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生沒去,坐哪個位置他都難受,他打開後座的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三葉跟趙錢還傻站在車邊。


    孟映生不耐煩的聲音從車裏傳了出來:“走不走?”


    三葉立即爬進了後座,抱著背包坐在師傅身旁,乖順的不像話,趙錢隔著車窗看呆,過了會才迴神,趕緊啟動車子出發。


    靠著孟映生這邊的車窗半開著,熱風撲麵,他皺著眉頭,薄唇緊抿著,表情很是痛苦。


    趙錢頻頻看後視鏡,不敢置信的喃喃:“天師也暈車啊……”


    “好好開車。”


    後座響起孟映生的聲音,趙錢一個激靈,不敢多看了。


    太陽光穿透車玻璃,曬在眼皮上麵,讓人昏昏入睡,趙錢已經快繃到極限了,他倒了很多風油精,抹了一臉,那叫一個酸爽。


    一股子濃烈的清涼味道頓時在逼仄的車裏彌漫了開來。


    孟映生聞著那味兒,胃裏更難受了,他不由得心想,人生真是艱難。


    沒過多久,耳邊有哢滋哢滋聲,孟映生瞥瞥小徒弟,抱著一盒薯片在吃,跟個小倉鼠似的,他的喉頭滾了滾,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不是嘴饞,是反胃,想吐。


    三葉咽下嘴裏的薯片,抿著嘴巴跟師傅對視,一臉無辜。


    孟映生問她要了個橘子,不吃,就捏著。


    嗡嗡震動聲突如其來,從孟映生的背包裏發出來的,人一暈車,哪怕隻是挪個|屁||股|都能引起腸胃不適,所以他沒拿,讓小徒弟拿一下手機。


    三葉在師傅的背包裏翻找出手機,不知道無意間碰到了什麽,麵紅耳赤。


    電話是楚白打的,他說他人在小樓房外麵,還要說什麽,聽著耳邊的唿吸聲不對,試探的問:“小三葉?”


    三葉嗯了聲:“我跟師,師傅在外,外麵。”


    楚白說:“接了單子?”


    三葉:“嗯。”


    楚白不爽的罵罵咧咧:“臥槽,我剛完事迴來,曬的跟黑炭似的,打算來你們這兒住幾天,就當是度假,我連行李都帶了,你們不聲不響的就出門了?什麽時候迴來?晚上行嗎?別跟我說是去的外地,要出省。”


    三葉說要幾天。


    楚白:“……”


    他深唿吸,用哄小情人的語氣哄道:“葉兒啊,你把手機給你師傅,我跟他說幾句。”


    三葉頭皮發麻,她舉著手機拿到師傅耳邊。


    孟映生正難受著呢,嘴裏就吐出三個字:“迴頭說。”


    話落就掛。


    楚白就這麽被打發了,平時吧,他身邊多的是人,全都是些|酒||肉|朋友,提不到麵上來,隻能玩兒,當真的就老孟一個。


    前些天接的單子雖然完事了,卻完的不是很漂亮,迴去就被老頭批了一頓,不出意外的,大哥二哥三姐都在場,每次老頭訓他,都那麽幹,成心傷他自尊,他心煩,就想來老孟這僻靜的地兒呆幾天,哪曉得人不在家。


    瞪著自己的行李,楚白矯情的有點鼻酸,他自我唾棄了一翻就對著行李箱一腳踢了上去,準備灰溜溜找個酒店住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是短信。


    楚白看看短信內容,丹鳳眼眯了眯,妖冶的臉上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老孟,算你夠朋友。


    按照短信裏的提示找到備用鑰匙,楚白開了大門,拖著自己的行李箱進去,正式開始他的農家樂生活。


    孟映生不擔心楚白在他的小樓裏麵瘋玩,那家夥通常隻喜歡在女人那裏來那一套,別的東西都不感興趣,無所謂。


    楚白|浪|蕩|歸|浪|蕩,別的事上麵還是挺有分寸的,不會胡來。


    所以孟映生才放心給他備用鑰匙,讓他進去住幾天,體驗一把沒有傭人伺候的生活。


    吃了苦,才知道自己原來的日子有多幸福。


    .


    下午三點多,陽光照下來的時候,依舊滾燙。


    趙錢的車到了縣城,路變得坑坑窪窪的,他一邊開車,一邊說原來的路是土路,後來鋪了石子,偷工減料不說,還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沒鋪完,這一個坑,那一個坑,很不好走,趕上下雨天,再好的車都會變成泥車。


    這剛說完,車輪就碾進了一個坑裏麵,三葉隨著慣性往右邊倒。


    孟映生眼簾合在一塊兒沒睜開,下意識就抱住了她。


    三葉渾身僵硬。


    前頭的趙錢無意間這麽一瞥,瞬間就睜大了眼睛,師徒倆幹什麽呢,怎麽還抱上了?他正要咳一聲,倆人就分開了。


    三葉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手心裏全是汗。


    孟映生的心裏沒有麵上那麽波瀾不起,但堪比坐船的顛簸很快讓他不能思考。


    車裏微妙的氣氛持續了不到兩分鍾就沒了。


    片刻後,趙錢把車停在石子路旁,說前麵過不去了,要步走。


    孟映生二話不說就下車,三葉背上自己的背包,抓著師傅的包緊跟其後。


    視野裏是一大片不規則的田野,這個時間點,家家戶戶基本都結束了午覺,提著水瓶,拿著毛巾出來,在自家田裏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幹農活,小孩子們在田埂上光||著腳丫子玩耍,曬的臉紅成蘋果,笑嘻嘻的,不知愁滋味。


    孟映生往火燒的胃裏灌了幾大口礦泉水,他喘口氣:“還有多遠?”


    趙錢說快了快了。


    孟映生側過頭,趙錢立馬正經,“真的快了,過了前麵那個山坡,再過個三岔路就到我們村了。”


    “……”


    孟映生以為三岔路是分三個方向的路口,沒想到竟然是個地名,住著不少居民,每逢初一十五周圍那些村的人還會過來趕集,麵積挺大的,心塞的他找個草地坐下來,懶得走了。


    趙錢應付不來這情況,他有點慌,眼神求救三葉。


    三葉去不遠處的小店裏買了三根雪糕迴來,給趙錢一根。


    趙錢接過去,道了謝,看到三葉把手裏的兩根雪糕放在草地上,拿起一根撕掉包裝袋遞給自己的師傅,還細心的用紙巾包著雪糕棍一頭,他咕嚕吞咽唾沫,羨慕。


    找個媳婦也不過如此了吧。


    趙錢吸||溜一口雪糕,這次要是能活下來,他一定找個媳婦,努力工作攢錢,好好過日子,再也不混了。


    三葉在師傅旁邊坐下來,吃她的那根雪糕。


    孟映生的是綠色心情,味道不錯,吃著吃著,他眉間的|皺||痕|就舒展開了。


    “趙錢,你不是說村裏沒幾個人了嗎?我一路走過來,看到田裏有不少人在幹活。”


    “別的村人還是可以的,我們村在裏麵,路難走,也沒人願意出錢修,車開不進去,隻能騎個自行車,或者靠兩條腿,買個東西都很不方便,現在真的沒幾個人。”


    趙錢把流到棍子上的雪糕吃掉,“跟我差不多大的在不同城市讀書,比我大的在不同城市買了房,結婚生子,比我小的都跟著他們的父母生活,老家連個網都沒有,冬天冷死,夏天熱死,沒空調沒暖氣的,下雨還漏水不說,外麵沒法走,一腳下去帶一串泥巴,誰願意迴來啊。”


    “享了福就吃不了苦了。”


    三葉跟孟映生自顧自的吃雪糕,沉默不語。


    趙錢繼續嘰裏呱啦:“村裏這幾年的人越來越少,現在就三戶人家,一戶是我大伯大媽,兩個女兒在其他鎮上,都有自己的家,偶爾會去看看他們,兒子在我們這個省會,就是我小哥,他可厲害了,自己是晚報記者,媳婦是早報記者,有車有房,孩子也有,不過那孩子不喜歡老家,過年迴來一趟,吃頓飯就要走。”


    “我大伯大媽也不去小哥那裏,習慣不了大城市。”


    “村裏還有兩戶,一個是我四奶奶帶著小孫女,那小孫女就在老家上學,四奶奶天天的接送,還有個是我哥的同學,我也叫哥,他跟媳婦在家裏開淘寶店,賣什麽的我不知道,去年才迴來的,帶著孩子,聽說是不打算出去了。”


    趙錢的音量低了很多,他把雪糕棍丟出去,唉聲歎氣:“這次我家出了事,估計他們都以為是我家在外麵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我就覺得不是外麵惹的,是老家的,不然也不會死在老屋裏麵,紮的還是河邊種的那種蘆葦。”


    孟映生問道:“你爸跟你哥火化了?”


    “沒,埋了。”趙錢說,“我們村死了人都要打棺材穿壽衣,敲鑼打鼓繞著村子走一遭,把棺材抬到規定的地方下葬,死在外地才按照外地的習俗火化。”


    孟映生古怪的問:“規定的地方?”


    趙錢嗯了聲,說:“地都是分好了的,不能亂埋。”


    孟映生無語。


    又走了將近一小時,趙錢指著前麵不遠的房屋,說那就是他們村。


    三葉快熱癱了,她沒應聲,徑自朝著左邊的小坡下去,慢慢踩著大石板靠近河邊,蹲下來洗手洗臉。


    微涼的河水撲到臉上,三葉微眯著眼睛發出舒服的聲音,又把手伸進水裏,孩子氣的拍打出水花。


    一滴兩滴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女孩幹淨柔美的臉龐滑落,往她雪白的脖子裏流淌,孟映生下意識看過去,他有些|口||幹||舌||燥,視線還不自覺往下移動,幸好及時收住了。


    抹把臉,孟映生心想自己八成是中暑了,腦子壞掉了,他打算去洗個臉,冷不丁的發現河對麵蹲著個人,穿著寬大的道袍,賊眉鼠眼的,正是那李老道。


    李老道也發現了孟映生,登時吹胡子瞪眼。


    冤家路窄啊。


    鄉下也分地方,有的鄉下基本都是一家一個,有的鄉下就不是那麽迴事了,計劃生育什麽的,不存在,兩個三個的很常見,四個五個的都有。


    李老道就是來給上河場一戶人家做法的,那戶人家連著生了兩個女娃,這是第三胎,終於生了個帶把的,全家都高興壞了,又是燒香又是擺酒請親戚吃飯。


    結果那戶人家還沒樂夠呢,滿月的娃就連著生了兩次病,嚇的全家提心吊膽,托人找到了李老道,想給娃祈福。


    祈福嘛,哪能一做完法就看出效果,所以李老道這活相當好做,隨便做個法就行。


    法做完了,錢也收了,李老道準備迴去,沒料想到會在這鄉下碰見那對師徒倆,他決定跟過去湊湊熱鬧,要是能看到那對師徒倆出醜,那他就舒坦了。


    第36章


    趙錢家院裏有幾棵石榴樹,長得很好, 每年一到夏天, 樹上都掛滿了紅彤彤的大石榴。


    四奶奶的孫女喜歡吃石榴, 有一年,她就趁趙錢爸清明迴來上墳的時候提了這個事兒,趙錢爸直接把大門的鑰匙給了她。


    在那之後,每到石榴熟了的時候,四奶奶就帶著孫女進去把石榴全摘走。


    前些天,四奶奶按照往年一樣去院裏摘石榴, 聞到了一股子臭味, 這才發現了死在屋裏的趙錢他哥,不然屍體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被發現。


    因為這個事,四奶奶把鑰匙還給了趙錢爸, 沒想到他也死了。


    四奶奶覺得是趙錢家惹上了那種東西,她一把老骨頭,兩隻腳都進棺材裏了, 沾上也無所謂, 還好那天沒讓孫女跟著。


    這次四奶奶看到趙錢帶著一男一女進村, 都是生麵孔, 知道是他不知道從哪兒請來的, 隻不過這迴找的跟上次找的灰臉中年人大不一樣,男的看起來不到三十歲, 穿著幹幹淨淨的白襯衫, 長褲, 模樣生的極為俊俏。


    女的看起來年紀很小,長得那叫一個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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