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了？是什麽壞消息嗎？」
庫魯米來訪後的朱比特出版社會議室中。
露比大概是察覺到空氣中飄浮著不尋常的氣息……她不自然地問。
聽到她的發問，庫魯米先是淺淺一笑才說：
「我想想……用老套一點的說法是，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吧。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哦哦……
這不就完全暗示著「壞消息」是會致命的那種嗎……
而好消息甚至根本不足以讓人鬆一口氣等等……
「嗯……那麽請先說好消息。」
「好，真像露比會做的選擇。」
微笑之後──她簡明扼要地隻說：
「──這次發現得早。」
「……什麽意思？」
「……那麽就來說說『壞消息』吧。」
庫魯米在離她最近的椅子坐下──開始說明：
「你們應當也知道近來世界各地發生了怪物大量出沒的異象吧？無脈絡可循，也沒有一定的法則，怪物就這麽突然冒出來。」
「嗯，那是當然……這次的新書也是為了對此有所應變而寫的……」
「其實早在不久前，吾人就觀察到這件事的徵兆，嗯，大約就從一年前開始。」
一年前左右……
比起我以魔導書作家的身分出道，還要稍早之前啊……
「吾人成為魔王之前，也就是還在東洋當魔法師的那時候起，吾人便研究、監視著怪物出沒地點的動向，認為其中說不定可以找到什麽法則來窺探神的意誌。在吾人不當魔王，開始改寫魔導書之後也一樣，每天都會持續確認、統計世界各地的檔案。」
「是、是這樣啊……」
這個人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時候做了這些啊……
看她老是來玩，我還誤會她是不是很閑……對不起……
「可是……就在一年前左右，零零星星地觀察到出沒數量不自然地增加。不知為何，有好幾處的出沒地點，其發生速度過去明明始終維持安定，那時卻突然大幅升高。露比你難道沒有遇到類似的例子嗎？」
「……啊，這麽說來，自老師出道以來，好像的確有許多數量大增的怪物，像水蜥龍和蛇尾雞領主等等……我記得以前似乎很少這樣……」
「正是如此，其實小規模的出沒數量增多已在各式各樣的地方發生。然後……就在最近，發生速度又爆炸性地加快，這次……嚴重到開始危及人類居住的地方了。」
……慢慢地，我開始有股不祥的預感。
庫魯米持續進行的研究。
以及從結果掌握到怪物發生速度不自然加快……
這樣的發展有些似曾相識。
盡可能希望自己不要料中的最糟糕的「猜想」。
露比或許也是一樣的心意，她的神色開始出現焦急。
接著……短暫沉默之後。
庫魯米輕吸一口氣。
「……這有可能跟十年前的情況一樣。」
她冷不防地這麽說。
「有可能跟『塔納托斯』第一次對人類進行攻擊的那時候一樣。」
不祥的預感實現了──寒意竄過我的脊梁。
──十年前。
當露比還是個住在王都的平凡少女；庫魯米仍是東洋的天才少女魔法師時。
──那是這世界還沒有魔導書，魔法都靠口頭傳承的時代。
據說當時的魔法玉石不分，有的已被長年累月洗煉過，卻也有許多迫使精靈增加負擔的荒唐內容。
使用魔法時所唿喚的精靈乃是貫通這世間天理的超自然存在。
適當使用，可以獲得強大的力量……過度消耗，也就等於是在加重世界本身的負擔。
然而，當時的魔法師對於這種事漠不關心，沒有加以三思就驅動精靈的力量。
而濫用程度……幾乎就要摧毀了世界整體的平衡。
其結果──
近乎神之存在的太古精靈「塔納托斯」──為了肅清人類，急遽地加快怪物的發生速度。
人類遭受了天譴。
世界到處都是怪物，好幾個國家就此滅亡。
人口大減，甚至還傳出可能絕種的流言。
最後這個悲劇就在「櫻花勇者」露比?梅爾庫裏，與「魔王」庫魯米?塞菲利斯大顯身手之下，終於畫下句點……然而當時的恐懼至今依然深深地烙印在人們的記憶當中。
……意思是如今又再次發生那樣的狀況嗎……？
「……沒有其他的可能嗎？」
我抱著一絲希望，詢問庫魯米。
「縱然怪物正大量出沒，也不代表坦納托斯一定牽涉其中吧？」
「當然，這點確實是如此。怪物的發生速度時常變動，構造與周期完全沒有被解開。」
庫魯米很乾脆地讚同。
「不過，這是五年前坦納托斯的侵略結束後，第一次發生這樣的失衡。所以很難忽視那家夥牽涉其中的可能性吧。所以……吾人就非得確認不可了，必須去向坦納托斯本人確認這點。」
「那麽庫魯咪……」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露比沉重地開口。
「……你要去魔王城嗎？」
「沒錯，打算馬上就動身。」
庫魯米嚴肅地點頭表示。
然而……我無法跟上話題。
魔王城……？
我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卻不懂為何現在得去那裏……？
「……對了，得跟亞吉羅說明呢。要召喚坦納托斯，一定得使用『召喚門』，那是精靈界與這個世界相連的一扇『門』。而這世上能夠打開召喚門的──唯有位於現今魔王城最上層的祭壇。真正說起來，是吾人挖鑿了七年前首度成功打開召喚門的那座山，才建造出魔王城。」
「原來如此，是這個樣子啊……」
坦納托斯開始肅清不久──東洋魔法師庫魯米?塞菲利斯便佯裝自己受其想法感召，迎合討好坦納托斯，進而得到怪物的指揮權與魔王寶座。
她試圖藉此控製住那些無法無天四處作亂的怪物，稍微減輕人類受到的傷害。
……原來當時為了談判而開啟召喚門，隨後被魔王庫魯米?塞菲利斯當作住處的地方就是魔王城啊……
「而吾人這次之所以來此處……」
庫魯米從椅子上站起來。
「想請你們──與吾人一同前往魔王城。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吾人想準備好戰力全力迎戰。」
……這個人居然會這麽說。
庫魯米是相當有自信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是最強的魔法師，也很引以為傲。
這樣的她……居然會要求旁人同行。
而且……我也很意外自己竟然列名於她希望的同行者當中。
說穿了，我的戰鬥力根本連她們兩人的邊都構不上，視情況，說不定還會成為絆腳石。
明明如此，她為何還要我隨她而去呢……
「……等、等等，庫魯米。」
大概是無法厘清眼前的狀況吧，露比手撐著頭。
「呃……首先是我當然會去，因為有可能是那時候的戰事的延續吧？既然這樣，我絕對也要參加。」
──露比很理所當然地表示。
她平時是一位編輯，舉手投足都充滿朝氣與活力──可一旦事情緊急，她也能毫不遲疑地投身戰場。露比?梅爾庫裏就是這樣的女孩。
「可是……」
露比抬起臉，以極度不安的神情詢
問庫魯米。
「魔王城……你也想帶老師去？並非就我們兩個人？」
「是啊，隻要他本人願意，吾人便想這麽做。」
「但是……我會擔心啊。因為坦納托斯可能會進行攻擊吧？這次又不是為了要執筆魔導書……身為責任編輯，我不可以讓作家遭受危險……」
……是啊。
我明白露比為何會這麽說。
這女孩一直以來都是以我的安危為優先。
連庫魯米都要慎重的地方，她怎麽可能願意帶我去呢。
「露比，吾人也很明白你的心情。」
庫魯米點頭表示認同。
「老實說，單純就戰鬥力而言，亞吉羅比咱們差得遠了，受傷的可能性最高。」
「那麽！果然還是……」
「……隻是吾人認為亞吉羅很有可能會是這件事的關鍵。」
「咦……！」
聽到這句話，我自己嚇了一跳。
這件事的關鍵？為什麽……？
「亞吉羅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上次坦納托斯入侵時，普紐瑪的存在是重要的關鍵，那位與坦納托斯並駕齊驅的太古精靈──普紐瑪。」
──普紐瑪。
正如庫魯米所說，她是與坦納托斯成對比，給予露比勇者之力的精靈。
據說是早在魔法誕生之前就出現的存在，比起精靈，更正確的說法是接近神的存在。
「當時普紐瑪認可的人類就隻有勇者露比?梅爾庫裏。因此這女孩才成了改變坦納托斯想法的契機，成功拯救了世界……」
五年前。
持續肅清人類的坦納托斯對於人類當中有人獲得普紐瑪之力一事深感興趣，他似乎沒料到與自己地位相近的普紐瑪，居然會幫助隻知一味消耗世界的人類。
坦納托斯因此讓自己麾下的魔王庫魯米?塞菲利斯，與獲得普紐瑪之力的女孩露比?梅爾庫裏交手。
為了確認露比是否真的能善用那道力量，與普紐瑪調和共處。
結果──露比打贏了庫魯米。
坦納托斯承認了那力量，結束進攻。
「而──如今亞吉羅也獲得了這股力量。」
庫魯米勾起嘴角。
「與身為勇者的露比不同，你是以魔導書作家這種前所未有的形式。」
「……啊、是啊……」
我的確曾是第一位成功運用普紐瑪創作魔導書的魔導書作家。
雖然從未想過……但那的確也可說是「獲得普紐瑪之力」。
聽說除了我以外的魔導書作家，都無法善加運用……自露比以來，能夠運用普紐瑪的也許我是第一個……
「所以你……吾人認為這次的異變，你應該如同露比，會是人類這一方的關鍵。而且吾人當然也很讚賞亞吉羅你這個人。即使戰鬥力不佳，至少你還擁有會靈機應變的腦袋和創造魔法的才能。那一定會在某些地方有所幫助，所以……」
她真摯地看著我。
「這次吾人希望亞吉羅你也能加入。」
「……原來如此。」
從庫魯米的話……
從她認真的表情……我終於明白她的意圖。
這個人是真心需要我。
對我有所期待，才提議要我去魔王城。
既是如此──
既是如此，我……
「……走吧！」
我斬釘截鐵地迴答。
「我比兩位弱，可能也不太靠得住，但既然庫魯米都這麽說了……我盡管力量微薄，也想幫個忙！」
──說不怕等於是在騙人。
魔王城中會發生什麽事……我真的能幫得上她們嗎……
一想到這點，就讓人手腳發軟。
盡管如此──既然她需要我……
她表示需要我的話……我想跟她們同行。
「請、請等一下！」
露比神情慌張地喝止。
「我……要我讓老師遭遇危險……果然還是……」
「……聽露比這麽說，我很高興。謝謝你擔心我，我非常高興……」
「那麽，請你為我的感受著想，這次請留下來！」
「這點我辦不到。我無論如何都要參加，沒辦法靜靜地待在這裏，因為……」
──我望著露比的眼睛。
「露比……我重要的夥伴就要身赴戰場了。」
──露比深吸了一口氣。
「重要的人就要去冒險了，既然這樣……我想跟著一起去。不是什麽『為了世界』等等的理由，是為了我自己！」
……沒錯，這不是為了誰。
為了追查出怪物大出沒的原因，或是拯救世界等等……並非這麽冠冕堂皇。
我是在遵從自己的心，想前往魔王城。
這麽做是我的心願。
「……老、老師……！」
露比的眼眶裏有淚水在打轉。
臉上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咬了咬唇，彷佛打定了主意……
「……我知道了！」
她伸出右手擦了擦眼角。
「真的謝謝你……那麽和我們一起去吧，去魔王城！」
「……嗯！」
「可是請你絕對不要勉強，說好了哦！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都一定會保護你到底！」
「我明白。露比你更是不要勉強哦！」
「……好，這麽一來，至少已經湊齊基本成員了……」
庫魯米再度坐迴位子上，籲出一口氣。
「可以的話，希望……還能再有幾位優秀的人加入……」
──就在這時候。
「──大家好──」
「──失、失禮了！」
有兩個人──被女仆帶領過來，走入會議室。
「聽說『魔導書始祖作家』老師在這──我們來打招唿──」
「忙碌之中，打、打擾了！」
身材高大，褐色肌膚的獸人女性奈姆；黑發，體型修長的精靈庫潔。
──負責協助我完成魔導書的插畫家與校對。
☆
「初次見麵──我是奈姆?薩馬拉斯──」
「初、初次拜見！我名叫庫潔?寶格利！」
她們兩人──向庫魯米進行自我介紹。
「我一直盼望有天能跟老師聊聊──好開心──《這本魔導》頒獎典禮時，又沒那麽多時間──」
「我、我也是！我一直拜讀老師的魔導書，對您很是崇拜！能像這樣見到您，我真是深感榮幸！」
奈姆一如往常地溫吞；庫潔則是異常緊張。
這兩個人呈現極端的對比……
而庫魯米也迴答：
「哦，你們就是奈姆和庫潔啊。」
她似乎知道她們兩人的來曆，迴答後露出微笑。
「以前，曾經和你們幾度共事過呢，你們都非常優秀，吾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咦？庫魯米小姐，你跟她們兩位共事過？」
我可沒聽說過這檔事啊！
不過，她們並沒有專屬於哪位作家，其實也沒有必要特別交代。
「是啊，那是幾年前的事了，兩人可說還是新人時期吧，從當時就感覺到你們的才華。現今也一樣在這個業界辛勤耕耘呢，看你們這樣，吾人也非常欣慰。」
「……老、老師！」
庫潔看似萬分感激地伸手捂住嘴巴。
那對眼睛裏──浮現出晶瑩的淚光。
「能得到這樣的誇讚……真是……真是
備感光榮！」
我第一次見到庫潔露出這種神情！
平時明明很冷酷，她究竟是有多感激啊！根本就到了幾乎要涕零的程度啊……！
「我一直一直都很崇拜老師的魔法！結構、邏輯，每個環節都真的非常棒……！之所以立誌從事校對，也是因為一心一意想要接觸到如同老師所創作的那樣，好比藝術品般的魔法……嗚嗚嗚嗚嗚！」
……怎麽還忍不住嗚咽啊！
就連庫魯米也有些招架不住……
「是、是嗎……能、能讓你這麽想，吾人也很開心……」
庫魯米客套地微笑後，移開目光。
然而……
「……喂、喂！你在做什麽……？」
眼前的光景──令她瞪大雙眼。
之所以如此……
「──熱血沸騰！」
站在眼前的是戴眼鏡，圍圍裙，換上許久未見的裝備的奈姆，她正氣勢磅礡地作畫。
插圖008
「熱、熱血沸騰……？等等，亞吉羅，這女孩是要幹嘛……？」
「……啊……」
曾經見過幾次的光景令我深深一歎。
「似乎是庫魯米小姐的相貌觸動了她的心弦……一旦變成這樣，這個人就停不下來了……得等她完成這幅以庫魯米小姐為模特兒的插圖……」
「亞吉羅老師跟我也曾經被當成模特兒哦──」
「是這樣嗎……」
「是啊……而且還畫得五成像色情插畫……」
「……亞吉羅。」
庫魯米以同情的目光望著我。
「你還真是在一個嚴苛的環境下執筆魔導書呢……」
「……啊，托大家的福……」
自我出道以來，真的真的吃了不少苦頭……
時而得不到一幅正常的插圖；時而在校對時還會被罵、被抓入幻覺魔法內、被要脅……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挺悲涼的……唉……
「……對了。」
庫魯米重新打起精神，環抱雙臂再度認真端詳兩人。
「兩位似乎都很有實力。」
「……實力？」
「是啊，奈姆，光從你的體格看來，就知道你相當擅長戰鬥，庫潔雖是這副神態，卻是很厲害的魔法師吧。」
「嗯，對啊。」
露比深深點頭。
「先前亞吉羅老師所寫的那個普紐瑪的魔法，當時為創作所做的采訪，也是她們兩位跟我們去的哦──」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是能跟常暗一戰的水準嘍……實力充足……」
庫魯米扶著下顎，思量了一會兒。
「……很好，那麽把事情也告訴她們吧。」
☆
「……是這樣啊──」
「……竟有……這種事……」
過了幾十分鍾。
從庫魯米口中聽聞所有事情之後──兩人徹底陷入放空狀態。
「呃──……庫魯米小姐是魔王──但並不是壞人……」
「如今，與十年前相仿的危機正向世界逼近……」
兩人像在作夢般喃喃囈語。
……會感到混亂也是理所當然。
在世人的眼中，那純粹隻是一場由魔王發動，勇者擊退的戰役。
「……真的嗎──？」
奈姆──詢問露比。
「露比是勇者這件事，我本來就知道了……但庫魯米真的是魔王嗎──？」
「呃……是真的。可是！可是……說她是魔王可能會讓你們感到害怕，但庫魯咪真的是好孩子，那個……」
「嗯嗯，這我明白啊……」
庫潔的手按著太陽穴如此迴答。
「看過庫魯米老師的魔導書，可以感受到她對魔法的愛與真摯……我實在不認為能寫出那樣內容的人會是壞人……」
「……吾人為突然向你們坦承這件事，再次致歉……」
庫魯米難得露出替人著想的表情。
「可是……庫潔、奈姆，吾人希望你們能幫忙。唯獨這次，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但吾人看中你們的實力，拜托了……」
「──當然要去！」
立刻迴答的人……是庫潔。
她將雙眼睜得又亮又大，牢牢地盯著庫魯米。
「沒想到能夠獲得庫魯米老師這番邀請……！這是我畢生的光榮！我會將今天的榮耀流傳給後世子孫去宣揚！」
「哦、哦，是這樣啊……太好了……」
「我也要去──」
奈姆也恢複平日裏的悠哉。
「既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自然要幫忙啊──而且我覺得似乎可以見識到很多令人熱血沸騰的事──」
「是……這樣啊？嗯，雖然不太懂，還是很感謝……」
庫魯米帶著若幹困惑地點頭。
這人原來也會有露出如此表情的時候……
「……總之！」
庫魯米拉高音量，重新掌握狀況。
「這樣成員都確定了！立刻做好準備，前往魔王城吧！」
「是！」
我們異口同聲地頷首迴應。
☆
──庫魯米的轉移魔法結束，身體又漸漸感受到重力。
魔力慢慢消退的感覺以及從腳底傳上來的地麵觸感。
睜開閉著的眼睛之後。
「……哦哦……」
眼前──是一片裸露出岩石肌理的大地，以及雲層堆疊的遼闊天空。
附近十分荒涼，連一隻動物，一棵樹的影子都沒見著。
這掃興的灰色荒野中，隻有冷冷的風在吹蕩……
而眼前……矗立著歌德樣式的巨大城堡。
「……這就是魔王城？」
其威嚴會令人啞然失色。
黑黝黝的石材砌建成的莊嚴雕飾或拱門。
遍布各處的怪物石像麵目猙獰地睥睨我們。
城牆又高又厚，尖塔也幾乎高聳入雲……
……整體的占地也許還超出了王都最大的建築物。
──這裏是亞係亞大陸北部。
卡夫卡斯山脈連綿險峻的層巒疊嶂一角。
在陡峭斷崖上方的──就是那座城堡。
超出想像的詭譎，讓我大口地咽下唾沫。
原來如此，這的確是適合「毀滅世界的魔王」居住的城堡。
這時。
「……看來果然發生了異變。」
庫魯米眯著眼睛望向城堡。
「吾人剛才發動的是移動到祭壇的轉移魔法，然而真正到達的卻是城堡的入口處……」
「……這表示庫魯咪的魔法受到阻礙？」
「事情就是這樣。」
庫魯米明確地點頭。
「意思是城堡已經落入他人之手，被人設下了魔法障蔽……」
「……真的嗎？」
……說這個人是世界最強的魔法師，絕不誇張。
至少在人類當中，應該並不存在能夠阻礙她魔法的人。
這麽說來，現在支配這座城堡的……是「超越人類的存在」。
「這座城裏……居然……有那麽不得了的厲害家夥……」
……我這時才真真切切地認知到。
這──不是「魔導書的采訪」。
也沒有一定會有人來相助的保障。
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盡管如此，因為有所求而涉險犯難，才是「真正的冒險」啊……
「……讀者們，都是抱著這份心情在挑選魔導書的啊……」
我發覺自己是第一次領略這份心情。
即使隻有一點點，也想提升存活的可能性──
想幫助受傷的夥伴──
是這樣啊。
原來會閱讀魔導書的人，就是以這種心情在挑選我們的書嗎……
至今為止我雖以作家的身分寫出了幾本魔導書，然而，老實說執筆時，光是寫作就用盡了我的心力，從未思考到這一步……
……我緊盯著身旁的露比。
秀麗甜美的臉龐正凜然遙望前方。
被微風吹拂的桃紅色頭發與嬌小的個頭……
那麽我現在……該創造出怎樣的魔法才能守護好這女孩呢？
該怎麽做，才能讓這女孩平安歸來……
「……嗯？老、老師……？」
露比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轉過來看我，眨巴著雙眼。
「怎、怎麽了嗎……為什麽……要這樣一直看我……」
「……亞吉羅，你可不可以不要在這種時候發情啊……」
「發、發情？」
被庫魯米扣下這個莫名其妙的帽子，我忍不住發出突然著魔似的聲音。
「不、不是啦！你們想，前所未有的危險就在眼前……我是在想有什麽事能夠趁現在完成……」
「危險……也是啦。聽說生物在麵臨死亡的時候，生殖欲望會變高，所以也不是不明白你想趁現在的心情……」
「我都說不是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使得拋開自己的性命也想留下繁衍未來的種子，這份意誌……可說好比是一種本能……」
「請不要擅自解讀！」
啊啊，夠了……這人為什麽就愛這樣亂講呢！
而且甚至不知為何，就在跟她爭執時，我竟得到魔法的點子！
這樣不就有點變成是從庫魯米的話中獲得靈感了！
……話說這可真的是相當不錯的點子呢。我有預感這樣的魔導書也會有市場。
總之，我快速地在腦袋中組織結構，然後握住露比的手臂。
「……啊！」
露比嚇了一跳，忸怩了起來。
「等等，老師……你現在在這裏做這種事……大家都在啊……」
「才不是啦……我隻是要稍微施點魔法。」
我一麵說，一麵在手掌中展開魔法陣，吟詠咒語。
──我對露比發動魔法。
「……哦哦，謝謝。不過，是什麽魔法呢？這魔法有怎樣的效果？」
「嗯……」
我繼續又對庫魯米、庫潔、奈姆和自己施法，施展時稍微思索了一下。
然後……
「……抱歉，效果可以讓我先保密嗎？」
「咦，為什麽？」
「嗯──該怎麽說呢……我不太希望大家變成以有『這道魔法』為前提，進而采取行動……這真的是考量到最壞打算而創的魔法。所以，應該說不希望你們就此太過安心，或者說希望別把它太放在心上……」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
露比聽話地點頭。
「既然老師這麽說，我就相信！」
「哦，謝謝！」
「好，那麽！」
露比對著魔王城──從虛空拔出雷瓦汀。
「已經都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
「──從那裏往右！走到底，爬上樓梯！」
「──明白！」
昏暗的魔王城內。
就在躁動不穩的魔力籠罩下──我們聽著庫魯米的誘導，前往最上層「祭壇的房間」。
我們的陣容是由露比和奈姆擔任前衛，後衛則由庫魯米、庫潔和我負責。
因為魔法師較多，所以後衛人數也偏多，相對之下前衛的兩個人似乎負擔會較重。然而，不愧是前魔王與幹練的校對，每當遭遇到怪物，都會以攻擊魔法先發製人，等露比她們動手時，怪物早已受到相當大的損傷。
我也不想落後她們太多，時時利用乙太恢複魔力，一再地發動攻擊魔法。
「──出現了！是怪物！」
拐過轉角──露比大喊。
尾隨她在丁字路口拐向右邊後，就看到一隻巨大的怪物堵在通道上，不讓人過去。
怪物巨大的身軀與長鼻，讓人聯想到居住在南方的「象」。
黑漆漆的體內充斥著邪惡的魔力──是隻真麵目不詳的怪物。
「可惡！又是沒見過的家夥啊！」
──在城堡內遇到的淨是些分明就是新種的未知怪物。
不僅是把怪物百科讀得滾瓜爛熟的我不認識，連曾任魔王的庫魯米都沒有見過……
因此，對應方法和屬性都不清不楚──隻能靠摸索去找出打倒對方的辦法。
「──主宰終結元素的精靈啊──」
「──統治沉澱雲海的主人啊──」
「──看招──」
一如先前的做法，三名後衛分別祭出不同屬性的攻擊魔法。
依序是──庫潔的火焰魔法、我的電擊魔法、庫魯米的水屬性魔法。
結果──
「──咆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是水！水最有效！」
「看來是這樣呢，庫魯米老師，麻煩你了！」
「交給我。」
庫魯米輕輕點頭──手心再度舉向怪物。
「──消失──」
她連續發動了比剛才更有威力的水屬性魔法。
……即使是那麽短的吟詠也能施展出最強屬性的攻擊，從此處就能看出這個人果然唯有天才二字可以形容啊──
當怪物受到足夠的傷害，腳下變得虛浮時。
「嘿──！」
庫潔伸腳絆倒怪物的巨大身軀。
而最後──
「──我來給它致命一擊──！」
露比往上躍起──身體一麵快速迴旋，一麵以雷瓦汀砍劈怪物的身體。
「──嗯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粗啞的臨死哀號聲中，這隻哺乳類的巨大怪物變化成光粒，溶入空氣之中。
「好，太好了！……繼續往前走吧！」
「嗯！」
和露比互相點頭──我們再度奔跑。
──以祭壇為目的地，雖然一路上都在摸索嚐試，但我們很順利地走到這一步。
一方麵是多虧庫魯米對城堡的內部構造知之甚詳，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所有人的戰鬥力都很高。
可是……
「……唿、唿……」
認真一看，已經有幾個人開始大口喘氣了。
疲憊沒有例外地開始累積。
原因很簡單。
──怪物強得莫名其妙。
仔細想想，好比剛才的怪物，明明已經受到庫魯米針對其弱點屬性所釋放的攻擊，卻沒有一擊斃命。
怎麽想都覺得……跟以往交手過的怪物有著天壤之別。
「果然不會讓咱們那麽容易前進……」
一邊奔上台階，身旁的庫魯米一邊說。
「沒料到這裏會密密麻麻地有這麽多強大的怪物……」
「是啊……不過這也理所當然，在這裏的怪物跟在世界各地出沒地點現身的怪物，存在意義本來就不同。」
「……存在意義嗎？」
「是啊。」
庫魯米把頭深深一點。
「從出沒地點
冒出來的怪物，其任務是──平衡器。為了不要讓人類和其他生物增加太多，調整這世界本身的平衡，它們才於焉誕生。」
「是、是這樣嗎……」
初次聽聞這說法。
可是經她這麽一說，我心底也有些眉目。
比方說，在軍事力強大的國家附近蔓延的大多是強大的怪物，在祥和國家的四周全是些弱小的怪物。「為什麽呢……」我曾為此感到疑惑……而平衡器確實能解釋這狀況。
為了不要讓強大的城市發展得更強大；祥和的城市被消滅，評估過平衡之後才讓怪物出沒。
「然而……此處的怪物卻不一樣。顯然是為了排除侵入者而誕生的怪物。因此並不需要留意平衡，也擁有跟外頭那些家夥不同次元的戰鬥力。」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
引發此事態的主謀是「從這種根源階段就能控製怪物發生的存在」……
「好……目的地就快到了。」
庫魯米將目光移向樓梯上方。
「接下來這一層的最盡頭──就是用來召喚坦納托斯的祭壇房間。雖然不輕鬆，還是請各位加油。」
「……明白！」
點頭後，我將力量集中在奔上階梯的雙腳。
☆
「……就是這裏吧？」
我們到達最上層的盡頭。
站在巨大門扉前──露比向庫魯米確認。
經過精雕細琢的挑高大門──
做工之用心可以讓人清楚感覺到，這扇門之後是這座魔王城的一個特別空間。
「是啊，就是這裏。裏頭的祭壇可以進行召喚儀式，喚出坦納托斯。」
「……目前沒有感應到魔物的氣息。」
我使出偵敵魔法，確認門後的情況。
「雖然可以感應到有非比尋常的魔力在盤旋，但感覺像是這片土地特有的，並沒有明顯的生物反應。」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光就外頭觀察的結果，裏麵還維持著五年前的模樣嘍。不過，還是小心為上。對方可是坦納托斯，誰也不知道他會耍什麽花招。」
「是……」
大夥兒點頭應聲之後，庫魯米身先士卒，握住門把。
然後──用力地往內一推。
位於前方的是個類似小型宴會廳般的寬廣空間。
跟其他房間一樣由石頭堆砌。
房間中央地板上還留著一片巨型魔法陣，大概是以前庫魯米施展時留下的吧。
其周圍放置著看起來可供擺放觸媒的台桌，隨時都能進行召喚儀式。
然而，更加吸引眾人目光的是──
「……那是什麽？」
──在房間深處屹立不動的巨大人偶。
其高度──約有三梅多倫。
用金屬做成，彷佛穿了厚重鎧甲的人偶。
無甚裝飾，整體平坦少有起伏，呈無力的狀態癱坐在地板上。
原本猜想……裏頭也許有巨大的人型怪物藏身，然而觀察關節、頭盔等處縫隙，隻看得到「黑暗」廣布其中。
「……那也是儀式上會用到的東西嗎？好比，召喚出坦納托斯時，使其依附在上頭……」
「……不，吾人還在魔王城的時候，並沒有那東西。」
庫魯米一麵說，一麵擺出警戒的架式。
「……咦？這麽說來，那是……」
──就在這時候。
從金屬製人偶身上──突然傳出低鳴。
而下一瞬間──
「……哇！那是什麽！」
──在頭盔縫隙間閃現了兩道光芒，好比一對眼睛。
緊接著，人偶那巨大的身軀開始劇烈震動──隨著一陣低吼，站了起來。
「動……了……？」
然後，人偶拔起配戴在腰際的兩把劍──踩著沉重有力的腳步，往我們這邊衝過來。
「──嗚哇！」
「大家快閃──！」
情急之中，露比出聲指示──所有人都從原地躍開。
千鈞一發間，我們與人偶的劍擦身而過。
隨後──庫魯米在廳內發動轉移魔法，隔著魔法陣移動到對角。
與人偶暫時保持了距離。
「……原來如此，是隻看門狗啊。」
庫魯米瞪著轉身麵對我們的人偶，看似懊惱地說。
「不把它打倒，就沒辦法進行召喚儀式……」
「既然如此，就照之前的方式戰鬥吧！」
露比往眾人的前方一站，如此表示。
「沒問題！大家一起上，絕對是輕鬆獲勝！」
「是啊──！」
「沒錯！」
──大夥兒重整戰鬥姿態。
露比、奈姆為前衛；其他人都留守後衛。
「首先用魔法找出那家夥的弱點，就跟方才一樣，庫潔用火；亞吉羅雷擊；吾人用水屬性魔法！」
「是！」
我和庫潔點頭，舉起手心向前，準備釋出魔法。
接著，就在看守者轉身，準備再度衝向我們時──
「──主宰終結元素的精靈啊──」
「──統治沉澱雲海的主人啊──」
「──看招──」
就如剛才一樣，三人依序施展魔法。
火焰、電光、激烈的水柱攻向看守者。
然而──
「──可惡！居然沒有用！」
──金屬製的龐大身軀未見任何損傷，繼續往我們衝過來。
反倒是……在受到電擊的那瞬間，它的動作顯得更靈敏。
是電屬性的魔物嗎……？可轉念一想，水流對其沒有作用，這下便無法肯定。
距離被拉近──金屬巨物雙手的劍高舉揮落。
奈姆與露比以斧頭與雷瓦汀將其擋下──庫魯米趁隙發動轉移魔法。
我們轉移到大廳的相對位置，戰況又重新歸零。
「原來如此……火焰、雷擊、水都沒有用……」
我望著生龍活虎的看守者喃喃自語。
盡管如此，剩下的屬性還有很多，攻擊方法要多少都有。
依序去嚐試，肯定能夠找出弱點！
然而──
「奇怪……」
庫魯米的目光投注在看守者身上，神情疑惑。
「……怎麽了？」
「你剛才在門外說過，『裏麵沒有魔物的氣息』對吧？」
「是……」
「吾人也有同感，現在也感受不到怪物特有的魔力，在那看守者動起來之後也是如此。」
「……確實是這樣呢。」
正如她所說。
至今為止我們雙方一來一往……四周卻感受不到怪物特有的淡淡的魔力波動。
「雖說如此，那東西也不可能是普通生物。不管怎麽看，隻覺得那是由某人製作出來的人偶。換句話說……那東西為什麽會動，以何為動力，一概不明……」
「──庫魯米！老師！看守者打過來了！」
聽到露比的警告，我急忙看向前方。
談話被中斷，得快使出下一道魔法。
「好，接下來就試『土』屬性、『毒』屬性、『風』屬性的魔法。」
「好！」「明白！」
我們遵照庫魯米的指示，各自使出魔法。
可是……看守者依舊毫無受損。
雙手劍舞出，露比及奈姆各自擋下。
「──庫魯米！老師！既然無法確定屬性，
就換我們試一下物理攻擊吧！」
擋住看守者的劍刃後，露比大嚷。
「如果能打倒，我就直接解決它！如有危險，請幫我掩護！」
「知道了！」
庫魯米點頭──對露比與奈姆施展魔法。
最高階的攻擊力增加魔法，以及防禦力增加魔法。
「謝謝！」
「大有幫助──！」
道謝後，兩名前衛便圍住看守者，開始戰鬥。
劍光舞動，斧頭起落，這些攻擊全被看守者擋住。
在這當中──三名後衛聚集在一處，討論起戰鬥方案。
「總之，吾人想確認那東西是怎麽動的！不是魔物，就無法針對弱點屬性做攻擊，搞不清楚構造，也無從進攻！庫潔，關於這看守者，你有沒有想到什麽？」
「不好意思，我的記憶中沒有跟這完全吻合的東西……！」
庫潔愧然地蹙眉說。
「我雖然覺得這跟過去在北國見過的人偶相似，但其動力是用發條……也不會做這麽複雜的動作。另外，跟我以前在某個研究所見過的開發中新機關『蒸氣機關』，也有些雷同，但又看不到水蒸氣的氤氳，可能是不同的東西……」
「原來如此……沒有頭緒啊……」
庫魯米懊惱地咬住下唇。
「那、那個……」
我戰戰兢兢地出聲問她。
「其實也沒有必要一定得打倒它吧？倒不如停止時間，把它送進次元的夾縫中。庫魯米小姐的話，應該有辦法做到吧？」
「這個辦法吾人當然也考慮過，然而基本上……這些魔法的架構是以對手為生物或怪物為前提，高階魔法是得指定對象範圍，將對象本身具備的魔力加以應用。」
「啊，原來如此。我的確聽過這種說法……」
我自己不太使用高階魔法，所以壓根就忘了……
「當然也不是不能一試……但一個弄不好，有可能害到夥伴，或者讓祭壇本身遭受破壞。那麽一來，就別想進行召喚了。因此可以的話，想留它當作最後一個手段。」
「原來是這樣……」
就在這時候──與看守者交手的露比兩人迴到我們身邊。
「──完全沒用──！」
兩人的身上多了好幾道小傷口，神態疲乏不堪。
「怎麽辦──半點都傷不到看守者──」
「連在其表麵留下傷口都辦不到……那東西八成是奧裏哈魯根所造的！」
「奧裏哈魯根……？」
我不由自主地跟著覆誦一遍。
說到奧裏哈魯根……那是將這世界最堅硬的亞達曼礦石以魔力淬煉成的金屬。
實為這世上強度最高的物質……麵對由它打造出來的對手，真讓人不知道該怎麽一戰。
這預料之外的情況令我咬了咬牙。
「──嗚哇！」
突然──我們遭受一陣劇烈的衝擊。
全身竄過椎心之痛──接著人被拋到牆壁上。
「──呀啊！」
「──唔……！」
……什麽？
我們與看守者之間明明還有一段距離。
遠距離攻擊？
我忍痛起身，抬起頭。
一看，看守者的腰際──伸出了一條像尾巴般的金屬鎖煉。
「可惡！那家夥居然還藏了這種武器！」
剛才明明沒有那樣東西。
原來，事先將鎖鏈收藏在鎧甲之中啊……！
「各位！沒事嗎！」
庫魯米立刻發動迴複魔法。
讓所有人的傷勢愈合。
「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麽方式攻擊！要十二萬分留意！」
「是──！」「明白！」
看守者再度擺出攻擊姿態。
暫時先由露比與奈姆挺身阻擋。
然而……該怎麽辦？
接下來該怎麽打才行？
與異於怪物的謎樣存在展開的戰鬥。
既摸不透弱點，物理性攻擊也派不上用場……
這樣下去，隻會一味地遭受壓製。
「快想……該怎麽辦才好……」
庫魯米看上的就是我的靈機應變。
所以這個狀況下──得由我來找出解決之道才行。
方才的戰況當中，有沒有什麽提示……？
把看守者的行動、反應全都迴想一遍……！
「……對了。」
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假設。
從小小的暗示──得出了根據偏薄弱的假設。
然而……眼下的狀況已是如此！
想到的方法全部都要試一試！
「──庫魯米小姐！」
「怎麽！」
「有件事要拜托你！請發動水屬性魔法──做一個直徑五梅多倫的水球！」
「……為、為什麽！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嗎？」
「我要用它來攻擊看守者！」
「吾人剛才不是已經試過水流了！不見得會奏效哦！還是說……你另有打算？」
「是！」
我對她深深點頭。
「不管怎樣，都想試試看！」
「……好。」
答應之後，庫魯米在手掌上啟動魔法陣。
唿喚出水屬性精靈「溫蒂妮」──眨眼間，就創造出一顆直徑五梅多倫的水球。
「那麽這東西要怎麽用呢！」
庫魯米瞄了一眼看守者。
露比與奈姆雖仍繼續阻擋，但不知能撐到什麽時候。
「接下來請──用它包覆住看守者！露比！奈姆小姐！你們先離看守者遠一點。」
「知道了！」
「好──！」
露比與奈姆從看守者身邊退開──
──嘩啦！
庫魯米馬上用水球包住看守者。
看守者在水球中掙紮。
當然──它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傷害。
隻是用雙手雙腳奮力地掙紮，企圖掙脫到外麵。
「露比！奈姆小姐！請從外頭進行攻擊，讓它無法從水中逃出！」
「知、知道了！」
露比大概不明白我的用意，她滿臉困惑地再度對看守者展開攻擊。
每當看守者將手和腳伸到外麵時，就會被劍跟斧頭打迴去。
攻擊的震動傳進身體，水球跟著發顫。
「……這樣就可以了嗎？」
庫魯米惶惶不安地問我。
「這樣真的能打倒它……？」
「是的，順利的話……應該會立即見效！」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個瞬間──
──啪嘰！
看守者體內似乎傳出了有東西彈出的聲音。
然後──身體一度劇烈地顫抖，好似痙攣。
「──咦！老、老師！這究竟是……！」
「行了！看來這招有用！若是如我所料，它應該會就這樣被打倒……！」
痙攣慢慢地蔓延到全身。
愈來愈激烈、愈來愈嚴重的顫抖。
看守者本身已經變得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直到最後──
──吧滋滋滋滋吧滋滋！吧滋滋……！
在一陣更為激烈的聲響之後……看守者不再有動靜。
頭盔中那對眼睛般的光芒已消失……剛才在低鳴作響的驅動聲也聽不見了。
──沉默降臨在祭壇房間中。
「……打倒了嗎？」
庫魯米的表情帶著質疑──走近水球。
「真的……光靠這樣就把看守者……？」
「嗯，我想應該成功了……」
我也跟著她走向水球。
然後，手往前一探，伸進水球中，抓住看守者的手晃動了幾下。
──剛才的戰鬥情景恍如假象，它的身體徹底失去了動力。
「真的，不會動耶……」
露比依舊手持雷瓦汀，感到匪夷所思般地仰望看守者。
奈姆、庫潔也依然有所戒備地端詳水球的情況。
「這究竟是……亞吉羅，你是用什麽原理……」
「呃，我是從……它被電擊魔法打到時的反應得到提示。」
從水球縮迴手臂之後，我開始說明：
「其他魔法明明全然無效，可是被電擊魔法打中時，它的動作卻變得敏捷。還有……庫潔小姐說的操縱人偶跟蒸氣機關的事。從這幾點去想──我才猜測這個看守者也許是利用我們不曉得的方法產生動力，進而能夠活動。然後，這動力來源──該不會就是電。」
「……哦，以電為動力的機關啊。」
庫魯米環抱雙臂。
「雖然沒有聽說過，但說不定真的有這個可能。」
「因此……我才想到隻要破壞這層機關就行了。水確實很容易導電吧。雷屬性的怪物之所以對水係統的魔法沒轍，也是因為本身發動的電擊無法順利傳導出去，還可能反噬自己。所以──我心生一計，讓這個看守者的體內全是水不就行了。」
「原來如此……所以亞吉羅才會計畫讓看守者長時間泡在水中，再透過攻擊產生的振動，讓水更容易滲入其體內啊……」
「就是這樣。另外也是在於它既然能把鞭子藏在腰際，就表示其體內有許多空隙……」
「……不愧是老師！」
露比誇讚後──露出自豪的笑容。
「要不是這個點子，我說不定會一直進行物理攻擊……」
「我在其他地方也派不上什麽用場啊……這種時候當然要加油點。」
「……亞吉羅，這種時候就不用謙虛了哦。」
庫魯米滿意地微笑──迴頭俯視魔法陣。
「畢竟可能接下來才是你正式出場的時候。」
「……也是。」
點頭後，我重新打起精神。
沒錯……這不過是前哨戰。
接下來才要開始。
唿喚出坦納托斯之後……才進入這次戰役的重頭戲。
「──那麽，開始坦納托斯的召喚儀式吧。」
庫魯米來訪後的朱比特出版社會議室中。
露比大概是察覺到空氣中飄浮著不尋常的氣息……她不自然地問。
聽到她的發問，庫魯米先是淺淺一笑才說：
「我想想……用老套一點的說法是，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吧。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哦哦……
這不就完全暗示著「壞消息」是會致命的那種嗎……
而好消息甚至根本不足以讓人鬆一口氣等等……
「嗯……那麽請先說好消息。」
「好，真像露比會做的選擇。」
微笑之後──她簡明扼要地隻說：
「──這次發現得早。」
「……什麽意思？」
「……那麽就來說說『壞消息』吧。」
庫魯米在離她最近的椅子坐下──開始說明：
「你們應當也知道近來世界各地發生了怪物大量出沒的異象吧？無脈絡可循，也沒有一定的法則，怪物就這麽突然冒出來。」
「嗯，那是當然……這次的新書也是為了對此有所應變而寫的……」
「其實早在不久前，吾人就觀察到這件事的徵兆，嗯，大約就從一年前開始。」
一年前左右……
比起我以魔導書作家的身分出道，還要稍早之前啊……
「吾人成為魔王之前，也就是還在東洋當魔法師的那時候起，吾人便研究、監視著怪物出沒地點的動向，認為其中說不定可以找到什麽法則來窺探神的意誌。在吾人不當魔王，開始改寫魔導書之後也一樣，每天都會持續確認、統計世界各地的檔案。」
「是、是這樣啊……」
這個人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時候做了這些啊……
看她老是來玩，我還誤會她是不是很閑……對不起……
「可是……就在一年前左右，零零星星地觀察到出沒數量不自然地增加。不知為何，有好幾處的出沒地點，其發生速度過去明明始終維持安定，那時卻突然大幅升高。露比你難道沒有遇到類似的例子嗎？」
「……啊，這麽說來，自老師出道以來，好像的確有許多數量大增的怪物，像水蜥龍和蛇尾雞領主等等……我記得以前似乎很少這樣……」
「正是如此，其實小規模的出沒數量增多已在各式各樣的地方發生。然後……就在最近，發生速度又爆炸性地加快，這次……嚴重到開始危及人類居住的地方了。」
……慢慢地，我開始有股不祥的預感。
庫魯米持續進行的研究。
以及從結果掌握到怪物發生速度不自然加快……
這樣的發展有些似曾相識。
盡可能希望自己不要料中的最糟糕的「猜想」。
露比或許也是一樣的心意，她的神色開始出現焦急。
接著……短暫沉默之後。
庫魯米輕吸一口氣。
「……這有可能跟十年前的情況一樣。」
她冷不防地這麽說。
「有可能跟『塔納托斯』第一次對人類進行攻擊的那時候一樣。」
不祥的預感實現了──寒意竄過我的脊梁。
──十年前。
當露比還是個住在王都的平凡少女；庫魯米仍是東洋的天才少女魔法師時。
──那是這世界還沒有魔導書，魔法都靠口頭傳承的時代。
據說當時的魔法玉石不分，有的已被長年累月洗煉過，卻也有許多迫使精靈增加負擔的荒唐內容。
使用魔法時所唿喚的精靈乃是貫通這世間天理的超自然存在。
適當使用，可以獲得強大的力量……過度消耗，也就等於是在加重世界本身的負擔。
然而，當時的魔法師對於這種事漠不關心，沒有加以三思就驅動精靈的力量。
而濫用程度……幾乎就要摧毀了世界整體的平衡。
其結果──
近乎神之存在的太古精靈「塔納托斯」──為了肅清人類，急遽地加快怪物的發生速度。
人類遭受了天譴。
世界到處都是怪物，好幾個國家就此滅亡。
人口大減，甚至還傳出可能絕種的流言。
最後這個悲劇就在「櫻花勇者」露比?梅爾庫裏，與「魔王」庫魯米?塞菲利斯大顯身手之下，終於畫下句點……然而當時的恐懼至今依然深深地烙印在人們的記憶當中。
……意思是如今又再次發生那樣的狀況嗎……？
「……沒有其他的可能嗎？」
我抱著一絲希望，詢問庫魯米。
「縱然怪物正大量出沒，也不代表坦納托斯一定牽涉其中吧？」
「當然，這點確實是如此。怪物的發生速度時常變動，構造與周期完全沒有被解開。」
庫魯米很乾脆地讚同。
「不過，這是五年前坦納托斯的侵略結束後，第一次發生這樣的失衡。所以很難忽視那家夥牽涉其中的可能性吧。所以……吾人就非得確認不可了，必須去向坦納托斯本人確認這點。」
「那麽庫魯咪……」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露比沉重地開口。
「……你要去魔王城嗎？」
「沒錯，打算馬上就動身。」
庫魯米嚴肅地點頭表示。
然而……我無法跟上話題。
魔王城……？
我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個地方，卻不懂為何現在得去那裏……？
「……對了，得跟亞吉羅說明呢。要召喚坦納托斯，一定得使用『召喚門』，那是精靈界與這個世界相連的一扇『門』。而這世上能夠打開召喚門的──唯有位於現今魔王城最上層的祭壇。真正說起來，是吾人挖鑿了七年前首度成功打開召喚門的那座山，才建造出魔王城。」
「原來如此，是這個樣子啊……」
坦納托斯開始肅清不久──東洋魔法師庫魯米?塞菲利斯便佯裝自己受其想法感召，迎合討好坦納托斯，進而得到怪物的指揮權與魔王寶座。
她試圖藉此控製住那些無法無天四處作亂的怪物，稍微減輕人類受到的傷害。
……原來當時為了談判而開啟召喚門，隨後被魔王庫魯米?塞菲利斯當作住處的地方就是魔王城啊……
「而吾人這次之所以來此處……」
庫魯米從椅子上站起來。
「想請你們──與吾人一同前往魔王城。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吾人想準備好戰力全力迎戰。」
……這個人居然會這麽說。
庫魯米是相當有自信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是最強的魔法師，也很引以為傲。
這樣的她……居然會要求旁人同行。
而且……我也很意外自己竟然列名於她希望的同行者當中。
說穿了，我的戰鬥力根本連她們兩人的邊都構不上，視情況，說不定還會成為絆腳石。
明明如此，她為何還要我隨她而去呢……
「……等、等等，庫魯米。」
大概是無法厘清眼前的狀況吧，露比手撐著頭。
「呃……首先是我當然會去，因為有可能是那時候的戰事的延續吧？既然這樣，我絕對也要參加。」
──露比很理所當然地表示。
她平時是一位編輯，舉手投足都充滿朝氣與活力──可一旦事情緊急，她也能毫不遲疑地投身戰場。露比?梅爾庫裏就是這樣的女孩。
「可是……」
露比抬起臉，以極度不安的神情詢
問庫魯米。
「魔王城……你也想帶老師去？並非就我們兩個人？」
「是啊，隻要他本人願意，吾人便想這麽做。」
「但是……我會擔心啊。因為坦納托斯可能會進行攻擊吧？這次又不是為了要執筆魔導書……身為責任編輯，我不可以讓作家遭受危險……」
……是啊。
我明白露比為何會這麽說。
這女孩一直以來都是以我的安危為優先。
連庫魯米都要慎重的地方，她怎麽可能願意帶我去呢。
「露比，吾人也很明白你的心情。」
庫魯米點頭表示認同。
「老實說，單純就戰鬥力而言，亞吉羅比咱們差得遠了，受傷的可能性最高。」
「那麽！果然還是……」
「……隻是吾人認為亞吉羅很有可能會是這件事的關鍵。」
「咦……！」
聽到這句話，我自己嚇了一跳。
這件事的關鍵？為什麽……？
「亞吉羅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上次坦納托斯入侵時，普紐瑪的存在是重要的關鍵，那位與坦納托斯並駕齊驅的太古精靈──普紐瑪。」
──普紐瑪。
正如庫魯米所說，她是與坦納托斯成對比，給予露比勇者之力的精靈。
據說是早在魔法誕生之前就出現的存在，比起精靈，更正確的說法是接近神的存在。
「當時普紐瑪認可的人類就隻有勇者露比?梅爾庫裏。因此這女孩才成了改變坦納托斯想法的契機，成功拯救了世界……」
五年前。
持續肅清人類的坦納托斯對於人類當中有人獲得普紐瑪之力一事深感興趣，他似乎沒料到與自己地位相近的普紐瑪，居然會幫助隻知一味消耗世界的人類。
坦納托斯因此讓自己麾下的魔王庫魯米?塞菲利斯，與獲得普紐瑪之力的女孩露比?梅爾庫裏交手。
為了確認露比是否真的能善用那道力量，與普紐瑪調和共處。
結果──露比打贏了庫魯米。
坦納托斯承認了那力量，結束進攻。
「而──如今亞吉羅也獲得了這股力量。」
庫魯米勾起嘴角。
「與身為勇者的露比不同，你是以魔導書作家這種前所未有的形式。」
「……啊、是啊……」
我的確曾是第一位成功運用普紐瑪創作魔導書的魔導書作家。
雖然從未想過……但那的確也可說是「獲得普紐瑪之力」。
聽說除了我以外的魔導書作家，都無法善加運用……自露比以來，能夠運用普紐瑪的也許我是第一個……
「所以你……吾人認為這次的異變，你應該如同露比，會是人類這一方的關鍵。而且吾人當然也很讚賞亞吉羅你這個人。即使戰鬥力不佳，至少你還擁有會靈機應變的腦袋和創造魔法的才能。那一定會在某些地方有所幫助，所以……」
她真摯地看著我。
「這次吾人希望亞吉羅你也能加入。」
「……原來如此。」
從庫魯米的話……
從她認真的表情……我終於明白她的意圖。
這個人是真心需要我。
對我有所期待，才提議要我去魔王城。
既是如此──
既是如此，我……
「……走吧！」
我斬釘截鐵地迴答。
「我比兩位弱，可能也不太靠得住，但既然庫魯米都這麽說了……我盡管力量微薄，也想幫個忙！」
──說不怕等於是在騙人。
魔王城中會發生什麽事……我真的能幫得上她們嗎……
一想到這點，就讓人手腳發軟。
盡管如此──既然她需要我……
她表示需要我的話……我想跟她們同行。
「請、請等一下！」
露比神情慌張地喝止。
「我……要我讓老師遭遇危險……果然還是……」
「……聽露比這麽說，我很高興。謝謝你擔心我，我非常高興……」
「那麽，請你為我的感受著想，這次請留下來！」
「這點我辦不到。我無論如何都要參加，沒辦法靜靜地待在這裏，因為……」
──我望著露比的眼睛。
「露比……我重要的夥伴就要身赴戰場了。」
──露比深吸了一口氣。
「重要的人就要去冒險了，既然這樣……我想跟著一起去。不是什麽『為了世界』等等的理由，是為了我自己！」
……沒錯，這不是為了誰。
為了追查出怪物大出沒的原因，或是拯救世界等等……並非這麽冠冕堂皇。
我是在遵從自己的心，想前往魔王城。
這麽做是我的心願。
「……老、老師……！」
露比的眼眶裏有淚水在打轉。
臉上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咬了咬唇，彷佛打定了主意……
「……我知道了！」
她伸出右手擦了擦眼角。
「真的謝謝你……那麽和我們一起去吧，去魔王城！」
「……嗯！」
「可是請你絕對不要勉強，說好了哦！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都一定會保護你到底！」
「我明白。露比你更是不要勉強哦！」
「……好，這麽一來，至少已經湊齊基本成員了……」
庫魯米再度坐迴位子上，籲出一口氣。
「可以的話，希望……還能再有幾位優秀的人加入……」
──就在這時候。
「──大家好──」
「──失、失禮了！」
有兩個人──被女仆帶領過來，走入會議室。
「聽說『魔導書始祖作家』老師在這──我們來打招唿──」
「忙碌之中，打、打擾了！」
身材高大，褐色肌膚的獸人女性奈姆；黑發，體型修長的精靈庫潔。
──負責協助我完成魔導書的插畫家與校對。
☆
「初次見麵──我是奈姆?薩馬拉斯──」
「初、初次拜見！我名叫庫潔?寶格利！」
她們兩人──向庫魯米進行自我介紹。
「我一直盼望有天能跟老師聊聊──好開心──《這本魔導》頒獎典禮時，又沒那麽多時間──」
「我、我也是！我一直拜讀老師的魔導書，對您很是崇拜！能像這樣見到您，我真是深感榮幸！」
奈姆一如往常地溫吞；庫潔則是異常緊張。
這兩個人呈現極端的對比……
而庫魯米也迴答：
「哦，你們就是奈姆和庫潔啊。」
她似乎知道她們兩人的來曆，迴答後露出微笑。
「以前，曾經和你們幾度共事過呢，你們都非常優秀，吾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咦？庫魯米小姐，你跟她們兩位共事過？」
我可沒聽說過這檔事啊！
不過，她們並沒有專屬於哪位作家，其實也沒有必要特別交代。
「是啊，那是幾年前的事了，兩人可說還是新人時期吧，從當時就感覺到你們的才華。現今也一樣在這個業界辛勤耕耘呢，看你們這樣，吾人也非常欣慰。」
「……老、老師！」
庫潔看似萬分感激地伸手捂住嘴巴。
那對眼睛裏──浮現出晶瑩的淚光。
「能得到這樣的誇讚……真是……真是
備感光榮！」
我第一次見到庫潔露出這種神情！
平時明明很冷酷，她究竟是有多感激啊！根本就到了幾乎要涕零的程度啊……！
「我一直一直都很崇拜老師的魔法！結構、邏輯，每個環節都真的非常棒……！之所以立誌從事校對，也是因為一心一意想要接觸到如同老師所創作的那樣，好比藝術品般的魔法……嗚嗚嗚嗚嗚！」
……怎麽還忍不住嗚咽啊！
就連庫魯米也有些招架不住……
「是、是嗎……能、能讓你這麽想，吾人也很開心……」
庫魯米客套地微笑後，移開目光。
然而……
「……喂、喂！你在做什麽……？」
眼前的光景──令她瞪大雙眼。
之所以如此……
「──熱血沸騰！」
站在眼前的是戴眼鏡，圍圍裙，換上許久未見的裝備的奈姆，她正氣勢磅礡地作畫。
插圖008
「熱、熱血沸騰……？等等，亞吉羅，這女孩是要幹嘛……？」
「……啊……」
曾經見過幾次的光景令我深深一歎。
「似乎是庫魯米小姐的相貌觸動了她的心弦……一旦變成這樣，這個人就停不下來了……得等她完成這幅以庫魯米小姐為模特兒的插圖……」
「亞吉羅老師跟我也曾經被當成模特兒哦──」
「是這樣嗎……」
「是啊……而且還畫得五成像色情插畫……」
「……亞吉羅。」
庫魯米以同情的目光望著我。
「你還真是在一個嚴苛的環境下執筆魔導書呢……」
「……啊，托大家的福……」
自我出道以來，真的真的吃了不少苦頭……
時而得不到一幅正常的插圖；時而在校對時還會被罵、被抓入幻覺魔法內、被要脅……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挺悲涼的……唉……
「……對了。」
庫魯米重新打起精神，環抱雙臂再度認真端詳兩人。
「兩位似乎都很有實力。」
「……實力？」
「是啊，奈姆，光從你的體格看來，就知道你相當擅長戰鬥，庫潔雖是這副神態，卻是很厲害的魔法師吧。」
「嗯，對啊。」
露比深深點頭。
「先前亞吉羅老師所寫的那個普紐瑪的魔法，當時為創作所做的采訪，也是她們兩位跟我們去的哦──」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是能跟常暗一戰的水準嘍……實力充足……」
庫魯米扶著下顎，思量了一會兒。
「……很好，那麽把事情也告訴她們吧。」
☆
「……是這樣啊──」
「……竟有……這種事……」
過了幾十分鍾。
從庫魯米口中聽聞所有事情之後──兩人徹底陷入放空狀態。
「呃──……庫魯米小姐是魔王──但並不是壞人……」
「如今，與十年前相仿的危機正向世界逼近……」
兩人像在作夢般喃喃囈語。
……會感到混亂也是理所當然。
在世人的眼中，那純粹隻是一場由魔王發動，勇者擊退的戰役。
「……真的嗎──？」
奈姆──詢問露比。
「露比是勇者這件事，我本來就知道了……但庫魯米真的是魔王嗎──？」
「呃……是真的。可是！可是……說她是魔王可能會讓你們感到害怕，但庫魯咪真的是好孩子，那個……」
「嗯嗯，這我明白啊……」
庫潔的手按著太陽穴如此迴答。
「看過庫魯米老師的魔導書，可以感受到她對魔法的愛與真摯……我實在不認為能寫出那樣內容的人會是壞人……」
「……吾人為突然向你們坦承這件事，再次致歉……」
庫魯米難得露出替人著想的表情。
「可是……庫潔、奈姆，吾人希望你們能幫忙。唯獨這次，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但吾人看中你們的實力，拜托了……」
「──當然要去！」
立刻迴答的人……是庫潔。
她將雙眼睜得又亮又大，牢牢地盯著庫魯米。
「沒想到能夠獲得庫魯米老師這番邀請……！這是我畢生的光榮！我會將今天的榮耀流傳給後世子孫去宣揚！」
「哦、哦，是這樣啊……太好了……」
「我也要去──」
奈姆也恢複平日裏的悠哉。
「既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自然要幫忙啊──而且我覺得似乎可以見識到很多令人熱血沸騰的事──」
「是……這樣啊？嗯，雖然不太懂，還是很感謝……」
庫魯米帶著若幹困惑地點頭。
這人原來也會有露出如此表情的時候……
「……總之！」
庫魯米拉高音量，重新掌握狀況。
「這樣成員都確定了！立刻做好準備，前往魔王城吧！」
「是！」
我們異口同聲地頷首迴應。
☆
──庫魯米的轉移魔法結束，身體又漸漸感受到重力。
魔力慢慢消退的感覺以及從腳底傳上來的地麵觸感。
睜開閉著的眼睛之後。
「……哦哦……」
眼前──是一片裸露出岩石肌理的大地，以及雲層堆疊的遼闊天空。
附近十分荒涼，連一隻動物，一棵樹的影子都沒見著。
這掃興的灰色荒野中，隻有冷冷的風在吹蕩……
而眼前……矗立著歌德樣式的巨大城堡。
「……這就是魔王城？」
其威嚴會令人啞然失色。
黑黝黝的石材砌建成的莊嚴雕飾或拱門。
遍布各處的怪物石像麵目猙獰地睥睨我們。
城牆又高又厚，尖塔也幾乎高聳入雲……
……整體的占地也許還超出了王都最大的建築物。
──這裏是亞係亞大陸北部。
卡夫卡斯山脈連綿險峻的層巒疊嶂一角。
在陡峭斷崖上方的──就是那座城堡。
超出想像的詭譎，讓我大口地咽下唾沫。
原來如此，這的確是適合「毀滅世界的魔王」居住的城堡。
這時。
「……看來果然發生了異變。」
庫魯米眯著眼睛望向城堡。
「吾人剛才發動的是移動到祭壇的轉移魔法，然而真正到達的卻是城堡的入口處……」
「……這表示庫魯咪的魔法受到阻礙？」
「事情就是這樣。」
庫魯米明確地點頭。
「意思是城堡已經落入他人之手，被人設下了魔法障蔽……」
「……真的嗎？」
……說這個人是世界最強的魔法師，絕不誇張。
至少在人類當中，應該並不存在能夠阻礙她魔法的人。
這麽說來，現在支配這座城堡的……是「超越人類的存在」。
「這座城裏……居然……有那麽不得了的厲害家夥……」
……我這時才真真切切地認知到。
這──不是「魔導書的采訪」。
也沒有一定會有人來相助的保障。
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盡管如此，因為有所求而涉險犯難，才是「真正的冒險」啊……
「……讀者們，都是抱著這份心情在挑選魔導書的啊……」
我發覺自己是第一次領略這份心情。
即使隻有一點點，也想提升存活的可能性──
想幫助受傷的夥伴──
是這樣啊。
原來會閱讀魔導書的人，就是以這種心情在挑選我們的書嗎……
至今為止我雖以作家的身分寫出了幾本魔導書，然而，老實說執筆時，光是寫作就用盡了我的心力，從未思考到這一步……
……我緊盯著身旁的露比。
秀麗甜美的臉龐正凜然遙望前方。
被微風吹拂的桃紅色頭發與嬌小的個頭……
那麽我現在……該創造出怎樣的魔法才能守護好這女孩呢？
該怎麽做，才能讓這女孩平安歸來……
「……嗯？老、老師……？」
露比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轉過來看我，眨巴著雙眼。
「怎、怎麽了嗎……為什麽……要這樣一直看我……」
「……亞吉羅，你可不可以不要在這種時候發情啊……」
「發、發情？」
被庫魯米扣下這個莫名其妙的帽子，我忍不住發出突然著魔似的聲音。
「不、不是啦！你們想，前所未有的危險就在眼前……我是在想有什麽事能夠趁現在完成……」
「危險……也是啦。聽說生物在麵臨死亡的時候，生殖欲望會變高，所以也不是不明白你想趁現在的心情……」
「我都說不是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使得拋開自己的性命也想留下繁衍未來的種子，這份意誌……可說好比是一種本能……」
「請不要擅自解讀！」
啊啊，夠了……這人為什麽就愛這樣亂講呢！
而且甚至不知為何，就在跟她爭執時，我竟得到魔法的點子！
這樣不就有點變成是從庫魯米的話中獲得靈感了！
……話說這可真的是相當不錯的點子呢。我有預感這樣的魔導書也會有市場。
總之，我快速地在腦袋中組織結構，然後握住露比的手臂。
「……啊！」
露比嚇了一跳，忸怩了起來。
「等等，老師……你現在在這裏做這種事……大家都在啊……」
「才不是啦……我隻是要稍微施點魔法。」
我一麵說，一麵在手掌中展開魔法陣，吟詠咒語。
──我對露比發動魔法。
「……哦哦，謝謝。不過，是什麽魔法呢？這魔法有怎樣的效果？」
「嗯……」
我繼續又對庫魯米、庫潔、奈姆和自己施法，施展時稍微思索了一下。
然後……
「……抱歉，效果可以讓我先保密嗎？」
「咦，為什麽？」
「嗯──該怎麽說呢……我不太希望大家變成以有『這道魔法』為前提，進而采取行動……這真的是考量到最壞打算而創的魔法。所以，應該說不希望你們就此太過安心，或者說希望別把它太放在心上……」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
露比聽話地點頭。
「既然老師這麽說，我就相信！」
「哦，謝謝！」
「好，那麽！」
露比對著魔王城──從虛空拔出雷瓦汀。
「已經都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
「──從那裏往右！走到底，爬上樓梯！」
「──明白！」
昏暗的魔王城內。
就在躁動不穩的魔力籠罩下──我們聽著庫魯米的誘導，前往最上層「祭壇的房間」。
我們的陣容是由露比和奈姆擔任前衛，後衛則由庫魯米、庫潔和我負責。
因為魔法師較多，所以後衛人數也偏多，相對之下前衛的兩個人似乎負擔會較重。然而，不愧是前魔王與幹練的校對，每當遭遇到怪物，都會以攻擊魔法先發製人，等露比她們動手時，怪物早已受到相當大的損傷。
我也不想落後她們太多，時時利用乙太恢複魔力，一再地發動攻擊魔法。
「──出現了！是怪物！」
拐過轉角──露比大喊。
尾隨她在丁字路口拐向右邊後，就看到一隻巨大的怪物堵在通道上，不讓人過去。
怪物巨大的身軀與長鼻，讓人聯想到居住在南方的「象」。
黑漆漆的體內充斥著邪惡的魔力──是隻真麵目不詳的怪物。
「可惡！又是沒見過的家夥啊！」
──在城堡內遇到的淨是些分明就是新種的未知怪物。
不僅是把怪物百科讀得滾瓜爛熟的我不認識，連曾任魔王的庫魯米都沒有見過……
因此，對應方法和屬性都不清不楚──隻能靠摸索去找出打倒對方的辦法。
「──主宰終結元素的精靈啊──」
「──統治沉澱雲海的主人啊──」
「──看招──」
一如先前的做法，三名後衛分別祭出不同屬性的攻擊魔法。
依序是──庫潔的火焰魔法、我的電擊魔法、庫魯米的水屬性魔法。
結果──
「──咆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是水！水最有效！」
「看來是這樣呢，庫魯米老師，麻煩你了！」
「交給我。」
庫魯米輕輕點頭──手心再度舉向怪物。
「──消失──」
她連續發動了比剛才更有威力的水屬性魔法。
……即使是那麽短的吟詠也能施展出最強屬性的攻擊，從此處就能看出這個人果然唯有天才二字可以形容啊──
當怪物受到足夠的傷害，腳下變得虛浮時。
「嘿──！」
庫潔伸腳絆倒怪物的巨大身軀。
而最後──
「──我來給它致命一擊──！」
露比往上躍起──身體一麵快速迴旋，一麵以雷瓦汀砍劈怪物的身體。
「──嗯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粗啞的臨死哀號聲中，這隻哺乳類的巨大怪物變化成光粒，溶入空氣之中。
「好，太好了！……繼續往前走吧！」
「嗯！」
和露比互相點頭──我們再度奔跑。
──以祭壇為目的地，雖然一路上都在摸索嚐試，但我們很順利地走到這一步。
一方麵是多虧庫魯米對城堡的內部構造知之甚詳，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所有人的戰鬥力都很高。
可是……
「……唿、唿……」
認真一看，已經有幾個人開始大口喘氣了。
疲憊沒有例外地開始累積。
原因很簡單。
──怪物強得莫名其妙。
仔細想想，好比剛才的怪物，明明已經受到庫魯米針對其弱點屬性所釋放的攻擊，卻沒有一擊斃命。
怎麽想都覺得……跟以往交手過的怪物有著天壤之別。
「果然不會讓咱們那麽容易前進……」
一邊奔上台階，身旁的庫魯米一邊說。
「沒料到這裏會密密麻麻地有這麽多強大的怪物……」
「是啊……不過這也理所當然，在這裏的怪物跟在世界各地出沒地點現身的怪物，存在意義本來就不同。」
「……存在意義嗎？」
「是啊。」
庫魯米把頭深深一點。
「從出沒地點
冒出來的怪物，其任務是──平衡器。為了不要讓人類和其他生物增加太多，調整這世界本身的平衡，它們才於焉誕生。」
「是、是這樣嗎……」
初次聽聞這說法。
可是經她這麽一說，我心底也有些眉目。
比方說，在軍事力強大的國家附近蔓延的大多是強大的怪物，在祥和國家的四周全是些弱小的怪物。「為什麽呢……」我曾為此感到疑惑……而平衡器確實能解釋這狀況。
為了不要讓強大的城市發展得更強大；祥和的城市被消滅，評估過平衡之後才讓怪物出沒。
「然而……此處的怪物卻不一樣。顯然是為了排除侵入者而誕生的怪物。因此並不需要留意平衡，也擁有跟外頭那些家夥不同次元的戰鬥力。」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
引發此事態的主謀是「從這種根源階段就能控製怪物發生的存在」……
「好……目的地就快到了。」
庫魯米將目光移向樓梯上方。
「接下來這一層的最盡頭──就是用來召喚坦納托斯的祭壇房間。雖然不輕鬆，還是請各位加油。」
「……明白！」
點頭後，我將力量集中在奔上階梯的雙腳。
☆
「……就是這裏吧？」
我們到達最上層的盡頭。
站在巨大門扉前──露比向庫魯米確認。
經過精雕細琢的挑高大門──
做工之用心可以讓人清楚感覺到，這扇門之後是這座魔王城的一個特別空間。
「是啊，就是這裏。裏頭的祭壇可以進行召喚儀式，喚出坦納托斯。」
「……目前沒有感應到魔物的氣息。」
我使出偵敵魔法，確認門後的情況。
「雖然可以感應到有非比尋常的魔力在盤旋，但感覺像是這片土地特有的，並沒有明顯的生物反應。」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光就外頭觀察的結果，裏麵還維持著五年前的模樣嘍。不過，還是小心為上。對方可是坦納托斯，誰也不知道他會耍什麽花招。」
「是……」
大夥兒點頭應聲之後，庫魯米身先士卒，握住門把。
然後──用力地往內一推。
位於前方的是個類似小型宴會廳般的寬廣空間。
跟其他房間一樣由石頭堆砌。
房間中央地板上還留著一片巨型魔法陣，大概是以前庫魯米施展時留下的吧。
其周圍放置著看起來可供擺放觸媒的台桌，隨時都能進行召喚儀式。
然而，更加吸引眾人目光的是──
「……那是什麽？」
──在房間深處屹立不動的巨大人偶。
其高度──約有三梅多倫。
用金屬做成，彷佛穿了厚重鎧甲的人偶。
無甚裝飾，整體平坦少有起伏，呈無力的狀態癱坐在地板上。
原本猜想……裏頭也許有巨大的人型怪物藏身，然而觀察關節、頭盔等處縫隙，隻看得到「黑暗」廣布其中。
「……那也是儀式上會用到的東西嗎？好比，召喚出坦納托斯時，使其依附在上頭……」
「……不，吾人還在魔王城的時候，並沒有那東西。」
庫魯米一麵說，一麵擺出警戒的架式。
「……咦？這麽說來，那是……」
──就在這時候。
從金屬製人偶身上──突然傳出低鳴。
而下一瞬間──
「……哇！那是什麽！」
──在頭盔縫隙間閃現了兩道光芒，好比一對眼睛。
緊接著，人偶那巨大的身軀開始劇烈震動──隨著一陣低吼，站了起來。
「動……了……？」
然後，人偶拔起配戴在腰際的兩把劍──踩著沉重有力的腳步，往我們這邊衝過來。
「──嗚哇！」
「大家快閃──！」
情急之中，露比出聲指示──所有人都從原地躍開。
千鈞一發間，我們與人偶的劍擦身而過。
隨後──庫魯米在廳內發動轉移魔法，隔著魔法陣移動到對角。
與人偶暫時保持了距離。
「……原來如此，是隻看門狗啊。」
庫魯米瞪著轉身麵對我們的人偶，看似懊惱地說。
「不把它打倒，就沒辦法進行召喚儀式……」
「既然如此，就照之前的方式戰鬥吧！」
露比往眾人的前方一站，如此表示。
「沒問題！大家一起上，絕對是輕鬆獲勝！」
「是啊──！」
「沒錯！」
──大夥兒重整戰鬥姿態。
露比、奈姆為前衛；其他人都留守後衛。
「首先用魔法找出那家夥的弱點，就跟方才一樣，庫潔用火；亞吉羅雷擊；吾人用水屬性魔法！」
「是！」
我和庫潔點頭，舉起手心向前，準備釋出魔法。
接著，就在看守者轉身，準備再度衝向我們時──
「──主宰終結元素的精靈啊──」
「──統治沉澱雲海的主人啊──」
「──看招──」
就如剛才一樣，三人依序施展魔法。
火焰、電光、激烈的水柱攻向看守者。
然而──
「──可惡！居然沒有用！」
──金屬製的龐大身軀未見任何損傷，繼續往我們衝過來。
反倒是……在受到電擊的那瞬間，它的動作顯得更靈敏。
是電屬性的魔物嗎……？可轉念一想，水流對其沒有作用，這下便無法肯定。
距離被拉近──金屬巨物雙手的劍高舉揮落。
奈姆與露比以斧頭與雷瓦汀將其擋下──庫魯米趁隙發動轉移魔法。
我們轉移到大廳的相對位置，戰況又重新歸零。
「原來如此……火焰、雷擊、水都沒有用……」
我望著生龍活虎的看守者喃喃自語。
盡管如此，剩下的屬性還有很多，攻擊方法要多少都有。
依序去嚐試，肯定能夠找出弱點！
然而──
「奇怪……」
庫魯米的目光投注在看守者身上，神情疑惑。
「……怎麽了？」
「你剛才在門外說過，『裏麵沒有魔物的氣息』對吧？」
「是……」
「吾人也有同感，現在也感受不到怪物特有的魔力，在那看守者動起來之後也是如此。」
「……確實是這樣呢。」
正如她所說。
至今為止我們雙方一來一往……四周卻感受不到怪物特有的淡淡的魔力波動。
「雖說如此，那東西也不可能是普通生物。不管怎麽看，隻覺得那是由某人製作出來的人偶。換句話說……那東西為什麽會動，以何為動力，一概不明……」
「──庫魯米！老師！看守者打過來了！」
聽到露比的警告，我急忙看向前方。
談話被中斷，得快使出下一道魔法。
「好，接下來就試『土』屬性、『毒』屬性、『風』屬性的魔法。」
「好！」「明白！」
我們遵照庫魯米的指示，各自使出魔法。
可是……看守者依舊毫無受損。
雙手劍舞出，露比及奈姆各自擋下。
「──庫魯米！老師！既然無法確定屬性，
就換我們試一下物理攻擊吧！」
擋住看守者的劍刃後，露比大嚷。
「如果能打倒，我就直接解決它！如有危險，請幫我掩護！」
「知道了！」
庫魯米點頭──對露比與奈姆施展魔法。
最高階的攻擊力增加魔法，以及防禦力增加魔法。
「謝謝！」
「大有幫助──！」
道謝後，兩名前衛便圍住看守者，開始戰鬥。
劍光舞動，斧頭起落，這些攻擊全被看守者擋住。
在這當中──三名後衛聚集在一處，討論起戰鬥方案。
「總之，吾人想確認那東西是怎麽動的！不是魔物，就無法針對弱點屬性做攻擊，搞不清楚構造，也無從進攻！庫潔，關於這看守者，你有沒有想到什麽？」
「不好意思，我的記憶中沒有跟這完全吻合的東西……！」
庫潔愧然地蹙眉說。
「我雖然覺得這跟過去在北國見過的人偶相似，但其動力是用發條……也不會做這麽複雜的動作。另外，跟我以前在某個研究所見過的開發中新機關『蒸氣機關』，也有些雷同，但又看不到水蒸氣的氤氳，可能是不同的東西……」
「原來如此……沒有頭緒啊……」
庫魯米懊惱地咬住下唇。
「那、那個……」
我戰戰兢兢地出聲問她。
「其實也沒有必要一定得打倒它吧？倒不如停止時間，把它送進次元的夾縫中。庫魯米小姐的話，應該有辦法做到吧？」
「這個辦法吾人當然也考慮過，然而基本上……這些魔法的架構是以對手為生物或怪物為前提，高階魔法是得指定對象範圍，將對象本身具備的魔力加以應用。」
「啊，原來如此。我的確聽過這種說法……」
我自己不太使用高階魔法，所以壓根就忘了……
「當然也不是不能一試……但一個弄不好，有可能害到夥伴，或者讓祭壇本身遭受破壞。那麽一來，就別想進行召喚了。因此可以的話，想留它當作最後一個手段。」
「原來是這樣……」
就在這時候──與看守者交手的露比兩人迴到我們身邊。
「──完全沒用──！」
兩人的身上多了好幾道小傷口，神態疲乏不堪。
「怎麽辦──半點都傷不到看守者──」
「連在其表麵留下傷口都辦不到……那東西八成是奧裏哈魯根所造的！」
「奧裏哈魯根……？」
我不由自主地跟著覆誦一遍。
說到奧裏哈魯根……那是將這世界最堅硬的亞達曼礦石以魔力淬煉成的金屬。
實為這世上強度最高的物質……麵對由它打造出來的對手，真讓人不知道該怎麽一戰。
這預料之外的情況令我咬了咬牙。
「──嗚哇！」
突然──我們遭受一陣劇烈的衝擊。
全身竄過椎心之痛──接著人被拋到牆壁上。
「──呀啊！」
「──唔……！」
……什麽？
我們與看守者之間明明還有一段距離。
遠距離攻擊？
我忍痛起身，抬起頭。
一看，看守者的腰際──伸出了一條像尾巴般的金屬鎖煉。
「可惡！那家夥居然還藏了這種武器！」
剛才明明沒有那樣東西。
原來，事先將鎖鏈收藏在鎧甲之中啊……！
「各位！沒事嗎！」
庫魯米立刻發動迴複魔法。
讓所有人的傷勢愈合。
「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麽方式攻擊！要十二萬分留意！」
「是──！」「明白！」
看守者再度擺出攻擊姿態。
暫時先由露比與奈姆挺身阻擋。
然而……該怎麽辦？
接下來該怎麽打才行？
與異於怪物的謎樣存在展開的戰鬥。
既摸不透弱點，物理性攻擊也派不上用場……
這樣下去，隻會一味地遭受壓製。
「快想……該怎麽辦才好……」
庫魯米看上的就是我的靈機應變。
所以這個狀況下──得由我來找出解決之道才行。
方才的戰況當中，有沒有什麽提示……？
把看守者的行動、反應全都迴想一遍……！
「……對了。」
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假設。
從小小的暗示──得出了根據偏薄弱的假設。
然而……眼下的狀況已是如此！
想到的方法全部都要試一試！
「──庫魯米小姐！」
「怎麽！」
「有件事要拜托你！請發動水屬性魔法──做一個直徑五梅多倫的水球！」
「……為、為什麽！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嗎？」
「我要用它來攻擊看守者！」
「吾人剛才不是已經試過水流了！不見得會奏效哦！還是說……你另有打算？」
「是！」
我對她深深點頭。
「不管怎樣，都想試試看！」
「……好。」
答應之後，庫魯米在手掌上啟動魔法陣。
唿喚出水屬性精靈「溫蒂妮」──眨眼間，就創造出一顆直徑五梅多倫的水球。
「那麽這東西要怎麽用呢！」
庫魯米瞄了一眼看守者。
露比與奈姆雖仍繼續阻擋，但不知能撐到什麽時候。
「接下來請──用它包覆住看守者！露比！奈姆小姐！你們先離看守者遠一點。」
「知道了！」
「好──！」
露比與奈姆從看守者身邊退開──
──嘩啦！
庫魯米馬上用水球包住看守者。
看守者在水球中掙紮。
當然──它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傷害。
隻是用雙手雙腳奮力地掙紮，企圖掙脫到外麵。
「露比！奈姆小姐！請從外頭進行攻擊，讓它無法從水中逃出！」
「知、知道了！」
露比大概不明白我的用意，她滿臉困惑地再度對看守者展開攻擊。
每當看守者將手和腳伸到外麵時，就會被劍跟斧頭打迴去。
攻擊的震動傳進身體，水球跟著發顫。
「……這樣就可以了嗎？」
庫魯米惶惶不安地問我。
「這樣真的能打倒它……？」
「是的，順利的話……應該會立即見效！」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個瞬間──
──啪嘰！
看守者體內似乎傳出了有東西彈出的聲音。
然後──身體一度劇烈地顫抖，好似痙攣。
「──咦！老、老師！這究竟是……！」
「行了！看來這招有用！若是如我所料，它應該會就這樣被打倒……！」
痙攣慢慢地蔓延到全身。
愈來愈激烈、愈來愈嚴重的顫抖。
看守者本身已經變得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直到最後──
──吧滋滋滋滋吧滋滋！吧滋滋……！
在一陣更為激烈的聲響之後……看守者不再有動靜。
頭盔中那對眼睛般的光芒已消失……剛才在低鳴作響的驅動聲也聽不見了。
──沉默降臨在祭壇房間中。
「……打倒了嗎？」
庫魯米的表情帶著質疑──走近水球。
「真的……光靠這樣就把看守者……？」
「嗯，我想應該成功了……」
我也跟著她走向水球。
然後，手往前一探，伸進水球中，抓住看守者的手晃動了幾下。
──剛才的戰鬥情景恍如假象，它的身體徹底失去了動力。
「真的，不會動耶……」
露比依舊手持雷瓦汀，感到匪夷所思般地仰望看守者。
奈姆、庫潔也依然有所戒備地端詳水球的情況。
「這究竟是……亞吉羅，你是用什麽原理……」
「呃，我是從……它被電擊魔法打到時的反應得到提示。」
從水球縮迴手臂之後，我開始說明：
「其他魔法明明全然無效，可是被電擊魔法打中時，它的動作卻變得敏捷。還有……庫潔小姐說的操縱人偶跟蒸氣機關的事。從這幾點去想──我才猜測這個看守者也許是利用我們不曉得的方法產生動力，進而能夠活動。然後，這動力來源──該不會就是電。」
「……哦，以電為動力的機關啊。」
庫魯米環抱雙臂。
「雖然沒有聽說過，但說不定真的有這個可能。」
「因此……我才想到隻要破壞這層機關就行了。水確實很容易導電吧。雷屬性的怪物之所以對水係統的魔法沒轍，也是因為本身發動的電擊無法順利傳導出去，還可能反噬自己。所以──我心生一計，讓這個看守者的體內全是水不就行了。」
「原來如此……所以亞吉羅才會計畫讓看守者長時間泡在水中，再透過攻擊產生的振動，讓水更容易滲入其體內啊……」
「就是這樣。另外也是在於它既然能把鞭子藏在腰際，就表示其體內有許多空隙……」
「……不愧是老師！」
露比誇讚後──露出自豪的笑容。
「要不是這個點子，我說不定會一直進行物理攻擊……」
「我在其他地方也派不上什麽用場啊……這種時候當然要加油點。」
「……亞吉羅，這種時候就不用謙虛了哦。」
庫魯米滿意地微笑──迴頭俯視魔法陣。
「畢竟可能接下來才是你正式出場的時候。」
「……也是。」
點頭後，我重新打起精神。
沒錯……這不過是前哨戰。
接下來才要開始。
唿喚出坦納托斯之後……才進入這次戰役的重頭戲。
「──那麽，開始坦納托斯的召喚儀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