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走了,張活柔暗鬆口氣,跟其餘貓狗說:“你們誰都可以去冥界報到,不計前嫌。”


    先是目睹九軍收拾同伴,再是莫名其妙癱了力氣,不少貓狗因此嚇破了膽,又見九軍鬆開黑網,將先前被套住的同伴悉數放了出來,任它們奔向冥橋,貓狗們動搖了,好幾隻,好十幾隻,再到好幾十隻地,陸陸續續艱難地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向冥橋。


    虎紋大黃狗見形勢劇變,立即朝同伴吠叫:“你們不要跑!不報仇了嗎?!都別上當!去了冥界,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迴來!”


    它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即使勉勉強強的響亮,也已經失去了號召力了。


    張活柔提醒它:“如果你堅持不去冥界,下場隻能是永不超生。”


    虎紋大黃狗咬牙:“我不去!我要等老頭迴來,找他算賬!”


    張活柔:“這房子轉讓給我了,據我所知,原來的業主已經迴了鄉下。”


    虎紋大黃狗愣了下,執著地說:“那我去鄉下找他!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這時閻冽開口:“你的主人昨天已經過身了。”


    虎紋大黃狗眼睛一瞪,驚愕了。


    張活柔問閻冽:“真的假的?你別瞎說!”


    聽剛子說,那老頭辦手續的時候還挺精神的,前前後後才多長時間,怎麽說沒就沒了?


    閻冽好笑地反問:“你認為我會瞎說?”


    張活柔:“……”


    閻冽對虎紋大黃狗說: “冥界有衙門,你若對生前有不滿,可以去擊鼓申訴,政務司會依法審理。”


    虎紋大黃狗聾了似的,眼睛瞪得大大,內裏卻空無一物,一動不動,像尊標本。


    它身邊的小貓小狗,全部奔向冥橋的另一端,房子裏,已經沒有它的同伴,剩下它形單影隻。


    閻冽看它一眼,對九軍說:“今夜夠鬧騰的了,都迴去吧。”


    九軍:“是!”


    他上前灑出一張黑網,套住虎紋大黃狗,往冥橋走去。


    虎紋大黃狗沒有任何掙紮,又死了一次似的,任由九軍帶著,消失在冥橋末端。


    再一會,泛著紅光,長滿紅色彼岸花的冥橋也消失了。


    屋內一下子靜了下去,人也跟著鬆弛下來。


    從心長長吐了口氣,覺得那些貓狗,既可憐,又可悲。


    正想找張活柔感慨幾句時,陽台那邊忽地傳來新的動靜。


    第23章


    深夜,柔和清晰的月光下,一隻小鬼影穿過陽台的欄杆間隔,從外擠了進來。


    這裏二樓,不走門口走陽台,多半是從外牆爬上來的,這不容易啊,所以小鬼影輕輕喘氣,屋內的人能聽見“唿啾唿啾”的喘氣聲。


    小鬼影沒耽誤時間,一邊喘氣一邊嘴裏叼著什麽跑進客廳。


    原來它是一條柯基犬的小鬼,身軀矮矮胖胖的,兩隻耳朵耷拉著,小爪子跑出來的步伐,又小又急,好像邁了許多步子,走出來的距離也不過區區一小段,看得人替它焦急。


    它嘴裏叼著個小麻包袋,鼓鼓囊囊的,與地麵摩擦發出“嘭啦嘭啦”的碎聲。


    經過客廳時,小柯基鬼撞見張活柔幾人,愣了愣,但匆忙的小步伐沒停下來,斷定他們看不見自己,又心安理得,若無其事地繼續趕路。


    它好不容易進了廚房,鬆開麻包袋,拿小腦袋吃力地頂開一個大紙箱,箱子後,竟然有一個小鐵籠,裏麵蜷縮著一隻小土狗。


    小土狗是活的,相當虛弱,瘦骨嶙峋,小柯基鬼朝它低吠了兩聲,它連睜開眼皮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小柯基鬼將麻包袋拖到小土狗麵前,咬開袋口,把腦袋埋進去,再退出來時,嘴裏叼了片麵包。


    它將麵包塞進鐵籠,又吠了兩聲。


    小土狗嗅到食物的氣味,這才緩緩抬起眼皮,動了動麻痹的身軀,輕輕地拿嘴巴去碰麵包。


    小柯基鬼繼續往麻包袋裏埋腦袋,出來時嘴裏叼了盒牛奶,又往鐵籠裏塞。


    它這樣來迴幾次,從麻包袋裏叼出各種食物,最後袋子完全癟下去,空了,它才歇下來,靜靜蹲坐在鐵籠前麵,看著小土狗將它帶來的食物慢慢吃掉。


    它們不知道,有一個人和一隻鬼,趴在廚房門邊偷偷看著。


    從心淚崩,將先前對那些貓狗的同情一並抒發出來,心疼地自言自語:“這小柯基死了也沒有忘記同伴,真是有情有義。要不是老頭搬走了,小土狗也要被宰被吃吧。”


    張活柔抬臉,跟趴在自己頭頂的從心說:“你在掉眼淚還是在掉瀑布?打濕我額頭了喂。”


    ……


    這單位的宅門外麵,張活剛在胸前緊緊抱著粉紅豹,瑟瑟抖抖,步步為營地悄悄打開房門。


    房門開了一條窄窄的縫,他小心翼翼往裏瞧。


    視野不夠寬敞,看見的範圍不大,隻聽見裏麵非常安靜,一點不像要發生慘劇的現場。


    他把門再推開一點,一把冷冷清清的聲音忽地問過來:“你鬼鬼祟祟的,做賊?”


    張活剛心裏一突,眼珠子一寸寸往聲源挪去,不出所料,果然見白衣勝雪的閻冽。


    他悠悠閑閑坐在一張哪來的太師椅上,手端茶杯,獨自品茶。


    見張活剛探進來半個腦袋,連帶突出兩隻粉紅豹的耳朵,閻冽心情極好地邀請:“品茶嗎?”


    張活剛抱著粉紅豹進去,不敢靠近閻冽,一邊幹笑一邊四處亂瞟:“三殿下還沒走,這是,沒搞定嗎?”


    他擔心張活柔攤上大事,飛車趕過來,不料進屋後隻見前來營救的閻冽。


    “活柔呢?”張活剛問閻冽,還有兩米去哪了?


    閻冽往廚房抬抬下巴。


    張活剛猶疑地走過去,見兩個女孩蹲地上圍觀兩隻小狗,一個臉色凝重,一個淚眼汪汪。


    “幹嘛幹嘛?死人了還是殘廢了?”張活剛緊張兮兮地追問,眼睛拚命往堂妹身上找原因。


    張活柔歎氣:“今晚見了不少慘劇,這裏又有一樁。”


    她指著那兩隻小狗,告訴張活剛,這條小柯基與小土狗原本是好朋友。小柯基有主人,小土狗在街頭流浪。


    某日小土狗被一個老頭投喂了幾個肉包子,它很高興,特意等小柯基出來散步時與它一起分享。


    小柯基嘴饞,一口氣把肉包子吃得七七八八,隻剩一個留給小土狗。


    誰知肉包子有毒,小柯基進食太多,不一會就毒發身亡,小土狗吃得少,未至於暴斃,在半死不活的狀態下,與死去的小柯基被投喂的老頭帶來了這裏。


    張活剛又驚又怒:“那老頭有病啊?幹嘛給狗吃有毒的東西?!”


    從心嗚嗚嗚地把從虎紋大黃狗和黑貓那裏聽迴來的情況大致講了下。


    張活剛“嘶”了聲,恍然大悟:“我懂了,老頭說的什麽攻擊他的人樣,什麽掛起來的屍體,其實就是狗屍貓屍!他吞吞吐吐遮遮掩掩,連是男是女都不給迴答,就是不敢透露真相!”


    張活柔蹲著扭頭,跟廚房外麵的那隻鬼說:“三老頭,快把小土狗給救了。”


    廚房外傳來不緊不慢的聲音:“奇了,你不是有符嗎,怎麽今晚盡占我的便宜?”


    張活柔:“我這不是給你留當好人的機會嗎!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


    廚房外:“巧了,我不是人。”


    張活柔:“¥%¥%#……”


    她懶得再求他,從屁股右兜摸出一排符紙,左翻右找,挑出一張叫“續命符”的,拿朱砂火柴點燃,灑到小土狗的頭頂。


    從心驚喜問:“這符真能續命?”


    張活柔:“續一條小狗的命應該沒問題,它可是貴得慘絕人寰,天理難容!”


    她一邊肉痛錢,一邊強烈鄙視那個畫符賣符的奸商。


    符紙燃盡,威力生效,小土狗病懨懨的氣息有所好轉,呆滯的眼睛漸漸迴神,身體看上去結實了些,尾巴也能翹起來搖了搖。


    從心將鐵籠的門打開,小土狗嚐試站起來,鑽出來,成功了,高興得與小柯基圍著轉圈。


    兩隻小狗激動地向張活柔道謝:“多謝美女小姐姐!”


    張活柔哈哈的:“不客氣!”又跟小柯基說:“既然你好朋友沒事了,你該去冥界了。”


    小柯基乖巧地點頭:“好,不過我想迴去跟主人說聲再見。”


    它當時中毒身亡,是偷溜出家門的,主人迴到家不見它,找過尋過,一直沒消息,以為它失蹤了。


    張活柔問它主人家住哪,小柯基報了個附近的地址,張活剛:“啊,那不是你同學馬飛的家?”


    從心:“喜歡活柔的那個馬飛嗎?”


    張活剛:“是啊,怎了你學校有好幾個馬飛?”


    張活柔看看小柯基叼來的麻包袋,樂了:“看來馬飛沒說謊,他家真的鬧過鬼。”


    鬧小柯基鬼。


    過了幾天,a大某階梯大課室,下課鈴響,張活柔坐在座位做筆記。


    馬飛安安靜靜走到她麵前,臉上掛著拘謹的笑容,小聲招唿:“活柔同學?”


    張活柔抬眼看他,“嗯?”


    感覺她的態度和語氣都很隨意輕鬆,不像以前的冷漠和排斥,馬飛踏實了一些,坐下來說:“那個,我最近夢見我家走丟的柯基了。”


    張活柔用帶問號的眼神看他。


    他苦笑:“它偷溜出門,一直找不到,在夢裏告訴我是碰上意外,沒了。”


    張活柔安慰他:“節哀順便。”


    馬飛搖頭:“隻能這樣了……對了,之前跟你說我家丟的食物,原來是它給偷的,那小調皮,給同伴帶吃的去的,你看……”


    他拿手機調出一張照片,遞給張活柔。


    張活柔認出照片裏是那隻小土狗。


    馬飛興致勃勃說:“這是它的同伴,以前在附近流浪的,我昨天把它收養了。”


    張活柔給他一個笑容:“心地不錯。”


    馬飛受到鼓舞,抓緊機會問:“你覺得它可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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