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翔飛策馬奔馳。


    一大早他便離開紀府,騎馬來到鄉間探尋奶娘的居處。


    原本他想帶古嬋雲同行,怕她留在紀府中有危險,但兩人商量過後,一來為了怕啟人疑竇,二來古嬋雲不想拖累他的腳程,也就作罷了不過,此行他除了要尋找奶娘之外,還有一件事要辦。


    古嬋雲得知奶娘的住處離曾救她一命的王翔夫婦居住地不遠,便請他代她到王家看看他們是否安好,紀翔飛自然滿口應允。


    由於路途不熟,紀翔飛耽擱了不少時辰,最後是在牧童的指點下,他終於來到奶娘居住的地方。


    紀翔飛迫不及待地下馬,拉開嗓門喊道:“溫大娘在嗎?”


    “誰呀?”隨著這聲問話,一名老婦推門而出。


    老婦乍見一個陌生人,有些驚愕,“年輕人,你找我有什麽事啊?”


    “你是溫大娘?”紀翔飛搜尋著記憶裏的影像問道。


    “沒錯,年輕人,我認識你嗎?”溫大娘覺得這人好眼熟呀,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曾在哪見過。


    “奶娘,是我,紀翔飛,你不記得了嗎?”


    溫大娘膛大一雙老眼,仔仔細細地看著紀翔飛,驚喜之情隨即浮現風霜滿布的臉上,“大少爺!真的是你!”難怪她會覺得這個年輕人這麽眼熟。


    霎時湧出的親切和感慨,讓原本就情同母子的兩人,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等激動的情緒稍微平複後,溫大娘殷切地招唿他進屋。


    兩人一落坐,溫大娘眼角含淚地盯著紀翔飛,覺得歲月不饒人。


    “大少爺,你都這麽大了,長得真英俊,好、真好!”她欣慰地點頭,接著又問道:“這些年來,你究竟是去了哪兒?過得好不好?奶娘好掛念你啊!”


    紀翔飛溫情一笑,概略地敘述他離家後的情況,溫大娘靜靜地聽著他說,直到他提起已迴到紀家,和杜青蓮想扳倒他的事時,他發現她臉色轉為蒼白。


    “在我走了之後,紀府到底發生什麽事?”他迫不及待地問起他最想知道的事。


    溫大娘聞言,神情轉為悲傷,“大少爺,打從你離開後,老爺的病就越來越沉重,大夫都束手無策,大夫人則是終日守在老爺病榻前以淚洗麵,要不是我一再提醒她要為你保重身體,恐怕老爺一走,她也跟著去了。”


    她歎了一口氣,看了一臉沉痛的紀翔飛一眼,又繼續往下說:“老爺過世後,大權在握的杜青蓮便百般為難你娘,起初她還不敢太明目張膽,可是日子一久,她也沒了耐性,就在一天深夜,她……她居然……”


    話說到這裏,溫大娘滿臉的驚惶恐懼。


    “杜青蓮做了什麽事?奶娘,你快說啊!”看著溫大娘怪異的神情,紀翔飛心急如焚的催促著。


    “那天晚上,杜青蓮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大夫人關到柴房,這事卻被巡夜的小吳給不小心撞見,但身為下人,他也不敢多管閑事,誰知不到一個時辰,柴房就……就失火了……”她痛哭失聲地說道。


    “失……失火……”紀翔飛覺得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凍結了。


    “那我娘呢?她有沒有被救出來?”他一迴過神,連忙追問著,心中仍存著一絲希溫大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搖搖頭,“沒有,火被撲滅後,在柴房裏發現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


    “啊!”紀翔飛悲痛的叫了一聲,僅存的一絲希望立時破滅了。


    “隔天,杜青蓮對起火的原因沒有多加追究,隻交代下人將那具屍體草草埋了,然後她又說大夫人和下人私逃……這都是她的詭計,她害死了大夫人還這樣誣陷她,真是禽獸不如啊!”溫大娘哭聲不斷的說,盡吐心中長久鬱積的不滿和痛苦。


    “大少爺,對不起!你別怪我們見死不救,也別怪我們袖手旁觀,早在老爺生病時,杜青蓮就掌握府中大權,而且聽說縣令還是她在醉香院時的老相好,我們一介下人,隻能敢怒不敢言,就怕惹禍上身。這事發生沒多久,紀府裏的老仆便一個個被辭退了,整件事也就這麽不了了之。”


    紀翔飛極力隱忍住心中的悲傷,安慰著麵前的老婦人,“奶娘,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我怎麽會怪你呢?冤有頭債有主,這筆帳我早晚會討迴來的!”他咬牙切齒地說,深沉的悲傷在瞬間被熊熊怒火給取代。


    溫大娘聞言,欣慰道:“老爺、夫人,紀家後繼有人了,你們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濕了。


    紀翔飛見狀,隻能再度安慰一番。


    顧不得溫大娘的盛情挽留,紀翔飛在得知真相後,便急著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一陣策馬狂奔後,紛亂的思緒逐漸平靜下來,他收緊手中韁繩,讓馬匹慢下速度。


    當初他得知娘親跟人跑了的消息時,他雖不相信,但也無法排除這個可能性,就算娘親真的做出這種事,他也不會怪罪娘親。


    在領教過杜青蓮的心狠手辣後,他可以體諒娘親的苦衷,隻是現在想來,他倒寧願娘親真是離開了紀府,而不是死於非命。


    歎了口氣,紀翔飛強打起精神,再度策馬奔馳。


    薄暮時分,紀翔飛來到一幢房舍前。


    “嗯,應該是這裏沒錯了。”


    他沉吟著翻身下馬,此時,屋子的門也打開來,想是馬蹄聲驚擾了屋裏的人。


    紀翔飛看著站在門口的人,打了聲招唿,“請問,王祥王老爹在嗎?”


    那人聞言,眯著雙眼似乎想看清楚站在暮色中的紀翔飛,“我就是,請問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紀翔飛一聽他沒找錯地方,心下一鬆,隨即邁步向前,站在王祥麵前。


    他正想要開口說出來意,卻看見王祥臉上出現驚訝的神色。


    王翔拉開門,一雙眼睛緊盯著紀翔飛,“你……你叫什麽名字?”


    紀翔飛不解,何以這位素昧平生的老漢會有如此的神情,但是他還是據實以告。


    “我姓紀名翔飛。”


    此話一出,王祥更顯激動,轉頭朝屋裏大喊:“老伴啊,你快來,快來啊!”他邊喊,邊將紀翔飛拉進屋裏,令後者更是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過了一會兒,王婆掀開簾子走出來。


    “阿祥,什麽事啊?大唿小叫的。”當她發現屋子裏還有個陌生人時,不禁愣了半餉。


    “老伴,你仔細看清楚,這個年輕人是誰?”王祥拉著妻子來到紀翔飛麵前,語氣急切地說,眼中閃著少有的興奮。


    這句話讓紀翔飛和王婆不約而同的往對方瞧去,一瞧之下,兩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唿|“你?!”


    “你?!”


    “潔妹,他是翔飛,你的兒子啊!”王翔說出答案。


    兩人聞言,渾身一震,臉上是無法置信的神情。


    紀翔飛整個思緒混亂至極,他才剛接獲親娘的死訊,可是眼前這個熟悉的容顏,卻活生生的站在他麵前,這……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翔飛!我的兒子!”官心潔驚唿一聲,緊緊地擁抱著他,泣不成聲。


    紀翔飛呆立在原地,這個熟悉的懷抱喚迴他的記憶,他知道他不是在作夢,這是真實的……“娘:娘……”他狂喊一聲,反手抱著娘親,多年來的思念之情,全化為止不住的淚水盡情的傾訴。


    王祥看著相擁而泣的母子倆,感動的不住拭著淚,口中喃喃地說:“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當哭聲稍歇後,欣喜的氣氛盈滿三人心中,在紀翔飛的簡單述說下,王祥和官心潔得知他離家後發生的事和會來此地的原因。


    “阿翔,難怪雲兒會做不成咱們的女兒,原來老天爺要她做咱們的媳婦啊!”官心潔眉開眼笑地說道。


    紀翔飛也笑了,在幾個時辰前,他仿佛才到地獄走了一遭,滿心的悲傷,現在卻來到了天堂,心裏的悲傷全化為喜悅。


    “翔飛,娘曾迴你姨娘當年修行的地方去找你們,卻撲了個空,娘作夢也沒想到你們就在普院庵,真是造化弄人,這些年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看著英氣挺拔的兒子,官心潔又欣慰又愧疚。


    紀翔飛搖搖頭,笑說:“娘,那些都過去了,就不必再提起,隻是姨娘若知道我們母子重逢,她一定會很高興。”


    “是啊,過兩天我就上普陀庵去看她,給她一個驚喜,也當麵謝謝她。”官心潔高興的說。


    “娘,奶娘說你已經葬身火窟,你又怎麽會住在這兒?”他將溫大娘告知的一切說出來。


    官心潔長歎一聲,“那時我的確是被杜青蓮關在柴房裏,不止如此,她還將我銬了起來,幸好冰兒找來王祥……王祥是家中的帳房,那時你還小,可能沒有印象,但冰兒你還記得吧?”


    紀翔飛點點頭,冰兒是娘親的貼身婢女,所以他對她還有些模糊記憶。


    “他們兩人想要將我救出去,就在他們試圖打開銬住我的鎖時,柴房外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聲,接著就起火了。”說到這裏,她眼前浮現火舌四竄的恐怖景象,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過沒多久,柴房就陷入一片火海,我要他們趕快走,但他們就是不肯,好不容易鎖打開了,我們正要衝出去時,意外卻發生了……”官心潔的眼眶紅了起來,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王祥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接下她的話說:“冰兒為了救你娘,被燃著熊熊火焰的梁柱壓個正著,你娘拚命想要救她,後來還是我強拖著你娘出來,才逃過一劫,接著我們連夜離開紀府,躲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


    “這麽說來,柴房中的屍體就是冰兒了?”


    王祥點點頭,“沒錯,就是冰兒。由於她舍身救主,又讓杜青蓮誤認那具屍體就是你娘,所以這些年來,我們才能平靜的過日子。”


    思及忠心的婢女死得如此淒慘,官心潔不禁哀戚的哭出聲。


    這麽多年了,每當她想起了冰兒,總是忍不住傷心。


    “這一切都是杜青蓮幹的?”


    “應該沒錯,因為冰兒從柴房的窗戶看到放火之人就是杜青蓮身邊的婢女容兒。”


    “好一對狼狽為奸的主仆!”紀翔飛氣憤地罵道,接著想起一件事。“娘,爹為什麽要將房契、地契全交給我,難道文斐真的不是紀家人?”


    官心潔稍稍平撫悲傷,但在聽見兒子的詢問後,眼中霧氣又起,臉色也更加蒼白。


    “翔飛,你知道你爹是怎麽死的嗎?”


    “爹不是生病而死的嗎?”紀翔飛不懂娘親何以有此一問,難道……他為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而驚駭萬分。


    “你父親是被毒害身亡的!”她想起當年正束手無策時,一根銀暨卻意外揭穿這個事實,也讓她明白杜青蓮是個多麽惡毒的女人。


    紀翔飛倒抽一口氣,想不到自己的臆測竟然成真,難怪容兒要他小心飲食。


    “又是杜青蓮?”


    “沒錯,就是那心腸狠毒的女人!”官心潔咬牙切齒道。


    “當年你爹隻是偶感風寒,但那女人把毒藥下在你爹的食物裏,你爹的痛才會一日沉重過一日,當我們發覺不對勁時,你爹中毒已深,無藥可醫了,而娘也被她監視著,一點辦法也沒有。”說到這裏,官心潔長歎一口氣,“你爹很後悔,後悔他不該貪戀杜青蓮的美貌,將她迎娶進門,以致種下禍根。至於文斐,杜青蓮說他是早產,但文斐看起來就像是足月出生,因此你爹心生懷疑,最後我們決定將你送走,好保存紀家唯一的血脈。”


    “你爹原本要你娘跟你一起走,但你娘舍不下你重病的爹,又迴到紀府,才會差點死得不明不白。”王祥補充道。


    紀翔飛實在不明白就為了名利,竟能讓杜青蓮做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真是令人痛恨到極點。


    “翔飛……還有一件事,娘要告訴你。”官心潔囁嚅地開口。


    “什麽事?”


    在紀翔飛疑惑的眼神裏,官心潔鼓起勇氣說出她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的事。


    “翔飛……娘已經改嫁了,你會不會怪娘?”


    王祥一直是紀老爺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才能擔任紀家帳房的重責大任,當年她和王祥逃出來後,她才知道王祥在丈夫臨終交托下,一直暗暗地關心著她,也是他囑咐冰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去找他,所以在她被杜青蓮關起來後,冰兒第一個就想到他。


    後來兩人在尋不著紀翔飛,手頭日漸拮據下,隻得買幢小屋和幾畝薄田定居下來,而王祥一介斯文人,為了照顧她,早出晚歸地下田、上山砍柴,雖然苦不堪言,卻從沒聽他抱怨過什麽。


    兩人以禮相待地共同生活多年後,暗生情的兩人便結為夫婦了。


    幾年下來,官心潔過得很幸福也很滿足,但此時母子相逢,她卻怕兒子無法諒解她改嫁一事。


    紀翔飛聞言,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娘親又有什麽血海深仇的事要告訴他。


    “娘,你能有個幸福的歸宿,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怪你呢?何況王祥還是我們紀家的大恩人,他不僅救了你,還救了你的媳婦,我都沒有好好謝謝他呢,既然大夥成了一家人,也就別見外了。”


    從古嬋雲的敘述和他自己的親身感受,他知道王祥對娘親很好,所以他隻有祝福,而無一絲責怪之意。


    兩個年近半百的人聞言,居然不好意思地臉紅了,看得紀翔飛更樂了。


    久別重逢的一家人,歡聲笑語不斷,暖意無限。


    夜深了,古嬋雲準備迴房休息。


    她邊走邊想著紀翔飛,不知道他事情辦得如何,是否一路順利平安?


    唉,他今天大概趕不迴來了。等到深夜依然不見郎君蹤影,古嬋雲忍不住歎了一口


    氣。


    正當她沉浸在思緒裏,眼前冷不防地竄出一個人影,嚇了她一大跳。


    古嬋雲一手撫著胸口,看清楚眼前站著的不是別人,而是她最不想見到的容兒。


    她以為容兒又想為難她,但當她覷見容兒身後的杜青蓮,心再次狂跳,跟著浮現不祥的預感。


    “夫人。”她強自鎮定地喚道。


    杜青蓮緩緩地走到她麵前,在微弱的光線中,她惡毒的眼神令古嬋雲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祥的感覺更甚。


    “你叫古雲兒?”杜青蓮冷冷問道。


    古嬋雲點點頭,不明白杜青蓮提起她的化名有何用意。


    “是嗎?可為什麽我聽說你真實姓名叫做古嬋雲?”


    聞言,古嬋雲渾身一震……杜青蓮知道她的身分了?!


    “夫人,奴婢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事出突然,她隻能裝傻。


    她語音一落,杜青蓮便揚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古嬋雲猝不及防,被打得跌倒在地,頭昏眼花。


    “你這個死丫頭還想騙我,我已經將你的身分查得一清二楚了,這下子,我可抓到紀翔飛的弱點了!”杜青蓮得意洋洋的大笑出聲。


    自從紀翔飛迴到紀府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一想到她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在一夕間全化為泡影,她就嘔得吃不下、睡不著。


    直到她得到消息,紀翔飛曾與一名女子在街頭拉拉扯扯,她立刻派人詳加調查,才知道這丫頭竟然就是被巫奇那夥人抓到怡紅閣當誘餌的那個女人,她與紀翔飛在客棧投宿時,還自稱是夫妻,想來這丫頭在紀翔飛的心目中,應該占著相當重的分量。


    這些日子以來,她苦思著要如何對付紀翔飛,也後悔當年不該在衝動之下,那麽早便弄死了官心潔,否則官心潔就能成為一個棋子,一個致紀翔飛於死地的好棋子。


    所幸,上天垂憐,讓她又掌握了一手好棋。


    她一直按兵不動地等待機會,今天紀翔飛出遠門,她終於能展開行動。


    一想到能挽迴劣勢,杜青蓮不禁高興的哈哈大笑。


    古嬋雲勉力爬起來,愣愣地看著一臉笑意的杜青蓮,心裏慌亂不已。


    怎麽辦?她不能害了翔飛啊!


    就在她恐懼間,覷見容兒在杜青蓮的示意下,不懷好意地步步向她逼近。


    她沒有多想的拔腿就要逃,可是容兒的動作比她還快,一把拉住她,另一手則將一塊白巾掩住她的口鼻,一陣辛辣的刺鼻氣味傳來,她的意識漸漸模糊,最後,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你這個賤人,給我醒來!”


    一陣叫罵聲伴隨著搖晃,讓古嬋雲逐漸地清醒過來。


    她定睛一瞧,容兒的臉映入眼簾,她整個人跳了起來,環顧四下後,她才發現自己被鎖銬在柴房的一角。


    “很好,你醒了。”一見她恢複神智,容兒滿意她笑了笑。


    古嬋雲見狀,隻道她是來救自己的,“容兒,你是來救我的?謝謝你。”


    孰料,容兒卻哈哈大笑說:“是啊,等你死了,也就一了百了的解脫了,你是該謝我的。”


    古嬋雲聽出她話中的含意,頓時心跳漏了一拍,不解地間道:“為什麽?”照杜青蓮的說法,她應該是要留著她好要脅紀翔飛,怎麽又會派容兒來殺她呢?


    “為什麽?因為你該死!你竟敢搶走紀翔飛,他喜歡我,也隻能屬於我!”容兒壓低音量,吼出她的憤怒。


    當她從杜青蓮口中得知古嬋雲的身分,以及她和紀翔飛以夫妻相稱後,她所編織的美夢在瞬間破滅。


    難以接受的容兒簡直就快氣瘋了,她把這筆帳全算在古嬋雲頭上。


    她認為隻有古嬋雲死了,她才能完完全全占有紀翔飛,所以,她偷偷地來到柴房,欲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古嬋雲。


    古嬋雲恐懼得直發抖,她知道容兒喜歡紀翔飛,可她不知道容兒的占有欲竟是如此強烈。可迴頭一想,若她死了,杜青蓮便無法以她來要脅紀翔飛了。


    思及此,古嬋雲立刻平靜下來,惶恐的感覺也漸漸逝去。


    容兒不明白她心境的轉折,以為她是害怕得說不出話來,得意的笑著離開。


    古嬋雲不明白容兒要怎麽對付她,直到她聞到一絲煙味時,這才發覺不對勁,她立刻往窗戶看丟,那跳躍的火苗在她眼中如鬼魅般的閃動著。


    “救命、救命啊!”她無法自抑地狂喊出聲,恐怖的記憶浮現腦海中。


    “你盡量喊吧,沒有人會聽見的,我叫醒你,就是要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燒死。”


    容兒的聲音穿過火焰傳到古嬋雲的耳中。


    “容兒……你迴來,你怎能這麽狠心!迴來……”古嬋雲掙紮地大喊,可任憑她怎麽喊,再也沒人迴應她。


    恐懼、絕望的淚水不斷滑落,她沒想到在命運之手的撥弄下,自己還是逃不過火焰的吞噬。


    “咳……咳咳……”四處彌漫的濃煙,讓她有些唿吸困難地直咳個不停,她用力想掙脫手上的禁錮,卻怎麽也掙脫不了。


    掙紮求生間,她卻意外地瞥見柴房的另一個角落有了些動靜。


    她睜大雙眼,驚訝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身影。


    紀文斐?!


    “文斐、文斐,你怎麽會在這裏?醒醒、醒醒,快逃啊!”


    在熊熊火光中,古嬋雲不斷地試著叫醒躺在地上熟睡的紀文斐,可是太遲了,無情的火焰朝他延燒過去,隨之而來的慘叫聲,令她掩住耳朵不忍卒睹地別過頭,害怕得隻想到自己也快有同樣的命運了。


    恐懼升到了最高點,加上不斷進逼而來的灼人熱氣和煙霧,模糊了她的意識。


    在昏昏沉沉間,她仿佛看到了爹娘,他們一臉溫暖的笑容,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迎向前去……


    “翔飛,永別了……”古嬋雲淒然地一笑,隨即投向死神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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