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漁說完神色坦然地看著魔無疆,一副靜等對方抉擇的模樣。


    魔無疆也陷入了沉默,顯然李漁說中了他的心事。


    怨獸,乃是冥界的怨死之氣孕育而出的一種特殊的魔獸,雖然也帶了一個魔字,卻天生與魔族相衝,見之必不死不休。


    早年間,天地動蕩,冥界與無邊魔海終年征戰不休,人間跟妖族也內亂不止,所有死去的各界靈魂以及它們攜帶的怨氣跟死氣紛紛湧入了冥界。一時之間冥界的怨氣跟死氣累積成災,根本不是靠一些吸食怨氣或者死氣修煉的修士能解決的。再到後來,怨氣跟死氣濃鬱到了一定的地步,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新型物種也隨之誕生,也就是後來稱霸冥界一時的怨獸。隨著怨獸越來越多,它們很快便將冥界殘存的魔物一掃而空,然後開始吞噬其他的種族,並且不斷地相互吞噬以壯大自身,所到之處一片恐慌,整個冥界人心惶惶。


    所幸一場天雷意外降臨冥界,將大多數怨獸劈成了飛灰,僅存的怨獸為了抵擋天雷直接融合在了一起。雖然勉強抗過了天雷,卻實力大損,被九幽冥王跟陰蛛妖王合力將其封印在了絕靈山下。


    這段秘聞魔無疆顯然是知道的,若是他真身前來,對這怨獸自然是不屑一顧,可他現在來的不過是一絲神念,自然另作他說。而且此時他的真身被封印在了那座大殿之內,根本就沒辦法出來,就連這一絲神念也是依附在符寶之上才得以脫身。


    雖然對於他來講損失這絲神念關係不大,但這樣就意味著他需要花費心力再煉製出一枚符寶,然後還得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激發符寶才能借機附身,如此一來他離脫困的時間又遠了一些,這才是他不能容忍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將計就計


    想通了種種關節,魔無疆幹脆果斷地道:“好,老夫答應你!隻要你交出大挪移令,老夫就將隋侯珠給你。”


    李漁卻搖頭道:“空口無憑!”


    “你想怎麽樣?”魔無疆麵露慍色。


    李漁的目光落在了赤狼身上,道:“晚輩希望能與老祖立個契約。”


    魔無疆雙目中迸射出兩道寒光,陰森森地道:“莫非老夫的話還抵不上一紙契約?”


    “老祖的話當然可以。”李漁點了點頭,見魔無疆臉色稍霽,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不過是一絲神念,說句不中聽的,也就是個可以隨時舍棄的犧牲品罷了。而晚輩就要承受交出大挪移令的後果以及老祖的怒火,與其如此,還不如現在就一拍兩散!”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讓人根本無法反駁。為了增加自己話語的信服力,李漁還翻手取出了一枚銀色的令牌晃了兩晃,接著收入懷中道,“反正這大挪移令得來實屬偶然,對我用處不大,我不會笨到拿自己的小命去換。老祖您說是也不是?”


    魔無疆怒極反笑,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子!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說完嘴一張吐出了一顆藍色小球,抬手平推了過去,“隋侯珠就在那裏,有本事就自己去取!”


    李漁看著緩緩飄來的小球,略微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再說點什麽,耳朵微動,傳來了一個細若遊絲的聲音,當即毫不猶豫地抓了過來,將神念注入其中查看。


    他沒發現,就在他察探小球的同時,一道若有似無的青色光華已經從小球的背麵無聲無息地沒入了他的身體。


    唐子昔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表情,見他先是皺起了眉,接著一臉愕然,然後又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最後還飛快地抬頭看了自己一眼,臉上露出了古怪之極的神情。她不知道李漁看到了什麽,但是已經肯定跟自己有關。


    她有些按捺不住,想要過去一窺究竟。


    “若是不想他死的話,最好不要耍花招。”就在她心思飛轉的時候,耳邊傳來魔無疆的聲音。


    唐子昔一驚,悄悄扭頭看向魔無疆,不料卻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嘴唇蠕動了兩下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雖然明知此李陵非彼李陵,她還是做不出罔顧他性命的事情來。而且她也存了一份私心,想看看那大挪移令到底是否真如他們說的那麽玄妙,能將此界跟靈界的通道打通。


    而坐在她身後的魔無疆則繼續把玩著手中的銀甲小蟲,完全無視小蟲那對寒光閃閃的小鐮刀。


    李漁終於查探完畢,抬頭道:“我怎麽知道你沒有騙我?若是到了那裏發現並無隋侯珠又怎麽說?”


    魔無疆伸了個懶腰,隨手將小蟲彈了出去,懶洋洋地道:“那是你的事。”


    李漁盯著他看了足足半刻鍾,方頜首道:“好,我相信你!”說完手掌一翻露出了令牌,抬手拋了過去,“這就是你要的大挪移令!”


    令牌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完美的弧線,徑直飛向端坐赤狼背上的魔無疆。


    魔無疆也伸了出手,似乎是想去抓令牌。


    誰知,就在令牌及手的一瞬間,異變突起。令牌忽然砰的一聲爆裂開來,無數銀甲小蟲從中蜂擁而出。


    魔無疆的嘴角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然後憑空消失,隻留下了那頭赤狼跟狼背上的唐子昔。來不及逃走的赤狼跟唐子昔幾乎瞬間便被銀甲小蟲淹沒了。


    李漁見狀暗道糟糕,忙掐訣想將銀甲小蟲召迴,可惜為時已晚。他隻感覺左側一股勁風傳來,來不及反應,倉促間勉強舉起手中的銀雷劍一擋。


    “小子,跟老夫鬥你還差了點。”大笑聲中,銀雷劍已經被什麽東西擊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李漁自知不敵,在刺出那一劍後已經敏捷地朝旁邊一躍,堪堪避過了緊隨而來的一擊,卻差點撞上了一座山。隨即便反應過來,自己本來就是在絕靈山裏,哪裏來的什麽山。扭頭一看,才發現那座山不過是一頭異獸的腿,不由暗暗叫苦。


    那異獸生得極為古怪,虎頭牛身豹尾,渾身毛發更是漆黑如墨,利齒森森,雙目赤紅如血,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種讓人極不舒服的氣息,正是他之前拿來嚇唬魔無疆的怨獸。


    正所謂天道好輪迴,上天饒過誰。沒想到第一個被怨獸盯上的居然是李漁自己。


    李漁大吃一驚,他也沒想到此地真的有怨獸,按照他的推測應該早就被掃蕩一空了才對,可現實根本不給他機會思考其中的緣由。怨獸已經帶著一股腥風,大吼著撲了過來。


    李漁無奈,根本不敢正麵接招,隻是倉惶躲避。


    不是他打不過怨獸,其實怨獸本身的戰鬥力並不強,之所以會讓人談之色變,完全是因為這東西根本殺不死,尤其在這種充滿了怨氣跟死氣的地方,每殺死它們一次,就意味著它們會更強大一分,除了被其天生克製的魔族之外,其他死在怨獸手中的種族多半都是被耗死的。否則當年的冥王跟妖王又何必花那麽大工夫。


    就在李漁被怨獸纏住的時候,魔無疆已經出現在了小廟的外麵,看著那層金光閃閃的大網若有所思。


    金雷陣雖然威力巨大,但是沒有人操控的陣法,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件死物,還沒放在堂堂魔界道祖的眼裏。


    隻見他眉頭一皺,隨手一抓,已經有一團灰霧在手,略微感受了一下灰霧的濃度。他開始大把大把地抓著灰霧,很快周圍就被重重灰霧包裹,臃腫了何止幾倍。


    等李漁覺察到不對迴頭看來的時候,隻見到一個碩大的灰色蠶繭模樣的東西衝向了廟門。


    金雷陣表麵發出一陣耀眼金光,自動絞殺著一切膽敢靠近的生靈,隻聽見劈啪之聲連響,魔無疆已經帶著一層薄薄的灰霧脫離了陣法的範圍。


    見魔無疆被金雷陣輕易逼退,李漁才略微放下心來,就這片刻的耽擱,剛被甩開的怨獸再次撲了過來。他隻好再次帶著怨獸繞圈。


    魔無疆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不止身上的衣衫有多處破損,連那頭長發也被燒焦了幾簇。


    他看著小廟,神色變得凝重,自語般道:“沒想到不過是區區一件中階雷屬性法器,威力如此巨大,看來月靈宮能稱霸靈界數萬年不是沒有道理的。”說到這裏陰測測一笑,“不過想要擋住老夫還是差了那麽一點。”說完雙手立於胸前,手指飛快地掐訣,口中更是低聲吟誦不停。


    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被銀甲小蟲淹沒的赤狼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奮力一掙,已經將身上的小蟲紛紛震落,扭頭朝魔無疆奔去。而它背上的唐子昔卻不見了蹤影。


    遠遠看著這一切的李漁幾乎瞬間便猜到了魔無疆的想法,對方打算讓赤狼硬闖金雷陣。


    李漁不由又驚又怒,驚的是魔無疆應該早就知道大挪移令依舊還在神廟之中,從頭到尾根本就沒相信過他;怒的是對方與他周旋不過是在將計就計拖延時間,等怨獸出來纏住他,讓他無暇操控金雷陣,虧得自己還以為計謀得逞,被人當猴一樣耍了一把。


    想通了此節的李漁不再猶豫,當即大喝一聲,將法力灌注於銀雷劍上,電弧閃動間,銀雷劍輕易地洞穿了怨獸的頭顱。


    遭受重擊的怨獸哀嚎一聲化作灰霧消散。不過數息的功夫,另一頭體型更為龐大的怨獸開始在空中飛快地凝聚成型。


    趁著這片刻的空隙,李漁飛快地朝小廟奔去,手中的銀雷劍更是直接脫手而出,帶著唿嘯之聲直逼前麵的赤狼。


    不料,銀雷劍快,魔無疆的動作更快,手一揚黑色飛刀自袖口飛出,瞬息而至,直接擊中了銀雷劍的劍身。


    銀雷劍發出一聲哀鳴,光芒瞬間黯淡了不少。赤狼則趁著這個機會,嘭的一聲撞在了金雷陣上。金光閃耀,陣法居然有鬆動的跡象。


    李漁不知道之前天戈的元神正是敗在了黑色飛刀之下,一臉驚疑不定,沒想到魔無疆的手段層出不窮,連隨手扔出的法寶都厲害如斯,再看看被赤狼撞得金光亂閃的法陣,心中已經有了一絲怯意。


    魔無疆眼角的餘光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眼中的譏諷一閃而逝。還以為是個可堪一用的人才,沒想到心智如此脆弱,不過是稍微動用了一點手段就將其套住了。


    他將手中的青色符籙小心地收起,開始全力相助赤狼。


    赤狼撞擊法陣的嘭嘭聲不斷傳來,李漁卻完全忘記了自己手中還有主陣旗,若是他此刻全力施為,以金雷陣的強悍,赤狼想要在短時間內衝破並非易事。


    可惜此時的李漁鬥誌全無,滿腦子都是法寶即將被毀的懼意,一直以來心中建立起來的對那位高人的信心幾乎瞬間崩塌。


    終於,金雷陣的防禦被赤狼撞開了一道口子,雖然隻是極細微的一道口子,但是對魔無疆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喝止了赤狼想要再次撞去的動作,身形一閃朝口子飛掠而去。


    見魔無疆衝進了小廟,李漁終於迴過神,顧不上去糾結法寶的問題,忙閃身跟了過去。誰知還沒跑出兩步,胳膊就被一雙不太有力的手抓住了,迴頭一看發現居然是之前莫名消失的唐子昔。


    不過此刻的唐子昔神色略顯古怪,臉上居然還有一絲隱隱的興奮之色。見李漁迴頭看來,忙低聲道:“放心,大挪移令丟不了,快跟我走!”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澤


    李漁不甘心地迴頭看了一眼小廟的方向,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唐子昔,被她半拖半拽地帶走了。


    與此同時,在小廟內四處翻查搜索的魔無疆忽然聽到赤狼發出一聲哀嚎,還沒等他出去察探,一物已經被扔了進來,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赫然是赤狼的半截屍首。


    魔無疆可謂是驚怒交加,手上黑光一閃飛刀在手,對著廟門外一閃而逝的白影飛射而出。


    可惜這一次他卻失算了,無往不利的符寶飛刀並沒有擊中目標,等其折返而迴的時候他還發現上麵居然多了兩道齒痕一樣的東西,就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


    魔無疆這一驚非同小可,顧不上找大挪移令,猛然一拳轟在後麵的牆壁上,看樣子想要逃走。


    這小廟隻是普通的木料建造而成,哪裏經得起他這一拳,頓時就嘩啦啦塌了一大半。其餘的木料也承受不住發出了吱吱呀呀的斷裂聲。


    魔無疆見狀,對準搖搖欲墜的主梁再次揮出了一拳。


    不過片刻功夫,好好的一座小廟就隻剩下了一張供桌、半麵殘牆以及一層淡淡的黃色光罩,上麵還有一張符籙四處遊走,正是李漁之前留下的最後一道屏障。


    光罩之外,一頭渾身雪白,背生雙翼的獨角異獸正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平和而寧靜。


    魔無疆卻臉色驟變,雙眼驚恐地瞪大,顫聲道:“白澤大人!”


    異獸眼眸微抬,口吐人言道:“難為你還記得本座!道童,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聲音稚嫩清脆,聽起來像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語氣也極為平和。“莫非你以為沒有了混天綾,本座久”


    “童兒不敢!”魔無疆卻心頭一緊,白澤越是顯得平靜就證明事情越糟,可深知白澤強大的他根本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忙出聲辯解道,“自從主人被困沉睡之後,童兒一直在尋求解救之法,隻是童兒法力低微,派來此界的分身被人以靈界至寶七彩琉璃燈封住了三魂無法離開,否則童兒早就拚死將主人救出去了。”


    白澤淡淡地道:“這麽說是本座錯怪你了?”


    “童兒不敢!”魔無疆心頭一跳,壓根不敢與對方對視,低垂著頭,仿佛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啪——”一物被扔在了魔無疆的眼前。


    那是一枚深紫色的令牌,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挪’字,正是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大挪移令。


    “這才是你來此地的目的吧。”白澤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靜無波,隻是其中隱含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莫非你以為逃到靈界,本座就找不到你?”


    白澤乃是上古異獸,通曉天下萬物,神通驚人,隻要他想知道,這世上沒有事能逃過他的雙眼。連魔無疆的主人在白澤麵前都宛如透明人,可笑的是他居然還想瞞過去。


    魔無疆頓時麵如死灰,之前的氣勢早就不複存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連連,“童兒知錯,童兒不該誤信他人的花言巧語,妄想解開主人留下的血印,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


    事到如今他還如何不明白中了計,那位告訴他解開血印之法的神秘女子,說不定就是白澤派來的。否則那個月靈宮的天戈怎麽會那麽巧出現在這裏,又那麽巧同樣為了大挪移令而來。他隻是有些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才脫離對方的控製,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時今日的成就,這麽快就要被打迴原形,這讓他那口氣如何咽的下。


    白澤的眉心緩緩裂開一道細縫,一顆玲瓏剔透的眼珠浮現於其中,一道白光自細縫內射出,將魔無疆整個人都罩在了裏麵。


    被光柱罩住的魔無疆漸漸從李陵的肉身裏剝離了出來,顯出了魔族的原型,大致與人類沒什麽差別,隻是額頭多出了一對彎角,瞳仁也是一種奇異的金灰色。


    就在魔無疆認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光柱忽然消失不見。他疑惑地抬起了頭,不明所以地看著白澤。


    白澤眉心的豎眼已經合攏,看似漫不經心地道:“也罷!看在心兒的份上,本座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隻要你能將七彩琉璃燈帶到這裏,本座可以既往不咎。對此,你可有異議?”


    “童兒並無異議!”魔無疆忙迴道。


    白光一閃,原地隻剩下白澤跟昏迷不醒的李陵。


    與此同時,離此地不知幾千裏的一個大殿之內,一個全身都被黑色霧氣籠罩的身形晃了晃,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抬手一抓,自虛空處將一枚黑色符籙抓了迴來,接著手中黑光一閃,符籙已經化為了灰燼,一道淡淡的身影從中飄了出來,與他合為了一體。


    他起身走到大殿門口,看著某個方向,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白澤!”


    燈火通明的石室內,唐子昔對著目瞪口呆的少年一臉的得意,炫耀道:“怎麽樣?我找到的這個地方還不錯吧。看上什麽盡管拿,千萬別客氣……”


    李漁吃驚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感覺眼睛都不夠用了,根本沒聽清唐子昔在說什麽,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這間不大的石室內,除了角落擺放著幾尊未完成的石像之外,幾乎所有的空地都堆滿各種奇珍異寶。這可不是珍珠翡翠瑪瑙之類的俗物,而是修士所用的法器、法寶,每一件都寶光流動,靈氣逼人,將整個石室映照得美輪美奐,宛若仙境。


    他很快便發現了斜插在法寶堆中的一把銀色長劍,銀光閃閃,比他之前那一把何止高了一個品級。忍不住走過去,將那把劍抓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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