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白日,高懸天際。


    心中沉穩踏實了些的慕嗥一覺醒來,發覺竟已日上三竿。


    等到他梳洗完畢,興匆匆地注明珠的居所而去時,已屆午時了。


    “紫嫣……”一踏人屋內,他便迫不及待地喊著她的名字,但迴應他的卻是明珠。


    “慕嗥,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怎麽了?”慕嗥注意到明珠的不安。“找我有什麽事?”


    “紫嫣不見了!”


    “紫嫣不見了?!”慕嗥立刻心急地抓住明珠的手腕,卻沒注意到明珠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她怎麽會不見了,什麽時候的事?”昨晚他倆還在一起的啊!


    “今早的事。”明珠吃痛,立刻扯開了他的手。“今早我起床之後,一直沒看見她的人影,問了其他下人說沒看見,跑到她房裏找也不見蹤跡。”說到這兒,她顯得手足無措。“原本我以為她私自出府辦事也沒在意.可等了好幾個時辰還是不見她迴來,我想想不對,招了門房來問,門房卻說並沒見著紫嫣出門去,我才警覺事情不妙了。”


    “怎麽會這樣?”慕嗥驚疑不定地低喃。


    “這丫頭最近心事重重,問她也不說,怕是有了男人,跟人家跑了……”明珠顧著他,說出自己的臆測。


    “不可能的!”慕嗥立刻厲聲反駁。


    “怎麽不可能?”明珠柔聲迴道。“姑娘長大了,找男人也是天經地義的”


    “住口!”慕嗥打斷了她的話。“你做如是想,不見得其他的人也是!”冷哼了聲,他又說道:“哦,原來你有這種想法,難怪行為如此不檢點。”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明珠驀地變了臉色。“我哪裏行為不檢點了?”


    慕嗥勾起一抹獰笑。“你真的要我說破嗎?真要說開了,怕到時有人麵上掛不住!”


    “你”明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算了!要不是我關心紫嫣的安危,我今天一定與你理論到底。”


    “算你識相。”慕暗微掀嘴角冷笑。“套句你的話,要不是我關心紫嫣的安危,我今天一定與你說個清楚,講個明白。”


    “關心紫嫣的安危?!”明珠雙臂環胸,嗤了聲。“區區一個丫頭,不敢勞煩你大少爺費心。”


    “那你剛剛又說要去找我?”她前後矛盾的言談,不禁令他起了疑心。她是故意想通知自己紫嫣失蹤的消息?


    不露痕跡地閃過一絲驚慌,她強自鎮定。“我……我隻是想找個機會到你那兒走走,培養一下咱夫妻的感情。”


    “是這樣嗎?”慕嗥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半晌才又開了口。“明珠,你若想培養咱的感情,我看你就別白費力氣了。這輩子你就隻是我名分上的妻子,如此而已。”


    “慕嗥,你欺人太甚!”明珠忍不住罵道。“既然你不喜歡我,那當初就不該娶我,誤了我一生。”


    “誤了你一生?!”慕嗥眯著眼眸盯著她。“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娶你,好教自己成了別人的笑柄?”他冷笑連連。“誤了你一生?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他知道了?!明珠臉色刷地變得慘白。“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說什麽?”


    “好了!”慕嗥不耐煩地揮手。“我不想繼續和你在這裏打啞謎。我問你……”頓了頓,他閃耀著鷹般的目光直視著她。“紫嫣失蹤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明珠更加麵無血色。“你……你怎麽這麽說?!”話一落,她神情轉為悲憤。“你太過分了!我和紫嫣情同姐妹,她失蹤,我急得是五髒六腑都快錯位了,你竟然還這樣汙蔑我?!”


    慕嗥冷笑數聲,神情轉為溫和良善。這一轉變幾乎教她產生錯覺剛才那個一臉兇惡譏誚的男人是她幻想出來的。


    “明珠。”他逼向前來,靠在她耳際輕聲地道。“不管事實為何,隻要讓我查到這事與你有關,我保證教你屍骨無存。”


    這話說得如春風般柔,卻教明珠發了一身冷汗,駭得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性格的唇邊彎了一抹弧度優美的笑,旋即轉身離去。而她驚駭的臉色也立刻轉為陰沉惡毒。


    找吧,你盡量找吧!這會兒那個賤人隻怕早就曝屍荒野了!明珠不禁得意的大笑。


    這就是背叛她的下場。


    自從慕嗥召紫嫣到書房之後,她就特別留意紫嫣的一舉一動。


    前兩天,她突然想到得做一番人情,是以親自送傷藥到紫嫣房裏給她,可令她作夢也想不到的是,慕嗥竟然在她房裏替她療傷!


    這賤人,竟然誘拐她的丈夫!


    因此,不管紫嫣是否已經透露出新婚之夜的秘密,她都必須先下手為強;沒了紫嫣這個證人,還有誰能奈她何?


    所以她匿名買通了兩名地痞流氓,打開了後門,讓他們連夜將紫嫣綁到荒郊野外滅口,神不知鬼不覺地……


    想到這裏,紅唇邊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冷血的笑容。這下子,她可以高枕無憂了。


    既然如此,她得開始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了……


    德格!明珠突然想起這個名字,也引出許多愛欲糾纏的往事。


    “德格……我好想你呀……”她喃喃低語著。


    一陣心搖神馳,她不顯一切地做了個決定。


    “珠兒!”她突然喚起了奴婢。“準備一下紙筆。”她要給他捎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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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嗥,你瘋了!”穆齊納爾直朝著獨自喝悶酒的慕偉大踏步而來。


    慕嗥抬眸觀了他一跟,又埋首幹了一杯。


    “別喝了!”見他又將酒杯斟得滿滿的,大有再幹而盡的態勢,穆齊納爾搶先一步、奪了過來。“我問你,聽說你發了瘋似的發動全府的家丁找紫嫣丫頭,這事是真的嗎?”


    一聽見這個匪夷所思的消息,他一刻不得聞地尋找慕嗥,如今,終於讓他在他們常來的酒樓裏找著了。


    “這不關你的事!”沒好氣地迴了聲,慕嗥一把搶過杯子,酒水肆溢之間,又幹了個徹底。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為什麽不關我的事?”見他又想舉起酒壺倒酒,穆齊納爾索性將酒壺搶了過來,手一鬆,酒壺立刻摔個粉碎。


    “你”慕嗥慍怒地瞪視著他。“小二!”無奈之中,他揮手唿喊,想將廂房外的小二叫進來。


    “你叫吧!”穆齊納爾一派輕鬆地坐在他的身邊。“來三一壺,我摔一壺;來兩壺,我也照摔不誤!”


    他氣悶不已,隻得投降。“好、好……我不喝了,真服了你了!”


    “服了我還不夠。你還沒說你翻遍了北京城就為了找紫嫣丫頭,是怎麽一迴事哪?”穆齊納爾逕自悠哉遊哉,還順手拿起酒樓奉送、一看就沒動過的花生米閑嗑著。


    慕嗥睨了他一眼,終於打算對好友和盤托出整個事件。心中鬱積了太多事,又心懸紫嫣的安危,令他宛如霜雲重壓的枝格,就快承受不住而繃斷了。


    “穆齊納爾……”


    “嗯。”又嗑了一粒花生米,穆齊納爾眼皮沒拾一下地應著。


    “紫嫣可能李代桃僵地替明珠與我圓房。”


    穆齊納爾立刻一掃先前閑散的態度,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咳……咳咳咳……”一個不留神,他還險些教花生米給噎住了喉隨。“有這種荒唐事?!”一吞下那顆花生米,他唯恐天下不知的大喊。


    “小聲點!”慕嗥連忙製止,還不斷顧著門外。“你想讓全京城的人都聽見啊?”


    穆齊納爾連忙噤聲。“對不起。”他不好意思地道歉,隨即壓低了嗓門埋怨道:“這麽重大的事,你怎麽不早講?”


    “我要怎麽講?”慕嗥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我又沒有證據!”


    “證據?”穆齊納爾一愣。“那既然沒有證據,你怎會有此推論?”


    “憑感覺羅。”慕嗥簡明扼要的迴答。


    “憑感覺?!”穆齊納爾又是一愣。“那要是你的感覺不準呢?”雖然他一直覺得“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之前傳成那樣,這個明珠絕不可能是清白的。但為了好友的聲譽與幸福著想,他倒寧願相信明珠是清白的。


    “我不知道。”慕嗥煩亂地說。“所以我急著找紫嫣呀,她是唯一的證人,卻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原來如此……”穆齊納爾恍然大悟,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可就算她是證人,你也不用這麽大張旗鼓的找她吧?”他不解地問。“先前你根本不在乎明珠的貞節與否,才會娶她的,這會兒怎麽又隆重其事地想揪出事實真相?”


    慕嗥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他為何有這種轉變?為什麽一得知紫嫣失蹤的消息,他的心就像是缺了一角般的難受?


    穆齊納爾觀著他的神情,賊賊地笑了兩聲。“恐怕這問題就出在紫嫣丫頭的身上吧?”


    慕嗥渾身一震,立時明白了一切。原來,他接近紫嫣不為查證,更不為她可以當寧雅的替身,而是她早就占據了他整顆心。


    “你……你別胡說。”他嘴上仍不肯承認。


    “胡說?”穆齊納爾賊賊的笑中藏著一抹洞察的透徹。“我早覺得你看紫嫣丫頭的目光不對勁,現在……”他嘿嘿笑了兩聲。“現在你真該拿鏡子瞧瞧自己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若是胡說,那你就是瞎了眼了!”


    “是,我是瞎了眼,才看不清事實的真相……”慕嗥非正麵的坦承,隨即表情煩躁,眼神黯淡。“好了,別拿我尋開心了,快幫我想想怎麽找到紫嫣。”


    聞言,穆齊納爾也收起了嘻皮笑臉的態度。“好,那我先問你,她失蹤前你見過她嗎?”


    “嗯。”慕嗥迴了聲,隨即想起紫嫣失蹤前那一晚的事。


    “那你們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


    這一提醒,慕嗥不禁麵露愧色。他真是混帳,在還沒有分清楚青紅皂白之前,竟然用那樣的方式羞辱她!


    還有,她那麽忠心,自己又一直逼迫她,如此雪上加霜,所以她傷心欲絕之下便不告而別?


    傷心欲絕?!這個詞令他背脊升起一陣涼意,驚駭莫名……


    “喂,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快說,否則我怎麽幫你呀?”


    這聲催促,將慕嗥的神智拉了迴來。“紫嫣她失蹤前的那一晚”頓了頓,他思索著如何避重就輕地說出實情。


    “怎麽樣,快說,快說呀!”


    慕嗥顧了一眼穆齊納爾猴急的表德,不禁惱火了起來。這家夥必定假公濟私地想探查他和紫嫣相處的情形。


    可很快地,他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滿足這家夥的好奇心,隻怕他們坐在這裏三天三夜也沒個結論……時間緊急呀!


    “好、好、好……我說……”他毫無辦法。誰教自己有求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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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涵香館中,院風築裏,浣風慵懶地躺臥在貴妃椅上,百般無聊。忽然門外一陣騷動,惹得她不悅地微攏黛眉。


    “翠環。”她喚了聲隨侍的丫鬃。“你去外頭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吵得這般惱人?”


    “是,小姐。”翠環應了聲,快步走向門邊,才開了門,有個人冷不防地闖了進來,嚇了她一大跳。“你……你是誰啊?!”她連忙問道,驚魂未定地望著眼前一臉驚駭的陌生姑娘。“趕緊出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她作勢趕人。


    “這位姐姐,我叫紫嫣,請你別趕我走!”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怎麽會來到妓院的紫嫣,一把撲倒在翠環腳下,揪著她的裙擺,苦苦的哀求著。“外頭有壞人,他們想逼良為娼,你一定要救救我……”


    “哎呀,原來你是逃跑出來的。”這種場麵,翠環早司空見慣了。“嘿,來人呀……”她突然扯開了喉嚨喊道。讓人發現她窩藏逃跑的姑娘,那她可就慘了。


    “不!不要!”紫嫣急得大叫,不斷顫抖的身子也立時站了起來,直往埋頭退去。


    可才退了幾步,她便撞到了人。迴頭一瞧,是個美若天仙的姑娘。二話不說,她立時跪倒在地。


    “這位姐姐,救我,求求你大發慈悲救救我……”


    一句“逼良為娼”,惹得涼風忍不住出來看看情況,可一瞧見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竟是那日當街和穆齊納爾貝勒拉拉扯扯的女子,令她不禁征愣了半晌。


    就在此時,涵香館的老鴇和一幫保鏢已火速趕到。


    “浣風姑娘,不好意思,吵了你的安寧了。”老鴇涎著笑臉朝浣風說道。


    浣風可是涵香館的金字招牌兼搖錢樹,這樣的姑娘當然隻能奉為財神爺般地供著,否則她的損失就慘重了。


    她神情一轉,惡狠狠地指著躲在浣風腳後的紫嫣,大罵道:“你這個死丫頭,竟敢逃跑!待會兒看老娘怎麽整治你……帶走!”她眼尾一掃,幾名保鏢立刻氣勢洶洶地走向前來。


    “不,不!”紫嫣嚇得魂飛魄散。“我不走、我不走!”幾聲哭喊,她又緊揪著院風的裙擺求救。“浣風姑娘,求求你;你不能見死不救呀……”


    浣風抿唇不語,平靜的玉容上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麽。而那幾名保鏢一把拉起紫嫣便往屋外拖。


    “不!放開我!放開我……”紫嫣聲淚俱下地喊,死命地掙紮著。可保鏢們如鋼鐵般的手指緊扣住她,教她怎麽也無法脫離他們的鉗製。


    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刻,忽而聽到身後傳來一嬌脆嗓音


    “慢著!”


    所有的人全停了腳步,轉身往浣風望去。


    “李嬤嬤……”浣風揚著一抹醉人的笑,翩翩款款地來到了老鴇麵前。“剛才這丫頭說你逼良為娼,有這迴事嗎?”


    見浣風插手此事,老鴇閃過一絲不悅,可她對其他姑娘恩威並施的招術在浣風築裏並不管用,因為浣風隻是寄居在此,並未賣身與她。


    “浣風姑娘,你別聽這個死丫頭胡說八道。她可是家裏的人押來典賣給我的,哪來的逼良為娼呀!”此刻,她又諂媚地笑得燦爛。


    “她才胡說八道!”紫嫣連忙喊冤。“我的家人都不在京城,那兩個男人我根本不認識。”


    浣風一轉眸,隨即歎道:“唉!各人說各話,我到底要相信誰呢,李嬤嬤?”她狀似為難,閑散地戲著李嬤嬤,但眼光卻教人畏怯。


    “浣風姑娘,咱都認識這麽久了,我的話你還信不過嗎?”李嬤嬤避重就輕地說。


    事實上,這個丫頭是與她相熟的趙大兄弟倆帶來的。一見這丫頭長得白嫩又標致,這樁生意肯定是穩賺不賠,況反趙大又再三保證這丫頭不會為她招來麻煩,所以她才賤價買了這丫頭。


    “李嬤嬤。”浣風輕笑低語,聲若黃鶯出穀,笑似春風送爽。“奴家就是認識你久了,所以才明白你的話總要打上幾分折扣。”


    “哎喲,浣風姑娘,你這話是怎麽說得”李嬤嬤才想演出戲,卻教浣風給打斷下一”。


    “好了,李嬤嬤,咱也別再閑抬杠了。這丫頭我看了投緣,就讓她留在浣風築吧。”她一貫的輕聲細語,卻讓李嬤嬤無法忽略她話中透露出來的堅決。


    眼珠子轉了轉,她選擇退而求其次。“浣風姑娘,你要的東西,老身可從來沒說個‘不’字。但這小丫頭,可花了我不少的銀子呀!”


    浣風揚唇淺笑,十分明白李嬤嬤的意思。“翠環。”她文風不動地喚著侍女。


    “在,小姐。”


    “去我首飾櫃裏取兩百兩銀子來交給李嬤嬤。”


    兩百兩?!一夥人全目瞪口呆地征愣在當場,包括紫嫣。


    “翠環?”浣風又喚了聲。


    “哦。”翠環迴過神來,連忙應答。“是,小姐。”


    兩百兩!李嬤嬤喜孜孜地眉開眼笑。這個小丫頭才花了她十兩銀子,沒想到一轉眼間她就賺了好幾十倍有餘,這……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呀!


    “李嬤嬤,這是兩百兩,你算算。”翠環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將銀子遞給了她。


    小姐幹嘛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丫頭花這麽多錢呀?真是便宜了李嬤嬤!


    亮燦燦的幾綻銀元寶,直教李嬤嬤看的是目不轉睛。雙手才伸了出來,她驀地打住,眼露猶豫。這麽難得的機會,自己是否應該多敲些竹杠?


    “喲,怎麽,嫌少呀?李嬤嬤。”浣風美目中淨是李嬤嬤貪婪的模樣。“小心消息一走漏,官府的人查上這兒,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李嬤嬤臉色一白,立刻搶過銀子。“浣風姑娘,你誤會老身了,老身隻是突然想起有件要緊事得趕緊去辦,所以不便多加逗留。告辭、告辭……”話還沒說完,她緊捧著沉甸甸得教人愛不釋手的銀子,匆匆離去。


    不多時,浣風築之中又恢複了恬淡寧雅。


    “浣風姑娘……”紫嫣“咚”的一聲朝著浣風跪了下來,感激的淚水也漫過了眼眶。“你的大恩大德,紫嫣沒齒難忘!”


    “哎喲,你這是做什麽?起來起來,快起來。”浣風連忙將她攙起。“相逢自是有緣”咱能碰在一塊,必定是老天有所安排,更何況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紫嫣淚如雨下,既為自己乖桀的遭遇而哭,也為自己幸運的獲救而泣。


    “你說你叫‘紫嫣’是吧?”


    “嗯,奴婢是叫紫嫣。”點了點頭,她抹去淚水,本能地應道。


    “奴婢?”浣風有些好奇。“紫嫣妹妹是哪家的奴婢呀?要不,要姐姐送你迴去?”是穆齊納爾貝勒家的嗎?


    紫嫣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無意中透露出身分來。她應該對浣風姑娘坦承嗎?


    這個問題,令她開始思索自己眼前的處境。


    經過昨夜之後,她感覺到自己已經不能再待在淳親王府了。一來她心係慕嗥之事,早晚會讓格格察覺出來,二來慕嗥對新婚之夜的事已有所懷疑,眼下若是坦承,讓浣風姑娘送了迴去,那她真要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了。


    左思右想之後,她做下了決定。


    “浣風姑娘,我知道我這樣做很不應該,可是,能不能請你別問我的出處來曆?”


    “喂,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知好歹啊!”翠環不禁火大地衝著她喊。“小姐為了你花了那麽多銀子,你竟然還想對小姐有所隱瞞?!”


    “翠環”浣風才想製止她,卻見紫嫣滿臉羞愧地又跪了下來。


    “對不起,浣風姑娘……”她低頭垂淚。“紫嫣實在是有難言之隱,還請姑娘見諒。”


    “哎,快起來,快起來,你不想說就別說了限。”浣風又拉起了紫嫣。“那你告訴姐姐,你怎麽會上這兒來的呢?”


    這麽一提,紫嫣的小臉上淨是茫然和惶恐。“紫嫣也不知道,我明明在屋子裏睡覺,可一覺醒來人就在這兒了。而且還有兩個陌生男人自稱是我的兄長,任我哀求反駁都不理會,就這麽將我賣了……”說到這兒,她又不禁淚眼汪汪。


    “唉,可憐哪!”浣風麵露同情。


    看來,這個小姑娘是被她任職的地方給出賣了,而這個人是誰呢?會不會是他呀?!“那妹妹今後有何打算?”她按下揣測問道。


    “浣風姑娘……”紫嫣抬起淚眼,猶豫著。


    “別這麽見外,叫我浣風姐姐就成了。”她掏出手巾替紫嫣拭淚。“別再哭了,再哭眼睛都哭腫了,那就不好了。”這小姑娘雖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但楚楚的神韻真是我見猶憐呀。


    “紫嫣不敢。”她惶恐地說。“紫嫣隻求浣風姑娘收留。紫嫣願做牛做馬”


    “嘿!你別太過分了!”翠環看不過,憤然插話。“你花了小姐大把銀子不打緊,還想賴在這兒?!”


    “翠環,你少說兩句成不成呀?”浣風有些煩躁地喊。她實在沒料到單純的救人行為會演變成這景況。


    “對不起,小姐。”翠環扁著嘴,一臉委屈。


    紫嫣見狀,更加惶恐了。“對不起,翠環姐姐。”她因為連累了翠環而感到十分不安。“浣風姑娘,其實翠環姐姐說得很對,我看我還是走……”


    “走?”浣風立刻接了話。“你方才說你的家人不在京城,你又不想迴工作的地方,那你一個弱質女流能走去哪兒籲呀?”水眸流轉,她睨著紫嫣質問,“再被拐賣到煙花柳巷,看還有沒有另一個浣風來救你。”


    聞言,紫嫣不禁臉色慘淡。


    “好了、好了,紫嫣妹妹,你就安心留下吧。”浣風拉著她的手,發覺她的手冰涼得緊,立刻將它包裹得緊緊的。“我說過,咱們有緣,往後咱就以姐妹相稱,快快活活地過日子就是了。”


    她細致柔綿的手,傳來了陣陣溫暖,令紫嫣小臉漸漸恢複了血色,閃著盈盈淚光的水眸盡是說不出的感激。


    見紫嫣不再有異議,浣風便轉頭朝翠環開釋,“翠環,咱雖以主仆相稱,但我一向將你視為自家妹子;心胸放寬大些,往後好好與紫嫣相處。”頓了頓,她情真意切地又說:“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怎麽不好好互相拉一把呢?”


    這句話馬上點醒了翠環。“小姐,你說得很有道理。當初要不是小姐的收留,翠環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說到這裏,地親切地拉著紫嫣的手,“紫嫣,歡迎你,咱以後就是好姐妹了。”


    “翠環姐姐……”紫嫣感動地熱淚盈眶,不知說什麽才好。


    “哎呀,太好了,浣風築越來越熱鬧了。”浣風高興極了,妍麗的臉上充滿純稚的笑,讓紫嫣看傻了眼之餘,不禁感到迷惑。


    這位貌美如花的浣風姑娘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原先,她看來冷若冰霜,接著,她卻滿懷慈悲心腸。而此刻,她似乎又擁有純真的赤子之心……


    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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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悵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裏煙波,暮嗥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浣風拈琴輕唱柳永的“雨霖鈴”自娛之際,還眼尖地注意到一旁的紫嫣正暗暗拭淚。


    是聞曲傷情嗎?


    應該是吧!她自問自答。


    唉,自古多情空餘恨哪!這兩、三天以來,雖然紫嫣和她們有說有笑,看似快活,但她看得出來這丫頭心裏有事,而且還是個剪不斷、理還亂的“情”事。


    這“情”字可真是害人不淺呀!


    才想到這兒,翠環喳喳唿唿的聲響冷不防地從外頭傳了進來


    “小姐,小姐!”


    浣風離開琴桌,嫋嫋弱弱地走向門邊,朝著快步進門的女子斥道:“翠環,你也不小了,也該有個姑娘家的樣子,怎麽老是這麽冒冒失失的?”


    翠環不好意思地惑笑了笑。“對不起,小姐,實在是事態緊急,所以翠環才這麽大唿小叫的。”


    “事態緊急?”浣風不解地蹙起了秀層。“啥事這麽火燒眉毛的?”


    翠環沒有馬上迴答,隻是欲言又止地觀了後頭正納悶發生什麽事的紫嫣一眼。


    浣風立刻明白她在顧忌什麽了。


    “紫嫣妹妹。”


    “有事嗎?浣風姐姐。”紫嫣趨向前來問道。在浣風的堅持下,她已經與浣風姐妹相稱了。


    “我屋裏的花兒都快謝了,能不能勞煩你到後院裏摘些過來?”


    紫嫣淺笑。“好的,浣風姐姐。”話一落,她不疑有他,走出了屋外。


    “好了,這會兒你可以說了吧。”沒了紫嫣的身影,浣風便轉身麵對翠環說道。


    “小姐,你不是交代我上街去取你訂作好的衣裳嗎?”


    “是呀。”


    “結果我一上街,才知道最近京城裏出了一件怪事。”


    “怪事?”翠環神秘兮兮的神情,令浣風更加好奇了。


    “是呀,聽說淳親王府的慕嗥貝勒和廉親王府的穆齊納爵貝勒為了找一名失蹤的丫頭,幾乎將京城翻遍了。”說到這兒,翠環的表情更加生動。“小姐,你知道他們找的人是誰嗎?你絕對想像不到的。”


    浣風舒展眉眼,轉了個笑靨。


    “我想像不到嗎?”


    “是呀,小姐,你猜這名丫頭是誰?”


    翠環得意地賣起了關子。


    “傻瓜!”浣風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輕叩翠環的額頭。“這還用猜嗎?想也知道是紫嫣丫頭。”


    “小姐!”


    翠環撫著額際,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麽這般厲害,一猜就猜到是紫嫣?”


    “你都說是一名失蹤的丫頭,紫嫣曾經自稱奴婢,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涵香館中,那不是紫嫣是誰?”浣風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對喔。”


    翠環想想有理,又露出憨笑。隨後她開口問道:“那麽,小姐,咱要不要告訴紫嫣這件事呀?”


    浣風沉吟了半晌。“先別告訴她……”


    “哦。”


    冷不防地,浣風又想起那日穆齊納爾當街與紫嫣拉扯的景象。


    難道真如她所想的那般,紫嫣是穆齊納爾府上的丫環?而慕嗥的插手隻是仗義相助?


    此時,翠環麵露憂愁,自顧自地說:“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這兩位貝勒爺怎麽會找紫嫣找得這麽急呢?昨晚紫嫣還作了惡夢,嘴裏不斷喊著‘爺……別逼我’之類的話。小姐,你說,紫嫣會不會有危險呀?”


    這句話又增添浣風心頭的一抹疑雲。


    “小姐”


    “好了,別說了。”浣風打斷翠環的話,蓮步輕移地向書桌走去。


    翠環不敢再多嘴,隻得壓下滿腹想說的話跟了過去。


    隻見浣風拿起紙筆,不知寫些什麽。半晌,她拿起紙張輕輕吹了幾口,好讓筆墨幹快些,接著再折好將之放進了信封裏。


    最後,她啥也沒多說,隻是將信封遞給了翠環。


    “翠環,這兒有封信,你幫我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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