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意識的挺胸
吹響吧！上低音號 歡迎來到立華高校舞奏隊 作者：武田綾乃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自從那次修學旅行之後梓和芹菜的距離漸漸拉近了，迴家的時候也一起。因為芹菜沒社團，所以她都是在教室裏看書等梓吹奏部的活動結束。每次當梓拉開教室的門看到她馬上抬起頭來笑著看自己，就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隻有梓一人知道芹菜不為他人所知的一麵，光這一點就讓梓心裏癢癢的
【今天好早】
【嗯，今天就是開個會而已】
【這樣哦】
芹菜裝作一臉不在意靜靜合上了書，她桌鉤子上掛著的耳機設計有些奇特。梓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坐到了芹菜前麵的位置
【樂器呢？】
【今天就放這】
【哦】
芹菜把桌子上的東西按順序放進包裏。書，筆盒，電話，小小的包馬上就滿了，剩下的空間不夠裝書
【對了，佐佐木劉海好短】
【劉海太長會擋住樂譜的，還是剪短方便一些】
【自己剪的？】
【嗯，很快又長了】
【嗯】
芹菜伸手摸了摸梓的劉海，感覺眉毛癢癢的
【我也剪掉吧】
【呃】
聽到芹菜的自言自語梓吃了一驚。而芹菜就一副“有什麽意見？”的樣子鼓起了臉。芹菜會露出這麽生動的表情也是最近的事
【因為長劉海是芹菜的本體？】
【可看書會擋住很麻煩】
【哦，我以前就在想你不會覺得麻煩嗎】
【有點】
芹菜的黑發是細細軟軟的，她那垂到肩的頭發比梓的摸起來要順滑。長長的劉海把她的眼睛都遮起來了，所以看起來有點像貞子
【對了，既然覺得麻煩為什麽還要留這麽長】
【不想被別人看到臉】
【哎，芹菜長得這麽漂亮可惜了】
把心裏話直直說出口後梓抬起臉，透過長長的劉海看到芹菜遊弋著視線，突然她的臉紅了起來，為了掩飾她一把掃開梓的手
【佐佐木你的性格真差】
【哎~我隻是有一說一而已嘛】
【就是這點才讓人討厭！】
看到芹菜嘟起嘴全力反駁的樣子梓不禁笑了出來。芹菜用手指卷著自己的劉海歎了口氣，她的右手在桌子裏找些什麽，然後她掏出了一把紅色的剪刀，然後把剪刀遞了過來
【剪了】
【剪什麽】
【我的頭發】
芹菜再次把剪刀往這邊推了推，梓則後仰伸出雙手拒絕
【別搞別搞別搞，這鍋背不起】
【沒事啦，剪醜了我也不在意】
【我在意好嗎】
芹菜沒聽梓的解釋依舊維持著把剪刀遞過來的姿勢。梓看對麵沒有妥協的樣子，沒辦法隻好接過了剪刀。剪刀是普通的剪刀，不是專門剪頭發的那種
【來，快點】
【等等，梳子拿出來先】
梓趕緊從自己的化妝包裏麵拿出貓形梳子，然後把草稿紙鋪在芹菜腳邊，塑料袋也準備好，芹菜看到梓把塑料袋剪出一個圓，不解地問
【這個幹嗎用的】
【這樣用的】
把剪有洞的袋子從芹菜的頭上套下去，size剛好。被套上擋頭發用的袋子芹菜看起來像晴天娃娃一樣。透過透明的袋子，她的肌膚看起來也多了份透明感
把因靜電弄得亂糟糟的頭發梳齊，梓想到底要剪多少。芹菜左右搖了搖頭接著看自己問
【幹嘛套我這個】
【等下頭發就不會弄到衣服上，而且收拾起來也方便】
【還有這操作】
【嗯】
梓的劉海很短，芹菜的話還是長一點比較好，剪到不擋眼睛就差不多了。迴憶起某位女明星的發型，梓把她的發型和芹菜的發型重合
【來咯】
【嗯】
銀色的刀刃碰到了她的額頭，可能金屬冷，她薄薄的眼皮動了下。kaca，黑色的頭發落到了地上
【真下手了】
自己嘀咕的聲音有藏不住的興奮，芹菜笑著說
【為什麽這麽興奮嘛】
【沒，就有種怪怪的感覺】
【哦】
隨著剪刀一次次的開合頭發不斷落下，一開始謹慎的動作漸漸大膽起來，看到地上的頭發慢慢堆起來梓也感覺越來越興奮。芹菜在自己手上改變的事實讓梓有種說不清的滿足
【佐佐木你為什麽進吹奏部了】
芹菜閉著眼問。在微暗的課室裏兩人的說話聲填滿了kacakaca的空隙
【我家是單親家庭，小時候媽媽一直很忙沒時間陪我所以就去了，然後一直堅持下來】
【我看佐佐木你除了社團還是社團，社團之外平時還做些什麽】
【也沒什麽好做的，而且現在社團就夠忙的了】
【那將來是靠這行吃飯？】
聽到她脫口而出的問題，梓停下了手。芹菜白皙的肌膚上粘著幾根頭發，梓溫柔用手指掃去
【嗯~誰知道。高中還會吹就是了】
【這樣啊】
芹菜閉著眼點了點頭
【感覺有時候看著佐佐木有點可怕】
【為什麽？】
【說不上來，大概是你對一件事拚盡全力的樣子很可怕吧】
【拚盡全力做一件事難道不好？有什麽可怕的？】
【對我而言，能一口咬定“是好事”這點才可怕】
剛才還長長的劉海現在剪得差不多了，梳了梳，對比了一下左右樣子
【佐佐木你為了什麽才進社團的？又是為了什麽才那麽努力？】
手有點抖，為了不剪到眉毛梓小心動著手
【沒有為什麽啦——啊】
【想起什麽了？】
芹菜抬起頭來
【沒多大的事，就是小學音樂會那時媽媽誇我了】
那次小學最後的演奏會在星期6舉行，平時忙於工作的媽媽難得把時間空出來了。演奏會結束後媽媽摸著梓的頭虧道
——那麽多人小梓吹得最好，了不起
聽到母親誇自己，梓很開心，也更加努力。小時候的想法就是這麽單純
【我一直盡量不給媽媽添麻煩，因為母親工作家事都包了，還給她添麻煩就太說不過去了。努力也因為這個吧，畢竟不努力事情就可能搞砸給媽媽添麻煩，擔心萬一媽媽不耐煩不要我怎麽辦。】
kaca，又一束頭發落下
【所以那時媽媽誇我了真的很開心，第一次嚐到了努力的甜頭，覺得多巴胺嘩一聲分泌出來舒暢地不得了。從那時起我就為了再次嚐試那種感覺把社團堅持了下來。有沒有好處也說不清，但開心就行了】
梓一口氣說完，感覺剛才有點high有點害羞
【嗯】
芹菜點了點，舔了舔唇說
【社團挺開心的】
【嗯，超happy】
【那不錯】
梓掃了掃芹菜的頭發做最後調整，看到沒碎發後梓用剪刀把袋子剪開注意別讓碎發粘到製服上將之從芹菜頭上拿下來。把袋子傾斜讓上麵的頭發都滑到地板的紙上。
【舒服多了】
芹菜用手指夾住自己變短的頭發感歎說。現在可以直接看到她的眼睛，表情也一下子生動起來感覺有點奇妙
【不錯，謝謝啦】
【我費了這麽大的勁，給點cash也應該吧】
【哎~多少嘛】
【1w】
【好過去搶咯你】
開著玩
笑芹菜把垃圾桶拿了過來，把地麵的紙卷起來扔進裏麵
【對了，為什麽突然想剪頭發了？】
梓用掃把將剩餘的頭發掃起來問道。她抬起臉，接著露出一副些許困擾的表情垂下了視線
【想來點變化？】
【改形象之類的？】
【嗯，大概吧】
芹菜聳聳肩露出自嘲的笑容，她白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麵，看著就覺得唿吸難受。
【和佐佐木一起的時候覺得不裝模作樣也無所謂】
她紅起來的耳朵看起來軟軟的。梓強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笑了出來，芹菜害羞地別開了臉
——————
晉級關西大會後日程安排得更加緊張。京都大會和關西大會之隔3周，咋看很多，可由於開學再加星期六也要上課，實際剩下來的時間並不多
【集中注意力！手沒伸直！】
南站在沿體育館四壁狹窄的通道，也就是被稱為觀影走廊的地方看著大家。白框之外後補的人同樣在練習。在誌保和太一身後圓號的前輩在說些什麽。然後翔子開口了
【下次關西大會人員變更，佐奈代替由美出場】
聽到這二年級的人吞了口氣，她們的眼中明顯閃過動搖的目光。一年級的人成功擠掉了二年級的人
【是】
那名一年級的人聲音中有藏不住的喜悅，一個暑假孜孜不倦的練習終於有了迴報。在實力至上的立華輩分忽略不計。有實力有名額是鐵則，今天不知明日事，即便是編成人員也萬萬不可大意
【f到i列，再來一次】
梓是b列與自己無關，便在其他位置和前輩練步法
【杏奈伸拉管位置對齊】
【是】
【美月，誌保腳低了】
未來一一指出不足。關於伸拉管的問題已經不記得聽到多少次了。9月已過中旬，氣溫也帶了點秋意，然而大家還是身穿半袖t恤且把袖子卷到肩。運動量大穿了長袖得熱死
【沒對齊很難看啊，要好好注意全身】
未來叉腰歎了口氣，然後她一個突然看向了左端的太一
【進步挺大的】
突然被誇太一吃了一驚。手拿著長號他趕緊低頭
【謝謝前輩】
對此笑著的隻有三年級的前輩，二年級的前輩則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一個說不好太一會擠掉二年級的人。梓看了一眼咬緊唇的杏奈。杏奈負責指導一年級，看到太一有所進步，不知她該是欣喜呢還是覺得受到威脅，總之用五味雜陳形容再合適不過
未來把全部人看了一遍，笑著說
【剛才的再來一次，這次要好好注意我說的】
【是】
大家架好樂器，硬硬的吹嘴抵上了柔軟的嘴唇
——————
午休，被未來誇了的太一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大口大口咬著豬排三文治，掉了一地的蔬菜絲。他旁邊花音和美音以同樣的筷子用著同樣的便當盒吃著飯
【真沒想到北宇治竟然去全國了】
【誰能想到還有這匹黑馬】
【不過論品質明工絕對是第一】
【明工和其他就不是同一個水平的好嗎】
午休是分年級坐。即便身處不同部門，午休時都能聊到一起
【梓有朋友在北宇治吧】
聽美音問道梓停下吃漢堡的手。母親在漢堡上用茄醬畫了個心形
【肯定是顧問給力】
【果然顧問力是關鍵】
美音捅了捅嗯嗯點著頭的花音
【顧問力是什麽鬼啦】
【就是指揮能力and請外援能力諸如此類的總和】
【也是，誰是顧問很關鍵啊。本想今年明工換顧問能放下水，沒想到都沒差，感覺還變強了。這下子舞奏也危險了】
【地球太可怕我想迴火星了】
花音聽了梓的判斷誇張抖了抖身體。旁邊吃著麵包的雨未華問
【明工舞奏也很厲害？】
【這之前不是說過了嗎？超強的】
吹奏大賽，大阪是競爭最激烈的地區之一，而關西晉級全國的名額基本每年都被三強包攬。不過今年北宇治這匹黑馬殺了出來，再加上秀大solo失誤，總算是打破了三強壟斷的局麵
【三強之中明工和東照有參加舞奏，特別是明工每年都是全國的水平。而東照出名的是棒球，甲子園每年都有他們的份。然後兵庫的瀧上三中舞奏也很強。在關西大會立華時不時會輸給他們】
【哇，還有這麽多強校】
【嗯，畢竟能上關西大會的水平都不會差】
【那強校還有哪些】
【這些自己網上隨便查就可以了吧】
【啊……嗯，也是】
雨未華顧忌似的對梓的話別開了視線。梓覺得沒必要深究她這異常的舉動，又開始吃起漢堡來
【能來一下？】
影子擋住了光，梓抬起頭看到大步走來的誌保站到了自己身後。她鏡片後的眼角吊了起來
【怎麽了】
【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
誌保對一臉不解的梓不耐煩皺起了眉。雨未華像是想阻止叫了聲誌保的名字。
【沒事的，之前那個就是想找人商量一下而已】
【我不是為雨未華之前那件事來的，現在來是因為我來氣而已】
聽到她們兩個盡說些不懂的話梓停下了吃飯的手
【知道了，和你說下吧】
梓說完剛想站起來花音就一把抱住了梓的腰
【唉，和誌保兩個人獨處太狡猾啦，參我一份嘛】
把她這句玩笑翻譯過來就是“誌保一副殺人的表情還是別去了吧”。花音盯著自己左臉看應該不是錯覺，雖然之前被打耳光的事沒跟人說，但敏感的花音可能早就察覺出來了。梓聳聳肩把花音的手慢慢拉開
【花音就呆這】
【呃~，不要嘛】
【有事之後會跟你說的啦】
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後，花音總算一臉不樂意鬆了手。雨未華不知所措來迴看著誌保和花音，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
【這邊】
梓跟上了誌保。中分的劉海，頭發和平常一樣紮成兩束，露出來的額頭被陽光照得有點紅
——————
跟誌保來到的地方是校舍後麵的空地，以前有焚化爐，現在撤了單純是個空地。在堆起來的箱子前止步，誌保迴頭。
【之前的事對不起】
誌保一開口就是道歉，梓不知作何反應
【？】
【之前打你的那事】
【啊，那個啊】
梓摸了摸左臉，沒有任何異樣
【沒事，別在意】
這是梓的真心話。現在沒有時間去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如南所說做個隻關注眼前事的笨蛋，畢竟比賽的日子說來就來，現在一切以舞奏優先
看到梓笑著說，誌保蹙眉，不久才慢慢擠出
【雨未華最近休息時跟我說和梓你相處地不是很好】
聽到這梓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嗯？沒這迴事吧。舞奏比賽前也說話來著，之前一起時也感覺和平時沒差啊】
【不是一起不一起的問題】
誌保強硬的口氣讓梓噤嘴，誌保習慣性抬了抬眼鏡
【如果是以前的你聽了雨未華的話後肯定會跳起來吧】
【哈哈，以前我急性子嘛】
看到自己開玩笑糊弄過去
，誌保急躁地咬住嘴
【為什麽對雨未華不理不睬？】
梓不懂誌保的意思
【不理不睬？沒有啊。而且誌保以前不是說了我最好和雨未華保持距離嗎，我隻是照做了而已】
【我是說了，但不是這種意思】
【不是這種意思是什麽意思？我是不懂我做了什麽要被誌保你說的】
梓完全按照誌保說的和雨未華保持距離，集中精力在練習上，搞不懂為什麽還要被誌保說東說西。看到梓一臉不滿，誌保歎了口氣
【我是說保持距離，不是說斷絕來往】
【哪有斷絕來往，剛才不是也正常地和雨未華聊天嗎】
【那哪叫正常，如果你認為那是正常的就表示你無意識拒絕雨未華了】
“無意識”這個無理勝有理的詞讓梓不知如何反駁。誌保的眉皺得更深了。看到這邊沒話要說，她再次歎了口氣。梓看到她失落垂下肩的樣子，心猛跳了一下
【梓你以前也這樣的？】
【什麽這樣？】
【人際關係你以前也是兩極分化的？】
剛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芹菜的臉，那一天發生的事一瞬間浮現出來。芹菜也說了和誌保相似的話，和那時一樣，梓完全理解不了
誌保強忍住急躁等待梓的話，接著她的臉扭曲了，她眼鏡中倒影著稍許褪色的綠色運動服。誌保嘴顫抖唇微微，幹燥的掌心仿佛忍耐什麽似的握緊了拳頭
【我原本隻想看到你們兩個做地位平等的朋友而已，那種一高一低依賴與被依賴的扭曲形式對彼此來說肯定是有害的。不過變成現在這樣，或許我一開始不插手更好呢】
誌保吐露的心聲相當羸弱，那動搖的眼睛也被隱藏在厚厚的眼皮之下
【……我知道誌保你為我想了很多】
聽到梓的話誌保慢慢抬起頭來，直到兩人目光直直相對，梓才接著一字一字清晰說下去
【不過我能做的最多就是這個了，我弄不懂誌保到底想我做什麽】
——而且
梓激動地補充
【是雨未華先對我不理不睬的】
說出的話比起預料的更要劍拔弩張。誌保睜大了眼睛，梓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梓的理性很清楚雨未華沒有對自己不理不睬，她隻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進步而已，雨未華並沒有錯，然而感性卻出賣了自己
【原來梓你一直都在氣雨未華？】
梓特意擠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說
【沒有啦，哪有這迴事】
——我既然都這樣說了，你也別多問了
誌保理會到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沒有追問下去，隻是露出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從葉子間射下的陽光撫摸著她的臉，虹膜收縮，眼睛懼怕似的隱藏起來。看了眼時間，梓說
【差不多練習時間了，迴去吧】
【啊，嗯】
【那快走吧，要完整過一次呢】
誌保跟在後麵無言看著梓的背影，走廊迴蕩兩人的腳步聲，兩人間保持著一定距離，直到迴到體育館為止，那距離沒有一絲縮短
——————
【小梓一起迴去吧】
練習剛結束雨未華就拿著旗子跑了過來。後麵的誌保窺探著這邊。梓把長號放下，疏遠地拒絕
【抱歉，我還要留下來練】
【那，那我也留下來吧！桃花前輩也叫我多練點】
【可是……我今天想一個人練，抱歉了】
梓委婉卻又堅定地拒絕了。雨未華也唯好垂下肩失望地放棄
【好，之後一起迴的時候要叫我哦】
【嗯】
接著雨未華眼睛看到了梓空空的左手，一瞬間罪惡感湧了上來。雨未華絕對發現送給梓的手繩不見了，可她裝作沒發現什麽都沒說，擠出笑容道
【之後要叫我哦】
她qq的手指緊緊握住了旗杆。梓見此隱約覺得必須要說些什麽，可猶豫到最後終究一言沒發。看到梓沒說話，雨未華揮了揮手
【明天見】
【嗯，明天見】
看到梓揮手迴自己，雨未華鬆口氣似的再次大大揮了揮手。她純真甜美的笑容，對現在的梓而言隻是一杯齋啡，苦澀無比
——————
周圍已經全黑了，玻璃對麵也盡是點點燈光而已。電車在軌道上行進，深綠色的車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隻留下車廂裏的燈光宣示著電車的存在。雨未華已經迴去了吧
把樂譜放到樂譜架上梓往長號吹進一口氣。聲音接著就從喇叭發了出來。和誌保談過後心一直塞著塞著的，這種時候吹奏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把躁動的心情壓抑下來梓吹出長音。利用調音器附帶的節奏器功能，把音沿音階每隔八拍提升一檔。說起來吹奏選拔的時候熊田老師也叫自己吹了這個來著。基礎練習很單純，也因此最體現得出實力
【唿】
長音結束後梓暫時放下長號。感覺熱開了窗，夜晚的暖風吹進來挑逗著梓的頭發。風把譜子吹過一頁，看到了中學時經常基礎練習用曲的譜子。
《德裏的愛爾蘭民謠》（デリー地方のアイルランド民謡）在日本通常叫為《倫敦德裏之歌》（ロンドンデリーの歌）或者《丹尼·boy》（ダニー·ボーイ）。
有很多歌根據此曲的旋律作了詞，也經常出現在讚美和福音這種類型音樂領域。優緩旋律慢慢融進夜晚溫和的空氣中。長號的中低音遠遠地傳向了彼方的山間。9月已過中旬，夏天的足跡漸漸模糊，蟲的叫聲預示著秋天的到來。
每當吹這首曲，中學的種種浮現於梓的眼前。記憶的碎片沉積匯集，把過去的那一幕再次帶到了梓的麵前。想忘又忘不了的如同枷鎖般的狂想曲再次拂過梓的耳邊
——————
那天很冷，地上罕見有積雪，母親叮囑自己記得穿上大衣。雙排木質扣子的黑色大衣是母親給梓買的。定期演奏會後便是三年級的隱退了。梓房間裏放在的照片是隱退時後輩給自己拍的。照片是隻有三年級的人的紀念照。在都比出剪刀手笑著的大家之中，唯有右邊的高阪麗奈麵無表情。她不怎麽喜歡拍照，很少能看到她笑著的照片
那照片隔壁的是文化祭時班裏的照片。梓和芹菜站在一起，和笑得露出牙齒的梓相反，芹菜的眼瞥向了一邊。她的頭發被剪短了，美麗的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梓給芹菜剪短劉海後，芹菜和其他人的交談漸漸多了起來。梓看到她終於能敞開心扉很是感動，像是看著孩子成長的母親那樣。
當然芹菜也不是一下子變得熱情，不過大家看到一直冷冷的她有了變化，也很樂意和她交往。可當芹菜的朋友一個接一個增加，梓感動的心情開始混進了躁動。看到芹菜和其他人好上梓覺得滋味不怎麽好。接著梓被這樣的自己嚇了一跳，漸漸和芹菜拉開了距離。既然芹菜有了其他朋友，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被芹菜用力抓住衣服的時候梓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那時梓和芹菜兩人正走在宇治川的河邊上。因為今天是吹奏部引退，所以梓和芹菜在迴家路上繞了點路。這時梓已經拿到吹奏部的推薦了，練習每天還是有，不過和沒引退前相比練習的時間少了很多。芹菜也因準備升學考課間都和旁邊的人談論題目。梓見此覺得心不是滋味，所以漸漸在課室裏也不怎麽和芹菜說話。和幾個月前相比，兩人之間有了不自然的距離
【佐佐木你到底想我怎麽做】
芹菜的聲音讓空氣震動，嘴裏唿出的氣一下子變白
【什麽？】
梓
不懂芹菜為何生氣，明明剛才兩人還正常走著路。到底做了什麽讓芹菜大動肝火？梓迴憶剛才的事，然而沒有任何頭緒。
芹菜一把推開梓，梓反應不及摔倒了，而芹菜就直接坐在梓的身上。芹菜大膽張開腿，透過連褲襪可以看到裙子裏的內褲。比起摔倒的疼痛，梓首先注意到的是這些傻傻的事
【你以為我都沒注意到嗎？】
芹菜俯視著自己的視線冷徹無比，雜草上的水珠輕輕碰到梓的脖子
【注意到什麽？】
【佐佐木想拋棄我對吧】
聽到芹菜的話梓不斷眨著眼睛。芹菜不待自己反應臉便扭曲了起來
【我有什麽你看不順眼的嗎？先讓我喜歡你，等我喜歡上了又拉開距離】
隨時會落淚的眼睛，如同夜晚的海洋搖曳，那薄薄的水膜，輕輕一碰便會破裂
【才沒——】
【別說謊了！】
芹菜大聲打斷梓
【我一開始就說了吧，我一點不稀罕表麵的友誼，我最討厭的就是一聲不吭就把對方排擠在外的友情，這些話我一開始就說了吧】
被芹菜緊緊握住的衣服皺了起來，紐扣也被大力扯掉，掉落到了地上。梓不知說什麽，隻能吞下口水。芹菜用力咬住唇，力道過大破了皮，血珠浮了出來。她用舌頭把血舔掉，接著把臉埋在梓的胸裏。被連褲襪包裹的大腿往梓的腹部加大了勁
【是不是我不可憐就沒用了】
芹菜喉嚨哽咽，聲音細若遊絲
【反正你一開始是一時興起為了打發時間才逗弄我這個沒有朋友的人對吧。所以看到我和其他人交上朋友了就沒用了是不是？早知有今天，一開始不信你的鬼話就好了，反正我就是為了滿足你的道具而已】
芹菜激動著一口氣說出來，她的口吻不是推測而是斷定。梓想否認，可嘴像被凍住一樣動不了。梓根本不懂她為何生氣到這種地步，也不懂是什麽傷了她的心，所以梓開不了口，否認不了她的說法。況且萬一她追問“接下來你想怎麽辦”，梓一點都迴答不上來。腦子空轉，肉體隻徒然呆呆看著喘著氣的芹菜
不久芹菜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力氣用盡般鬆開垂下，梓的頭險些撞到地麵。芹菜大吸一口氣，接著慢慢站起來，俯視依舊跌倒的梓說道
【你一點都沒認識到無意識之中將人一把推開是一件多麽殘酷的事。你單純沉浸在對可憐的人伸出援手的自我滿足之中。像你這樣的人以後肯定會重複相同的事，同時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傷人傷得有多深吧】
狂風吹過發出低鳴，梓隻能看著芹菜黑發翻飛的模樣。她的眼睛因不耐煩而扭曲，她那刺人的視線，讓梓背後竄過一絲寒顫
【對梓而言我是什麽？】
聽到芹菜將自己稱為“梓”，梓感覺心一陣刺痛，喉嚨發出不成話語的聲音
——別人都叫你名字，我可不想和其他人一樣，所以我不會叫你“梓”
耳邊迴響的是芹菜那天害羞對自己說的話
【我——】
——和芹菜當朋友
這份心情是真的。當聽到朋友對芹菜談東談西，梓想幫助那樣的她，想“給”那樣孤零零的她體會有朋友的快樂。那時自己的想法就是這個，別無其他
【我……】
有想說的話，可就是說不出口。如同亂成一團的線，梓想說的太多整理不成話語。看到梓一聲不吭，芹菜用鼻子哼了一聲，不耐煩地踢了腳地麵。她向下看梓，由於劉海被剪掉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表麵上附和別人我也能做得到，我之所以不做是嫌麻煩。梓你認為同情孤零零的我是在做好事？直說了，我很討厭你這種做法。我不是你的什麽，我想要的是和你做平等的朋友，所以我才和那麽多人做了朋友。】
芹菜接著說
【不過我總算看清了，我不會再對你有什麽期待了，你就繼續找那些可憐的小狗滿足你那小小的自尊心吧。我不會把你當知心朋友了。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再見咯“梓”】
說完芹菜頭也不迴走了。梓隻能看著她留下的腳印，雖然能追上去解釋，可做不到，梓有“自尊心”，那樣的自尊心不允許梓那麽做，它強迫梓必須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站起來，拍掉粘在長襪上的沙，把掉在地上的扣子撿起來，有一根線依依不舍留在了扣子上
——————
梓和芹菜自從那天起相見如路人。當然，見了麵會打招唿，被共同的朋友邀請午飯也會一起吃，可梓知道這終究是“表麵”關係而已。維持這種關係迎來畢業，梓和芹菜去了不同的學校至今互相沒有聯係。芹菜上高中後交了很多朋友，她已經不是孤零零的了。而這，讓梓不禁湧上傷感
【啊~啊】
自己瀉出的聲音夾雜著歎息。這種想忘也忘不了的討厭事，一旦想起來就像多米諾一樣一下子全部想起來。
【明明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走廊迴蕩自己的自言自語。為了一掃這優柔寡斷的心情梓重新架起長號。練習的時候自己肯定能沉浸其中，梓迴想樂曲的一段，吹起sing的旋律來
——————
早上在開班會前是晨練。趁著休息時間把午餐吃了，午休全部拿來午練。下午放學鈴響後馬上衝出課室進行晚練。立華吹奏部的時間表如上所示。一開始還有一年級抱怨辛苦，不過隨著關西大會臨近抱怨的人也少了。一個原因是理解到這麽多練習量是必須的，第二個原因是大家已經熟悉動作了。這也難怪，畢竟每天重複想不記住都難
今天晚練內容是一列列確認動作。因為有其他社團占了體育館和操場，吹奏部隻好用樓梯口附近的廣場接受南一列列的指導。在輪到自己的列之前是自主練習
【b和c列，5min後準備】
聽到聲音梓拿起長號。樓下是開放結構，地方挺大的。因為也有普通學生要從這裏路過，所以大家要空出讓人走過的空間。
除了南，還有二年級的領隊，今年她還是南的輔助，明年她就是正式的領隊了。b和c是長號和小號的9人，大家按從低到高排
【手角度沒合上】
這句話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南把那個人的手調整了一下。
第一首曲子是慢節奏的《黎明》，動作當然也是緩慢的。雖然慢節奏比快節奏做起來簡單，但要維持優美的姿勢得多費力氣。第一個動作是配合著薩克斯緩和旋律把右腳往斜前方踏出一步，接著把右手慢慢抬高。這樣一來左手要負擔樂器的全部重量，而且還要保持姿勢不動，說實話很辛苦。可以看到前麵的人右手開始抖了
【就說你手低了】
南粗魯把那人的手抬上去
【角度一亂就很難看。我要求你們做一百次合格一百次。重來】
不斷重複一個動作是為了將正確的動作刻進腦子，有了肌肉記憶想忘也難，這樣就算比賽緊張身體依舊能自動做出動作
【5 6 7 8】
聽著南的節拍大家做出動作。稍遠的地方旗手正練習轉旗。旗手最明顯的失誤是抓不住旗掉在地上，當然練習中掉旗的情況不少見。穿著半長褲的雨未華小腿上青了幾塊，大概是被旗杆前端撞到的
【ok，把d和e叫來】
【是】
有一個人跑過去把人叫來。梓正揉著酸酸的右肩，站前麵的未來突然轉過頭來，梓嚇了一跳
【梓你今天也留下來練？】
【是這麽打算的】
【那等下可以陪陪我嗎？solo的部分想讓人聽下】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行嗎？】
梓見到栞看著這邊，未來根本沒必要特意叫一年級的自己。未來見梓這樣便說
【梓行的，不然也不會特意叫你】
未來知道她這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到底讓梓有多高興嗎？
【我知道了】
盡量冷靜的迴答因為緊張有點破音
——————
晚練結束後，因為大會臨近學校允許留下來自主練習。未來走進三年級的教室在一角坐了下來
【我位置在這裏，梓你隨便挑個位置坐吧】
【啊，好】
梓看了看，坐在了未來旁邊的位置上。暑假後三年級的教室裏寫滿了考試的信息。集中考的倒計時，資料提交的截止日期，模擬考試的科目，後麵黑板滿是升學的內容
【你聽聽，有不對的地方說出來】
未來說完馬上開始，solo部分是第三首曲子《ihe blue》。未來長號的音色有種貫穿身體的力道。無論高音還是快節奏的部分她都輕易吹了出來，讓人有種曲子很簡單的錯覺。
每當梓聽到未來的吹奏，想超越未來，想吹得更好的心情愈發強烈
【怎樣？】
【雖然後輩的我來評價有點那個，不過比起京都大會那時更好了。之前是複刻樂譜，現在感覺有了屬於自己的特色】
【真的？我自己倒沒什麽感覺】
【真的，怎麽說，就是曲子有了感情，有了音樂的感覺！】
梓興奮語氣也強烈起來。看到梓握緊拳頭激動說著，未來不好意思笑道
【聽你這樣一說放心了。畢竟梓你對前輩口挺直的】
【呃，是這樣嗎？】
自己倒沒什麽自覺。未來看後聳聳肩說
【你練習的時候不是會提醒栞動作錯了嗎？這種不分輩份有錯就說的社團風氣個人感覺挺不錯】
未來把長號放進箱子裏。察覺到梓驚訝“演奏這就結束了？”的想法，未來說
【梓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嗎】
梓歪頭
【前輩跟我說了很多，不知指哪句呢？】
【嗯……就是依賴別人也不是件壞事這句】
梓基本每天都和未來說話，而這句話印象深刻，梓馬上就迴想起來
【記得。吹奏選拔前說的那句吧】
【嗯，就是那句】
未來點頭後用手撐住臉，她短短的黑發隨著頭的偏移垂了下來。未來把腳交叉嘴角抬了起來。被未來直直看著梓不禁把腳合起來
【最近看到雨未華和梓有點擔心】
梓反駁不了，因為幾天前誌保也說了相同的話
【說實話從你們入部那時起我就一直想怎麽調節你們兩個的關係。我不插手你們自己能處理好當然是最好的，畢竟人際關係還要前輩插嘴誰也不願意。不過我想我得管管了】
未來眯起眼，她搭在臉上的小指又細又長
【本以為的場和誌保動起來後事情可以在一年級裏解決，不過看來交給他們兩個負擔還是有點重，該時候換我上去隻抽（單挑）了】
梓沒有餘力附和未來開玩笑的語氣。看來梓和雨未華的事情甚至影響到了未來，梓對此很是過意不去。未來看梓喉嚨動了動一臉微妙歎了口氣，然後她突然伸手抓住了梓的耳垂輕輕拉了一下。看到梓驚訝地睜大眼睛未來壞壞笑道
【這樣能血氣暢通哦，梓也來試試】
梓學著未來用力拉自己的耳垂，感覺耳朵通了些
【冷靜下來了？】
【啊，是】
【這就好】
未來換了下腿笑了出來
【梓可能不知道，剛入部的時候大家都在說今年來了個不得了的人。一開始大家都想把雨未華和梓分開，因為教雨未華肯定會減少梓你練習的時間。為了是否把你們放在一起這件事我可想破頭了】
梓縮起了身體，沒想到因為自己的事竟然在這種時候還給未來添麻煩。未來搖了搖手叫梓別在意
【別看我平時淨說些大話，說到底我還幼稚得很呢，要煩的事當然有一大堆。一開始我以為是雨未華依賴梓你，畢竟雨未華教人一看就擔心，不過看久後我才發現依賴的人是梓你】
【前輩意思是我依賴雨未華嗎？】
反問的聲音不經意間多了一份尖銳，梓強忍住跺腳的衝動
【對，就是這個意思】
未來的表情倒很平靜，未來已經看透了梓的心情。看到意氣用事的自己梓不好意思垂下視線
【我認為梓你是那種尋求被人依賴的人，有人依賴自己才覺得安心。這點和以前的栞有幾分相似】
【栞前輩？】
聽到意外的名字梓急躁的心情一下子就不見了，用手摸了脖子，感覺到脈動。
【嗯，栞和你】
未來懷念似地放鬆了嘴唇。她伸直右腳繃緊了腳尖
【栞一開始也肌膚願意教我，那時的我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菜鳥，很是感激。不過熟悉樂器之後我就常想，我總不可能一直菜鳥當下去吧，我想以演奏者的身份和栞平等相處，想贏過栞——嗯，不隻是栞，我想贏過所有人。我這個人就是不服輸，嘿嘿】
未來不好意思撓了撓臉
【雨未華的想法應該和那時的我是一樣的，她去當旗手肯定是想站在和梓相同的高度上，出於自己的思考才做了這個選擇。梓之所以害怕難道不是擔心在她眼裏自己已經沒用了嗎？】
梓聽後短短唿了幾次氣，相同的話從誌保口中說出來完全接受不了，可換做未來，卻發現竟然能冷靜聽進去。未來對梓來說是特別的存在，演奏好，也懂得考慮他人心情，是一位比誰都優秀值得尊敬的前輩。現在她正尋問梓的真實想法
【這——】
包裹住真心的名為自尊的蛋殼破裂，內心深處那醜陋的獨占欲唿之欲出。這就是自己的德性，把不願意看到的東西當不存在，完完全全的一個唯心主義者。一旦對方把自己醜陋的一麵映射出來，梓所做的就是切斷與之的聯係
【……是，就如前輩說的】
在承認的瞬間，左臉一陣酸，那裏是被誌保打過的地方。
【中學有個很好的朋友，她對其他人都不怎麽說話隻對我敞開心扉。知道自己對她是不可或缺的時候，感覺好得不知道怎麽形容】
未來靜靜聽著梓的自白。風撞上玻璃，發出gaga的響聲
【可一看她交上其他朋友就感覺不舒服慢慢和她疏遠開來。之後她因為這個和我吵了一架，她說我為了滿足自己而利用她。那時我不想承認自己是那樣的人所以矢口否認了】
喜歡隻看著自己的芹菜的眼睛，喜歡隻依賴自己的雨未華那小小的手
【我喜歡別人依賴我，在幫他們的時候能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在此之中不知不覺把自己放到比她們更高的位置上以此滿足自己。到最後就果真如那個朋友說的，我隻是利用別人而已。誌保看透說了，可我來氣否認了，完全就是遷就於人。我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是那麽卑鄙的人】
梓低頭緊緊握住裙子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膝蓋有幾條自己抓出來的痕。一點點把話說出來的同時愈發真切知道自己是如此愚昧。
自己是有自覺知道一直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可沒有麵對這個的勇氣。一旦承認內心的欲望，至今以“自身理想”為模板塑造起的“佐佐木梓”這個人格便不複存在。這導致即便知道後果也一目障葉，害人害己。
【雨未華說要去當旗手的時候我感覺被她拋棄了，意識到她拋棄了我不禁生氣起來，然而因為自尊心我連生氣這件事也當不存在。真如誌保
說的，我是利用雨未華最low的人】
各種交織的情感隨著把話一點點說出口終於有了個大致的頭緒。不知深深隱藏了多少年的內心終於暴露在陽光底下。喉嚨一陣熱哽咽說不出話來。梓粗魯搓了搓劉海。臉好熱，原來自己是這樣的人太難看了。
看到梓不說話，未來搭腔
【利用有何不可？】
【呃？】
梓意外馬上抬起頭，和繃緊臉的梓相反未來一臉輕描淡寫地說
【朋友之所以為朋友難道不是因為能在對方身上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嗎？】
【是這樣說沒錯】
【再說了不談利用這點，喜歡對方才會給對方做各種各樣的事吧】
【可——】
梓沒說下去，把過去的事情說出來是為了得到原諒，為了得到縈繞於心至於心理障礙程度的芹菜的原諒。
【當她問我“對梓而言我是什麽”我什麽都迴答不上來，我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甚至於那一刻我才疑問自己為什麽和她成為朋友了呢】
梓說完咬住了唇。未來突然往這邊伸手，以為她又要拉自己耳垂梓做好心理準備，她笑了笑，她的手指滑過梓的脖子。
【梓想太多了啦，你當然是喜歡她才和她在一起的嘛。你直說“你是我重要的朋友”不就行了】
從未來口中說出的“喜歡”兩字在梓眼中有點耀眼，自己這卑鄙的感情用這麽美好的詞語形容是否合適？
未來胡亂搓梓的頭
【哎喲你這小朋友也真是死腦筋。人際關係簡單想成yes和no就好了嘛。確實對於雨未華已經沒有新手層麵要做的事了，但在朋友層麵上還是有能幫她的事吧。同樣雨未華也能在許多方麵幫得上梓的忙。試著改變之前單方麵賦予的方式換成give a，感覺會好很多哦】
未來的手從梓頭上拿開，她的眼睛看了眼長號。睫毛微動，在猶豫一下後她拿起梓的手，眼睛直直和梓對視，如同看穿自己內心的最深處，她眼中倒映著梓的臉
【我喜歡梓】
她明確的聲音直直鼓動梓的耳膜，喉嚨一下子縮緊了
【我喜歡梓不是因為梓能給我些什麽，單純就是喜歡而已，這樣的理由有什麽奇怪？難道喜歡一個人必須要求對方為自己做些什麽嗎？】
未來握住自己的手用力，彼此重合的手因為出汗有點黏黏的，雙方的溫度漸漸同調，已經區分不開自己和她的界限了
【我需要梓，雨未華同樣需要梓，梓自以為被拋棄這件事根本不存在】
水膜扭曲視野，未來的臉在光中模糊不清
【我也好喜歡未來前輩】
眨眼的同時，淚水滲出沿臉頰流下，最後滴落在裙子上形成一個圓點。未來聽到漲紅了臉，為了掩飾害羞她開玩笑地說
【哈哈，我就知道，這麽好的前輩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我一輩子就給前輩了】
【一生一次的機會就這麽用了？挺浪費的】
【才不浪費】
看到梓一臉認真，未來愉悅笑了，梓也跟著笑了。現在心情很好。正所謂喜極而泣，在梓開心地不得了的同時眼淚不停流下來。未來靜靜摸著又哭又笑梓的背
——————
【雨未華今天一起迴去？】
梓說這話的時候雨未華衣服換到一半，眼睛睜得眥眼欲裂，閉成一直線的唇也笑了起來
【嗯！】
雨未華用力點頭。梓把頭發解開再用手把頭發束成一束，接著用嘴裏叼著的橡皮筋緊緊綁住後，梓對雨未華說
【最近各方麵抱歉了】
【沒有要道歉的事啦】
雨未華笑著說的口吻中確實的力道。她本性堅強，隻是梓沒發現而已。雨未華看著梓空空如也的手腕說
【手繩斷了？】
【嗯，之前pa地斷掉了】
梓把斷掉的繩子一直放在口袋裏，把它拿出來給雨未華看後她開心地說
【那表示願望實現了，繩子斷是實現願望的意思】
【雨未華你做的時候許了什麽願】
【當然是能進全國咯】
聽到全國這個詞梓感覺肌肉緊張起來。是否能晉級全國，就看即將到來的關西大會了
【吹奏時我沒上場所以沒什麽實感，不過舞奏當我站在場上的時候，我才的的確確不想輸，我想進軍全國】
雨未華說完不好意識撓了撓臉。梓手指插進頭發說
【我就喜歡雨未華你樂觀這點】
雨未華聽後高興舉起手抱住了梓的腰
【我也最喜歡小梓了！】
久違又見她天真無邪的笑容梓的心猛跳一下。看到不禁露出笑容的梓，雨未華也笑得越來越歡了
【喂你們兩個別秀了快點換衣服】
身後的誌保吐槽。雨未華精神地迴了聲“是”就把t恤往頭套了進去。梓瞥了眼誌保，發現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
和未來談了後梓感覺心中說不清的那股陰霾一下子消散了，視野開闊，聽到的聲音更加明晰，音程細小的差異也聽得清清楚楚。沒了煩惱的事，更能集中注意力，練習時身體輕快，比起往常更加輕鬆
【別忘了笑容！集中注意！】
南的聲音透過大聲公傳了過來。在地上拉線用的白線上已經記不清走過多少次了，太陽下山，如果沒有照明連旁邊的人都看不清。
艱苦的訓練從京都大會結束持續至今，雖然大家都積累了相當的疲倦，可完成度也漸漸提高
【注意角度，用心做好每個動作】
【是！】
【記住我們練習的宗旨，切勿讓辛苦的表情露出來，觀眾想看的可不是你們的苦瓜臉。立華的原則是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笑出來！好好努力，別在比賽後才後悔！】
【是】
即便秋天漸近，激烈的動作還是讓人大汗淋漓。梓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汗流進眼裏有點痛
【剛才那裏再來一次。從變成“r”到結束】
大家迅速站位。在白線對麵後補的人也看著位置圖進行相同的練習。南開始擊鼓，聽到挺胸（テンハット，ten hut）的指令，大家放下樂器挺胸站好。在鼓發出節奏的時候，南發出稍息（パレードレスト）指令，如其英文parade rest表示稍息之意。大家維持挺胸姿勢使腳與肩同寬站立
【有皮筋掉到地上了，快撿起來】
後補的人馬上進場撿起來，大概是木管的人用毛巾包樂器時掉的。南確認場內無雜物後再次發出挺胸指令，接著發出架起（set up）指令，大家一齊把樂器拿起來
【5 6 7 8】
跟著節拍吹出樂聲。梓稍稍抬起視線看到了未來的背影看，隻要有未來在肯定沒問題，她可靠的身影，將引領自己前進
——————
【啊，死了，今天的晚飯不是豬排飯】
關西大會前天，練習結束後大家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在擦拭長號的梓的後麵，傳來花音的聲音。梓迴頭問
【花音家在比賽前都要吃豬排飯的？】
花音蹲到梓的旁邊，把兩肘撐在太腿上，兩手撐住下巴
【嗯嗯，討個意頭】
【可豬排太油膩了吧】
【沒有啊，好吃就是王道】
【可今晚不是豬排？】
【就是咯，偏偏今晚是美音喜歡的芝士培根意麵】
看到大大失望的花音，梓停下擦長號的手。用毛巾擦過的長號煥然一新
【卡路裏都好高】
【都怪媽一個勁倒芝士啦，吃完一頓胖十斤】
【豬排你不care反倒對這個斤斤計較呢】
捅了捅花音側腹，她開心地故意發出尖叫。聽到尖叫走過來的美音和雨未華問道
【你們兩個幹嘛】
【聽花音報告今晚西條家的菜式】
【報告長官是也】
【你傻哦】
美音一臉無語。雨未華則看著梓的長號
【哦，像剛買的一樣】
【比賽前是得好好注重一下外觀】
長號每天都要吹，而拉伸管的保養則是每天的功課。保養不到位，拉的時候會不順暢給演奏帶來影響。在演奏前要清理拉伸管中管裏的汙漬，再在前端塗上潤滑，接著噴上水劑，把拉伸管外管和中管重新組合後要拉幾次把潤滑拉勻。如果演奏時拉伸管不順暢得當場噴水劑
【一想到這長號明天大放異彩就好期待明天】
雨未華兩手捂住嘴唿唿笑。梓擦了擦後也說
【就是】
不可思議的是比賽明天就要來了卻沒有一絲的不安。能去全國的名額隻有3，梓相信自己已經具備了擠過窄門的實力。在為了明天互相打氣的雨未華和梓旁邊，西條姐妹則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美音，明天絕對要叫醒我哦】
【唉—，你自己起啦】
【不是我不想起，是被子拉住我不給我起，被子太愛我了真叫人傷腦筋】
【你幹脆和被子結婚得了】
【哦，也對霍。嗯~~，不過床那小三時不時會勾引我耶】
【重婚不就得了】
【竟然能想出這招，美音果然醒】
【洗你廣（用你說）】
她們兩個一臉正經胡說八道，看到她們這麽合拍，再次認識到雙胞胎的可怕。感覺手背癢癢的看向旁邊，隻見雨未華手指輕輕戳著自己的手背，看到梓注意力迴來，雨未華笑道
【明天加油】
雨未華自我鼓勁舉高手。梓知道她的意思和她擊掌
——————
比賽當日，在鬧鍾響前梓已經醒了。下床，伸了個懶腰，拉開窗把身體伸了出去，見泛白的天空，氣溫有點涼。大大吸了一口氣，早晨的氣息直達身體深處
【早，便當做好了哦】
去客廳時母親已經在做出門準備了。梓雙手接過母親遞過來用音符圖案布袋裝著的便當
【早餐吃什麽】
【薯仔和菠菜雜】
【又這個？】
母親無奈地說。昨天和大昨天梓吃的都是這個，這個現在自己就愛吃。母親把東西從冰箱拿出來以熟練的動作把東西放進微波爐叮3min。梓擠上茄醬坐在了身穿套裝的母親對麵
【比賽是今天吧】
【嗯】
【雖然我去不了，但會為你加油的。結果要說給我聽哦】
【嗯，知道了】
【有沒有希望去全國？】
梓停下手看向母親，見她一副靜不下來的樣子可知她挺在意今天比賽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當然有】
聽到梓如此斷言，母親修剪整齊的手指溫柔摸了摸倒滿咖啡的杯子
——————
舞奏關西大會地點在大阪體育館。比賽學校來自兵庫，滋賀，奈良，大阪，京都，和歌山
【是東照！哇，人超多的】
【那邊是立華啊，我們贏不了啦】
【那是瀧上三中吧，這麽少人還有那種質量，麻吉牙白哭呢】
【明工氣場超強的】
走過時可以聽到其他學校的聲音。在八月舉行的吹奏關西大會，除了三強外瀧上三中也拿了金牌。因秀大不參加舞奏，所以今天不見他們。因吹奏和舞奏完全是不同的東西，所以隻專注於吹奏的學校不在少數。
舞奏能去全國的，在今天17間學校裏隻有3間。立華，東照，明工，瀧上三中是全國常客。鹿死誰手天也說不準
【時間不多，趕快動起來】
隊伍前方熊田老師和三川老師各自發出指令。雖他們都穿著正裝，可他們不會上場。
【有沒有人身體不舒服的】
翔子喊道。有個一年級的鼓手緊張得臉色發青，可還是硬撐忍住了。調音完後大家各自吹音準備。花音和美音挽著手做拉伸。梓唿氣，轉了轉腳，萬一比賽摔倒可不好笑
【哇，超緊張，要完要完】
未來往自己的臉扇著風，栞笑道
【別擔心我們會撐住你的】
【是鬆口氣，可還是超緊張的】
【你看你緊張成什麽樣了，看看梓】
被栞拍了下梓趕緊挺直背。未來比賽前的緊張樣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其他前輩也隻是調侃後便說起自己的話
【梓為什麽能這麽冷靜，我都出冷汗了】
【我也緊張的……不過想到有未來前輩在就不怎麽害怕了】
梓直話直說後，栞笑了出來
【梓果然厲害，無形中給緊張得快死的人補刀真有你的】
【呃—，啊，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到梓慌慌忙忙的樣子栞一臉愉悅，看來她把戲弄梓當成是一種樂趣了
【後輩都這麽信任你了，你得打起勁來】
【知道啦】
栞拍了拍未來後背為她鼓勁。話雖未來如今緊張成這個樣子，比賽時倒一次失誤也沒有。
——————
走過走廊來到了厚厚的門後，門的對麵就是舞台了。南單手拿指揮杆做了下體前屈，短裙翻過來稍微看到黑色的安全褲。梓摸了摸用白色緞帶綁起來的頭發，每到這種時候都會擔心這等事。
南以認真的表情對大家說話，平常放下來的頭發唯獨今天和大家一樣綁在了高位。
【門開的一刻，就代表比賽開始了】
大家都一臉準備就緒的樣子聽著南的話
【暑假這麽熱的天裏訓練大家辛苦了。一路走到今天，哭的人不少，有被換下編成的人，也有擠進編成的人。被罵的人有很多，後悔的人同樣也有很多，不過——】
南一一看了每個人的臉後說
【不過如果就此結束，我們將比任何時候更加悔恨。所以接下來6min，就讓我們拚盡全力上吧！】
【是！】
大家的聲音加熱了空氣。梓手拿樂器，大大吸了一口氣，把肺脹滿，後慢慢唿出
【立華高校的各位，時間到了】
工作人員把手放在了門上，門緩緩打開，熱烈的歡唿聲從門縫中湧了進來。心大力跳動，因緊張而覺得身體飄飄然，接下來的6min不知等多久了。
臉露笑容，南帶領大家喊立華的口號
【無笑容？】
【非立華！】
【we enjoy 】
【music】
【we love】
【music】
【we are】
【rikka!】
發出尖叫大家一同衝上了舞台。追夢的6min此刻正式開始
——————
比賽結束樂器也搬走後，來到了結果的公布時間。立華是最後出場的，所以剛搬完樂器時間就到了。在高中部結果公布完畢後，就是初中部的比賽了
在舉牌的人後麵各學校依次列隊進場。所有人都一副等不及的樣子
【現在公布高中部的比賽結果】
聽到廣播，梓挺直了身
【考
慮到金獎（kin）和銀獎（gin）發音相似，所以金獎時會念作“gold金獎”】
關西吹奏聯盟的主席和副主席站在舞台前方。他們將給各校代表頒上獎杯獎狀和評價意見。翔子和南作為代表站在了前麵。
【現在開始公布結果。1號 和歌山代表 和歌山立瀬騨高校 銀獎】
拍手，代表鞠躬至禮接過了獎狀。結果仍在公布
【5號 大阪代表 明靜工科高校 gold金獎】
【7號 奈良代表 花咲女子高校 銅獎】
【9號 大阪代表 大阪東照高校 gold金獎】
【11號 滋賀代表 日出澤高校 銀獎】
【13號 兵庫代表 瀧上第三高校 gold金獎】
強校如所料全是gold金獎。雖然音樂本身無勝負，但既然出場了當然誰都想拿個好成績
【16號 大阪代表 一之瀨高校 銀獎】
前麵的都說完，終於到最後的立華了。旁邊的人都交頭接耳，可梓沒有餘力去關注他們說了什麽
【17號 京都代表 立華高校 gold金獎】
聽到大家安心的吐息。梓緊握裙子眼睛直直看著前方。當翔子和南接過東西後，馬上就是全國的晉級名單了
【接下來公布晉級11月在大阪城會場舉行的全日本舞奏大賽的學校，一共有3間】
會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公布順序是按出場順序來的，如果在自己之前有3間學校叫到了名字，就表示自己無緣全國。
【第一間 5號 明靜工科高校】
周圍響起熱烈掌聲，會場一下子興奮起來
【第二間 9號 大阪東照高校】
還剩下一個名額，要麽瀧三要麽立華。梓握緊裙子擦去手汗，眼睛盯著公布結果的主席
【第三間——】
感覺唿吸不了，梓抓住胸口抑製暴動的心
【17號 立華高校】
有那麽一瞬間梓覺得時間停止了，聲音也從這個世界消失，眼睛熱熱的，湧上來的感情仿佛要把梓擊潰，緊握的手心宛如有一團火。dong~，刹那海嘯般唿聲傳來，周圍是沒有一絲空隙的聲音的洪水。
【yes！】
旁邊的未來彎起了嘴角，她用手肘捅了捅梓。因為太過喜悅而暫停運作的頭腦重新轉動起來
【全國大會】
發出來的聲音不像是自己的。小時候幻想著穿著水色的製服登上全國舞台這個夢想，終於在此刻實現了
【真的，真的做到了！】
梓的自語隱藏不住滿溢而出的喜悅
【今天好早】
【嗯，今天就是開個會而已】
【這樣哦】
芹菜裝作一臉不在意靜靜合上了書，她桌鉤子上掛著的耳機設計有些奇特。梓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坐到了芹菜前麵的位置
【樂器呢？】
【今天就放這】
【哦】
芹菜把桌子上的東西按順序放進包裏。書，筆盒，電話，小小的包馬上就滿了，剩下的空間不夠裝書
【對了，佐佐木劉海好短】
【劉海太長會擋住樂譜的，還是剪短方便一些】
【自己剪的？】
【嗯，很快又長了】
【嗯】
芹菜伸手摸了摸梓的劉海，感覺眉毛癢癢的
【我也剪掉吧】
【呃】
聽到芹菜的自言自語梓吃了一驚。而芹菜就一副“有什麽意見？”的樣子鼓起了臉。芹菜會露出這麽生動的表情也是最近的事
【因為長劉海是芹菜的本體？】
【可看書會擋住很麻煩】
【哦，我以前就在想你不會覺得麻煩嗎】
【有點】
芹菜的黑發是細細軟軟的，她那垂到肩的頭發比梓的摸起來要順滑。長長的劉海把她的眼睛都遮起來了，所以看起來有點像貞子
【對了，既然覺得麻煩為什麽還要留這麽長】
【不想被別人看到臉】
【哎，芹菜長得這麽漂亮可惜了】
把心裏話直直說出口後梓抬起臉，透過長長的劉海看到芹菜遊弋著視線，突然她的臉紅了起來，為了掩飾她一把掃開梓的手
【佐佐木你的性格真差】
【哎~我隻是有一說一而已嘛】
【就是這點才讓人討厭！】
看到芹菜嘟起嘴全力反駁的樣子梓不禁笑了出來。芹菜用手指卷著自己的劉海歎了口氣，她的右手在桌子裏找些什麽，然後她掏出了一把紅色的剪刀，然後把剪刀遞了過來
【剪了】
【剪什麽】
【我的頭發】
芹菜再次把剪刀往這邊推了推，梓則後仰伸出雙手拒絕
【別搞別搞別搞，這鍋背不起】
【沒事啦，剪醜了我也不在意】
【我在意好嗎】
芹菜沒聽梓的解釋依舊維持著把剪刀遞過來的姿勢。梓看對麵沒有妥協的樣子，沒辦法隻好接過了剪刀。剪刀是普通的剪刀，不是專門剪頭發的那種
【來，快點】
【等等，梳子拿出來先】
梓趕緊從自己的化妝包裏麵拿出貓形梳子，然後把草稿紙鋪在芹菜腳邊，塑料袋也準備好，芹菜看到梓把塑料袋剪出一個圓，不解地問
【這個幹嗎用的】
【這樣用的】
把剪有洞的袋子從芹菜的頭上套下去，size剛好。被套上擋頭發用的袋子芹菜看起來像晴天娃娃一樣。透過透明的袋子，她的肌膚看起來也多了份透明感
把因靜電弄得亂糟糟的頭發梳齊，梓想到底要剪多少。芹菜左右搖了搖頭接著看自己問
【幹嘛套我這個】
【等下頭發就不會弄到衣服上，而且收拾起來也方便】
【還有這操作】
【嗯】
梓的劉海很短，芹菜的話還是長一點比較好，剪到不擋眼睛就差不多了。迴憶起某位女明星的發型，梓把她的發型和芹菜的發型重合
【來咯】
【嗯】
銀色的刀刃碰到了她的額頭，可能金屬冷，她薄薄的眼皮動了下。kaca，黑色的頭發落到了地上
【真下手了】
自己嘀咕的聲音有藏不住的興奮，芹菜笑著說
【為什麽這麽興奮嘛】
【沒，就有種怪怪的感覺】
【哦】
隨著剪刀一次次的開合頭發不斷落下，一開始謹慎的動作漸漸大膽起來，看到地上的頭發慢慢堆起來梓也感覺越來越興奮。芹菜在自己手上改變的事實讓梓有種說不清的滿足
【佐佐木你為什麽進吹奏部了】
芹菜閉著眼問。在微暗的課室裏兩人的說話聲填滿了kacakaca的空隙
【我家是單親家庭，小時候媽媽一直很忙沒時間陪我所以就去了，然後一直堅持下來】
【我看佐佐木你除了社團還是社團，社團之外平時還做些什麽】
【也沒什麽好做的，而且現在社團就夠忙的了】
【那將來是靠這行吃飯？】
聽到她脫口而出的問題，梓停下了手。芹菜白皙的肌膚上粘著幾根頭發，梓溫柔用手指掃去
【嗯~誰知道。高中還會吹就是了】
【這樣啊】
芹菜閉著眼點了點頭
【感覺有時候看著佐佐木有點可怕】
【為什麽？】
【說不上來，大概是你對一件事拚盡全力的樣子很可怕吧】
【拚盡全力做一件事難道不好？有什麽可怕的？】
【對我而言，能一口咬定“是好事”這點才可怕】
剛才還長長的劉海現在剪得差不多了，梳了梳，對比了一下左右樣子
【佐佐木你為了什麽才進社團的？又是為了什麽才那麽努力？】
手有點抖，為了不剪到眉毛梓小心動著手
【沒有為什麽啦——啊】
【想起什麽了？】
芹菜抬起頭來
【沒多大的事，就是小學音樂會那時媽媽誇我了】
那次小學最後的演奏會在星期6舉行，平時忙於工作的媽媽難得把時間空出來了。演奏會結束後媽媽摸著梓的頭虧道
——那麽多人小梓吹得最好，了不起
聽到母親誇自己，梓很開心，也更加努力。小時候的想法就是這麽單純
【我一直盡量不給媽媽添麻煩，因為母親工作家事都包了，還給她添麻煩就太說不過去了。努力也因為這個吧，畢竟不努力事情就可能搞砸給媽媽添麻煩，擔心萬一媽媽不耐煩不要我怎麽辦。】
kaca，又一束頭發落下
【所以那時媽媽誇我了真的很開心，第一次嚐到了努力的甜頭，覺得多巴胺嘩一聲分泌出來舒暢地不得了。從那時起我就為了再次嚐試那種感覺把社團堅持了下來。有沒有好處也說不清，但開心就行了】
梓一口氣說完，感覺剛才有點high有點害羞
【嗯】
芹菜點了點，舔了舔唇說
【社團挺開心的】
【嗯，超happy】
【那不錯】
梓掃了掃芹菜的頭發做最後調整，看到沒碎發後梓用剪刀把袋子剪開注意別讓碎發粘到製服上將之從芹菜頭上拿下來。把袋子傾斜讓上麵的頭發都滑到地板的紙上。
【舒服多了】
芹菜用手指夾住自己變短的頭發感歎說。現在可以直接看到她的眼睛，表情也一下子生動起來感覺有點奇妙
【不錯，謝謝啦】
【我費了這麽大的勁，給點cash也應該吧】
【哎~多少嘛】
【1w】
【好過去搶咯你】
開著玩
笑芹菜把垃圾桶拿了過來，把地麵的紙卷起來扔進裏麵
【對了，為什麽突然想剪頭發了？】
梓用掃把將剩餘的頭發掃起來問道。她抬起臉，接著露出一副些許困擾的表情垂下了視線
【想來點變化？】
【改形象之類的？】
【嗯，大概吧】
芹菜聳聳肩露出自嘲的笑容，她白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麵，看著就覺得唿吸難受。
【和佐佐木一起的時候覺得不裝模作樣也無所謂】
她紅起來的耳朵看起來軟軟的。梓強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笑了出來，芹菜害羞地別開了臉
——————
晉級關西大會後日程安排得更加緊張。京都大會和關西大會之隔3周，咋看很多，可由於開學再加星期六也要上課，實際剩下來的時間並不多
【集中注意力！手沒伸直！】
南站在沿體育館四壁狹窄的通道，也就是被稱為觀影走廊的地方看著大家。白框之外後補的人同樣在練習。在誌保和太一身後圓號的前輩在說些什麽。然後翔子開口了
【下次關西大會人員變更，佐奈代替由美出場】
聽到這二年級的人吞了口氣，她們的眼中明顯閃過動搖的目光。一年級的人成功擠掉了二年級的人
【是】
那名一年級的人聲音中有藏不住的喜悅，一個暑假孜孜不倦的練習終於有了迴報。在實力至上的立華輩分忽略不計。有實力有名額是鐵則，今天不知明日事，即便是編成人員也萬萬不可大意
【f到i列，再來一次】
梓是b列與自己無關，便在其他位置和前輩練步法
【杏奈伸拉管位置對齊】
【是】
【美月，誌保腳低了】
未來一一指出不足。關於伸拉管的問題已經不記得聽到多少次了。9月已過中旬，氣溫也帶了點秋意，然而大家還是身穿半袖t恤且把袖子卷到肩。運動量大穿了長袖得熱死
【沒對齊很難看啊，要好好注意全身】
未來叉腰歎了口氣，然後她一個突然看向了左端的太一
【進步挺大的】
突然被誇太一吃了一驚。手拿著長號他趕緊低頭
【謝謝前輩】
對此笑著的隻有三年級的前輩，二年級的前輩則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一個說不好太一會擠掉二年級的人。梓看了一眼咬緊唇的杏奈。杏奈負責指導一年級，看到太一有所進步，不知她該是欣喜呢還是覺得受到威脅，總之用五味雜陳形容再合適不過
未來把全部人看了一遍，笑著說
【剛才的再來一次，這次要好好注意我說的】
【是】
大家架好樂器，硬硬的吹嘴抵上了柔軟的嘴唇
——————
午休，被未來誇了的太一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大口大口咬著豬排三文治，掉了一地的蔬菜絲。他旁邊花音和美音以同樣的筷子用著同樣的便當盒吃著飯
【真沒想到北宇治竟然去全國了】
【誰能想到還有這匹黑馬】
【不過論品質明工絕對是第一】
【明工和其他就不是同一個水平的好嗎】
午休是分年級坐。即便身處不同部門，午休時都能聊到一起
【梓有朋友在北宇治吧】
聽美音問道梓停下吃漢堡的手。母親在漢堡上用茄醬畫了個心形
【肯定是顧問給力】
【果然顧問力是關鍵】
美音捅了捅嗯嗯點著頭的花音
【顧問力是什麽鬼啦】
【就是指揮能力and請外援能力諸如此類的總和】
【也是，誰是顧問很關鍵啊。本想今年明工換顧問能放下水，沒想到都沒差，感覺還變強了。這下子舞奏也危險了】
【地球太可怕我想迴火星了】
花音聽了梓的判斷誇張抖了抖身體。旁邊吃著麵包的雨未華問
【明工舞奏也很厲害？】
【這之前不是說過了嗎？超強的】
吹奏大賽，大阪是競爭最激烈的地區之一，而關西晉級全國的名額基本每年都被三強包攬。不過今年北宇治這匹黑馬殺了出來，再加上秀大solo失誤，總算是打破了三強壟斷的局麵
【三強之中明工和東照有參加舞奏，特別是明工每年都是全國的水平。而東照出名的是棒球，甲子園每年都有他們的份。然後兵庫的瀧上三中舞奏也很強。在關西大會立華時不時會輸給他們】
【哇，還有這麽多強校】
【嗯，畢竟能上關西大會的水平都不會差】
【那強校還有哪些】
【這些自己網上隨便查就可以了吧】
【啊……嗯，也是】
雨未華顧忌似的對梓的話別開了視線。梓覺得沒必要深究她這異常的舉動，又開始吃起漢堡來
【能來一下？】
影子擋住了光，梓抬起頭看到大步走來的誌保站到了自己身後。她鏡片後的眼角吊了起來
【怎麽了】
【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
誌保對一臉不解的梓不耐煩皺起了眉。雨未華像是想阻止叫了聲誌保的名字。
【沒事的，之前那個就是想找人商量一下而已】
【我不是為雨未華之前那件事來的，現在來是因為我來氣而已】
聽到她們兩個盡說些不懂的話梓停下了吃飯的手
【知道了，和你說下吧】
梓說完剛想站起來花音就一把抱住了梓的腰
【唉，和誌保兩個人獨處太狡猾啦，參我一份嘛】
把她這句玩笑翻譯過來就是“誌保一副殺人的表情還是別去了吧”。花音盯著自己左臉看應該不是錯覺，雖然之前被打耳光的事沒跟人說，但敏感的花音可能早就察覺出來了。梓聳聳肩把花音的手慢慢拉開
【花音就呆這】
【呃~，不要嘛】
【有事之後會跟你說的啦】
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後，花音總算一臉不樂意鬆了手。雨未華不知所措來迴看著誌保和花音，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
【這邊】
梓跟上了誌保。中分的劉海，頭發和平常一樣紮成兩束，露出來的額頭被陽光照得有點紅
——————
跟誌保來到的地方是校舍後麵的空地，以前有焚化爐，現在撤了單純是個空地。在堆起來的箱子前止步，誌保迴頭。
【之前的事對不起】
誌保一開口就是道歉，梓不知作何反應
【？】
【之前打你的那事】
【啊，那個啊】
梓摸了摸左臉，沒有任何異樣
【沒事，別在意】
這是梓的真心話。現在沒有時間去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如南所說做個隻關注眼前事的笨蛋，畢竟比賽的日子說來就來，現在一切以舞奏優先
看到梓笑著說，誌保蹙眉，不久才慢慢擠出
【雨未華最近休息時跟我說和梓你相處地不是很好】
聽到這梓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嗯？沒這迴事吧。舞奏比賽前也說話來著，之前一起時也感覺和平時沒差啊】
【不是一起不一起的問題】
誌保強硬的口氣讓梓噤嘴，誌保習慣性抬了抬眼鏡
【如果是以前的你聽了雨未華的話後肯定會跳起來吧】
【哈哈，以前我急性子嘛】
看到自己開玩笑糊弄過去
，誌保急躁地咬住嘴
【為什麽對雨未華不理不睬？】
梓不懂誌保的意思
【不理不睬？沒有啊。而且誌保以前不是說了我最好和雨未華保持距離嗎，我隻是照做了而已】
【我是說了，但不是這種意思】
【不是這種意思是什麽意思？我是不懂我做了什麽要被誌保你說的】
梓完全按照誌保說的和雨未華保持距離，集中精力在練習上，搞不懂為什麽還要被誌保說東說西。看到梓一臉不滿，誌保歎了口氣
【我是說保持距離，不是說斷絕來往】
【哪有斷絕來往，剛才不是也正常地和雨未華聊天嗎】
【那哪叫正常，如果你認為那是正常的就表示你無意識拒絕雨未華了】
“無意識”這個無理勝有理的詞讓梓不知如何反駁。誌保的眉皺得更深了。看到這邊沒話要說，她再次歎了口氣。梓看到她失落垂下肩的樣子，心猛跳了一下
【梓你以前也這樣的？】
【什麽這樣？】
【人際關係你以前也是兩極分化的？】
剛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芹菜的臉，那一天發生的事一瞬間浮現出來。芹菜也說了和誌保相似的話，和那時一樣，梓完全理解不了
誌保強忍住急躁等待梓的話，接著她的臉扭曲了，她眼鏡中倒影著稍許褪色的綠色運動服。誌保嘴顫抖唇微微，幹燥的掌心仿佛忍耐什麽似的握緊了拳頭
【我原本隻想看到你們兩個做地位平等的朋友而已，那種一高一低依賴與被依賴的扭曲形式對彼此來說肯定是有害的。不過變成現在這樣，或許我一開始不插手更好呢】
誌保吐露的心聲相當羸弱，那動搖的眼睛也被隱藏在厚厚的眼皮之下
【……我知道誌保你為我想了很多】
聽到梓的話誌保慢慢抬起頭來，直到兩人目光直直相對，梓才接著一字一字清晰說下去
【不過我能做的最多就是這個了，我弄不懂誌保到底想我做什麽】
——而且
梓激動地補充
【是雨未華先對我不理不睬的】
說出的話比起預料的更要劍拔弩張。誌保睜大了眼睛，梓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梓的理性很清楚雨未華沒有對自己不理不睬，她隻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進步而已，雨未華並沒有錯，然而感性卻出賣了自己
【原來梓你一直都在氣雨未華？】
梓特意擠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說
【沒有啦，哪有這迴事】
——我既然都這樣說了，你也別多問了
誌保理會到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沒有追問下去，隻是露出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從葉子間射下的陽光撫摸著她的臉，虹膜收縮，眼睛懼怕似的隱藏起來。看了眼時間，梓說
【差不多練習時間了，迴去吧】
【啊，嗯】
【那快走吧，要完整過一次呢】
誌保跟在後麵無言看著梓的背影，走廊迴蕩兩人的腳步聲，兩人間保持著一定距離，直到迴到體育館為止，那距離沒有一絲縮短
——————
【小梓一起迴去吧】
練習剛結束雨未華就拿著旗子跑了過來。後麵的誌保窺探著這邊。梓把長號放下，疏遠地拒絕
【抱歉，我還要留下來練】
【那，那我也留下來吧！桃花前輩也叫我多練點】
【可是……我今天想一個人練，抱歉了】
梓委婉卻又堅定地拒絕了。雨未華也唯好垂下肩失望地放棄
【好，之後一起迴的時候要叫我哦】
【嗯】
接著雨未華眼睛看到了梓空空的左手，一瞬間罪惡感湧了上來。雨未華絕對發現送給梓的手繩不見了，可她裝作沒發現什麽都沒說，擠出笑容道
【之後要叫我哦】
她qq的手指緊緊握住了旗杆。梓見此隱約覺得必須要說些什麽，可猶豫到最後終究一言沒發。看到梓沒說話，雨未華揮了揮手
【明天見】
【嗯，明天見】
看到梓揮手迴自己，雨未華鬆口氣似的再次大大揮了揮手。她純真甜美的笑容，對現在的梓而言隻是一杯齋啡，苦澀無比
——————
周圍已經全黑了，玻璃對麵也盡是點點燈光而已。電車在軌道上行進，深綠色的車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隻留下車廂裏的燈光宣示著電車的存在。雨未華已經迴去了吧
把樂譜放到樂譜架上梓往長號吹進一口氣。聲音接著就從喇叭發了出來。和誌保談過後心一直塞著塞著的，這種時候吹奏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把躁動的心情壓抑下來梓吹出長音。利用調音器附帶的節奏器功能，把音沿音階每隔八拍提升一檔。說起來吹奏選拔的時候熊田老師也叫自己吹了這個來著。基礎練習很單純，也因此最體現得出實力
【唿】
長音結束後梓暫時放下長號。感覺熱開了窗，夜晚的暖風吹進來挑逗著梓的頭發。風把譜子吹過一頁，看到了中學時經常基礎練習用曲的譜子。
《德裏的愛爾蘭民謠》（デリー地方のアイルランド民謡）在日本通常叫為《倫敦德裏之歌》（ロンドンデリーの歌）或者《丹尼·boy》（ダニー·ボーイ）。
有很多歌根據此曲的旋律作了詞，也經常出現在讚美和福音這種類型音樂領域。優緩旋律慢慢融進夜晚溫和的空氣中。長號的中低音遠遠地傳向了彼方的山間。9月已過中旬，夏天的足跡漸漸模糊，蟲的叫聲預示著秋天的到來。
每當吹這首曲，中學的種種浮現於梓的眼前。記憶的碎片沉積匯集，把過去的那一幕再次帶到了梓的麵前。想忘又忘不了的如同枷鎖般的狂想曲再次拂過梓的耳邊
——————
那天很冷，地上罕見有積雪，母親叮囑自己記得穿上大衣。雙排木質扣子的黑色大衣是母親給梓買的。定期演奏會後便是三年級的隱退了。梓房間裏放在的照片是隱退時後輩給自己拍的。照片是隻有三年級的人的紀念照。在都比出剪刀手笑著的大家之中，唯有右邊的高阪麗奈麵無表情。她不怎麽喜歡拍照，很少能看到她笑著的照片
那照片隔壁的是文化祭時班裏的照片。梓和芹菜站在一起，和笑得露出牙齒的梓相反，芹菜的眼瞥向了一邊。她的頭發被剪短了，美麗的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梓給芹菜剪短劉海後，芹菜和其他人的交談漸漸多了起來。梓看到她終於能敞開心扉很是感動，像是看著孩子成長的母親那樣。
當然芹菜也不是一下子變得熱情，不過大家看到一直冷冷的她有了變化，也很樂意和她交往。可當芹菜的朋友一個接一個增加，梓感動的心情開始混進了躁動。看到芹菜和其他人好上梓覺得滋味不怎麽好。接著梓被這樣的自己嚇了一跳，漸漸和芹菜拉開了距離。既然芹菜有了其他朋友，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被芹菜用力抓住衣服的時候梓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那時梓和芹菜兩人正走在宇治川的河邊上。因為今天是吹奏部引退，所以梓和芹菜在迴家路上繞了點路。這時梓已經拿到吹奏部的推薦了，練習每天還是有，不過和沒引退前相比練習的時間少了很多。芹菜也因準備升學考課間都和旁邊的人談論題目。梓見此覺得心不是滋味，所以漸漸在課室裏也不怎麽和芹菜說話。和幾個月前相比，兩人之間有了不自然的距離
【佐佐木你到底想我怎麽做】
芹菜的聲音讓空氣震動，嘴裏唿出的氣一下子變白
【什麽？】
梓
不懂芹菜為何生氣，明明剛才兩人還正常走著路。到底做了什麽讓芹菜大動肝火？梓迴憶剛才的事，然而沒有任何頭緒。
芹菜一把推開梓，梓反應不及摔倒了，而芹菜就直接坐在梓的身上。芹菜大膽張開腿，透過連褲襪可以看到裙子裏的內褲。比起摔倒的疼痛，梓首先注意到的是這些傻傻的事
【你以為我都沒注意到嗎？】
芹菜俯視著自己的視線冷徹無比，雜草上的水珠輕輕碰到梓的脖子
【注意到什麽？】
【佐佐木想拋棄我對吧】
聽到芹菜的話梓不斷眨著眼睛。芹菜不待自己反應臉便扭曲了起來
【我有什麽你看不順眼的嗎？先讓我喜歡你，等我喜歡上了又拉開距離】
隨時會落淚的眼睛，如同夜晚的海洋搖曳，那薄薄的水膜，輕輕一碰便會破裂
【才沒——】
【別說謊了！】
芹菜大聲打斷梓
【我一開始就說了吧，我一點不稀罕表麵的友誼，我最討厭的就是一聲不吭就把對方排擠在外的友情，這些話我一開始就說了吧】
被芹菜緊緊握住的衣服皺了起來，紐扣也被大力扯掉，掉落到了地上。梓不知說什麽，隻能吞下口水。芹菜用力咬住唇，力道過大破了皮，血珠浮了出來。她用舌頭把血舔掉，接著把臉埋在梓的胸裏。被連褲襪包裹的大腿往梓的腹部加大了勁
【是不是我不可憐就沒用了】
芹菜喉嚨哽咽，聲音細若遊絲
【反正你一開始是一時興起為了打發時間才逗弄我這個沒有朋友的人對吧。所以看到我和其他人交上朋友了就沒用了是不是？早知有今天，一開始不信你的鬼話就好了，反正我就是為了滿足你的道具而已】
芹菜激動著一口氣說出來，她的口吻不是推測而是斷定。梓想否認，可嘴像被凍住一樣動不了。梓根本不懂她為何生氣到這種地步，也不懂是什麽傷了她的心，所以梓開不了口，否認不了她的說法。況且萬一她追問“接下來你想怎麽辦”，梓一點都迴答不上來。腦子空轉，肉體隻徒然呆呆看著喘著氣的芹菜
不久芹菜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力氣用盡般鬆開垂下，梓的頭險些撞到地麵。芹菜大吸一口氣，接著慢慢站起來，俯視依舊跌倒的梓說道
【你一點都沒認識到無意識之中將人一把推開是一件多麽殘酷的事。你單純沉浸在對可憐的人伸出援手的自我滿足之中。像你這樣的人以後肯定會重複相同的事，同時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傷人傷得有多深吧】
狂風吹過發出低鳴，梓隻能看著芹菜黑發翻飛的模樣。她的眼睛因不耐煩而扭曲，她那刺人的視線，讓梓背後竄過一絲寒顫
【對梓而言我是什麽？】
聽到芹菜將自己稱為“梓”，梓感覺心一陣刺痛，喉嚨發出不成話語的聲音
——別人都叫你名字，我可不想和其他人一樣，所以我不會叫你“梓”
耳邊迴響的是芹菜那天害羞對自己說的話
【我——】
——和芹菜當朋友
這份心情是真的。當聽到朋友對芹菜談東談西，梓想幫助那樣的她，想“給”那樣孤零零的她體會有朋友的快樂。那時自己的想法就是這個，別無其他
【我……】
有想說的話，可就是說不出口。如同亂成一團的線，梓想說的太多整理不成話語。看到梓一聲不吭，芹菜用鼻子哼了一聲，不耐煩地踢了腳地麵。她向下看梓，由於劉海被剪掉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表麵上附和別人我也能做得到，我之所以不做是嫌麻煩。梓你認為同情孤零零的我是在做好事？直說了，我很討厭你這種做法。我不是你的什麽，我想要的是和你做平等的朋友，所以我才和那麽多人做了朋友。】
芹菜接著說
【不過我總算看清了，我不會再對你有什麽期待了，你就繼續找那些可憐的小狗滿足你那小小的自尊心吧。我不會把你當知心朋友了。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再見咯“梓”】
說完芹菜頭也不迴走了。梓隻能看著她留下的腳印，雖然能追上去解釋，可做不到，梓有“自尊心”，那樣的自尊心不允許梓那麽做，它強迫梓必須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站起來，拍掉粘在長襪上的沙，把掉在地上的扣子撿起來，有一根線依依不舍留在了扣子上
——————
梓和芹菜自從那天起相見如路人。當然，見了麵會打招唿，被共同的朋友邀請午飯也會一起吃，可梓知道這終究是“表麵”關係而已。維持這種關係迎來畢業，梓和芹菜去了不同的學校至今互相沒有聯係。芹菜上高中後交了很多朋友，她已經不是孤零零的了。而這，讓梓不禁湧上傷感
【啊~啊】
自己瀉出的聲音夾雜著歎息。這種想忘也忘不了的討厭事，一旦想起來就像多米諾一樣一下子全部想起來。
【明明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走廊迴蕩自己的自言自語。為了一掃這優柔寡斷的心情梓重新架起長號。練習的時候自己肯定能沉浸其中，梓迴想樂曲的一段，吹起sing的旋律來
——————
早上在開班會前是晨練。趁著休息時間把午餐吃了，午休全部拿來午練。下午放學鈴響後馬上衝出課室進行晚練。立華吹奏部的時間表如上所示。一開始還有一年級抱怨辛苦，不過隨著關西大會臨近抱怨的人也少了。一個原因是理解到這麽多練習量是必須的，第二個原因是大家已經熟悉動作了。這也難怪，畢竟每天重複想不記住都難
今天晚練內容是一列列確認動作。因為有其他社團占了體育館和操場，吹奏部隻好用樓梯口附近的廣場接受南一列列的指導。在輪到自己的列之前是自主練習
【b和c列，5min後準備】
聽到聲音梓拿起長號。樓下是開放結構，地方挺大的。因為也有普通學生要從這裏路過，所以大家要空出讓人走過的空間。
除了南，還有二年級的領隊，今年她還是南的輔助，明年她就是正式的領隊了。b和c是長號和小號的9人，大家按從低到高排
【手角度沒合上】
這句話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南把那個人的手調整了一下。
第一首曲子是慢節奏的《黎明》，動作當然也是緩慢的。雖然慢節奏比快節奏做起來簡單，但要維持優美的姿勢得多費力氣。第一個動作是配合著薩克斯緩和旋律把右腳往斜前方踏出一步，接著把右手慢慢抬高。這樣一來左手要負擔樂器的全部重量，而且還要保持姿勢不動，說實話很辛苦。可以看到前麵的人右手開始抖了
【就說你手低了】
南粗魯把那人的手抬上去
【角度一亂就很難看。我要求你們做一百次合格一百次。重來】
不斷重複一個動作是為了將正確的動作刻進腦子，有了肌肉記憶想忘也難，這樣就算比賽緊張身體依舊能自動做出動作
【5 6 7 8】
聽著南的節拍大家做出動作。稍遠的地方旗手正練習轉旗。旗手最明顯的失誤是抓不住旗掉在地上，當然練習中掉旗的情況不少見。穿著半長褲的雨未華小腿上青了幾塊，大概是被旗杆前端撞到的
【ok，把d和e叫來】
【是】
有一個人跑過去把人叫來。梓正揉著酸酸的右肩，站前麵的未來突然轉過頭來，梓嚇了一跳
【梓你今天也留下來練？】
【是這麽打算的】
【那等下可以陪陪我嗎？solo的部分想讓人聽下】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行嗎？】
梓見到栞看著這邊，未來根本沒必要特意叫一年級的自己。未來見梓這樣便說
【梓行的，不然也不會特意叫你】
未來知道她這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到底讓梓有多高興嗎？
【我知道了】
盡量冷靜的迴答因為緊張有點破音
——————
晚練結束後，因為大會臨近學校允許留下來自主練習。未來走進三年級的教室在一角坐了下來
【我位置在這裏，梓你隨便挑個位置坐吧】
【啊，好】
梓看了看，坐在了未來旁邊的位置上。暑假後三年級的教室裏寫滿了考試的信息。集中考的倒計時，資料提交的截止日期，模擬考試的科目，後麵黑板滿是升學的內容
【你聽聽，有不對的地方說出來】
未來說完馬上開始，solo部分是第三首曲子《ihe blue》。未來長號的音色有種貫穿身體的力道。無論高音還是快節奏的部分她都輕易吹了出來，讓人有種曲子很簡單的錯覺。
每當梓聽到未來的吹奏，想超越未來，想吹得更好的心情愈發強烈
【怎樣？】
【雖然後輩的我來評價有點那個，不過比起京都大會那時更好了。之前是複刻樂譜，現在感覺有了屬於自己的特色】
【真的？我自己倒沒什麽感覺】
【真的，怎麽說，就是曲子有了感情，有了音樂的感覺！】
梓興奮語氣也強烈起來。看到梓握緊拳頭激動說著，未來不好意思笑道
【聽你這樣一說放心了。畢竟梓你對前輩口挺直的】
【呃，是這樣嗎？】
自己倒沒什麽自覺。未來看後聳聳肩說
【你練習的時候不是會提醒栞動作錯了嗎？這種不分輩份有錯就說的社團風氣個人感覺挺不錯】
未來把長號放進箱子裏。察覺到梓驚訝“演奏這就結束了？”的想法，未來說
【梓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嗎】
梓歪頭
【前輩跟我說了很多，不知指哪句呢？】
【嗯……就是依賴別人也不是件壞事這句】
梓基本每天都和未來說話，而這句話印象深刻，梓馬上就迴想起來
【記得。吹奏選拔前說的那句吧】
【嗯，就是那句】
未來點頭後用手撐住臉，她短短的黑發隨著頭的偏移垂了下來。未來把腳交叉嘴角抬了起來。被未來直直看著梓不禁把腳合起來
【最近看到雨未華和梓有點擔心】
梓反駁不了，因為幾天前誌保也說了相同的話
【說實話從你們入部那時起我就一直想怎麽調節你們兩個的關係。我不插手你們自己能處理好當然是最好的，畢竟人際關係還要前輩插嘴誰也不願意。不過我想我得管管了】
未來眯起眼，她搭在臉上的小指又細又長
【本以為的場和誌保動起來後事情可以在一年級裏解決，不過看來交給他們兩個負擔還是有點重，該時候換我上去隻抽（單挑）了】
梓沒有餘力附和未來開玩笑的語氣。看來梓和雨未華的事情甚至影響到了未來，梓對此很是過意不去。未來看梓喉嚨動了動一臉微妙歎了口氣，然後她突然伸手抓住了梓的耳垂輕輕拉了一下。看到梓驚訝地睜大眼睛未來壞壞笑道
【這樣能血氣暢通哦，梓也來試試】
梓學著未來用力拉自己的耳垂，感覺耳朵通了些
【冷靜下來了？】
【啊，是】
【這就好】
未來換了下腿笑了出來
【梓可能不知道，剛入部的時候大家都在說今年來了個不得了的人。一開始大家都想把雨未華和梓分開，因為教雨未華肯定會減少梓你練習的時間。為了是否把你們放在一起這件事我可想破頭了】
梓縮起了身體，沒想到因為自己的事竟然在這種時候還給未來添麻煩。未來搖了搖手叫梓別在意
【別看我平時淨說些大話，說到底我還幼稚得很呢，要煩的事當然有一大堆。一開始我以為是雨未華依賴梓你，畢竟雨未華教人一看就擔心，不過看久後我才發現依賴的人是梓你】
【前輩意思是我依賴雨未華嗎？】
反問的聲音不經意間多了一份尖銳，梓強忍住跺腳的衝動
【對，就是這個意思】
未來的表情倒很平靜，未來已經看透了梓的心情。看到意氣用事的自己梓不好意思垂下視線
【我認為梓你是那種尋求被人依賴的人，有人依賴自己才覺得安心。這點和以前的栞有幾分相似】
【栞前輩？】
聽到意外的名字梓急躁的心情一下子就不見了，用手摸了脖子，感覺到脈動。
【嗯，栞和你】
未來懷念似地放鬆了嘴唇。她伸直右腳繃緊了腳尖
【栞一開始也肌膚願意教我，那時的我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菜鳥，很是感激。不過熟悉樂器之後我就常想，我總不可能一直菜鳥當下去吧，我想以演奏者的身份和栞平等相處，想贏過栞——嗯，不隻是栞，我想贏過所有人。我這個人就是不服輸，嘿嘿】
未來不好意思撓了撓臉
【雨未華的想法應該和那時的我是一樣的，她去當旗手肯定是想站在和梓相同的高度上，出於自己的思考才做了這個選擇。梓之所以害怕難道不是擔心在她眼裏自己已經沒用了嗎？】
梓聽後短短唿了幾次氣，相同的話從誌保口中說出來完全接受不了，可換做未來，卻發現竟然能冷靜聽進去。未來對梓來說是特別的存在，演奏好，也懂得考慮他人心情，是一位比誰都優秀值得尊敬的前輩。現在她正尋問梓的真實想法
【這——】
包裹住真心的名為自尊的蛋殼破裂，內心深處那醜陋的獨占欲唿之欲出。這就是自己的德性，把不願意看到的東西當不存在，完完全全的一個唯心主義者。一旦對方把自己醜陋的一麵映射出來，梓所做的就是切斷與之的聯係
【……是，就如前輩說的】
在承認的瞬間，左臉一陣酸，那裏是被誌保打過的地方。
【中學有個很好的朋友，她對其他人都不怎麽說話隻對我敞開心扉。知道自己對她是不可或缺的時候，感覺好得不知道怎麽形容】
未來靜靜聽著梓的自白。風撞上玻璃，發出gaga的響聲
【可一看她交上其他朋友就感覺不舒服慢慢和她疏遠開來。之後她因為這個和我吵了一架，她說我為了滿足自己而利用她。那時我不想承認自己是那樣的人所以矢口否認了】
喜歡隻看著自己的芹菜的眼睛，喜歡隻依賴自己的雨未華那小小的手
【我喜歡別人依賴我，在幫他們的時候能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在此之中不知不覺把自己放到比她們更高的位置上以此滿足自己。到最後就果真如那個朋友說的，我隻是利用別人而已。誌保看透說了，可我來氣否認了，完全就是遷就於人。我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是那麽卑鄙的人】
梓低頭緊緊握住裙子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膝蓋有幾條自己抓出來的痕。一點點把話說出來的同時愈發真切知道自己是如此愚昧。
自己是有自覺知道一直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可沒有麵對這個的勇氣。一旦承認內心的欲望，至今以“自身理想”為模板塑造起的“佐佐木梓”這個人格便不複存在。這導致即便知道後果也一目障葉，害人害己。
【雨未華說要去當旗手的時候我感覺被她拋棄了，意識到她拋棄了我不禁生氣起來，然而因為自尊心我連生氣這件事也當不存在。真如誌保
說的，我是利用雨未華最low的人】
各種交織的情感隨著把話一點點說出口終於有了個大致的頭緒。不知深深隱藏了多少年的內心終於暴露在陽光底下。喉嚨一陣熱哽咽說不出話來。梓粗魯搓了搓劉海。臉好熱，原來自己是這樣的人太難看了。
看到梓不說話，未來搭腔
【利用有何不可？】
【呃？】
梓意外馬上抬起頭，和繃緊臉的梓相反未來一臉輕描淡寫地說
【朋友之所以為朋友難道不是因為能在對方身上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嗎？】
【是這樣說沒錯】
【再說了不談利用這點，喜歡對方才會給對方做各種各樣的事吧】
【可——】
梓沒說下去，把過去的事情說出來是為了得到原諒，為了得到縈繞於心至於心理障礙程度的芹菜的原諒。
【當她問我“對梓而言我是什麽”我什麽都迴答不上來，我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甚至於那一刻我才疑問自己為什麽和她成為朋友了呢】
梓說完咬住了唇。未來突然往這邊伸手，以為她又要拉自己耳垂梓做好心理準備，她笑了笑，她的手指滑過梓的脖子。
【梓想太多了啦，你當然是喜歡她才和她在一起的嘛。你直說“你是我重要的朋友”不就行了】
從未來口中說出的“喜歡”兩字在梓眼中有點耀眼，自己這卑鄙的感情用這麽美好的詞語形容是否合適？
未來胡亂搓梓的頭
【哎喲你這小朋友也真是死腦筋。人際關係簡單想成yes和no就好了嘛。確實對於雨未華已經沒有新手層麵要做的事了，但在朋友層麵上還是有能幫她的事吧。同樣雨未華也能在許多方麵幫得上梓的忙。試著改變之前單方麵賦予的方式換成give a，感覺會好很多哦】
未來的手從梓頭上拿開，她的眼睛看了眼長號。睫毛微動，在猶豫一下後她拿起梓的手，眼睛直直和梓對視，如同看穿自己內心的最深處，她眼中倒映著梓的臉
【我喜歡梓】
她明確的聲音直直鼓動梓的耳膜，喉嚨一下子縮緊了
【我喜歡梓不是因為梓能給我些什麽，單純就是喜歡而已，這樣的理由有什麽奇怪？難道喜歡一個人必須要求對方為自己做些什麽嗎？】
未來握住自己的手用力，彼此重合的手因為出汗有點黏黏的，雙方的溫度漸漸同調，已經區分不開自己和她的界限了
【我需要梓，雨未華同樣需要梓，梓自以為被拋棄這件事根本不存在】
水膜扭曲視野，未來的臉在光中模糊不清
【我也好喜歡未來前輩】
眨眼的同時，淚水滲出沿臉頰流下，最後滴落在裙子上形成一個圓點。未來聽到漲紅了臉，為了掩飾害羞她開玩笑地說
【哈哈，我就知道，這麽好的前輩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我一輩子就給前輩了】
【一生一次的機會就這麽用了？挺浪費的】
【才不浪費】
看到梓一臉認真，未來愉悅笑了，梓也跟著笑了。現在心情很好。正所謂喜極而泣，在梓開心地不得了的同時眼淚不停流下來。未來靜靜摸著又哭又笑梓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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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未華今天一起迴去？】
梓說這話的時候雨未華衣服換到一半，眼睛睜得眥眼欲裂，閉成一直線的唇也笑了起來
【嗯！】
雨未華用力點頭。梓把頭發解開再用手把頭發束成一束，接著用嘴裏叼著的橡皮筋緊緊綁住後，梓對雨未華說
【最近各方麵抱歉了】
【沒有要道歉的事啦】
雨未華笑著說的口吻中確實的力道。她本性堅強，隻是梓沒發現而已。雨未華看著梓空空如也的手腕說
【手繩斷了？】
【嗯，之前pa地斷掉了】
梓把斷掉的繩子一直放在口袋裏，把它拿出來給雨未華看後她開心地說
【那表示願望實現了，繩子斷是實現願望的意思】
【雨未華你做的時候許了什麽願】
【當然是能進全國咯】
聽到全國這個詞梓感覺肌肉緊張起來。是否能晉級全國，就看即將到來的關西大會了
【吹奏時我沒上場所以沒什麽實感，不過舞奏當我站在場上的時候，我才的的確確不想輸，我想進軍全國】
雨未華說完不好意識撓了撓臉。梓手指插進頭發說
【我就喜歡雨未華你樂觀這點】
雨未華聽後高興舉起手抱住了梓的腰
【我也最喜歡小梓了！】
久違又見她天真無邪的笑容梓的心猛跳一下。看到不禁露出笑容的梓，雨未華也笑得越來越歡了
【喂你們兩個別秀了快點換衣服】
身後的誌保吐槽。雨未華精神地迴了聲“是”就把t恤往頭套了進去。梓瞥了眼誌保，發現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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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未來談了後梓感覺心中說不清的那股陰霾一下子消散了，視野開闊，聽到的聲音更加明晰，音程細小的差異也聽得清清楚楚。沒了煩惱的事，更能集中注意力，練習時身體輕快，比起往常更加輕鬆
【別忘了笑容！集中注意！】
南的聲音透過大聲公傳了過來。在地上拉線用的白線上已經記不清走過多少次了，太陽下山，如果沒有照明連旁邊的人都看不清。
艱苦的訓練從京都大會結束持續至今，雖然大家都積累了相當的疲倦，可完成度也漸漸提高
【注意角度，用心做好每個動作】
【是！】
【記住我們練習的宗旨，切勿讓辛苦的表情露出來，觀眾想看的可不是你們的苦瓜臉。立華的原則是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笑出來！好好努力，別在比賽後才後悔！】
【是】
即便秋天漸近，激烈的動作還是讓人大汗淋漓。梓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汗流進眼裏有點痛
【剛才那裏再來一次。從變成“r”到結束】
大家迅速站位。在白線對麵後補的人也看著位置圖進行相同的練習。南開始擊鼓，聽到挺胸（テンハット，ten hut）的指令，大家放下樂器挺胸站好。在鼓發出節奏的時候，南發出稍息（パレードレスト）指令，如其英文parade rest表示稍息之意。大家維持挺胸姿勢使腳與肩同寬站立
【有皮筋掉到地上了，快撿起來】
後補的人馬上進場撿起來，大概是木管的人用毛巾包樂器時掉的。南確認場內無雜物後再次發出挺胸指令，接著發出架起（set up）指令，大家一齊把樂器拿起來
【5 6 7 8】
跟著節拍吹出樂聲。梓稍稍抬起視線看到了未來的背影看，隻要有未來在肯定沒問題，她可靠的身影，將引領自己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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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死了，今天的晚飯不是豬排飯】
關西大會前天，練習結束後大家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在擦拭長號的梓的後麵，傳來花音的聲音。梓迴頭問
【花音家在比賽前都要吃豬排飯的？】
花音蹲到梓的旁邊，把兩肘撐在太腿上，兩手撐住下巴
【嗯嗯，討個意頭】
【可豬排太油膩了吧】
【沒有啊，好吃就是王道】
【可今晚不是豬排？】
【就是咯，偏偏今晚是美音喜歡的芝士培根意麵】
看到大大失望的花音，梓停下擦長號的手。用毛巾擦過的長號煥然一新
【卡路裏都好高】
【都怪媽一個勁倒芝士啦，吃完一頓胖十斤】
【豬排你不care反倒對這個斤斤計較呢】
捅了捅花音側腹，她開心地故意發出尖叫。聽到尖叫走過來的美音和雨未華問道
【你們兩個幹嘛】
【聽花音報告今晚西條家的菜式】
【報告長官是也】
【你傻哦】
美音一臉無語。雨未華則看著梓的長號
【哦，像剛買的一樣】
【比賽前是得好好注重一下外觀】
長號每天都要吹，而拉伸管的保養則是每天的功課。保養不到位，拉的時候會不順暢給演奏帶來影響。在演奏前要清理拉伸管中管裏的汙漬，再在前端塗上潤滑，接著噴上水劑，把拉伸管外管和中管重新組合後要拉幾次把潤滑拉勻。如果演奏時拉伸管不順暢得當場噴水劑
【一想到這長號明天大放異彩就好期待明天】
雨未華兩手捂住嘴唿唿笑。梓擦了擦後也說
【就是】
不可思議的是比賽明天就要來了卻沒有一絲的不安。能去全國的名額隻有3，梓相信自己已經具備了擠過窄門的實力。在為了明天互相打氣的雨未華和梓旁邊，西條姐妹則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美音，明天絕對要叫醒我哦】
【唉—，你自己起啦】
【不是我不想起，是被子拉住我不給我起，被子太愛我了真叫人傷腦筋】
【你幹脆和被子結婚得了】
【哦，也對霍。嗯~~，不過床那小三時不時會勾引我耶】
【重婚不就得了】
【竟然能想出這招，美音果然醒】
【洗你廣（用你說）】
她們兩個一臉正經胡說八道，看到她們這麽合拍，再次認識到雙胞胎的可怕。感覺手背癢癢的看向旁邊，隻見雨未華手指輕輕戳著自己的手背，看到梓注意力迴來，雨未華笑道
【明天加油】
雨未華自我鼓勁舉高手。梓知道她的意思和她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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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當日，在鬧鍾響前梓已經醒了。下床，伸了個懶腰，拉開窗把身體伸了出去，見泛白的天空，氣溫有點涼。大大吸了一口氣，早晨的氣息直達身體深處
【早，便當做好了哦】
去客廳時母親已經在做出門準備了。梓雙手接過母親遞過來用音符圖案布袋裝著的便當
【早餐吃什麽】
【薯仔和菠菜雜】
【又這個？】
母親無奈地說。昨天和大昨天梓吃的都是這個，這個現在自己就愛吃。母親把東西從冰箱拿出來以熟練的動作把東西放進微波爐叮3min。梓擠上茄醬坐在了身穿套裝的母親對麵
【比賽是今天吧】
【嗯】
【雖然我去不了，但會為你加油的。結果要說給我聽哦】
【嗯，知道了】
【有沒有希望去全國？】
梓停下手看向母親，見她一副靜不下來的樣子可知她挺在意今天比賽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當然有】
聽到梓如此斷言，母親修剪整齊的手指溫柔摸了摸倒滿咖啡的杯子
——————
舞奏關西大會地點在大阪體育館。比賽學校來自兵庫，滋賀，奈良，大阪，京都，和歌山
【是東照！哇，人超多的】
【那邊是立華啊，我們贏不了啦】
【那是瀧上三中吧，這麽少人還有那種質量，麻吉牙白哭呢】
【明工氣場超強的】
走過時可以聽到其他學校的聲音。在八月舉行的吹奏關西大會，除了三強外瀧上三中也拿了金牌。因秀大不參加舞奏，所以今天不見他們。因吹奏和舞奏完全是不同的東西，所以隻專注於吹奏的學校不在少數。
舞奏能去全國的，在今天17間學校裏隻有3間。立華，東照，明工，瀧上三中是全國常客。鹿死誰手天也說不準
【時間不多，趕快動起來】
隊伍前方熊田老師和三川老師各自發出指令。雖他們都穿著正裝，可他們不會上場。
【有沒有人身體不舒服的】
翔子喊道。有個一年級的鼓手緊張得臉色發青，可還是硬撐忍住了。調音完後大家各自吹音準備。花音和美音挽著手做拉伸。梓唿氣，轉了轉腳，萬一比賽摔倒可不好笑
【哇，超緊張，要完要完】
未來往自己的臉扇著風，栞笑道
【別擔心我們會撐住你的】
【是鬆口氣，可還是超緊張的】
【你看你緊張成什麽樣了，看看梓】
被栞拍了下梓趕緊挺直背。未來比賽前的緊張樣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其他前輩也隻是調侃後便說起自己的話
【梓為什麽能這麽冷靜，我都出冷汗了】
【我也緊張的……不過想到有未來前輩在就不怎麽害怕了】
梓直話直說後，栞笑了出來
【梓果然厲害，無形中給緊張得快死的人補刀真有你的】
【呃—，啊，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到梓慌慌忙忙的樣子栞一臉愉悅，看來她把戲弄梓當成是一種樂趣了
【後輩都這麽信任你了，你得打起勁來】
【知道啦】
栞拍了拍未來後背為她鼓勁。話雖未來如今緊張成這個樣子，比賽時倒一次失誤也沒有。
——————
走過走廊來到了厚厚的門後，門的對麵就是舞台了。南單手拿指揮杆做了下體前屈，短裙翻過來稍微看到黑色的安全褲。梓摸了摸用白色緞帶綁起來的頭發，每到這種時候都會擔心這等事。
南以認真的表情對大家說話，平常放下來的頭發唯獨今天和大家一樣綁在了高位。
【門開的一刻，就代表比賽開始了】
大家都一臉準備就緒的樣子聽著南的話
【暑假這麽熱的天裏訓練大家辛苦了。一路走到今天，哭的人不少，有被換下編成的人，也有擠進編成的人。被罵的人有很多，後悔的人同樣也有很多，不過——】
南一一看了每個人的臉後說
【不過如果就此結束，我們將比任何時候更加悔恨。所以接下來6min，就讓我們拚盡全力上吧！】
【是！】
大家的聲音加熱了空氣。梓手拿樂器，大大吸了一口氣，把肺脹滿，後慢慢唿出
【立華高校的各位，時間到了】
工作人員把手放在了門上，門緩緩打開，熱烈的歡唿聲從門縫中湧了進來。心大力跳動，因緊張而覺得身體飄飄然，接下來的6min不知等多久了。
臉露笑容，南帶領大家喊立華的口號
【無笑容？】
【非立華！】
【we enjoy 】
【music】
【we love】
【music】
【we are】
【rikka!】
發出尖叫大家一同衝上了舞台。追夢的6min此刻正式開始
——————
比賽結束樂器也搬走後，來到了結果的公布時間。立華是最後出場的，所以剛搬完樂器時間就到了。在高中部結果公布完畢後，就是初中部的比賽了
在舉牌的人後麵各學校依次列隊進場。所有人都一副等不及的樣子
【現在公布高中部的比賽結果】
聽到廣播，梓挺直了身
【考
慮到金獎（kin）和銀獎（gin）發音相似，所以金獎時會念作“gold金獎”】
關西吹奏聯盟的主席和副主席站在舞台前方。他們將給各校代表頒上獎杯獎狀和評價意見。翔子和南作為代表站在了前麵。
【現在開始公布結果。1號 和歌山代表 和歌山立瀬騨高校 銀獎】
拍手，代表鞠躬至禮接過了獎狀。結果仍在公布
【5號 大阪代表 明靜工科高校 gold金獎】
【7號 奈良代表 花咲女子高校 銅獎】
【9號 大阪代表 大阪東照高校 gold金獎】
【11號 滋賀代表 日出澤高校 銀獎】
【13號 兵庫代表 瀧上第三高校 gold金獎】
強校如所料全是gold金獎。雖然音樂本身無勝負，但既然出場了當然誰都想拿個好成績
【16號 大阪代表 一之瀨高校 銀獎】
前麵的都說完，終於到最後的立華了。旁邊的人都交頭接耳，可梓沒有餘力去關注他們說了什麽
【17號 京都代表 立華高校 gold金獎】
聽到大家安心的吐息。梓緊握裙子眼睛直直看著前方。當翔子和南接過東西後，馬上就是全國的晉級名單了
【接下來公布晉級11月在大阪城會場舉行的全日本舞奏大賽的學校，一共有3間】
會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公布順序是按出場順序來的，如果在自己之前有3間學校叫到了名字，就表示自己無緣全國。
【第一間 5號 明靜工科高校】
周圍響起熱烈掌聲，會場一下子興奮起來
【第二間 9號 大阪東照高校】
還剩下一個名額，要麽瀧三要麽立華。梓握緊裙子擦去手汗，眼睛盯著公布結果的主席
【第三間——】
感覺唿吸不了，梓抓住胸口抑製暴動的心
【17號 立華高校】
有那麽一瞬間梓覺得時間停止了，聲音也從這個世界消失，眼睛熱熱的，湧上來的感情仿佛要把梓擊潰，緊握的手心宛如有一團火。dong~，刹那海嘯般唿聲傳來，周圍是沒有一絲空隙的聲音的洪水。
【yes！】
旁邊的未來彎起了嘴角，她用手肘捅了捅梓。因為太過喜悅而暫停運作的頭腦重新轉動起來
【全國大會】
發出來的聲音不像是自己的。小時候幻想著穿著水色的製服登上全國舞台這個夢想，終於在此刻實現了
【真的，真的做到了！】
梓的自語隱藏不住滿溢而出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