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湧起。


    徐秋與樓三千兩人交談了許久,樓三千一門心思要尋玄冥海,了了這數百年來的心結。徐秋倒是提了個建議,他意指此地沒有迴頭路,不必急於一時,還須好生的商討一番,畢竟他才十七八,天地間的旖旎風光他還不曾涉足過。段三郎說了一句公道話,他義正言辭的對兩人說道:“古往今來,能成大器者無不是一路坎坷,拋頭顱灑熱血!尤其是這修行一途,徐道友,自打你拜了這位師傅那日起,已無了迴頭路。南天機緣,北海密藏,誰人說得到就能得到,貪生怕死怕是連毛都摸不到的。”


    徐秋一品段三郎的話確實有些道理,想不到這邋遢三郎還知曉這些深理,徐秋笑問:“那麽,你出拂塵,隨我們同行麽?”


    “依段某人所見,貿然登青石階,有些不妥,還是好生深思熟慮一番。”


    樓三千與徐秋張口破罵:“狗日的東西,貪生怕死的崽。”


    到了最後,還是樓三千演了一出苦情戲,將徐秋給說服了,他還拍著胸膛保證,自身哪怕身消道隕也會用盡畢生的本事保徐秋平安。其實徐秋並不是怕死,而是覺得這九百九十九青石階不好走,不過既然樓三千都聲淚俱下,他也沒了不登青石階的道理。


    樓三千,坑人三千。


    二人腳步輕快,一步踏上第一階青石,隻聽樓三千嬉笑:“老夫活了將近千年,終於是尋到了玄冥海,哪怕就是死在了此處也是死得其所了。不虧呐,老夫還能拉上一個少年墊背,值了。”


    徐秋:“狗日的。”


    樓三千一手拍在徐秋肩頭,聲道:“既來之,則安之。為師方才的話不過是為你斷了後路罷了,叫你無偷生的念頭可想。你卻罵為師,為師心寒呐。”


    徐秋聽後還真當會錯了樓三千的意思,剛是要道歉,誰料樓三千又是嬉笑:“小輩就是小輩,如此好騙!”


    徐秋:“你麻痹。”


    打趣間,二人疾速已登上了八九十層青石階,徐秋已是一頭冷汗,清瘦的臉頰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層的褶皺,八九十年的光陰眨眼間度過,委實有些不好受,不過還能忍住,不至於這個時候就趴下。


    相比徐秋,樓三千的變化卻不是很大,畢竟他踏上此地時已是一副邋遢的模樣,所以眼下瞧起來變化不大,他喘著粗氣,笑罵徐秋:“小子,你可是比老夫小了千百歲,總不能落在老頭的身後罷!”


    碗口下的星辰,碗口上的大海,徐秋與樓三千兩人忽上忽停,就好似夏夜裏的兩隻螳螂追捕蟬一般。樓三千就似個中年的潑婦,一路上罵罵咧咧不停,將這千百年來他生平遇見的奇聞異事全部給吐出,他直言不諱,其中不論是偷摸上了某個大宗門宗主的床,睡了人家的婆娘,還是刨了大門派的千年祖墳,在裏麵拉屎撒尿,說道動情處,樓三千作勢就要解開褲腰帶,也要在此地留下一泡黃湯。


    其實樓三千愛惜徐秋的緊,那些難聽的話不過是分散徐秋的注意力,也正是樓三千的喋喋不休,兩百青石階的疾苦才忽如眨眼過,徐秋也知道,所以他一個勁的與樓三千對罵,罵的難聽的時候,段三郎都捂住耳朵,直碎念:“汙言穢語,聽不得,聽不得。”


    三百青石階。


    徐秋已是異常的疲倦,稚嫩的臉上布滿了風霜的洗禮,挺拔的腰杆也不知不覺的佝僂了下來,小腿肚子幹瘦如柴,兩眼無光,顯然這三百年他不好過,反觀樓三千倒是要好些,雖然撐篙的女子說不論仙人或是凡人來了此處,皆一視同仁,可樓三千畢竟是樓三千呐,是活了八九百年的人,不論怎麽說,他的心性相比徐秋而言是要略勝一籌的,就算心性撇開不談,這身子骨也是硬上幾分的,所以眼下來看,他被蠶食的慢些。


    兩人駐足在第三百五十一階青石上。


    歇息。


    徐秋兩眼昏黃的盯著樓三千,約莫十細,他罵:“狗日的樓三千,好受了?”


    樓三千笑迴:“好受。可老夫瞧你不好受唷,這才不過三四百階,你就不行了,千萬別給為師演一出白發人送黑發人哩,老夫可是並不迴替你豎碑,丟了我無量門的臉。”


    也不知曉徐秋哪裏來的氣力,他側過身子一指九山十六江:“樓三千你看低我徐某人了,平生十七載,我吃了十七年的苦,試問世間何等炎涼我不曾嚐過,區區四百年疾苦能奈我何?哪怕再來個四千年,也不過如此。”


    “徐某人之所以停在這三百五十一青石階上,是孝!孝你樓三千身子骨孱弱,經不住這歲月的摧殘。白發人送黑發人,笑掉大牙。”


    樓三千抬起一眼瞧徐秋這慷慨激昂的一番話,不動聲色,徐秋續道:“此情此景,你可聽聞一句話?”


    還不不待樓三千迴話,徐秋就搶道:“你沒念過書,不難為你了。聽好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樓三千:“好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走著。”


    徐秋已上三百五十二階青石。


    樓三千緊隨其後。


    一鼓作氣,再上一百階。


    這一百階極其難熬。


    一階堪比十年。


    一步一跪,徐秋清晰的察覺體內五髒六腑已摧毀了七七八八,血液幹枯,骨頭分離。


    樓三千終於也是疲憊不堪,累趴在地,他趴在青石階旁,一眼望不見低,他兩眼盛芒,他心念道:“無量一門,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終不能敗在了老夫的手裏,玄冥海近在眼前,豈能就此止步不前?”


    方才豪言壯語的徐秋也被年歲給磨碎了所有的棱角,他抬起千斤重的雙眼,前路漫漫,沒有歸途。


    徐秋兩腿癱軟,倒在地,瞧了一眼兩手白骨,幹癟的嘴唇喚了一聲樓三千:“好受了麽?樓三千!”


    樓三千卻是笑迴:“為師好受的很,區區五百年不過彈指間。”


    說罷,樓三千點指在徐秋眉心。


    徐秋忽覺,心頭洪流席卷,純淨的清輝有如久旱逢甘露一般喚醒著他的身子,待他迴過神來,十分詫異的盯住了樓三千,樓三千卻笑個不停,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他小聲道:“無量一門,造夢本事一流,藏物的本事也是一流,簡稱雙一流!”


    “可是,方才她不是說,此處修為...”


    樓三千失聲啞笑:“為師與你說過的話你何時聽過,無量門乃是上古宗門,所修行的天地三清術乃與天地相生相息,區區玄冥海也敢違背天道,盜盡老夫修為?”


    段三郎聞言,忙問:“如此說來,玄冥海豈不是手到擒來?”


    樓三千卻露出個難為情的神色:“你個狗日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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