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龍比白爪龍厲格頓還要大上兩圈,它用兩條發達的下肢站立在地麵上。


    它是以擁有形狀如鐮刀的紫色腳爪為特色的紫爪龍泰裏巴頓。它在攻擊時會高高跳起,從正上方飛撲下來,讓人很難閃避,是個棘手的敵人。耶爾和蘇菲亞完成狩獵厲格頓的委托任務後,在迴程的途中,碰上了一群由七頭泰裏巴頓所組成的龍群。


    「哎唷!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動來動去、動個不停,是龍的話就給我像頭龍一樣,光明正大地攻過來啊!」


    「又是隻有包圍上來啊?……蘇菲亞,我們兩個人同時鎖定一頭龍吧,隻針對一頭龍的話,對方出招的方式或許也會有所改變。」


    泰裏巴頓恐怖的地方,就在於它雖然是肉食龍種,卻相當小心謹慎。為了能確實地捕捉到獵物,它們會花很多時間旁敲側擊,不停改變行動要把獵物逼到絕境。要是敵方積極進攻的話,耶爾和蘇菲亞有信心可以一擊就把它們收拾掉,但這次的對手很難讓他們如願以償。


    泰裏巴頓龍群像是在等他們兩人體力耗盡似地,隻是在他們周圍轉來轉去。逼近多少,泰裏巴頓就會退後多少;而當己方退後時,它們又會趨上前來。就龍而言,這實在是一種非常聰明的狩獵方式。


    「是啊,再這樣下去,也隻是在消耗時間、徒增疲勞罷了。」


    兩人都不覺得有被逼到生命危險的地步,但繼續拖下去,直到太陽下山,他們也隻能一直這樣你追我跑下去而已。


    他們鎖定了龍群裏最大的一頭,同時邁開步伐起跑。被鎖定的那頭龍和他們拉開了距離,其他龍則朝兩人靠近。兩人見狀,轉了個方向,改成鎖定聚集而來的這群龍。


    耶爾和蘇菲亞雖然沒有事前約好,卻能夠做出同樣的動作。


    蘇菲亞用單手揮動斧槍,像是要勾住泰裏巴頓一般限製它的行動,接著長劍一閃,遭到阻擋的龍的頭被斬飛了出去。


    看到同伴被處理掉,剩下的泰裏巴頓,改變了行動——它們很乾脆地放棄了眼前的獵物。剩下的六頭龍轉身背向兩人,跑了起來。兩人急忙追了上去,但卻隻能勉強解決掉兩頭。腳力強勁的泰裏巴頓一跑起來,人類實在很難追得上。


    「真是的!分明就是肉食龍,逃什麽逃啊!」


    蘇菲亞很不甘心。耶爾安慰她:


    「覺得可惜也沒辦法啊!等一下跟協會報告吧。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他們不把泰裏巴頓的委托案件交給我們了。」


    「嗯,它們像那樣跑掉的話,沒有十字弓,真的對付不了。」


    「或是要像凱茲大哥那樣,會用光球原力之類的。」


    盡管他們的實力已經獲得肯定,但還是有適性的問題。協會對於各戰團的戰力以及慣用武器都瞭若指掌,因此從來不曾把泰裏巴頓的委托案件派發給他們這小隊。這次他們偶然碰上了泰裏巴頓,本來想將它們一舉獵下,但這下總算體會到這究竟有多麽困難。


    迴程的路上,兩人討論起是不是該買把十字弓,而原因單純隻是由於它的獵龍範圍很大而已。不過凱茲曾經說過,耶爾在作戰時將武器從長劍換成十字弓,真正能夠發揮效益的時機也不多。這一點他們也很清楚。


    「如果真要買的話,還是應該選擇單手就能夠瞄準的小型十字弓吧。因為要讓劍離手、或是收入劍鞘,會衍生出多餘的動作。」


    「是啊,不必刻意選高價或是強力的十字弓,雖然大把的十字弓是比較帥氣啦。」


    「就是說啊,克萊恩的大十字弓確實是很帥。」


    帥不帥這個不切實際的標準,一如往常地被保留在他們的對話當中。不過好在他們不會直接漠視凱茲說的話,衝動購買派不上用場的東西。


    最後他們歸納結論,認為不要由自己決定,還是先跟克萊恩見麵談過之後再說。


    太陽高掛的藍天上,有好幾個巨大的黑影在飛。兩人仰望著夏日萬裏無雲的天空。


    「今天翼龍還真多啊!咦?那是什麽種類的啊?」


    「唔……逆光下顏色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它們體型看起來很小,應該是米其坦恩吧。」


    「米其坦恩是朱翼龍吧?糟糕,我至少得把龍的名字給記起來,否則又會被凱茲大哥罵了。」


    蘇菲亞對於平常會交手的龍,都有好好記住它們的名字,但那些不會直接對決到的龍種,她就不是那麽確定了。自從上完講習課程之後,凱茲為了要確認他們,尤其是蘇菲亞的獵龍知識,會時常抽考。


    對於同樣住在龍災孤兒院的兩人來說,凱茲是身邊第一個願意教他們這麽多東西的獵龍人前輩。


    「米其坦恩是紅翼龍喔。不過我們不會對付翼龍,凱茲大哥應該也不會拿這個來考我們吧。」


    蘇菲亞心想:「才不呢!我覺得那個男人就是會故意問這種刁鑽的問題。」不過實際上,凱茲隻會問一些希望他們能夠記起來的事情,一點也不刁鑽,完全隻是蘇菲亞自己的知識不足而已。


    「這麽說來,耶爾,你有獵過翼龍嗎?」


    「沒有,再說翼龍又沒有必要獵捕。況且它們飛得那麽高,想獵都獵不到啊。那種高度,要很大型的十字弓才能射得到吧。」


    「果然連耶爾也都沒獵過啊?我想說你以前住在深山裏,說不定有獵過呢!」


    「在山上和在鎮上都一樣,翼龍不會主動攻擊人類。」


    要是在天上飛的翼龍會攻擊人的話,以利西亞老早就變成無法住人的一片大地了吧。就算是張開翅膀會達到人類數倍之大的巨型翼龍種,也不會主動攻擊人類。


    翼龍因為要在天空飛翔,所以體型雖然很大,身體卻很輕。即使如此,那麽龐大的身軀要能夠到處遨翔,還是必須耗費原力才行。因此,和其他的龍相比,翼龍的內燃原力非常稀少,身體的硬度也無法和一般龍相比。隻要鎖定它們的薄翼,光用十字弓的箭就可以把脆弱的翼龍給射下來。


    再者,從翼龍的角度來看,要把人當作獵物稍嫌太大,而且還很棘手。既然人類不會主動攻擊自己,翼龍自然也沒有必要去獵捕人類,而獵龍人也不會主動去和翼龍種決鬥。


    兩人迴到費涅爾鎮上後,發現協會似乎顯得有些兵荒馬亂。協會職員全都很忙碌似地東奔西跑。


    「哎呀,你們迴來了啊?」


    他們想報告泰裏巴頓逃走的事,但卻攔不到有空的職員。正當他們煩惱著該怎麽辦的時候,維克拉斯用很紳士的口氣,主動向他們搭話。


    「是的,我們剛迴來。感覺大家好像都很慌忙,莫非發生了什麽緊急案件?」


    聽完蘇菲亞的問題,維克拉斯露出了很嚴肅的表情。


    「沒錯,要說緊不緊急的話,的確可以說是很緊急……不過目前因為還沒有辦法掌握實際情況,所以大家都很煩惱。」


    「還沒辦法掌握實際情況?」


    「沒錯,東邊的村子附近出現了三個犧牲者,但好像還判斷不出是什麽龍種下手的。」


    他們兩個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如果是在村落附近有人犧牲,照理說附近應該會有目擊者、或是從龍爪下逃出來的幸存者才對。就算沒有,也可以從腳印或犧牲者是怎麽被吃掉的,來猜測是什麽樣的龍種。


    「有三個人犧牲了,那不是很嚴重嗎?應該已經有人出發前往那裏了吧?」


    「是已經有人出發去調查現況了,不過說穿了,其實還不知道兇手到底是不是龍。」


    費涅爾附近並沒有其他會攻擊人的野獸,就隻有龍而已。「不知道兇手到底是不是龍」這番說詞,讓兩人又歪起了頭思索。


    「啊,不好意思,我這種說明,會聽不懂是應該的。從遺體的狀


    態研判,犧牲者的確是被某種東西吃掉了沒錯,可是事發地點附近的村落,並沒有龍出沒。而且費涅爾一帶的各地,也都沒有接獲食人龍出現的消息。」


    「要是龍變成了食人龍的話,應該會更積極地大開殺戒才對。食人龍有可能不攻擊人類嗎?」


    「這個嘛,以我想得到的理由,有可能是因為它的肚子還不餓。不過就遺體的狀態來看,應該已經死了好幾天了,所以龍因為肚子不餓而沒攻擊人的這個可能性很低,目前家畜也都沒有受到攻擊。就遺體的傷口來看,應該不是大型龍……總之龍種目前還不清楚,大家都一籌莫展。」


    食人龍的恐怖之處,在於它們隻要吃過一次人,就會開始頻繁攻擊人類聚落。


    這次看來好像出現了食人龍,但一般食人龍不太可能連續好幾天都不現身。雖然它沒有現身,但說不定就藏在某處——這種狀況讓人毛骨悚然,也拖慢了協會和獵龍人的應變動作。


    「維克拉斯先生,你是為了防範緊急狀況發生而在這裏待命的嗎?」


    「是啊。現在我家團長還有幾位團員已經趕往現場了,我待在這裏是為了防範反方向的各地區也出現龍。不過還真是無法解釋啊,通常被龍所傷的話,隻要看過傷勢就可以知道龍的種類,但這次卻無法判斷……」


    話才說到一半,有位協會職員朝著維克拉斯跑了過來,臉色非常凝重,讓人察覺到這應該不是什麽好消息。


    「維克拉斯先生,郝吉亞斯村有一人喪生,研判應該是龍所下的毒手……但還不確定是什麽龍,沒有目擊資訊。郝吉亞斯村的民眾已經在附近的獵龍人指揮下,開始疏散避難。所以,希望能請鋼之扉到村子附近調查一下,由維克拉斯先生主導。真的很抱歉,因為無法確切掌握敵人的資訊,所以隻能請我們最信任的維克拉斯先生出馬。」


    「瞭解了,我馬上準備出發!」


    郝吉亞斯位在費涅爾的西邊,而被可能是龍的不明生物所攻擊的那三個人,則是在鎮上東邊的村子附近發現的。


    就連獵龍人經驗長達二十年以上的維克拉斯都無法掌握全盤狀況,聽過職員呈報的內容後,他的表情變得更嚴肅了。維克拉斯盡管感到不安,還是很有效率地向團員們下達指令,立刻從鎮上出發了。


    連續發生兩起兇手不明的攻擊事件,這種情況並不尋常,協會職員們全都露出了嚴陣以待的表情。


    為了要厘清現況,協會不得不調派人手出動,但這樣做也是有限度的。大舉調派獵龍人出去調查的話,萬一出現了兇猛的食人龍,隻會徒增傷亡而已。


    結果,這一天就在毫無進展的情況下結束了。鋼之扉的成員們在附近搜索到隔天早上,但是連一頭厲格頓的影子都沒看到。有人喪生這件事毫無疑問,但協會的職員和獵龍人們除了加強警戒之外,別無他法。


    可能有食人龍出沒這個情況,也連帶影響到了日常的獵龍任務。不管是委托獵龍的一方或受托的一方,都必須比平常更小心謹慎地行動。


    在原本龍的出沒數量就偏高的夏季裏,狀況顯得更加險峻。


    人手被分散到調查工作上,其他人則負責填補這些人手的空缺。不管是獵龍人或職員,每一個人的負擔都愈來愈重,不斷累積疲勞的日子一天天地持續著。


    費涅爾附近傳出四人喪生後的第五天。


    終於傳來了可能是線索的消息。費涅爾以北遠處的越克爾鎮協會送來一份報告。


    「分會長,這個……這份報告沒有錯嗎?」


    看過報告的西羅儂,簡直無法相信、更不願意相信它的內容。


    「很遺憾,應該沒有錯。龍學者進行遺體檢驗的結果,研判上麵的啄痕,就是翼龍所為。而越克爾附近的犧牲者,身上的傷痕大小、形狀,也都極為相似。」


    「怎麽會……亞爾蓋坦恩……這種龍究竟要怎麽對付?」


    西羅儂的表情變得非常凝重。西羅儂向來以為,隻要知道出現的是什麽龍,費涅爾的協會和獵龍人幾乎所有情況都能處理。可是,這次卻不屬於她所知道的那些「所有情況」。薩伊茂特的臉上,也有藏不住的凝重。


    根據龍學者的檢驗結果,這幾天遇害的人都是喪生於翼龍的魔爪。隻不過這樣的結論,起初沒有人願意相信,因為住在以利西亞的人都知道,翼龍是不會吃人的。


    然而,龍學者的意見,已經以一種相當令人遺憾的形式獲得了證實。許多人在越克爾附近目擊到灰翼龍亞爾蓋坦恩攻擊人。


    「就連在協會悠久的曆史當中,都沒有出現過食人翼龍的紀錄。老實說我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才好。總之現在就暫停所有正在進行的調查工作,把這件事告訴全體獵龍人。還有,安排各戰團的團長今晚到協會來集合,得和他們共商對策才行……雖然看來似乎是無計可施。」


    就連長年經手獵龍事務的薩伊茂特,都想不到該如何處理這個狀況。西羅儂順從地點了點頭之後,連忙開始安排事宜。薩伊茂特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先不敲響用來告知緊急情況的鍾聲。


    但他請職員到鎮上和鄰近的村莊,去向民眾走告翼龍已化為食人龍的消息。在還沒有因應策略的情況下,此刻他實在無法去敲響那個會引發民眾多餘恐慌的鍾。


    翼龍究竟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委而變成這樣的,沒有人知道。不過大家都很清楚,吃了人之後原力大增的翼龍在上空飛翔,會為人類帶來多大的威脅。況且連它們會自哪裏出沒都無法想像,根本無從因應。


    就算是經驗老道的獵龍人,也沒有獵過翼龍,更遑論是吃人的翼龍,誰也沒聽過、沒見過。完成各自的委托案件、迴到協會裏來的獵龍人們,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一片嘩然。


    各個戰團的團長、以及隸屬於協會的獵龍人和職員,全都被召集到了會議室裏。其中也看到了白緋女神的團長——耶爾的身影。此外,不知道為什麽連蘇菲亞也被叫來參加這個會議。在極具權威的戰團團長圍繞下,兩人在角落邊坐了下來。


    「薩伊茂特老爹!越克爾那邊采取了什麽對策?」


    協會向聚集在這裏的成員們說明——變成食人龍的灰翼龍亞爾蓋坦恩,很有可能已經從北方的越克爾,飛到了費涅爾附近來,但目前還沒有任何因應對策。丹比斯聽完說明後,隨即拋出了那個問題。


    「丹比斯,他們什麽都沒做,應該說是什麽都做不了。這次確實是史無前例的狀況,所以沒有人知道要如何處理。就連戰力比越克爾還要強大好幾倍的本協會,坦白說也還沒有想到有效的方法。」


    「什麽都沒做啊?確實沒有人猜想得到我們要對付的竟然是翼龍。老實說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相信會出現食人翼龍。」


    丹比斯雙手抱胸,仰望著天。


    「要是沒有目擊消息,我應該也不會相信吧?總之現在最大的難處,就是不知道它們會從哪裏現身。如果是在陸地上行走的龍種,我們還有辦法,但飛在天上的龍,我們實在無計可施。」


    「那也是個問題,再加上我們根本就連食人翼龍有多兇猛都不知道,要是等碰到了再想辦法,一個不小心沒有處理好而被它反撲的話,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薩伊茂特聽完丹比斯的話,點了點頭。如果要對付的是普通翼龍,隻要找些擅長十字弓的獵龍人,應該就有辦法解決。


    相較於其他龍種,翼龍種的力量較小,也沒有堅硬的鱗或皮。但過去從未出現過食人龍的紀錄,因此兇猛程度如何、身體是否堅硬、十字弓的箭能否射穿它們,這些資訊全都一無所知。


    「我們已經請求總部協助,會盡量多準備一些麻痹箭。隻要發射麻痹箭讓它飛不動的


    話,應該還有勝算。麻痹箭會以成本價販售,各戰團都多帶一些箭在身上吧。還有,我們決定暫時不派發個別委托案件。各戰團在分配人力的時候,務必要搭配一位會使用十字弓的人再行動。坦白說這樣的措施會造成獵龍人的負擔,很抱歉,但請各位就先忍耐一下吧!」


    目前能做的就隻有這些而已。各戰團的團長聽完薩伊茂頓的這番話,也隻能點點頭。或許翼龍已經飛到了其他地區,不在費涅爾附近了也說不定。


    然而,獵龍人不能憑著這種一廂情願的期待來行動。犧牲者的人數有可能還會增加,但協會仍想不出有效的對策,讓獵龍人們都不禁卻步了起來。


    此外,耶爾和蘇菲亞比其他人多了一項煩惱——他們沒有十字弓。這在其他戰團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離譜事,但白緋女神就是這樣的一個戰團。


    「可是啊,在費涅爾應該有些高手,可以對付得了翼龍吧?」


    丹比斯一說完,大家便把目光轉到了凱茲身上。凱茲像是要迴應大家的目光似地開口說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獵翼龍,所以也不是很有信心……不過隻要光球奏效的話,我想應該很有機會可以打下它們。」


    再怎麽強力的十字弓,射程距離都有限。更何況是要對付已經變成食人龍、身體經過硬化的敵人,有效射程應該會變得更短。相形之下,隻要敵人眼睛張開就能奏效的光球,應該值得期待能阻擋它們的去路。


    「就是這招啦!這段時間,我打算讓凱茲暫時專心去處理翼龍的事。那麽,跟凱茲搭檔的,就安排角落那邊的兩人吧。」


    大家的視線,都投注在還在後悔「果然應該早點買十字弓才對」的他們身上。


    「啊……是我們嗎?」


    「是啊,我也讚成。這兩個家夥眼力很好,應該很有機會找到龍。雖然不一定眼力好就能找得到龍,但機會還是愈高愈好吧?再說就算是吃了人,我認為翼龍也不可能變得兇猛到哪裏去。要對付它們,我認為兩位應該就具有足夠的戰力了。」


    「啊?那個,我們沒有和翼龍交手過喔。」


    「蘇菲亞,這點大家都一樣喔。你們不必因為和凱茲搭檔,就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不過我們當然還是很看好你們的表現。」


    西羅儂親切地幫蘇菲亞和耶爾減去了心裏的重擔。


    不知道會從哪裏出現、又沒有人交手過的敵人,肚子一餓起來,還很有可能會攻擊人的食人龍。


    就是因為有協會和獵龍人拚命守護,讓人們感到放心,大家才能夠居住在群龍橫行的以利西亞大陸上。反過來說,也是因為協會和獵龍人得到了民眾的信任,才能夠盡全力地對付龍。


    就算想不到方法、找不到手段,也沒有時間好埋怨了。為了不辜負民眾的信任,他們絕對要打倒食人龍。


    從隔天起,白緋女神加上了凱茲這位成員,不過他們就像平常一樣,接受委托案件便出門去獵龍。時值夏季,令人遺憾地,這個時期的威脅不僅隻於翼龍而已。


    「現在!」


    光球彈射了出來,蘇菲亞和耶爾邁步奔跑。


    「可惡!這是上一次的積怨!」


    蘇菲亞邊叫邊衝向了紫爪龍泰裏巴頓群。泰裏巴頓是他們兩個人在開始搭檔之後,第一次沒能成功獵捕下來、最後還被逃掉的龍種。蘇菲亞對此很不甘心,直到現在還懷恨在心。


    不過這迴他們一下子就將龍給收拾掉了。眼睛被強光刺得睜不開,連逃都沒辦法逃的泰裏巴頓,根本就不是蘇菲亞和耶爾的對手。


    處理完委托案件之後,三位獵龍人沒有直接迴到鎮上,而是在外麵到處遊蕩。在想不到辦法找出飛天食人龍的情況下,就算烏雲密布,在太陽下山之前,他們也隻能夠這麽做。


    「凱茲大哥,你果然厲害。先前我們碰到那群龍的時候,被它們逃走了。」


    「沒拿十字弓的話,要對付泰裏巴頓的確比較困難。那些家夥雖然是肉食龍,但是隻要群體裏有一頭被獵捕,其他龍就會馬上逃之夭夭。」


    「真的,不愧是老師啊!」


    兩人又再次親身體驗到了光球的威力。然而,盡管光球是一種對付龍群十分有效的技術,能使用它的人卻很少。首先要很擅長使用把原力釋放到體外的釋放原力,還要有在激烈的對決中能夠操作原力的專注力,並且要精通原力學。在這些元素都齊備了之後才能夠使用的光球,不是人人都有辦法駕馭的技術。


    「我說啊,我才不是你們的老師咧!我可不記得曾經收過徒弟,況且我也還沒到那個年紀。」


    「再說,獵龍的功力應該是你們比較高強吧?」這句話停留在凱茲嘴邊,沒有說出口。


    「話說迴來,翼龍的事該怎麽辦才好啊?坦白說,我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對付它們。」


    蘇菲亞對耶爾這番話點頭稱是,凱茲也同樣束手無策。


    「關於這點誰都不知道。不過既然有災情傳出,我們獵龍人就應該要設法處理才行。但首先得要先找到它,才能開始想辦法。」


    蘇菲亞和耶爾抬頭仰望著天空。遠方天空上有翼龍盤旋,但是陽光太刺眼,讓人無法判斷那是什麽種類的翼龍。


    「難道沒有什麽方法可以把它找出來嗎?例如外觀上的特徵之類的。」


    「很難啊!有些龍在變成食人龍之後,再隔一段時間,體型大小會出現變化。不過要是它一直在天上飛的話,也不好去比較它們的體型大小。」


    能不能趁著灰翼龍亞爾蓋坦恩還在費涅爾的時候就把它們獵捕下來,截至目前完全隻能憑運氣——賭一賭亞爾蓋坦恩會不會出現在有實力獵捕它的獵龍人麵前。但它是個人們不清楚究竟有多兇猛的對手。耶爾和蘇菲亞拚命地仰望著天空,可是他們連這樣做到底有沒有意義都不知道。


    「我師父曾經說過,要是翼龍開始攻擊人類,以利西亞就會變得沒辦法住人了。現在才隻出現了一頭而已就造成這麽大的混亂,讓我不禁覺得他說的話還真的有道理。」


    「哦?耶爾的師父說的話還真有意思啊!思考模式就像個學者一樣。」


    和耶爾一起在孤兒院生活的期間,凱茲就覺得耶爾的感受力和一般人稍微有些不同。原本他以為這是因為耶爾長期離群索居的關係,但現在凱茲改觀了,他認為耶爾是深受他師父影響的緣故。


    耶爾的師父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凱茲試著問了耶爾很多問題,但愈問愈摸不著頭緒。隻不過從耶爾的知識都偏向特定領域這一點來看,他想像耶爾的老師應該是位專門研究龍或原力的人士。


    「凱茲大哥連治愈原力都會用吧,是不是曾經下過一番功夫苦學原力學啊?」


    「是還不到皇城裏的學者那樣苦學的程度啦!不過我現在仍每天都在學習。耶爾你也很優秀啊!蘇菲亞的那種體質,我可是連聽都沒聽過呢!你的老師,看來應該是位比我更認真鑽研原力的人。」


    「不過,他的治愈原力相當拙劣。光是迴想,我就全身發冷……」


    「這一點我一直都覺得難以相信。就你對原力的知識來看,那位師父應該是個精通原力學的人。同時要掌握釋出和附加原力的確很困難,但隻要操作者有正確的原力知識,很難想像治愈原力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耶爾和凱茲一邊仰望著天空,一邊興致勃勃地聊著原力學。蘇菲亞無法加入他們的對話,滿臉無趣似地聽著兩人討論困難的話題。


    「總覺得耶爾……最近完全不怕生了,真不好玩!已經可以正常說話了。」


    不知不覺間,耶爾除了和蘇菲亞外,也能和各種不同的人聊得很開心了。看在蘇菲亞眼裏,這是相當值得開心與


    欣慰的事,但同時她也對自己的特殊地位受到動搖而感到落寞。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很任性,但過於率直的蘇菲亞,還是把這些話給脫口而出。


    「不、不好玩?我能夠不害怕與人接觸,明明都是蘇菲亞的功勞……還有,我能夠正常講話聊天,也都是多虧你啊!」


    蘇菲亞十分滿意耶爾的迴答,再次抬頭仰望天空。和他們三個人一樣,費涅爾的其他獵龍人們也都仰望著天空,找尋亞爾蓋坦恩的身影。這個夏天,獵龍人們的臉龐,曬得比以往還要來得更黑。


    協會職員向獵龍人們傳達了新的消息。


    「越克爾方麵提供了新的資訊。根據目擊者的證詞,那隻亞爾蓋坦恩尾巴上的羽毛非常短。亞爾蓋坦恩向來是以尾巴上的長羽毛為特色,但這次有好幾位目擊者都撞見它的羽毛相當短,應該錯不了。此外,還有一條不是很確定的資訊,不過有目擊者表示,龍的背上好像長有細細的刺還是尖角之類的東西。」


    「刺或尖角……亞爾蓋坦恩身上沒有長那種東西吧?」


    獵龍人紛紛表示質疑。就算龍變成了食人龍,以往身上沒有的刺和尖角,應該也不會突然冒出來。


    「是的,所以這項資訊的可信度還不夠。此外,還有一條令人遺憾的消息……死於亞爾蓋坦恩爪下的受害者,似乎不隻出現在越克爾和我們這裏。位在越克爾和費涅爾兩地之間的鎮上,也找到了被翼龍的尖嘴啃噬過的遺體。目前看起來,少說也有……十個人被吃下肚了。」


    「十個人!」


    「喂喂……這下不太妙吧?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聽到遇害的人數,獵龍人一片嘩然。有一派學說表示,龍吃愈多人就會變得愈兇猛。


    不過這隻是根據經驗所做出的推測,未經過明確證實的說法。龍學者中,也有人對此抱持否定意見。但既然都已經吃了十個人,就代表它已經很習慣攻擊人類了。


    之後災情恐怕還會再擴大。無論如何,狀況都同樣棘手。


    聽完這些壞消息,得到新資訊的獵龍人們今天也出門進行搜索。當然目前的威脅一樣不隻有亞爾蓋坦恩而已,大家都是一邊執行日常的委托案件一邊搜索。白緋女神的兩位獵龍人和凱茲,也在接到了南邊礦山附近目擊到蛇龍涅司奧都的委托後,出發離開了鎮上。


    「好熱喔!為什麽會這麽熱啊?」


    盡管一邊抱怨,蘇菲亞還是像平常一樣很有精神地跑著。耶爾原本生長在氣候涼爽的地方,所以覺得自己應該會很怕熱,沒想到他的身體卻在轉眼間就適應了酷暑,很有精神地跑在蘇菲亞身邊。


    凱茲拚了命地追趕在兩個愈來愈不客氣的獵龍人身後。拜原力不外泄的特殊體質所賜,蘇菲亞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累;而耶爾則是若無其事地跟著蘇菲亞的腳步。因此,凱茲就算硬撐,還是不得不落後兩人。


    來到目的地的礦山附近後,蘇菲亞才終於放慢腳步。夏日的豔陽毫不留情地照耀著,她卻一點也不喘;耶爾雖然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他對蘇菲亞的腳程早已習以為常;凱茲將雙手撐在膝蓋上,喘得很厲害。


    「蘇菲亞,下次稍微跑慢一點吧!」


    「啊,我想說凱茲大哥腳程也很快,一不小心就得意過頭了。」


    「哈啊……哈啊哈啊……這還真不是該硬撐的時候啊。不好意思,下次給我跑慢點吧!」


    凱茲並不是個特別以攻擊見長的獵龍人。他通常都把攻擊任務交給其他人,自己則是擔任誘餌到處逃,因此單就腳程來看,他應該是經過千錘百煉才對。


    凱茲想起他曾經大言不慚地對他們兩個人說,如果跟不上我的腳步就滾迴鎮上去。凱茲終於知道他們當時其實是在配合自己放慢腳步,讓他覺得很是羞愧。


    接著,三人輕鬆俐落地就完成了獵捕涅司奧都的任務。在等待搬運工抵達現場的空檔,他們依舊仰望著天空,找尋亞爾蓋坦恩。


    「老是抬頭往上看,還真是……看得脖子都痛了。」


    邊說著邊往上看的蘇菲亞,讓耶爾啼笑皆非。


    「蘇菲亞……看遠處、遠處啦!天氣這麽好,再說龍也不會突然出現在正上方啊!」


    蘇菲亞被這麽一說,才發現觀察天空,隻要朝遠方看去,就不會對脖頸造成負擔。


    「咦……真的耶!原來不要看正上方就好了啊……真是的,這種事情你早點說嘛!這樣一直往正上方看的我不就像個傻瓜嗎?」


    耶爾和凱茲不約而同地想著「你本來就是傻瓜啊」,但都沒有說出口。


    「話說迴來,這家夥有沒有可能拿來當作吸引敵人的誘餌啊?」


    蘇菲亞看著剛獵到的涅司奧都,如此提議。


    「應該行不通吧?一般的翼龍根本就不是涅司奧都的對手,應該不會把這個看成自己的餌食吧?雖然換作食人龍的話,說不定有這種可能。」


    大家並不隻是茫然地望著天空而已,還有些人在思考其他搜索和探尋的方法。獵龍人、協會職員、龍學者,個個都絞盡腦汁,摸索著是否能夠做出誘敵用的陷阱。而實際上也的確有人到處布置了翼龍可能喜歡的餌當陷阱。


    隻不過,這次的對手不是普通翼龍,而是食人龍。它們已經嚐過了人類的美味,現在可能變得隻對人類有興趣。


    就在這個時候,年輕的搬運工拖著獵龍車來了。


    「讓各位久等了。還真的是凱茲大哥你們啊?中大獎了,真好!」


    搬運工原則上隸屬於協會,所以和同樣隸屬於協會的凱茲,當然也有打過照麵。


    「哦,辛苦了!喂喂,這是什麽東西?」


    搬運工的獵龍車上載著一個很大的東西——一個用閃閃發光的金屬片所打造的陷阱,不是一般的誘餌。


    「你說這個啊。聽說是皇城裏偉大的龍學者所構思的陷阱,隻會吸引翼龍靠近。比起一般誘餌,據說這樣效果會更好。」


    「我是知道鳥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翼龍也是這樣嗎?這個想法會不會太隨便了一點?」


    「哎呀,既然是位高權重的學者大人說的話,就隻能一試了吧?而且據說用一般誘餌做的陷阱,在吸引到翼龍靠近之前,其他的龍就先一步靠過來。其他搬運工有試著帶一般誘餌陷阱出來過,結果隻是徒增危險而已,一點意義也沒有。」


    聽他這麽一說,三人都接受了這個說法。比起光靠眼睛找尋獵物的翼龍,另外還用上鼻子找獵物的陸地龍種,當然會更快發現誘餌。而既然翼龍光靠眼睛找獵物的話,醒目的金屬片陷阱的確比較有效。


    「隻不過這種陷阱沒辦法準備太多個,所以現在隻有配置在鋼之扉之類的主力獵龍人身邊。我在此向三位傳達協會的指示:凱茲大哥和白緋女神從即日起,就在這個陷阱附近待命!以上就是協會的指示,還請各位配合。」


    於是三位獵龍人便依照指示,開始在閃閃發亮的陷阱附近待命。隻不過光是空等實在很無聊,蘇菲亞和耶爾便爬到了大樹上去,瞭望天空。他們兩人雖然也邀了凱茲,但卻被他拒絕了。


    「它們在天上飛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尾巴羽毛短不短嘛!」


    翼龍在以利西亞其實一點都不稀奇。天氣晴朗的時候隻要抬頭看看天空,就可以看到好幾頭在飛。要從那群龍找出其中一頭,除非運氣好,否則實在很困難。


    「真的。該怎麽辦才好呢?不過學者他們應該也在想各種方法吧?用發亮的東西去做陷阱之類的,我連想都沒想過呢!」


    「耶爾你還真是好學呢!皇城裏有很多私塾和學校,你該不會想去那裏上學吧?」


    「我算是有點興趣吧。不過現在,呃……每天都過得很


    開心,而且可以和蘇菲亞在一起,所以去上學這種事情,我並沒有考慮。」


    耶爾不好意思地說。向來率直的蘇菲亞,聽了耶爾這段話,竟然也害羞得不敢說出「我也是」,但內心十分開心。


    就這樣過了三天,新的陷阱還是沒有展現出成果。


    然而,即使陷阱沒有呈現出確切的成效,卻已經開始露出了不小的希望——在這三天,有好幾頭翼龍靠近了發光的陷阱,當中雖然沒有食人龍,但至少可以知道這種陷阱的思考方向並沒有錯。光是這樣,就已經比呆望著天空找龍,要更進步得多了。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協會職員和獵龍人的臉色愈來愈疲憊。麵對一般獵龍任務時得比平時更小心,另外還必須進行食人龍的搜查。每年夏天本來工作就忙,今年大家的負擔更是沉重。


    疲勞會折損人的注意力。獵龍時隻要有一次判斷失誤,就有可能喪命。因此對獵龍人而言,注意力不集中是很致命的問題。


    即便如此,獵龍人們還是每天早上都到協會集合,沒辦法休息。一大早的協會一如往常喧嘩,但卻隱約散發著一股沉悶的氣氛。


    在這當中,蘇菲亞和耶爾卻完全未露半點疲態。凱茲再次對他們兩個人的體力感到驚訝。


    「果然二十段的獵龍人就是不一樣。我們原本還以為,光看體力我們一定不會輸給比我們高段的人呢!凱茲大哥,你根本就還精神飽滿嘛!」


    「哈哈,別太小看我了。我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就輸給才剛當上獵龍人第一年的菜鳥呢?」


    凱茲說得霸氣,但事實上他非常疲倦。不讓兩人看到自己的疲態,是凱茲作為前輩所展現的意誌力與矜持。


    麵對原力和體力都異常過人的蘇菲亞和耶爾,凱茲不喊苦,靠著意誌力一路撐了過來。坦白說,凱茲其實很想找人吐苦水。


    這一天,就在他們三個人準備依照協會指示,前往陷阱設置的地點的時候,協會的門突然被粗暴地打開了。


    「出現了!尾巴羽毛很短的亞爾蓋坦恩!就是食人翼龍!」


    原本喧鬧的早晨協會,在職員衝進來說了這句話之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在哪裏?」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鋼之扉的團長?丹比斯。


    「在礦山區域,有位礦坑工人在九號礦坑附近被攻擊了。所幸他人就在坑道附近,立刻躲進了礦坑裏才得救。根據被攻擊的那位礦坑工人說法,得知龍已經往西南方向飛走了。」


    聽完這個報告之後,協會的職員立即就向獵龍人們做出了指示。據說翼龍一天飛行移動的距離不會太遠,因此極有可能還滯留在它飛去的那個方向。


    活躍於費涅爾的主力獵龍人們全力趕往了礦山,其中當然也包含了白緋女神和凱茲。


    「西南方向的範圍很大,大家分頭去找吧!」


    抵達礦山地區的獵龍人們,全都依照丹比斯的指示行動。既然它主動攻擊了人卻無功而返,除非找到其他獵物,否則它的肚子應該還是餓著的。


    不快點把它找出來的話,它很有可能再飛到其他地方去。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雖然這個方法或許不太好,但大家就把自己當成誘餌行動吧。食人龍應該已經愛上吃人了才對。」


    獵龍人都厭惡有勇無謀的舉動。就算做了有勇無謀的事,也不會因此就有人褒獎他很勇敢。


    把自己的性命獻給龍,隻會創造出更多食人龍,讓危險程度繼續升高。


    不過這次的對手,已經吃掉了好幾個人。在隻講究時效的當下,沒有任何一位獵龍人會因為貪生怕死而心生恐懼。獵龍人聽完丹比斯的話後,紛紛點了點頭,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前往搜索。


    蘇菲亞、耶爾,還有凱茲,三人還是依照最近的分配方式,編在一組行動。


    在不清楚對方能耐的情況下,三個人一組稍嫌少了一點,但也不能因為要維持大隊人馬而限製了搜索範圍。此外,目前為止死於亞爾蓋坦恩攻擊下的人,據說都是三人以下行動的。


    這個現象或許隻是偶然,但也有可能人數一多,它就不會攻擊過來。獵龍人們即便知道自己處境危險,卻也不得不以較少人數為一組來行動。


    所有獵龍人都做好了龍會飛來自己這裏的心理準備,一邊持續搜索。目前的犧牲人數已經超過十個人,絕不能讓食人龍再這樣為所欲為下去。


    出沒的不隻有翼龍而已。他們三位獵龍人在搜索過程中,又發現了涅司奧都的蹤跡,順手把它給收拾掉了。


    「凱茲大哥,這個該怎麽辦才好?還是叫搬運工過來會比較好嗎?」


    「是啊,就叫吧,畢竟也不能就這樣丟著不管。搬運工應該就在附近吧?」


    一如凱茲所預期的,耶爾才剛吹響了犬笛,就傳來了運龍車的移動聲。來的正是前幾天那位在車上裝了發光誘餌當陷阱的年輕搬運工。


    搬運工們盡管不是作戰專家,但腳程可是不比獵龍人遜色。畢竟他們的工作,是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和龍狹路相逢的以利西亞大地上,負責搬運沉重的龍。所以光就逃跑技術來看,他們可以說是比獵龍人還要專業。


    幫忙把涅司奧都搬上車之後,三人目送搬運工離開。


    就在他們送走搬運工沒多久,隨即傳來了男人的叫聲。


    「出現啦!亞爾蓋坦恩啊!」


    是那個年輕搬運工的叫聲。他們三個急忙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快去!你們跑得比較快。」


    凱茲要腳程快的兩人先走。搬運工雖然身上也有攜帶十字弓,但基本上完全不懂任何獵龍技術。蘇菲亞和耶爾一邊祈禱著千萬要趕上,一邊鼓足了全身的原力,在大地上奔跑。


    「騙人!涅司奧都能吃啊!?」


    「不,就連我們人類都覺得涅司奧都很難吃……不過真是太幸運了。」


    翼龍就在距離搬運工和他的狗兒夥伴很近的地方,覆蓋住整輛運龍車。看到這幕光景的瞬間,兩人感到非常困惑。


    翼龍用它那尖銳的嘴喙,戳著那隻已經死掉的涅司奧都,而非搬運工。而這頭龍就像先前的消息所說,本來應該很長的尾巴羽毛,在它身上卻很短。它毫無疑問就是那隻會吃人的灰翼龍亞爾蓋坦恩,絕對錯不了。


    隻要凱茲能夠在它大啖涅司奧都的時候趕過來,應該就可以用光球和十字弓把它給檔下來。耶爾心裏這麽盤算,才會脫口說太幸運了。


    然而,亞爾蓋坦恩就隻是戳著涅司奧都,並沒有吃它。或許是因為它發現涅司奧都並不好吃,於是它把目標轉往了附近的搬運工。


    「請你快逃,這裏就交給我們!」


    搬運工將現場交給兩位獵龍人之後,卯足全力逃離現場。蘇菲亞朝著拍動巨大翅膀準備攻擊搬運工的亞爾蓋坦恩刺了過去。


    然而,亞爾蓋坦恩巨大的身軀並沒有因此而停下。被刺中之後,亞爾蓋坦恩發出了鳴叫聲,接著便用力地拍動起它的翅膀。


    「哇啊~糟糕!」


    蘇菲亞的整個身體,被想往上飛去的亞爾蓋坦恩給拉起,腳離開了地麵。


    「蘇菲亞!」


    耶爾急忙朝著它的翅膀砍了一刀。然而,已經吃掉好幾個人的亞爾蓋坦恩,全身已經硬化到簡直不像翼龍的程度。耶爾的刀盡管稍微斬破了它的翅膀,但翅膀的硬度卻讓他的長劍砍到一半便卡住了。


    蘇菲亞的斧槍和耶爾的長劍都還插在它身上,但亞爾蓋坦恩竟然以驚人的速度開始自動修複傷口了。兩人的手都不肯放開武器,雙腳已經完全離開了地麵。


    「糟了,這可不妙。耶爾,快想想辦法!」


    「想辦法?辦不到啊!劍根本拔不出來。」


    兩人拚命地緊抓住武器不放。亞爾蓋坦恩則像是要甩掉他們似地,又更用力地拍動了翅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過兩人還有一位可以依靠的獵龍人。


    「現在!」


    耶爾和蘇菲亞在心裏大喊「得救了」,並閉上眼睛。追上來的凱茲,彈射出一顆光球,四周頓時被強光所包圍。


    耶爾和蘇菲亞用兩隻手,將武器從因為突然失明而發狂的亞爾蓋坦恩身上硬是拔了出來。他們兩個雖然摔得很難看,但至少安全著地了。


    「你們兩個都做得很好!」


    凱茲以為兩人是為了阻止亞爾蓋坦恩逃走,才會這麽拚命。雖然結果看起來是如此,但兩人其實沒想那麽多。


    不管過程如何,亞爾蓋坦恩被拖到地麵上的現在,正是絕佳良機。


    凱茲迅速架好十字弓。耶爾和蘇菲亞站了起來,衝向還在抓狂的亞爾蓋坦恩。要是被它飛走,就沒辦法再追上了,根本就沒有時間討論什麽策略。


    凱茲在弓上灌注了附加原力之後,射出了一隻麻痹箭。接著他馬上裝填了下一發,又射了出去。雖然箭是在離亞爾蓋坦恩很近的距離下射出的,卻隻有箭鏃稍微刺進了它的身體。


    不過隻要麻痹箭能夠刺進龍的體內,就能夠達到目的。雖然不明顯,但亞爾蓋坦恩的動作稍微變得遲鈍了一點。凱茲又再裝上麻痹箭,準備繼續射擊,絲毫不敢鬆懈。


    耶爾和蘇菲亞同時從左右兩邊撲向了亞爾蓋坦恩。這次為了避免武器被卷入它的自動修複,他們鎖定了翅膀上較薄的部分,揮下武器。


    亞爾蓋坦恩的翅膀,比人還要大出好幾倍,想要一擊一刀砍斷它,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不過這一次,他們在亞爾蓋坦恩的翅膀上砍出了很大的一道傷痕。灰翼龍再次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然而食人龍可不是省油的燈。凱茲接連地把麻痹箭射進了它的體內,但它的動作卻能夠立刻恢複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對麻痹箭產生了抗藥性。亞爾蓋坦恩拍打著翅膀想往上飛,刮起了一陣強風,讓耶爾和蘇菲亞被吹得往後退。


    為了阻止它飛走,凱茲又發射了光球。耶爾和蘇菲亞一想到沒有光球的話現在情況會變得怎麽樣,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要是看著它從眼前逃掉的話,大家就又得開始過著時時仰望天空、對食人翼龍提心吊膽的生活了。


    再次被奪去視野、飛不起來的亞爾蓋坦恩隻能胡亂反擊。


    「蘇菲亞,跟我來,隻能和它硬拚了!」


    蘇菲亞聽完耶爾這句話,點了點頭。它不像在陸上行走的雷達克一樣,可以慢慢耗時間對付,隻能速戰速決。


    耶爾衝向暴走的亞爾蓋坦恩,砍了它的翅膀一刀;蘇菲亞則從耶爾的上方跳了過去,朝著長劍所斬破的地方,揮下她的斧槍。


    亞爾蓋坦恩用另一隻翅膀彈開了兩人。這一擊的衝擊力,恐怕會讓常人站不起來。但他們運用大量的原力繃緊了身體,順利地接招之後,隨即站穩了腳步,拿好武器。


    「還差一點!」


    這次換成蘇菲亞先撲過去,再度鎖定了剛才在它翅膀留下的傷口,用斧槍猛刺;耶爾從蘇菲亞的上方跳了過去,將長劍全力劈了下去。然而,這樣還是沒能把它的翅膀砍斷。亞爾蓋坦恩那對長滿了柔軟羽毛的翅膀,比單純隻有堅硬的鱗片或外皮,更能削弱劍鋒的攻擊力道。耶爾仍不死心地硬要用劍斬斷它,被亞爾蓋坦恩給彈了開來。


    「可惡,斬不斷。」


    「別心急,耶爾。」


    蘇菲亞反常地安撫耶爾。上次對付雷達克的時候,因為她太心急,害得耶爾受傷。這個經驗讓她確實學到了教訓。


    然而,就在凱茲才剛準備好要發射第三波光球攻勢的時候,亞爾蓋坦恩做出了反擊。它發出了比以往更響亮、震耳欲聾的怪聲。這不是用「叫聲」這麽可愛的字眼能夠形容的聲音,而是讓他們三個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發出顫抖的嚎叫。


    他們三個人的動作因此停頓了片刻。然而光是這一瞬間,在對付龍的時候就足以丟掉性命。


    猶如金屬互相碰撞、令人厭惡的聲音,響遍了四周。亞爾蓋坦恩鎖定的是離它最近的蘇菲亞。


    蘇菲亞的反應超乎常人——她用斧槍勉強擋下了嘴喙。可是人類怎麽可能從正麵完全擋下龍的攻擊,嘴喙刮過了她的脖頸,將蘇菲亞推倒在地,亞爾蓋坦恩再次擺動那尖銳的嘴喙,準備往她身上啄下去。


    凱茲本來想撲過去救援,但他想到這不是自己該做的事,便壓抑下自己的衝動。現在自己能做的究竟是什麽?冷靜的獵龍人,已經開始在自己的右手上做起了光球。


    耶爾知道自己應該要去救蘇菲亞,已經邁開步伐跑了起來。耶爾的眼裏充滿了血絲、眼睛瞪得老大,露出了和平常迥然不同的表情。


    對付炎龍雷達克的時候,耶爾表現得比較冷靜。但當亞爾蓋坦恩的嘴喙劃過蘇菲亞脖頸的那一瞬間,他便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朝著亞爾蓋坦恩的背後用長劍猛刺了一刀後,直接跳到了它的背上。原本已經要用嘴喙給眼前的敵人致命一擊的亞爾蓋坦恩,被人從看不見的方向攻擊,讓它激動地暴衝了起來,但耶爾還是牢牢地抓著它。為了不讓它再轉向蘇菲亞,耶爾勉強用單手往它堅硬的頭部砍了下去。就算是身處在它背後的死角,騎到食人龍背上這個舉動,也實在太莽撞了。可是耶爾仍舊不打算放手,隻是待在亞爾蓋坦恩的背上猛砍。


    多虧耶爾幫忙爭取時間,讓蘇菲亞可以趁著這個空檔站起來。隻不過,頸部那道很大的割裂傷所流出的血,染紅了她大半個身體。


    凱茲在確認蘇菲亞已經站起來之後,發射了一記光球。這顆光球在凱茲精密的控製之下,照理說會彈到亞爾蓋坦恩的眼前,讓它暫時失明才對。


    然而,亞爾蓋坦恩用力地拍打著翅膀,飛到了半空中。蘇菲亞不顧自己身上還流著血,拿起了斧槍就往它身上砍,但亞爾蓋坦恩所刮起的強風又把她給推了迴來。


    「耶爾!不行,快下來啊!」


    蘇菲亞大喊。耶爾聽到她的唿喚,準備從龍的身上跳下來,但猶豫了一瞬間之後,他竟然更用力地抓緊了亞爾蓋坦恩的背。


    蘇菲亞平安無事的聲音傳來,讓眼裏原本充滿了瘋狂的耶爾恢複了理智。而他現在所做的,並不是衝動之下的舉動。雖然隻有短短一瞬間,但耶爾是在思考過後,才做出了「不從龍背上跳下去」的這個決定。


    亞爾蓋坦恩的背上,插著一根黑色的尖銳物體。耶爾發現了這個物體之後,便用左手緊握住它;右手則反手握著劍,往龍的背上深深一刺,接著緊緊握住它。


    耶爾就這樣騎在灰翼龍亞爾蓋坦恩的背上,飛到了連光球原力都到不了的高空。


    盡管礦山附近的山區樹木較為稀疏,但想在陸地上用跑的來追上飛在天空中的翼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清楚這一點,蘇菲亞仍拚命地追著亞爾蓋坦恩。


    「笨蛋!給我等一下,蘇菲亞,別跑!」


    凱茲叫喚蘇菲亞停下的聲音,盡管離她很近,她卻充耳不聞。


    「給我冷靜下來,等一等!你繼續這樣失血,可是會出人命的!」


    從蘇菲亞頸部流出的血,已經把她的身體染得一片鮮紅。在這樣的狀態下,根本不可能有辦法全速奔馳。從蘇菲亞身後追了上來的凱茲,用力把她擋了下來。腳步踉蹌地跑著的蘇菲亞,滿眼都是茫然。


    「耶爾……耶爾他……」


    「冷靜一下,先過來治愈再說,總之要先幫你止血……啊、等一等!」


    凱茲想把蘇菲亞硬拉過來


    坐下,但蘇菲亞又甩開了他,再次往前跑去。因為失血過多,蘇菲亞已經頭昏眼花、上氣不接下氣,連本該不會外泄的原力也沒辦法好好運用,整個人陷入了錯亂狀態。


    「快點……得快點追才行……」


    「拜托你別動好不好?聽我說!沒問題的,耶爾他的判斷沒有錯。他現在騎在亞爾蓋坦恩的背上,隻要他牢牢抓緊,亞爾蓋坦恩也攻擊不了他,死不了的。」


    這番話當中有一半是用來讓蘇菲亞冷靜下來的權宜之詞。畢竟跟在不可能追得上的翼龍後麵猛追,也於事無補。不過剩下的那一半倒是真心話,毫無虛假。


    「他的舉動看起來的確有些莽撞,但耶爾不是笨蛋,況且他剛剛明明可以跳下來,但他卻沒有這麽做,表示他覺得自己是有勝算的。你應該比我更瞭解耶爾才是啊!相信自己的夥伴,還有顧好你自己的身體!」


    「可是,耶爾他……」


    蘇菲亞的意識逐漸朦朧,但她仍沒有放棄抵抗,試圖想要甩開凱茲。


    「你給我想一想!要是耶爾迴來的時候,發現你沒有平安無事的話,他會怎麽想?反過來也一樣,要是耶爾枉顧自己的性命要去救你的話,你會怎麽想!相信他,等他迴來!」


    凱茲的這番話,讓蘇菲亞混亂的心思稍微恢複了冷靜。她像是在平複自己的唿吸般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後,露出了「我知道了」的眼神。


    凱茲把治愈原力灌注到蘇菲亞的頸部。原本從她脖頸間汩汩流出的血液,彷佛在反應她那平靜下來的情緒似地,也跟著穩定了下來,這讓凱茲放心地鬆了一口氣。雖然蘇菲亞的傷口看起來還很痛,但凱茲在確定已經止血之後,便鬆開了施展治愈原力的手。


    蘇菲亞感覺自己的意識愈來愈朦朧,但她咬緊牙關,拒絕讓自己失去意識。在看到耶爾平安無事之前,她絕不讓自己的意識飄遠。其實她擔心、懊悔得快要掉下眼淚,但決定不哭泣。她相信耶爾一定會平安迴來,要哭等那時候再哭就好,她這麽想著拚命忍耐。


    凱茲用犬笛吹響了緊急時用的暗號。這附近應該還有搬運工才對。


    「流掉的血已經收不迴來了,而且你動得太厲害的話,傷口會再綻開。你就暫時給我安靜休息吧。」


    凱茲心裏當然也很焦急,隻是當他思考起自己現在到底可以做些什麽的時候,卻什麽事都想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隻有請協會派獵龍人到亞爾蓋坦恩飛去的方向而已。即便如此,要叫大家去找一隻在天上飛的龍也很困難。最後他隻能祈禱耶爾平安地降落到地麵上來,如此而已。


    聽見緊急用暗號後,有位搬運工的小狗搭檔,帶著他來到了這裏。


    「哇!真誇張……」


    年輕的搬運工看到滿身是血的蘇菲亞,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血已經止住了,但是我不希望她再亂動。不好意思,能麻煩你載她迴鎮上去嗎?」


    「等一下,凱茲大哥,既然血都止住了,我還可以……」


    「還在說什麽傻話!以你的身體狀況,你覺得自己到底還能夠做什麽?」


    「可是……」


    「你從剛才就一直滿嘴可是、但是的,是不是忘了自己是獵龍人啊?覺得自己不行的時候就要懂得撤退,要是做不到這一點,就連當獵龍人的資格都沒有。你已經身受重傷、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敢說自己可以動,你這樣隻是自欺欺人。」


    凱茲很嚴厲地訓斥了蘇菲亞。


    蘇菲亞也瞭解這一點。隻不過盡管知道這樣才是對的,心裏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她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全身顫抖著點了點頭。


    「耶爾……就拜托你了。」


    為了讓她可以搭得舒適一點,搬運工把運龍車整理了一下。之後,蘇菲亞被送上了運龍車。


    「以她現在的狀態,已經很難再作戰了。萬一途中有龍出沒的話,就給我拚命逃。路上如果碰到獵龍人或協會職員的話,麻煩你告訴他們亞爾蓋坦恩往東北方飛去了。至於現在人已經在這個區域的丹比斯先生等人,我會自己去跟他們說。」


    「瞭解。拖著沉重的龍逃跑,正是我們搬運工的工作,請您放心。」


    聽完凱茲的懇托之後,搬運工用力地點了點頭。他顧慮到車台上的傷患,因此比平常更輕聲地拉著運龍車離開了。


    飛到天上去的亞爾蓋坦恩,拚了命地想把背上的異物給抖掉。它在空中翻轉、陡降,用力甩動,想把耶爾弄下去。但耶爾還是撐著沒有把手鬆開,他不能讓這個機會輕易溜走。


    耶爾撐了一段時間之後,一直在空中放肆撒野的亞爾蓋坦恩,不知道是累了還是放棄了,沉寂了下來。在它背上的耶爾也得以稍微喘口氣,他動起腦筋思索在這樣的情勢下,接著應該如何行動才好。


    耶爾起初隻是為了要保護蘇菲亞才抓住了亞爾蓋坦恩的背。然而,亞爾蓋坦恩再怎麽翻動,都沒有辦法把他甩掉,這讓耶爾發現到亞爾蓋坦恩的背上是安全地帶。他沒有從亞爾蓋坦恩的背上跳下去,也是因為他察覺到這一點的緣故。


    食人龍的原力量確實很多、很驚人,而翼龍和其他龍種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它們擁有「飛翔」這個強力武器。它們除了銳利的嘴喙之外,沒有其他可以用來做為武器的東西。耶爾這才終於瞭解,為什麽除了眼前這家夥外,翼龍不會攻擊人類的理由。


    現在究竟距離地麵多遠呢?眼前的森林和河川,已經小到讓人無法判斷高度。耶爾不知道要是從這裏掉下去的話,自己究竟會怎麽樣,但他很確定自己無法永遠待在上麵。耶爾下定決心,在右手緊握的那隻長劍上注入了原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的長劍被拔出來,讓亞爾蓋坦恩覺得痛,它又開始發狂。雖然它剛才沉寂了一段時間,但威力並沒有減弱。


    被劍刺傷的傷口已經開始自動修複,但耶爾為了拿迴自己的武器,拚命拉動長劍。所幸左手緊握的那個黑色棒狀物,形狀很好抓握,耶爾握起來相當順手。隻要握住這個東西,即使把右手上的劍抽出來,他還是有把握自己不會被亞爾蓋坦恩甩掉。


    「嗚喔喔喔!」


    在充滿鬥誌的大吼聲中,耶爾把所有的原力都集中到了右手上。


    接著,響起了一陣乾癟的金屬聲響。


    充滿鬥誌的大吼被哀號蓋過,長劍承受不住耶爾的原力,應聲斷裂。


    劍斷成了兩半。


    (插圖)


    但現在可沒時間讓耶爾沮喪。耶爾心想,都斷成這樣,橫豎也不能用了,硬是用斷掉的劍,開始朝著亞爾蓋坦恩的背上猛攻。


    他這麽做是為了想盡量多消耗一點龍的戰鬥力,他拿著那把隻能砍出淺淺傷痕的斷劍,猛力地刺了好幾刀;龍則是為了要消除背上的疼痛,在空中不停掙紮。亞爾蓋坦恩和耶爾,雙方都拚了命地戰鬥著。


    然而,處於絕對劣勢的是耶爾。要把龍身上大量的原力,尤其還是食人龍的原力消耗殆盡,單憑手上的一把斷劍,需要不斷重複攻擊才行。不管怎麽想,都是耶爾的原力和體力會先用盡。


    不過,即便耶爾的攻擊幾乎消耗不了龍的血,但在不斷重複攻擊的過程中,亞爾蓋坦恩卻慢慢地降低了它的飛行高度。耶爾一瞬間以為它是不是威力減弱了,但隨即察覺到龍的企圖,不禁冒了一身冷汗。亞爾蓋坦恩並不是因為威力減弱才降低飛行高度,而是刻意把高度放低,想讓自己背上的異物去撞山崖。


    耶爾連從龍身上跳下的時間都沒有。亞爾蓋坦恩很靈巧地飛翔,將他背上那個異物朝著岩石肌理擦去。


    「啊……啊啊啊!」


    匆忙之間耶爾隻護住了頭,背後所


    承受的衝擊力道非同小可。就算擁有再多原力,耶爾充其量也隻是個人類,被夾在龍的身軀和山崖之間,豈有可能毫發無傷。讓人幾近昏厥的疼痛,襲上耶爾的身體。


    就在疼痛所引發的混亂尚未平複之際,第二波的衝擊又來了。耶爾再次撞上了山壁,脊椎發出了嘎吱的聲音。勉強維係著他意識的那條細線,幾乎快要應聲而斷。


    「跳下去吧。」意識朦朧的耶爾,腦海裏閃過了這個念頭。現在跳的話,離地麵還算近,雖然有可能命喪黃泉,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苟活。


    耶爾最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比起在山裏寂寞地過活的那段日子,現在每天都很幸福,他獲得了一段溫馨得幾近令人眩目的時光。而這段時間是由某人帶進他生命裏的,那人到底是誰呢?


    就在腦海浮現「蘇菲亞」這個名字的瞬間,耶爾的意識倏然清醒了過來。


    耶爾在心中責備自己「究竟是在想什麽」,嚴正地喝斥了那個想要放棄的自己。


    他要平安迴去,和蘇菲亞一起到南方。


    光是這樣就足夠了。不是為了誰,隻是因為自己想活下去而已,所以他必須繼續活著;而且他想迴去見蘇菲亞,所以更不能死。心裏想著這些的耶爾,如今臉上已經不帶一絲迷惘或猶豫。


    為了活著迴去,他非得打倒這頭龍才行。


    要是再被帶去撞山崖的話,難保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撐住,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亞爾蓋坦恩甩落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消耗它的血、消耗它的原力、消耗它的氣力,直到它再也飛不動為止。


    然而,耶爾左手上卻竄過一股不妙的觸感。他一直抓著的那個既不是刺、也不是角的異樣黑色突起,似乎快要脫落了。耶爾心想,要是連這個東西也脫落的話,自己就抓不緊這頭龍了。於是,他做出了一個非常魯莽的舉動。


    耶爾用斷掉的劍,在亞爾蓋坦恩背上挖洞似地猛鑿,鑿到洞的大小差不多和拳頭一樣大後,將斷劍放到了嘴裏銜著。


    劍上沾染的龍血流了下來,耶爾的嘴裏頓時充滿了惡心的味道。


    然後他把自己的右手塞進了那個洞裏。他的右手硬是深深地鑽進了龍的體內,彷佛要把手埋進龍血和龍肉的溫熱觸感中般。接著,亞爾蓋坦恩的背像是要把他的手緊緊抓牢似地,開始自動修複。


    堅硬的龍肉牢牢地捆住了他的手,讓他幾乎以為自己的拳頭要被捏碎了。但是捆得愈緊,就代表愈不容易脫落。耶爾不帶一絲後悔,準備將口中銜著的那把長劍改用左手拿著的當下,那個棒狀物體終於完全脫落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讓亞爾蓋坦恩感到了劇烈的疼痛,隻見它瘋也似地掙紮亂動,而且比先前任何一次都還激烈。耶爾以為自己會被抖落,但是右手卻完全沒有半點鬆脫的跡象,被抓得牢固。


    耶爾左手一直抓著的黑色物體的廬山真麵目讓他大感驚訝。


    「是……劍?」


    它的形狀確實就像一把劍,顏色則是讓人看不出究竟是原本的色澤、還是鏽蝕變色後的結果。那把漆黑的劍,比耶爾手中斷掉的長劍還要長,而且異常地重。


    為什麽亞爾蓋坦恩的背上會有劍?這件事隻能稍後再想。


    他將這把沉重到幾乎無法用單手揮動的劍,就這樣直直插在亞爾蓋坦恩背上。它所刺出的傷口,比耶爾想像的還要更深,灰翼龍發出了哀號。


    耶爾心想「這招行得通」,便把銜在口中的劍丟掉,將原力全都匯聚到了左手上。順利吸收了耶爾灌注的原力後,他把黑劍一次又一次地刺進了亞爾蓋坦恩的背部。


    亞爾蓋坦恩的血四處飛濺,證明了耶爾成功地削弱了它的原力。


    原本緊緊捆住耶爾右手的肉開始鬆動,亞爾蓋坦恩的威力明顯減弱了。耶爾堅信這次一定能夠製服它,深吸了一口氣,把右手猛力拔了出來。


    這一瞬間,原本已經被忘卻的痛覺,再次竄遍了他的全身。他差點被亞爾蓋坦恩抖落,隻好拚命抓緊它的背,一邊小心不讓劍離手。


    身體受了傷的耶爾,很難好好匯聚原力。他心想:「一瞬間就好。隻要能讓我短暫地忘記疼痛,用這把劍全力一斬。」然而,痛覺仍舊阻撓著他的專注力。


    亞爾蓋坦恩開始降低飛行的高度,耶爾知道現在絕對是不可多得的良機。但是現在的他,光是要抓緊亞爾蓋坦恩就已經非常吃力了。


    耶爾不知道亞爾蓋坦恩飛上天空之後,究竟在哪裏飛了多遠。但在飛行高度下降、開始接近地麵之後,某個熟悉的風景映入了他的眼簾。


    是費涅爾鎮。


    雖然耶爾是第一次從天空中鳥瞰整個鎮,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一定錯不了。


    要是這時候被它逃走,說不定又有人會淪為犧牲品。這個人有可能和耶爾素昧平生,卻也有可能是他身邊的熟人。


    再說眼前這個背影的主人,已經傷害了一個對耶爾來說很重要的人。隻要一想到這裏,耶爾心裏就會湧起一股無法壓抑的憤怒。


    而這股憤怒,隻有一瞬間、僅僅一瞬間淩駕了他的痛覺。


    耶爾忽然全身充滿了原力,緊握著劍柄,筆直而優美卻又強勁,他揮下了手中的劍。


    亞爾蓋坦恩的背上被劈開了一個大洞。終於無力再拍動翅膀的翼龍,朝著地麵倒栽蔥掉了下去。


    不管它有沒有閃失,就算它穩穩墜落,耶爾也難逃一死。但耶爾並不隻期待要把龍殺掉而已,他對於要活著迴去這一點,不曾有過些微妥協。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求生意誌竟會如此強烈。這就是一種欲念。而帶給他這股欲念的,就是蘇菲亞。直到要撞擊到地麵的那一瞬間前,耶爾都好好地睜大著眼睛,不逃避死亡,但求能夠活命。


    「是翼龍!亞爾蓋坦恩從天上掉下來了啊!」


    「喂!現在掉下來的那頭龍……身上是不是有坐人?」


    「我也覺得有耶……但怎麽可能?」


    「總之快通知協會。在獵龍人趕到之前都不準接近它,它說不定就是那頭大家要找的龍!」


    亞爾蓋坦恩落下的地點位在費涅爾鎮附近。目擊到它的人們,連忙趕往了協會。


    灰翼龍雖全身動彈不得、但卻還有唿吸。耶爾緩緩地站了起來,手裏拿著劍備戰。他剩下的力氣雖不足以敏捷地活動,但他光是用劍慢慢地刺亞爾蓋坦恩,就終結掉了這頭食人翼龍的性命。


    耶爾確認它已經不會再開始自動修複,灰翼龍完全成了劍下亡魂。這樣一來獵龍任務就成功了。


    「蘇菲亞……蘇菲亞她……傷勢不要緊吧?」


    疲憊和重傷,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在意識朦朧的情況下,還是不停地一邊喊著蘇菲亞的名字,一邊往礦山地區走去。


    滿身是血的蘇菲亞躺在運龍車上,很安靜地被載運著。盡管夏天的烈日當頭,她還是全身發抖。這究竟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掛念著她寶貴的夥伴,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搬運工那隻貼心的小搭檔,像是在幫蘇菲亞取暖似地依偎在她的身旁。運龍車這時已走出了礦山地區,逐漸靠近費涅爾。


    「嗯?發生了什麽事嗎?」


    搬運工在快進入大街道的地方,發現了一群人聚集在此。有好幾台板車和一群人,包圍著一名倒臥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男子。有個要前往費涅爾鎮的商團,正要把那名全身癱軟的男子放到板車上去。


    蘇菲亞抬起了她那昏沉沉的頭,往人群中一看。她看到了那名倒臥在路上的男子,心裏不斷重複地唿喊著的那個名字隨即脫口而出。


    「耶爾!」


    「該、該不會就是你那位飛走的夥伴吧?等一等,拜托你別動,給我坐好!」


    搬運工按住了想從車上爬下來的蘇菲亞,自己跑了出去。


    「喂~那個男的要不要緊啊?」


    「噢,傷勢好像還滿嚴重的,但是還有唿吸。身上沒有武器,但看樣子應該是個獵龍人。你是協會的搬運工嗎?」


    「是啊。我車上也載了一名重傷患,能不能把那個家夥也交給我啊?我會趕緊帶他們去找醫生的。」


    盡管掉下來的時候隔著一頭亞爾蓋坦恩當緩衝墊,但從高空中直接撞擊到地麵上的耶爾,怎麽可能會不要緊。他雖然自己站起來走了幾步,但隨即就氣力放盡,倒了下去。


    他的右臂向異常的方向彎曲,嘴角還淌著血。搬運工和商團的男士們,合力把這個失去意識的獵龍人緩緩地抬到了運龍車上。


    蘇菲亞已經沒有打算再強忍住淚水。她很疼惜地、像是攀附似地好好抱緊了身邊的這位獵龍人。


    他還活著。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蘇菲亞置身於深深的安心感裏。她很溫柔地抱著耶爾,就這樣直接像是失去了意識般沉沉地睡去,她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了。


    隱約張開了一點眼睛的耶爾,看了天花板之後才發現自己人在龍災孤兒院裏。他全身無力,即使頭腦下令起床,但身體還是毫無反應。他覺得口乾舌燥,沒有辦法好好地發出聲音,卻還是像硬擠出來似地,用沙啞的聲音喊了一個名字。


    「蘇菲……蘇……」


    「醒了……他醒過來了!沒事,我在這裏喔!醫生,蒙包特醫生!」


    蘇菲亞一直陪在倒臥不起、意識不清的耶爾身邊。她一看到耶爾的眼睛稍微張開,就急忙跑去叫了醫生。


    「終於醒來了啊。這樣暫時就可以先放心了。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哎呀呀,別動別動。蘇菲亞啊,你去告訴薇絲塔,要她幫我準備一些溫水。」


    被蘇菲亞找來的醫生是孤兒院的負責人,同時也是傳授治愈原力給凱茲的人物——蒙包特,一位稍老的男人。蒙包特一邊慢慢地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說著話,一邊確認著耶爾的身體狀況。蘇菲亞喂了點溫水到耶爾嘴裏之後,他才終於發出了像樣的聲音來。


    「蒙包特醫生……呃,我的傷勢怎麽樣了?」


    「嗯,首先是右手上臂骨折,所以現在右手臂還不能動;還有恐怕肋骨也斷了幾根,傷到了肺,所以唿吸起來暫時會覺得比較吃力,但你放心,這個會痊愈;此外還有右手小指脫臼、撞傷、擦傷等等。雖然傷勢很嚴重,但所幸沒有生命危險。現在呢,你就先好好睡一覺吧。」


    不知道是不是在聽醫生說明的過程當中開始感覺到身體疼痛的關係,耶爾的意識變清醒了。


    「蘇菲亞——」


    「有、有,我有乖乖待在這裏喔!」


    「蘇菲亞,既然這樣,那你也去休息吧。他已經醒了,那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不過,現在還不要讓他說太多話。」


    蒙包特說完之後,便走出了房間。


    「蘇菲亞——」


    麵對著喊了自己的名字好幾次的耶爾,蘇菲亞像是在掩飾著什麽似地笑了笑。


    「嗬嗬,不必叫得這麽勤,我也都會好好待在這裏啊!」


    「蘇菲亞,你的脖子……」


    蘇菲亞的脖子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繃帶下麵藏著一個大大的撕裂傷。


    「嗯,我也受傷了啊。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差不多痊愈了。與其擔心我啊,還不如先擔心你自己吧!你已經昏睡整整兩天,讓我擔心死了!真是的!」


    蘇菲亞用雙手緊緊地握住了耶爾的左手。她的雙手是用來拿武器的手,她那雙總是握著斧槍的手心,皮膚變得很厚,還長了繭,絕不像一般女性的手那麽柔軟。


    可是,或許就因為她的手是這個樣子,所以對耶爾來說顯得很特別。耶爾稍微猶豫片刻之後,用力地迴握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話想問,但現在你就先睡吧。希望你早點好起來,但也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蘇菲亞輕輕地把手放在耶爾的臉上,示意他再閉上眼睛。耶爾原本覺得自己已經不想睡了,但一閉上眼睛,他的意識又隨即飄遠。他那受了傷的身體,還很缺乏休養。


    看著耶爾睡著之後,蘇菲亞自己的眼皮也變得沉重起來。這也難怪,兩天來她幾乎都擔心得沒有闔眼。蘇菲亞接著,也像是倒在床邊似地睡著了。


    「哥哥,那兩個人真的不是一對戀人嗎?」


    「噢,我跟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天了,真的沒有那種感覺呢!」


    「嗯~……不是哥哥你太遲鈍所以才沒發覺嗎?」


    「說什麽傻話!我對男女情愛可是很有經驗的啊!」


    凱茲和薇絲塔偷偷地看著牽手睡去的這兩個人。薇絲塔實在是很不想打擾相親相愛睡著的這兩個人,但差不多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隻好又叫醒了蘇菲亞。


    蘇菲亞驚惶失措地跳了起來,胡亂說著藉口掩飾牽著耶爾手睡著的事實。看著蘇菲亞慌張的糗態,薇絲塔隻是輕輕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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