練家子。


    黃偉下車後,便環視四周,最後把視線落在了言修齊的身上,他笑著過來,打了聲招唿,同時道,“言市長,今天這麽有閑情逸致到這裏來體察民情?”


    言修齊的神情有些凝重。


    能知道他的身份,依舊如此談笑風生,可能今天這樁事情,不可能那麽輕而易舉的了了。


    他的心裏有些沉重,旋即開口道,“是啊,然後發現了違規操作。老太太現在還在急救室裏,難道你不怕鬧出大新聞?”


    黃偉不欲與言修齊起衝突。


    在電話裏,他就知道了言修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不過就是替一戶人家打抱不平罷了,他笑眯眯地看著羅斯祥,“既然對拆遷賠償款不滿,那就給你一個滿意的數字。你看怎麽樣?”


    他不想和言修齊起衝突,但拆遷勢在必行,如果能用錢解決,他樂意之極。


    說完後,他用手比了一個數字。


    羅斯祥有些吃驚。


    他沒想到,黃偉竟然會跳過了所有人單獨給他一個豐厚的賠償。


    當然,黃偉說話的聲音並不算小,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一時間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羅斯祥。


    羅斯祥進退兩難。


    事實上,他的確因為拆遷款不公平所以才一直拒絕拆遷,但是,當著大夥的麵接下這筆錢,他又實在是做不到。


    是他把大家都聚在一起,是他告訴大家市長會做主,要是他拿了這筆錢,一定會被戳脊梁骨。


    良久,羅斯祥咬了咬牙,“那他們呢?”


    黃偉麵上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意,“他們的拆遷合同都攥在我手裏,早已經銀貨兩訖。又關我什麽事?”


    這話一說,頓時引起了大家的怒目而視。


    “放屁,要不是因為你用下作手段,我們又怎麽會簽合同?”


    “是啊!畜生。”


    “你這樣會遭天打雷劈的。”


    黃偉充耳不聞。


    他遭受的罵聲遠不止這些,要是個個都去計較,那生活就甭過了。


    羅斯祥又問道,“難道不能按照正常行情把拆遷款給我們嗎?”


    黃偉覺得這羅斯祥真是天真的可愛,他要是能正常的給,又何必大動幹戈整這一出?


    心裏有想法的同時,他的臉上浮出些許的不耐煩,“對於我剛才的條件,你到底覺得怎麽樣?”


    隻是看在言修齊的麵上和他講了兩句話而已,竟然還得寸進尺。


    羅斯祥搖了搖頭,同時小聲地對著言修齊開口道,“你能替我們做主嗎?”


    雖然黃偉給的價錢讓他覺得很心動,可是他覺得,大家應該一起收賠償才對。


    黃偉察覺到了羅斯祥的眼神,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言修齊。


    言修齊眉心跳了跳,同時開口道,“既然你們不按規程辦事,那隻能跟著進去調查。”


    他拿起手機,給手底下的人打了一通電話,按照規矩吩咐了一通,可話還沒有說完,手就被黃偉摁住了。


    黃偉眯了眯眼睛,旋即道,“我知道每一個當市長的,都想要替百姓做些實事。可是,不是每一件事情你都能管得了,你一定要好好掂量一下,為了這群人,耽誤你的前途,到底值不值得。”


    說完,他湊到言修齊的耳邊,悄悄的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言修齊麵色大變。


    省裏的直係領導,不容小覷的那種,幾乎直接捏著他的前程,他心髒直跳,“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黃偉見他不到黃河心不死,他拿起手機,隨意地撥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後,他小聲的說了說現場的情況,隨後把手機直接遞給了言修齊。


    言修齊下意識地接過。


    隨後,他果然聽到了那直係領導的聲音,雖然電話裏沒一個字講拆遷的事情,可他說的那些話卻意味深長,十分耐人尋味。


    言修齊立刻就懂了。


    此時此刻,他瞥了一眼那些正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的人們,心裏不知怎麽就浮出了一股難過的情緒。


    他的確可以替他們做主,但就算事情鬧騰開來,也很快會被壓下。


    不僅如此,他的前程,他的生活,也會被受到牽連。


    言修齊閉了閉眼,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自己能摻和得了的。


    深吸了一口氣後,他偏頭看向舒昕,實話實說,“這件事情我管不了,他的靠山太大,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他抿了抿唇,“但你舅舅的賠償,我可以保證拿迴來。”


    這是他最後能替舒昕做的。


    舒昕知道言修齊說的是實在話。


    而且,言修齊幫了她不止一次,她不能任性地得寸進尺,沒道理人家要賠上自己的前程。


    可雖然這麽想,但心裏總有股無名火,散著發不出來。


    更別提,這個黃偉表麵上看著態度謙和,但實則一言一行皆充斥著高高在上,甚至於他認為能給一些賠償金就已經很對得起大家了。


    她抿了抿嘴,“如果我把秦淮先請出來,能有用嗎?”


    言修齊心裏快速的盤算了一番,然後給了一個準確的答案,“不能,省裏的高官,將來遲早是要往京市走的,他們並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首先,秦淮先遠水解不了近渴,其次,這麽得罪人的事情,他應當也不樂意做。”


    舒昕大致明白了,可看著被欺負的那群人,心裏那股悲涼之意怎麽也壓不下,“難道真的一點也沒辦法嗎?”


    言修齊不知想到什麽,臉上浮出些許的猶豫之色。


    舒昕見狀,連忙問道,“想到什麽就直接說,難道情況還能比現在更糟糕嗎?”


    言修齊苦笑一聲,“我隻是想到了一個人罷了,他是京市退下來的高官,有他出麵,甚至不需要多說一個字,這件事情就能夠得到解決。隻是他的性格孤僻,又不愛接觸人,就算去了,他也不一定會來幫忙。”


    舒昕挑了挑眉,“難道你說的人在香市嗎?”


    言修齊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是陰差陽錯才知道的。不過那人真的不喜歡被打擾,而且脾氣暴躁。”


    他臉上浮出了一點遺憾,有時候真的想當一名好官,可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被迫成為自己最不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真是無奈。


    舒昕刨根究底,“叫什麽名字?又住在哪兒?”


    性格孤僻不可怕,舒昕覺得,以她的本事一定能夠把對方請來。


    言修齊想了想,聲音壓得更低,“唐忠。”


    舒昕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她有些目瞪口呆,“你是認真的?”


    言修齊被問住了,他點了點頭,“我何必在這事情上騙你?”


    舒昕覺得好有道理。


    想起唐老師口硬心軟的小模樣,她想著,自己去求求對方,對方應該會出麵替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撐腰吧?


    言修齊見舒昕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心裏浮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旋即驚疑不定地問道,“你不會認識唐忠吧?”


    舒昕點了點頭,實話實說,“他是我的書法老師。”想了想唐忠始終沒有收自己為徒,她又迅速地補了一句,“有師徒之實,但無師徒之名。”


    言修齊驚呆了。


    他真的沒想到舒昕與唐忠還有這樣的關係,要是能夠把他請來,自己也沒必要看黃偉的臉色。


    沉甸甸的心頓時就變得輕快起來。


    “你為什麽不早說?”


    舒昕:“……”


    因為她真的不知道啊!


    平時和唐忠相處的時候,她從來不貪圖對方的任何東西,哪裏能知道他會這麽顯赫。


    哦不,應該是知道的,隻是她從沒在意過。


    “我去找唐老師。”


    言修齊心裏一下子犯了難,他不知道自己還應不應該繼續留在這兒,如果舒昕請不來唐忠,那他對上黃偉,將來一定沒好果子吃。可舒昕若是把唐忠請來了,那沒好果子吃的,一定是那人,興許自己也能在唐忠那裏掛上一個好名聲。


    抱著這心思,他著實有些困擾,可最後他咬了咬牙,幹脆直接懟上了黃偉,“剛才我已經說了,既然你們不按規章製度辦事,那就要接受調查,得,你也別走了,等什麽時候查清楚,什麽時候再出來。”


    黃偉本瞧著言修齊已經有了退卻的心思,卻沒想到隻是片刻時間,就又換了心思。


    “你知道後果嗎?”


    一旁的舒昕瞧著兩人對峙,連忙讓舒展呈帶著自己離開,且直接向唐忠的院子駛去。


    好在離此地並不是特別的遠,一來一迴,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與此同時,舒展呈仍覺得有些懵。


    現在的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唐忠的身上總帶著一股令人敬畏的氣息,原來……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最重要的是,這樣一個有權力的老頭,竟然輔導著自己女兒練書法,簡直了!


    他表示實在理解不了。


    第86章


    暗自琢磨片刻,舒展呈才躊躇地問道,“昕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唐忠位高權重?”


    羅淑儀曾說,起初唐忠的態度十分不耐,所以她想給昕昕換個書法老師,但偏偏昕昕不同意,不顧對方冷臉隔三差五地上門,這才令唐忠的態度軟化下來。


    他有些擔憂昕昕太功利。


    舒昕敏銳地察覺到了爸爸的心思,不過她不好說是因為師傅的緣故所以才死纏爛打。


    思索片刻,她開口解釋,“唐老師八字過硬,日主身旺,行運官殺、財星,一個人的八字官殺旺,當然就與當官比較有緣,這些我不能否認我知情。但其他的,如果不是言修齊說出來,我也不清楚。”


    舒展呈餘光瞥見舒昕解釋的格外認真的臉龐,又覺得自己太小心眼兒。


    他歎了一口氣,語氣沉重道,“爸知道你有本事,所以才患得患失。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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