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濃霧已經漸漸散去,皎潔明亮的月光重新灑了下來,露出了岸邊焦急等待的身影,一見到二人的身影頓時大喜,慌忙用力一甩手中的青藤,大聲喊道:“抓住樹藤,我拉你們過來!”


    “原來是棠兄弟!”李漁見狀心神一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救他的人便暈了過去。


    第五章 險象環生


    李漁吐出了大量的清水,終於醒了過來。


    棠寧見他睜開眼,喜道:“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我這是在哪?”李漁的聲音有些微弱,顯然精神大損。


    棠寧笑道:“放心吧,你已經上岸了。現在沒有水怪能把你拖下去了。”


    李漁點點頭,又咳出了一灘清水,喘息著道:“方才救我的人呢?”說完眼珠轉了轉,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棠寧故作驚訝地道:“我不在這兒的嗎?”可惜李漁此刻的注意力沒在他身上,否則一眼便看穿他拙劣的演技。


    李漁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他想的那個人,有些失望地道:“莫非我看錯了?”


    “當然是你看錯了。”棠寧的臉湊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聲道:“看仔細點,記牢了,你的救命恩人就是我棠寧。”


    李漁點點頭又微微搖了搖頭,顯然並沒有完全相信。可是之前的記憶實在太模糊了,連他自己也有些不確定到底看見的是不是那個人。按理說沒那麽巧,那麽容易就讓他見到想見的人,而且若真是那個人救了他,對他來講並不是好事。


    他這個心理其實並不難理解,任誰狼狽地差點死掉,還被自己的心上人看見並救了,都是一件極沒麵子的事。這讓他以後還怎麽對她開口說出‘保護’二字。更別說他這次本來就是打算去洛陽救她的。


    棠寧卻不知道他這些心理活動,依舊嘮嘮叨叨地抱怨道:“……為了救你弄得我渾身都濕透了,這水可真涼,到現在我還哆嗦呢。”說完還認真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道,“你能走不?能走的話就自己站起來走,剛剛為了救你,我差點跟著交代了。實在沒力氣再背你了。”


    經過這一會兒的休息,李漁已經恢複了不少,雖然還不能動用內力,但是行走還是沒問題的,當下點頭道:“可以!”


    在棠寧的攙扶下他慢慢站了起來,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去。


    “真的是你救了我?”


    “我說你這家夥也太沒良心了吧,為了救你我差點連命都丟了,還能有假?”


    “可是我明明……”


    “沒什麽可是,趕緊去找你的手下替你療傷吧。你別說還真奇怪,咱們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們莫非就沒聽見?那個什麽,你確定他們都是高手?”


    “……”


    二人漸漸去得遠了,直到腳步聲消失不見,一個戴著麵具的男子才從樹後轉了出來,道:“他們已經走了!”


    他話音方落,一個少女的腦袋便從樹後探了出來,見空地上果然沒了那兩人的蹤影,這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道:“我們也走吧!”


    此時二人看起來都有些狼狽,不止渾身濕淋淋的,衣衫也有多處破損。唐子昔還稍微好上一些,隻是有一些擦傷,看起來血糊糊的有些嚇人,其實沒什麽大問題。蘇璟就慘得多,不止受了內傷,身上還有多處宛若燒焦的黑洞,右手臂上尤為嚴重,甚至連白骨都露了出來。隻不過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除了他的嘴角外,渾身上下居然沒有一絲血跡。


    蘇璟搖頭道:“不急!”說完他攤開了左手,露出掌心一枚漆黑的珠子,“這是在那章魚的頭顱裏找到的,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麽用,但是卻能隱隱感覺到裏麵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接下來的這段路程我暫時不能陪著你了,你留著吧,也許能在關鍵的時候救你一命。”


    珠子黑得很純粹,沒有摻進去一絲雜質,而且在月光下看,裏麵似乎還隱約有東西在流淌,看起來神秘之極。


    唐子昔剛握在手中便感覺一股清涼的氣流順著她的筋脈鑽了進去,迅速走遍她奇經八脈,將身體的疲憊驅散一空,仿佛整個人都充滿了力量,這才明白對方口中的‘強大的力量’並非虛言。


    她疇躇半晌,還是將珠子遞還了迴去,道:“還是你拿著吧,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蘇璟搖搖頭,道:“這次我無端消失了這麽久,想必宋延君早就把我‘身死’的消息帶了迴去,加上金吾衛的指揮使早就視我為眼中釘,必定會在皇上麵前坐實此事,所以我必須迴宮一趟。否則的話我不僅沒辦法動用青雀的力量去查明案件的真相,就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唐子昔聞言垂下了眼瞼,良久後才開口道:“是我連累了你。”


    蘇璟心中一酸,歎道:“跟你沒關係,這是男人之間的鬥爭。”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目光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少女,說出了那句早就想說的話,“該說抱歉的是我,沒能將唐將軍他們救出來。小昔,對不起!”這句話埋在他心裏很久了,一直沒有勇氣說出來,此刻終於能當著她的麵說出來,這讓他壓抑的心總算找到了一個出口。


    “我知道你盡力了,而且你不欠我的,不必跟我道歉。”唐子昔淒然一笑,忽然就紅了眼,眼眶中卻幹幹的並沒有淚水掉下來,她仰起頭看著天空中的皓月,“這,也許就是我們唐家的宿命。”


    “小昔!”


    蘇璟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想要摸摸她的頭發,卻被唐子昔微微偏頭閃開了,隻聽她接著道:“你放心,我不會尋死的,至少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會!”最後這句話說得堅決無比,眼神中也迸出了一抹寒光。


    蘇璟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他看著這個仿佛一夜之間長大的少女,心中五味雜陳,良久才道:“我會幫你的!”


    “我知道!”唐子昔迴過頭對著他一笑,道,“我也很需要你的幫助。”接著她話鋒一轉,“之前幸虧你及時趕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原來,當她跳下湖去之後不久,便同樣被觸手纏住了她的腳脖子,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身形,比李漁還快速地朝湖底飛去。


    就在她驚恐不已的時候,眼前一道寒光閃過,觸手便被斬為兩截,緊接著一道澎湃的真氣自後背傳了過來——正是蘇璟到了。


    緊接著蘇璟一把抓住她的腰帶,拖著她迅速朝水麵遊去。


    誰知,就在他們即將浮出水麵的時候,又有觸手伸了過來,這次不是一條,而是三條。他隻來得及一掌將唐子昔推出去,雙腳跟右手就都被纏住了,整個人如箭一般倒射了迴去。


    唐子昔大驚之下想要過去抓住他的手,卻被剛剛拖到此地的李漁撞上,本就閉氣憋得難受的她差點被撞得當場暈過去。


    等她再次迴頭看去,蘇璟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而李漁的身軀卻剛好橫在她的眼前。


    她撿起蘇璟掉落的長劍,一劍斬斷纏住對方腳踝的觸手,接著拖起李漁的身軀拚命地遊。好在那些觸手沒有再跟來,她順利地將李漁帶出了水麵,在棠寧的幫助下將其送到岸邊之後,她又返迴了水中。


    水中依舊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清裏麵的情形。而且經過之前那麽一下,她的力氣也差不多消耗完了,全是憑著一股子狠勁在堅持。


    就在她打算再次浮出水麵換氣的時候,一道洶湧的波濤衝她衝了過來。她不驚反喜,因為她感覺出了這陣波濤當中蘊涵著真氣,在這水下除了蘇璟沒有別人,不是他還有誰。


    果然,那道波濤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忽然從中伸出一隻手抓著她,帶著她衝天而起。借著月光她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正是蘇璟,驚喜之下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對方直接扔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看著緊跟著從水中衝天而起的大章魚有些傻眼。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在看見的那一刻,還是被章魚異常龐大的體型嚇到了。心中一陣後怕,要是蘇璟沒有及時趕到的話,她焉有命在。不由為自己之前的莽撞後悔不已。


    岸邊正對著李漁拍拍打打的棠寧聽到動靜,一扭頭看到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驚得張大了嘴,連一旁昏迷不醒的李漁都忘了。


    此時的章魚隻剩下了兩隻觸手還完好無損,其餘的不是隻剩下了半截,就是被連根斬斷,傷口還在噠噠地滴著血,它看著眼前的仇人發出了尖利的嘶鳴。


    蘇璟發出一聲冷哼,不僅沒有逃跑,反而在半空中靈活地掉了個頭,衝著巨型章魚迎了上去。因為他心裏清楚,如果現在轉身逃跑的話,不僅跑不掉,反而會將自己置於被動的境地,與其如此還不如搏上一搏。


    章魚立刻揮舞著觸手,想要將仇人卷住然後拖進水裏。


    蘇璟怎麽可能讓它得逞,就在觸手及身的一瞬間,忽然身形微微一晃,伸出的拳頭狠狠地砸了上去。粗大的觸手被這擊重拳打得立即縮了迴去,章魚也發出了痛苦的嘶鳴。


    他則趁這個機會抓住了另外一隻觸手,就在岸邊的二人以為他要故技重施一拳砸上去的時候,意外發生了,章魚圓乎乎的頭顱忽然裂開一道口子,一股腥臭之極的黑色汁液從中噴了出來,目標正是身在半空的蘇璟。


    “小心!”唐子昔見狀大驚,身形一動就要跳下湖去幫忙,卻被棠寧一把拉住。


    不顧她要吃人的目光,棠寧固執地道:“你不能去!”他純粹是一片好心,此刻湖中大戰正在緊要關頭,以唐子昔的武功就算過去了也根本幫不上忙,說不定反而成了累贅。


    唐子昔卻沒管那麽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然一腳踩在他的腳上,在對方的痛唿聲中提著蘇璟的長劍縱身跳進了大湖。


    “你給我迴來!”棠寧抱著差點被踩扁的腳大叫道。


    唐子昔卻充耳不聞,依舊奮力朝前遊。遊了一會兒她忽然停了下來,就在棠寧以為她要轉身迴去的時候,她拿著劍的手從水中伸了出來,將那把劍咬在了口中,這樣一來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很快便遊到了戰團附近。


    第六章 當頭棒喝


    “吼——”


    嘶吼聲將棠寧的注意力再次拉迴了戰場,此時的蘇璟已經從空中直墜而下,被兩條粗大的觸手閃電般卷住,再也動彈不得。


    那口黑汁射過來的時候,他雖然在第一時間閃開了身,可惜那汁液的噴吐麵積實在太大,加上他在水中無處著力,速度便慢了不少,所以還是有許多地方被噴中了。


    那些黑汁不僅奇臭無比,而且腐蝕力極強,剛一接觸到皮膚便開始滋滋冒著青煙,蘇璟身上凡是被噴中的地方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畫麵看起來極為詭異。痛得他麵具後的臉上汗水如小溪般流淌。好在濺到的分量不多,否則的話早就沒命了。


    等他從劇痛中反應過來,才發現腰跟右足都已經被觸手卷住了,有心想要掙開卻發現渾身虛弱無力。經過這場硬仗,他無論是內力還是精力都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加上傷處劇痛難忍,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得離水麵越來越近。


    就在此時,已經漸漸沒進水麵的他眼角忽然瞥到一抹亮光,接著便聽見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焦急地叫道:“璟哥哥,劍!啊——”


    這個聲音讓他瞬間清醒過來,奮力抬起了頭,剛好見到高舉著手的少女被觸手拍飛的場景。


    “小昔!”


    蘇璟隻覺得胸口一熱,真氣迅速流遍全身,右手一抓,準確無比地抓住了對方扔過來的長劍。


    他來不及多想,直接以劍為刀狠狠地斬在纏在他腰間的觸手上,接著身子猛一用力,借著右足上觸手的力道整個人射進了水中,將長劍狠狠地插進了章魚的頭顱。


    “噗——”


    隨著利刃入肉的聲音,被長劍貫穿了大半個頭顱的章魚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哀鳴,頂著那把長劍在水中劇烈地翻滾,觸手也開始瘋狂地蠕動。


    蘇璟躲閃不及立時被觸手擊中了胸口,他隻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眼見觸手再次揮了過來,他已經無力躲避。


    就在此時,一隻柔弱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大手,拉著他拚命地往岸邊遊去。


    岸邊的棠寧見狀,機靈地再次甩出青藤,將筋疲力盡的二人拉上了岸,隻留下湖中還在垂死掙紮的章魚。


    很快,巨大的章魚屍體便從湖中浮了上來,就這麽靜靜地飄在湖麵上,隨著湖水的波紋輕輕晃動。


    幾乎就在章魚翻出水麵的同時,幾人就再次緊張起來,紛紛戒備地盯著那個大家夥,直到發現那章魚確實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才心神一鬆再次躺了迴去。


    湖邊的濃霧終於完全散開了,一切又恢複成了最開始靜謐的模樣。要不是那巨大的章魚屍體還在湖中飄著,都要讓人以為之前的一切隻是一個噩夢。


    棠寧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像是疑問又像是在肯定地道:“你們真的把那個東西殺死了?”


    經過這會兒時間的休息,已經恢複了些許精神的蘇璟沒有理他,而是艱難地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色的瓷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異香撲鼻的紫色藥丸塞進了猶自癱軟在地的唐子昔嘴裏,接著又給自己的嘴裏丟了一顆,盤膝坐在地上開始運功。


    “紫陽丹!”一旁的棠寧在看見紫色藥丸的一瞬間不由瞪大了眼,雖然瓶子不一樣了,但是這紫色的藥丸他是再熟悉不過,正是刁璃辛辛苦苦煉製出來的紫陽丹無疑。當初他想摸一摸都不許,如今赫然整瓶出現在了蘇璟的手中,這讓他如何不吃驚。不過一想到刁璃對這位男子的情意,他也就釋然了,暗地裏衝對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至於到底想表達什麽估計隻有他自己知道。


    小半個時辰之後,蘇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收了功,心中暗忖:這‘紫陽丹’果然名不虛傳,身體雖然還是很虛弱,但是丹田處卻有了充盈之感,若是此時再遇上什麽事,自保倒是綽綽有餘。隻不過其他的就……


    想到這裏,他扭頭看了一眼唐子昔,見她臉色紅潤雙目有神,看起來比他的狀態還要好,這才微微放下了心。目光一轉見到一臉古怪之色的棠寧,麵具後的眉頭皺了皺,開口道:“今日之事,你權當沒見過。否則的話……”


    此時的棠寧心中對蘇璟簡直敬若神明,對方的武功之高更是讓他神往不已,而且隻是要求保密而已,就算對方不叮囑他也不想跟別人分享這離奇的經曆,這種既合己意又合他意的事何樂而不為呢,當下欣然應道:“放心,不管別人如何打我罵我,我保證半個字都不會說。”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有些為難地道,“若是姐姐問我,我也不能說嗎?”


    蘇璟瞟了他一眼,不明白為何寡言高冷的刁璃會有這麽一個油嘴滑舌的弟弟,於是淡淡地道:“除了她之外!”


    “好的好的,蘇大哥盡管放心,我保證一定會守口如瓶!”棠寧的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蘇璟點點頭沒再理他,而是走到唐子昔的身邊輕聲問道:“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


    棠寧撇了撇嘴,也迴頭去看被扔在一邊許久的李公子。


    這就是為什麽他會自稱是李漁救命恩人的原因所在。反正他咬死了是自己救的對方,李漁無憑無據自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卻說二人走後,蘇璟聽到唐子昔的話,嘴巴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唐子昔見他欲言又止,主動問道:“璟哥哥,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她以為蘇璟要告訴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裏,沒想到她話問出口良久,蘇璟都沒有迴答,隻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有些不自然地別過了頭,心中開始有些不安。雖然從小跟蘇璟一起長大,但是被他這樣盯著看還是頭一迴。而且對方的目光極為古怪,讓她有一種心慌意亂的感覺。雖然還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但是直覺告訴她,一定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不知道過了許久,草叢中開始傳出蛐蛐歡快的叫聲,叫聲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想來這些生靈也感覺到了危險的離去,紛紛從洞穴中鑽了出來。


    唐子昔輕輕動了動腳踝,站了這許久她的腿有些麻了。


    “丫頭!”蘇璟忽然輕聲喚道,他的語氣很輕很柔,仿佛怕驚擾到她一般。


    “嗯?”唐子昔愕然迴過頭,一臉茫然地道:“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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