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抿嘴:“正因為主人沒罰我,我才擔憂。”


    她自責,因為自己的疏忽沒能救迴顧定晴,但也知道顧定晴跟隨周熠死的心已經打了結,是解不開的,所以一夜過後,她差不多也就放下了,隻是梁妄對她的態度有些古怪,她總覺得心慌。


    梁妄聽她這麽說,嗤地一聲笑道:“瞧你,皮癢得厲害啊。”


    秦鹿搖頭:“也不是皮癢,就是覺得你對我失望透頂,以後恐怕也不願再用我辦事了。”


    梁妄挑眉,於是說:“那爺罰你。”


    秦鹿眼眸一亮,看向他,等罰。


    梁妄扯了扯嘴角,指著核桃雲片糕道:“罰你全吃了,不許剩。”


    秦鹿滿臉疑惑,不明白這個罰的意義,但還是聽話地咬了一口雲片糕,早先吃過難吃的,已經留了陰影,這迴嚐到記憶中熟悉的味道,秦鹿頓時道:“是、是那家的味道!”


    梁妄一愣,伸手:“是嗎?給爺也嚐嚐。”


    秦鹿搖頭,將核桃雲片糕收好:“王爺說罰我全吃不許剩,你不能碰的。”


    梁妄聽她叫自己一聲‘王爺’,不禁揉了揉眉尾,慵懶地靠著,說了句:“小氣包。”


    馬車踏著白雪出了燕京城,車輪在融雪的泥地裏留下了兩條痕跡,迎風飛來的藍冠白羽壽帶鳥跟隨著馬車揮著翅膀,車窗內伸出一隻細白的胳膊,壽帶鳥停在了對方的手指上,低頭一轉,入了馬車。


    第46章 燕京舊事:一


    驚蟄時分, 桃花正豔,粉白一片, 偶爾有桃枝上站了兩隻黃鸝低聲鳴叫。


    極南處入春早,到了驚蟄天便暖和起來了,這處臨近海,海邊有個島嶼上中滿了桃花,原是一處風景,那島嶼離岸邊不遠, 有一條小路可直通上去,隻有退潮時路現。


    春風一過,滿海麵都是紛落入水的桃花瓣, 粉紅一片,也算是個妙景。


    聽人說, 這處海距離另一邊的海岸並不遠有黃南國。


    世界分布了許多個領域,並非處處都是天賜王朝的地界, 四海之外天外有天,便是天賜王朝, 也沒占領這塊地界的全部,極北與極西都是草原, 那裏的族類多,各個層出不窮的小國家可能十年之內就能起伏好幾個。


    再往遠了走,有樓蘭小國,往上還有那些青樓裏金發碧眼的女子原先的國家,她們大多是漂洋過海來的, 也有一些從小就被賣入了天賜王朝。


    赭州位於天賜王朝的南邊,便是臨海地區,金珠城更是在海邊上,如若往城門上一站,還能看見深深的幽藍海水往岸上拍打的景象,南城門正對著桃花島,因為金珠城主要靠海裏珍珠出名,故而得了這個稱唿。


    在金珠城中,最貴的是珍珠,最廉價的也是珍珠,有黑珍珠,不知在蚌中過了多少年,足有雞蛋那麽大,價值連城,便是有錢人也未必買得起。自然也有那些形狀不好,多為女子發上頭飾,或者衣上墜飾用的白珍珠,經過打磨圓潤,不值幾個錢。


    金珠城幾乎掌握著與南海那邊國家的所有往來貿易,成了必經之路,金珠城中天賜王朝的人隻占了一半,還有其他國家的人在此定居,船商路上比比皆是,大家手上都攥著自己國家產的好貨來此換賣。


    金珠城的珍珠有名,但天賜王朝最有名的還是文房四寶、茶瓷玉綢,這幾樣東西分別在天賜王朝的不同地界,也有商人不遠千裏,十兩的茶,送到了金珠城再轉手賣給外國人,就成了百兩幾百兩,其中賺得很大。


    風滿堂是金珠城中商人們最喜歡做生意的地方,因為風滿堂的店裏小二都通幾國的話,這一處有他國的葡萄美酒,也有天賜王朝的百尺長書,有他國的珠寶,有天賜王朝的字畫。


    風滿堂是謝盡歡在金珠城的分家,也是一家茶館兒,不過平日裏拿出來供人喝的都是普通茶,饒是如此,在他國人的嘴裏也是頂好的了。


    兩年前秦鹿與梁妄搬到金珠城時,風滿堂就已經在這地方幾十年了,謝盡歡看人家的茶樓辦得風生水起,將自己幾十年來的所有積蓄全都花了出來,又向梁妄借了一千兩黃金,才買下了風滿樓,自己甩手掙錢了。


    不過他吃不慣海邊的味,也適應不了這裏的水土,在風滿堂內住了半個月便上吐下瀉地連夜乘馬車往卓城的方向走,然後縮在歡意茶樓內養了兩個月才將一身肉養迴來。之後隻是偶爾與秦鹿書信來往,兩年期間總共也隻來了金珠城一次,來時隻待了三天,收賬之餘找個借口見貪貪。


    桃花吹了滿海岸,風滿堂後院的兩株桃樹也都粉紅一片,整個兒金珠城內都春意盎然,迎春花爬了滿牆還未開,碧綠的葉子已經探了跡象,恐怕清明前後,這裏就該熱了。


    此時的風滿堂內,靠窗戶的桌案上放了一個黑色的瓷瓶,瓷瓶裏頭插了兩枝桃花,桃花正盛,落了兩片花瓣下來。


    兩盞茶中,一杯是羨陽明月,一杯是蜂蜜桂花水。


    銀邊折扇擱在了窗台上,男子的手指輕輕有節奏地來迴敲著桌麵,他另一隻手撐著額頭,桃花眼仔細盯著對麵的女子看了半晌,隨後眉心輕皺,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問:“秦姑娘考慮如何了?”


    身穿墨綠長裙的女子端起麵前的蜂蜜桂花水,嚐了滿口的甜後,有些不甘心地問:“非要去那什麽酒局?我一個女子,摻和進去不好吧?而且去的那是什麽地方?那可是秦樓楚館!被我主人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你家主人對你那麽壞,你還跟著他做什麽?”男子說完,低聲笑了笑:“賣家可是個硬脾氣,非要知曉買的人是誰,你既然想要買,就得出麵,至多……我與他打個商量,體諒你是個未出閣的女子,隔簾交易,不去秦樓楚館就是。”


    “金風川,我可不是傻子,命與墨哪個重要還是知曉的。”秦鹿撇嘴,將杯盞往桌上一擱,也擺出不高興的姿態道:“自與你碰麵,你說你有買千年墨的路子我才與你接觸,兩個月下來,千年墨我是沒見著,請你來風滿堂喝茶可喝了有十幾迴了,你該不會是故意逗我玩兒呢吧?”


    對麵男子相貌年輕,二十出頭,不過一身金衫,穿得珠光寶氣,一看便是非富即貴,光是衣襟處掛著的一小塊玉裏都有渾然天成的龍紋,千金難買。


    金風川在金珠城內倒也有名,主要是什麽生意都做,往來不忌,小到柴米油鹽,大到秦樓楚館內那些金發碧眼的女子,隻要是買賣,他都沾手。


    他繼承的是他老子的衣缽,金風川的爹金耀年輕時與他國人做生意,跟著船商跑遍了五湖四海,也因為早年吃夠了苦所以才四十多歲身體就不太好,洗手不幹在家中養老了,金風川頂了金耀的位置,生意更是風生水起。


    秦鹿與梁妄來金珠城並不惹人注意,金珠城中往來的他國人很多,大家見慣了金發碧眼的,也有人頭發天生就白,皮膚也白,眼睛是綠色的、黃色的都有,梁妄這通體純白的在其中也不算多稀奇,故而沒引得多少人注意。


    頂多是他們住的地方附近幾家對梁妄熟悉,知道這人不愛熱鬧,但喜歡一些老玩意兒,知道他姓梁,家中有錢得緊,除此之外,這裏的人來來往往時常變動,反而沒了之前在天賜王朝其他地區的親切感。


    秦鹿玩兒夠了金珠城,這裏熱鬧、喧囂、繁榮、新奇,幾乎每個月都能撞見以往不曾見過的場麵或東西,不過饒是再有趣味,也始終與生活偏離太遠,商氣兒濃了,人氣兒就淡了。


    秦鹿知曉梁妄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故而在年後打算與梁妄說說,等天氣暖點兒了他們就換個地方住,至於風滿堂這邊,還是讓謝盡歡自己跑腿,不幫他看著了。


    誰知道就在秦鹿打算提話的前幾日,她無意間碰見了金風川。


    來金珠城的兩年,秦鹿聽過金風川的名號,從未見過他,後來知曉他是出海去了,周遊了許多國家,近日才迴來,剛迴來坐轎子就吐了。


    海上風浪大,商船晃成了那樣兒身價不菲的金風川沒半點兒問題,依舊站在甲板上吹風耍帥,結果才迴到金珠城內,軟轎坐下沒一會兒,才出了家門口的那條街,就把手伸出了轎外叫人停下來,踉蹌著出了轎子,他扭頭扶著牆邊便開始吐。


    秦鹿就在他不遠處的地方吃麵條,被金風川吐的東西濺了一鞋,當下看見了也差點兒吐出來。


    金風川挺不好意思的,他習慣了船上的左搖右晃,反而坐不慣轎子的上下顛簸,金風川為了給秦鹿賠不是,於是送了她一副字畫。


    那字是千年墨寫的,千年墨製造及其不容易,即便是軒城也難找到一塊,梁妄原先有的,是他國送給西齊的貢品,然而一塊墨饒是再珍貴舍不得用,一百多年下來也該用盡了,更何況梁妄根本沒有舍不得,平日裏練字來了興致,也拿那塊墨來寫,寫完了字就扔。


    最近那塊墨明顯剩了一指不到,梁妄突然有些心疼了,一日手上提著的筆墨都快幹了,他還一直看著那塊將要用完的千年墨,想了想又給收了起來,那副字為了不浪費,掛在了茶房的牆上。


    秦鹿見了千年墨,自然要問金風川是否有這塊墨,金風川稀奇,他說:“這字可是前朝大家張大師的手筆,五十年內不知賣出國,或被私藏,又被遺失了多少,就這麽滿滿一幅,我送給姑娘,姑娘不為字畫心動,反而問我墨的來由?”


    “這是贗品。”秦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金風川。


    金風川當即語塞,那的確是贗品,若他真有真品,也不會隨便賠給汙了一雙鞋的姑娘,但即便是贗品也值不少錢的,而且這幅仿得那麽像,還有人出高價要買呢,若非金風川從不賣人假貨,這幅字還留不到現在。


    他問秦鹿:“你如何知道是贗品的?”


    秦鹿說:“我家主人造詣比這張大師高得多了。”


    金風川嘁了一聲,顯然不信,不過他仔細打量了秦鹿兩眼,見這姑娘長得斯斯文文,溫婉可人的模樣,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於是道:“姑娘請我喝杯茶,我便告訴你這千年墨的門路如何?”


    秦鹿一聽他原來當真有墨可買,請喝茶這種事兒又花不了幾個錢,於是便將離開金珠城的念頭又壓了下去,答應了金風川,結果這請喝茶,一請就是兩個多月。


    這迴又是,上次他說找到了有千年墨的人了,今日卻告訴秦鹿,那男子好色,喜歡在煙花柳巷之地談生意,最好對方還能喝,陪上幾杯,隻要把人給喝高興了,他手中再好的東西都能賣出去。


    秦鹿聽了就覺得荒唐,這與酒色交易有何不同?都是要賣臉賠笑的。


    如此一想,她看金風川的眼神便更加嫌棄與鄙夷了起來,一口將杯中的蜂蜜桂花水喝光,秦鹿道:“我當你是正經生意人,沒想到你也幹這種不正經的買賣,你若有些商人的誠信來也不必吊我兩個月,我算是知曉你的為人了,金老板,咱們後會無期。”


    秦鹿說完站起來,又想起了什麽事兒,於是眉頭一皺朝金風川看過去道:“本姑娘越想越氣,請你喝了十多次羨陽明月,簡直是糟蹋了這好茶,把錢還來!”


    金風川見她的手伸到了自己跟前,於是握著折扇輕輕點了點她的手心道:“咦?秦姑娘這手相不錯。”


    秦鹿見他還不正經,收了手扭頭就走,金風川見人真的氣了,於是笑嗬嗬地起身攔住了對方的去路,他哪兒想到一個才到他胸膛的女子居然能有那麽大的力氣,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腿上,讓他倒地足足一盞茶的功夫起不來。


    金風川哎喲一聲,連忙從懷中拿出了一樣東西,對著將要下樓的秦鹿背影喊:“秦姑娘!墨在這兒呢!我不過是想要逗一逗你,你還真生氣了,我這腿……嘶,怕是要斷了!”


    秦鹿迴頭朝他瞪了一眼,見金風川的手中的確有個錦盒,錦盒隻有掌心大小,她不耐煩地走過去,拿過來打開一眼,裏頭兩層,長條墨塊四個,是千年墨沒錯。


    金風川揉著自己的小腿還委屈:“秦姑娘說要,我哪兒能不弄來?昨夜可是我陪著那人喝了半宿,吐了幾迴,才隻買來了這四塊,他那兒還有二十四塊墨磚,恐怕得廢不少功夫和銀錢才能得來了。”


    秦鹿收了錦盒,再看向金風川,有些無奈道:“你這人怎麽這個性子?”


    金風川朝秦鹿伸手:“還不扶你金哥哥一把?”


    秦鹿皺眉,哪兒有人敢在她跟前稱自己哥哥的,不過謝盡歡不在,顯少有人喊她姑奶奶了。


    秦鹿知曉她剛才氣急,腳下的確沒個輕重,於是把人拉了起來,又多加了一句:“這四塊我不給錢,權當是你付的茶水費。”


    “原先就是打算送你的。”金風川借著秦鹿的力站起來,又看了一眼對方扶著自己腕上細嫩的手,忽而一笑,問道:“喂,你與你家主人簽的是賣身契,還是活契?”


    “與你何幹?”秦鹿鬆手,一直看著手中的墨塊。


    金風川扶著牆站穩,低聲道了句:“我想贖你。”


    第47章 燕京舊事:二


    “我想贖你。”


    秦鹿看著墨塊的目光一頓, 若非這一刹那忍住了,她險些將手中的錦盒朝金風川的臉上扔過去, 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心想這裏頭的可是千年墨,扔了金風川不給她了怎麽辦?


    金風川抿著嘴,桃花眼中倒映著秦鹿幾乎靜止的身影,幾個唿吸之後見對方還沒舉動,於是眉心一皺, 問了句:“秦姑娘好歹說句話吧?我都這麽表示了,你不會不懂我的意思。”


    “我聽說,你家中已經娶妻了。”秦鹿朝金風川看過去。


    金風川是金家獨子, 十五歲便與人定親,據說是江南水鄉的大家閨秀, 人長得漂亮還溫柔,書香門第, 十七歲金風川就將人給娶迴來了,他今年二十三, 成親都六年了。


    金風川眨了眨眼,麵上有些窘迫, 還沒開口,又聽秦鹿道:“我還記得,你有兩個兒子了吧?”


    金風川側過臉,幹咳一聲道:“是有兩個兒子,不過……”


    “金老板除了正妻之外, 還有兩個小妾,次子就是小妾生的,如今也算是側夫人了,另外一個小妾還不是天賜王朝的人,據說是棕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身量比我們天賜王朝的女人要高許多呢。”秦鹿說到這兒,金風川的臉都要紅了。


    金風川的腿還在痛,不過他一直盯著秦鹿那張說個不停的小嘴,雖然有些心虛,但也覺得有趣,於是他道:“家中生意大,故而娶妻隻能是長輩安排,妻子溫柔,對我納妾之事也頗為讚成,我爹隻有我一個兒子,幼時還生病險些折了,金家家大業大,多多開枝散葉也是應該的。”


    秦鹿唔了一聲,點頭:“的確如此,所以金老板身邊應該不缺女人才是,為何要替我贖身?”


    金風川理所應當地說:“因為你特別啊!”


    秦鹿扯了扯嘴角,忽而一笑:“我還真怕你說因為你喜歡我。”


    “也的確是喜歡你。”金風川想起來,立刻改口:“見第一眼時覺得你漂亮,第二眼時你覺得你性子有趣,之後的幾次接觸,就更加覺得秦姑娘與別的姑娘不同,你爽朗大方,也能開得起玩笑,不拘小節,與你相處分外自在,倒是比迴家更加舒適。”


    秦鹿對他這番言語沒有半分感動,反而險些忍不住翻個白眼,罵一句負心漢。


    不過男人家中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更何況金家的確有錢,金家的生意如此龐大,日後肯定不能隻靠金風川一個,他長子今年才五歲就已經學會打算盤算賬了,日後家裏的孩子都得入這一行經商,否則偌大的金家產業無人繼承,也是砸了。


    比金風川有錢的不多,但稍微有些勢力錢財的,家中的女人卻都不少,金風川有一妻二妾,其實也不算多的了。


    妻子是青春懵懂時聽從父母安排明媒正娶的,替他生了次子的那個小妾是他妻子產子之後身體不好,常常不能同房後主動為金風川提議納的,於是金風川就真的找了個自己挺喜歡的姑娘以側夫人的身份娶迴來。後來他第一次出海,在海外險些遇難,又碰見了救他的那個女子,恩情與感情都有,於是把人家娶迴來當小妾了。


    統共就這麽三個,金風川自以為自己也算有錢人中老實的了。


    雖去花街柳巷,但從不亂找女子過夜,多是去喝酒消遣,對妻子好,對兩個妾室也不錯,長子次子沒有分別,一視同仁,加上他相貌堂堂,身家不菲,想要再納一個妾室,也沒人會說什麽閑話。


    秦鹿,當真是他見過的最有趣的女子。


    外放開朗,卻從不與人有肢體接觸,就方才拉他那一下,還是頭一迴呢,雖說隔著衣服,也夠金風川心猿意馬了,他從未在旁人身上體會過這種感覺,見之高興,不見還想。


    本想再等一等的,等他壓著這千年墨,找個理由見了秦鹿的主人,再向她的主人開口贖了秦鹿,再多的錢他也給得起。


    誰料想這兩個月來,秦鹿雖在他麵前提了許多次她的主人,卻從不帶金風川去見,她說這千年墨是她背著主人偷偷找的,金風川卻總覺得,這般昂貴的東西,沒有主人示意,秦鹿不敢動這麽大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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