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到屋簷下的圓型監控頭。然後看向四周。


    現在各個學校的學生現在散落在樓前的破爛籃球場上,學校一學校之間分得更開,每個學校都占據了一塊地方,有人在看護受傷的人,有人在低聲議論什麽,有人什麽也沒幹,隻是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看著生活不錯的那幾個學校學生顯然更親近一些,相互援助些吃的喝的。


    物資匱乏的也似乎已經結成一派,雖然自己的東西並不足以幫助別人,但也有點守望相助的意思。


    這一切都會被人看在眼中,從而進行評判嗎?


    怎麽做才是正確?才能得到高分?怎麽做才是錯誤,會被扣低分數?


    沒有任何人出來講解。


    如果不是那個管理員提到一句,甚至沒有任何人知道評價已經開始。


    這可能就是學院目地……他們不希望學生知道太多。


    13區帶頭衝過來保護三人的是個黃頭發男生,他一臉關切,問三個人“沒事吧?”


    湯豆見過這個男生好多次,兩個人不同班,但有時候會混在一起上課,雖然人非常多,但他的頭發太顯眼了。


    有人說他是混血,畢竟現在要染頭發也很難找到染發劑。


    女生們私下給男生打分,據說他得分最高。


    湯豆認真地打量對方,他鼻梁高挺,五官像是被精心雕刻出來的,但身上衣服髒兮兮,補丁扣著補丁,就算在13區也顯得有點太邋遢了,說話的時候,聲音像鴨公。


    對了,她想起來他名字似乎就叫黎川,那個第二名。


    身邊13區的其它學生低聲罵著“他們也太囂張了。”


    “就是臭傻b。別理他們。”有人應聲罵。


    雖然經過了一場波折,但同學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一下就近。


    大概現在大家才真正的體會到所長說的話那席話意味著什麽,認識到從此以後整個13區的所有學生,就是一體了。


    所有人都因為這種新奇集體歸屬感而雀躍,對同伴格外地和善起來。


    湯豆也是如此,但她也注意到,黎川經過這一次帶頭衝出來,已經在學生中具有一定的威信,當他說“男生坐在外圈,女生坐在內圈。”所有人都立刻開始移動。


    而之後他說的話,也開始更容易地得到其它人的認同。


    比如他說“趙小明雖然和我們不是同學,順路坐車來的,但這次真的是幫了大忙。要不是他,在我們衝過去之前,我們學校的女生就要被欺負了。我們應該好好謝謝他。畢竟保護女生是我們男人的責任。”


    這些話,使得湯豆聽上去在整件事中沒起到半點作用,但她明明阻止了事情激化。同時也讓趙小明聽上去像是個客人。


    原本聚集在趙小明身邊的幾個人,漸漸改變了態度。他們雖然還是覺得趙小明很厲害,但心理上卻開始向黎川聚攏過去——趙小明是外人,黎川才是和大家一個集體的,並且,為了保護同學帶頭衝過去時,可以說也很‘英勇’。


    湯豆意識到這一切,她為自己發現的事感到新奇,就好像不小心掀開了帷幕,找到了看待事物的另一個角度。


    黎川似乎感覺到什麽,他邊和周圍的人說著話,邊扭頭看向湯豆,對她笑了笑。


    他什麽也沒有說,那個笑容也甚至稱得個和善,但湯豆卻覺得,他並不喜歡自己,哪怕在笑,他的眼神也沒有溫度。


    而女生們都在為黎川對女生的照顧感到滿意,再加上他本來就因為外貌在女生中很受歡迎,現在更是人氣激漲。


    湯豆立刻仿若無事移開視線,轉身和席文文還有趙小明三個人找位置坐下,問趙小明“你手怎麽樣?”


    趙小明試了試,搖頭“沒大事。”


    她讓趙小明伸手,給自己查看了一下,果然除了破皮和有些紅腫,似乎確實沒有什麽其它的症狀。


    這讓人鬆了口氣,鼻子骨折隻是醜,手骨折起碼一百天動不了,可能因為不便使得他的個人評份受到影響。


    席文文打開箱子找紫藥水“塗點比不塗強。”


    找出來給趙小明上藥時,看著湯豆的箱子直咂舌“怎麽這麽鼓?你都帶什麽了啊?”她自己隻帶了換洗的衣服和牙刷肥皂這些生活必須品而已。被子被褥這些雖然想帶,但家裏也隻有兩床,她帶走家裏就沒得用了,隻能寄托於學院會發放。


    而湯豆的箱子,拉鏈都沒完全合上,裝得鼓鼓的,有一個狹長的部份,從箱子拉鏈沒拉上的地方伸出來。


    湯豆自己也想看看是什麽,但上麵用報紙糊了幾層,箱子封口又是用膠帶貼合,粘得嚴嚴實實無法窺探,要是現在打開恐怕沒法再關上,也隻好作罷。


    夜色越來越深,可始終沒有來接的隊伍出現。


    學生們都累了,就地坐著,相互依靠打著瞌睡。


    黎川說,怕晚上荒野裏有野獸出來傷人,讓男生們輪班做看守,其它人休息。


    並且他主動值前麵的二個班。這讓女生們紛紛不平“黎川也太舍已為人了。一下要值兩個班?!”


    他顯然感到滿意,但一臉謙遜“沒事的。”當然這兩個班誰也沒睡,因為事情雖然平息,但大家心情並沒有平複,每個人都很興奮,一時半會根本睡不著。大家聚集著,下意識地圍繞在黎川身邊,一起聊天。


    等到兩個班的時間過去時,所有人都困倦了,也到了他輪班休息的時候。


    三點多的時候,管理人員從辦公室出來,發放了一次食物。並要求好幾個學校的人向內擠擠,不


    要太外擴。湯豆看了看,發現他在確保所有人都在監控頭範圍內。


    大家每一人都領了一袋餅幹。小小一包,摸上去裏麵有五個夾心。


    這並不是很多。


    湯豆問管理人員“接我們的人什麽時候來?”


    管理人員搖頭“還不知道。”


    “今天會來嗎?”


    “說了不知道啊!”


    “這兩天內會來嗎?”


    但管理人員沒有再理會。轉身就進去了。


    學生們議論紛紛。


    湯豆身邊有幾個女生相互商議,決定兩個人合吃一袋,把多出來的幾袋交給黎川,讓他發給男生們吃。


    黎川大聲推脫:“那怎麽能行,本來我們出來帶的食物也不多,你們一定也餓了。”


    “你們男生又要值夜,要是發生什麽事,還要保護我們。再說,男生本來就吃得多,不像我們吃一點就飽了。”女生非常熱情。


    黎川勉為其難地接了下來。


    陸續也有其它女生把自己的餅幹交給他。


    他為顯得公正,把所有的餅幹都記數以後放在隨身的背包裏,小心保管,並且告訴所有人“值夜的男生可以來領兩塊餅幹。”


    下麵還不停地有女生把自己的餅幹傳到前麵去。


    黎川似乎是出於好意,讓幾個男生們由外到內地一個一個去收“免得你們遞來遞去。並且這樣一來,誰貢獻出了自己的餅幹也能有個記錄,無私的行為都應該被銘記。”他說道。


    湯豆看著他那個癟癟的背包——別人有很多的行李,他沒有,他隻有那個包。現在它鼓鼓的。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主觀隨意揣度一個人的用心,但卻忍不住想,黎川這樣明顯地區別對待女生,並不是一件好事。


    男生是保護者,女生是受保護者這種固有觀念一但形成,以後有任何方麵的機會,在這個小集體中都會理所當然地優先分配給男生了。就像這些餅幹一樣。


    她感到煩躁,不明白,為什麽沒有人在乎這一點,也並不覺得危險。她扭頭看著那個監控頭,想著所長口中的‘評分’,大家都以為,評分指的是考試之類的得分,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評分’一早就開始了呢?


    大家的每一個行為,每一個決定,都會被審視,被評判。那將會是什麽結果?


    並且不論怎麽樣,每個人都應當在這個集體中找到自己正確的位置,不應該隻是表現得像一個‘弱者’。這不是可以這麽做的環境。


    收餅幹的人已經到了湯豆麵前,他越過拿食物打鬧的男生,走過來,並沒有詢問湯豆願不願意貢獻自己的餅幹,就擅自做主“兩個妹子,你們交一袋就行了。”


    湯豆沒有給她,也阻止了席文文。


    如果車隊在路上發生了什麽事,幾天都不來呢?


    如果隻有這一次食物補給呢?


    這個管理所中轉站看上去並不像物資很多的樣子。


    到時候黎川真的能做到公正地發放食物嗎?


    “不如女生來守夜吧。”她聲音並不大,但卻立刻迎上了黎川警惕的目光。


    “女生怎麽守夜?”男生感到不解“你們又打不過誰。”還伸手想把她手裏的餅幹奪過來“行了別鬧了啊。”


    “守夜也不需要能打過誰吧,隻需要及時叫醒大家就行了呀。”湯豆耐心地講解“女生可以負責這些,男生就能好好休息,萬一遇到事也不會因為睡不好而沒有精神了。大家分工合作。”她看向那些男生“你們說是不是。”


    有個別實在太困的男生點頭不止。他們真的不想守夜。不過卻還是看向黎川,聽他怎麽說。


    黎川並沒有生硬地拒絕,隻是說“那你們會很累吧。”看向女生“真的沒關係嗎?我們男生是不怕吃苦的,承擔些責任本來就是應該的。”


    個別女生們臉上流露出不悅。本來環境已經差成這樣,能安安穩穩地睡覺也算萬幸,現在湯豆搞出這些事來。


    但卻因為個性,並不直言,小聲抱怨:“可我今天不太舒服。要我守夜有點強人所難吧。”


    “對啊………我也不是很舒服……”大家都覺得湯豆有些不盡人情。


    在這些聲音的帶領下,一時怨聲載道。


    黎川看著湯豆“你看。要不就算了吧。”臉上還是帶著笑。


    湯豆卻仍然堅持,說“那就願意守夜的參加守夜吧。舉手看看有多少人,我來計劃。”


    最終加上她和席文文隻有五個女生站出來。還好這時候天也快亮了,她單獨一個,其餘兩個人一班,三班每個班守一個小時,剛好能到六點多。


    湯豆去黎川那裏把這幾個女生交的餅幹領迴來。


    黎川讓她把獎勵守夜者的餅幹領走,她搖頭大聲說“不用。守夜又不費什麽體力,既然是一個集體,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職責,應該都享有同樣多的食物,來確保有任何事發生時體力能跟得上。”


    黎川笑著說“你說得也對。剛才是我考慮不周道了。”但因為其它那些女生並不參加守夜,他沒有把她們的餅幹還迴去的意思,湯豆還想要再爭取,但那些女生卻對此並無異議,以至於她沒有開口的立場。隻能算了。


    湯豆迴去時,守夜隊伍裏有一個女生因為她拒絕額外的食物已經不是很高興。


    她低聲安撫“你要是餓我還有。我們一定要堅持食物平等。不然這會變成借口,會很不好。他們可以用這個理解,把我們的食物拿走。”她無法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得更明白,這隻是一個隱約的念頭,但她知道這樣是對的。


    席文文也立刻說“我的也可以均給你。”用眼神安慰湯豆沒關係。她雖然不知道湯豆為什麽這麽做,但湯豆是自己的好朋友。她一定站在湯豆這一邊。


    那女生也沒有再堅持,隻說“沒事啦。你們這樣,顯得我多斤斤計較似的。”


    年紀都不大的幾個女孩之間小小的隔閡很快就消融了。


    黎川去了其它幾個學校,告訴他們13區會有人守夜,讓他們好好休息,不一會兒便獲得了許多好感。


    席文文感到不悅,低聲對湯豆嘀咕“這人情賣的。又不是他守夜。”很不滿意他幾句話便擴大了自己要照看的範圍。原本隻需要坐在一處,便能看過來的,現在要四處走動了。


    她認為黎川這是故意的。


    湯豆安慰她“坐著容易打瞌睡。運動一下反而好一點。”想了想,又連忙囑咐其它人兩個人一隊,千萬不要單獨一個人走動,遇到事就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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