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裏沒有禁閉室,禁閉室隻是在船艙裏臨時的一間堆放清潔雜物的窄小房間,房門上了鎖,兩名軍人守在門口,透過圓形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麵被收束帶反綁了雙手倒在地上的林海。


    兩個憲兵神情略有些複雜,李逸風在星區艦隊之中能打是出了名的,實力之強,不做第二人想。盡管他的外表異常年輕,但卻一點沒有影響到他們這些憲兵平時對他的崇拜和敬畏,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他的“兇名”所致。


    哪怕是平時再爭強鬥狠的軍人,在李逸風麵前,保證都會沒有了脾氣。他們一點不懷疑等閑五六個憲兵,對上李逸風也隻會是拾柴添火的。


    然而就是禁閉室之中的青年,竟然可以在事先被重擊毆打的狀況下,還能讓李逸風那樣的難堪,險些將他們這個不可戰勝的上級擊倒……這麽想著的時候,他們看著房間裏的林海,多少麵容有些怪異。


    無論林海和李逸風那一戰贏得了這些崇尚強者的軍人多少尊重,但都無可避免的,所有人都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一片黯淡無光的未來。竟然和帝國偶像夏盈有說不清楚的關係,更重要的是,夏盈是將要成為陳家那位將星的女人。


    這樣一來,門後的這個青年,招惹到的可是帝國的陳家。這個有著五星上將,帝國大貴族榮耀的家族……而聽說這個青年似乎隻是一個機械師。一個小小的機械師,前途恐怕就將這樣的毀了。等到抵達新南星,李逸風很有可能將他直接轉交到首都星……到時候可以很輕鬆的以劫持帝國偶像夏盈的罪名將他提到首都法院,判個流放,或者丟入監獄,他很快會在監牢裏度過一生。


    兩個憲兵對視了一眼,都歎了一聲搖搖頭。帝國偶像夏盈,普通人,哪裏是這麽好接近的?


    而在禁閉室裏的林海,卻早已經醒了過來。


    感受到雙手被勒束帶所反綁桎梏,整個人倒在有著清潔工具的狹小房間裏,林海抬起頭來,就透過房門的玻璃看到了外麵兩個士兵的側臉。兩人時不時朝他望進來,一副惋惜而感歎的模樣。


    既然迴複了意識,也就想起來發生了什麽。李逸風定然是怒火中燒,所以才把自己丟進了這裏。


    周身有些酸痛感,但這種痛楚對於林海而言,還算不得什麽。他檢視了一下周圍,當然他還沒有將可以和大衛聯係的通訊耳機和腕帶電腦隨身攜帶,這些都放在他頭等艙的專用個人行李箱之中,然而除此之外,他那個記錄了李安號碼的手機,卻是應該被憲兵們查沒了。


    林海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運載剛鐸拉機甲的貨車還停放在貨艙之中,他還是要將這台帝國機甲送到新南星被俘虜的西龐帝國少將斯坦的手裏。這關乎到大鷹帝國一些軍人榮譽的存亡,以及背後一些陰謀,和為之付出生命與信仰人們的一個公正評判的交代。


    所以他還不能被困死在這裏。


    他感受了一下身後反綁著自己雙手的束縛帶,微微掙了掙,體察到束帶的形變……他可以確定,如果真的要逃出這裏,這條束帶和外麵的兩名艦隊憲兵,都阻止不了他。說起來,李逸風這樣的人仍然不了解他,如果現在反綁著他的不是束縛帶,而是一些高強度的金屬手鎖,那麽他可能真的就無可奈何了。


    隻是林海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衝出去,他也不可能在抵達新南星後,被李逸風隨意押送擺布。所以他需要等待的……隻是一個時機。


    當這艘客船抵達新南星空港的時候,這個時機應該也就到來了。


    想到了後路,林海反倒並不擔心起來。他坐起身,因為他的這個動作,立即引起了門外警衛的注意,但關注是關注,兩名憲兵並沒有什麽警惕戒備的必要,林海雙手被束縛帶所反綁,這個雜物間也從外上了鎖。對憲兵而言,現在的林海處於完全被囚禁的狀態。


    而至於看到他起身的這個動作,還讓他們微微撇嘴……他醒了過來,所以他很快便會明白,自己麵臨一個怎樣的處境了吧。


    對於一個普通的小機械師而言,他應該會漸漸清楚,被艦隊憲兵所逮捕,即將麵臨的是怎樣的審判。他會最終開始後悔,陷入深深的恐懼和對權勢者的敬畏之中,然後一點一點的被這樣的壓力摧垮,會開始後悔,怎麽會在這裏遇上那個毀了她一生的女人?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地位之間,總是有不可逾越鴻溝的。


    就在門外兩名憲兵透過觀察窗看著林海生出這種惋惜想法的時候。


    在房間裏的林海卻根本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沮喪和悲哀。反倒是安靜的坐著,大概是因為之前被毆打,所以他的嘴巴有些發苦。


    然而他卻莫名的想到昨天的那個夜晚,那個唇齒和自己乍合驟分的女孩


    所以嘴角這種略有些甜腥的味道,至少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會讓他很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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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橋之上,夏盈披著一件大衣站在高挺而充滿一種無形戾氣的李逸風身旁,麵對著艦橋觀景窗外。


    她的頭發盤在腦後,露出以下修長的粉頸,製片人沃倫等人遠遠的站在憲兵拱衛任何人不得接近的警衛線之外,正一臉擔憂的朝那位帝國偶像看過去。看到李逸風快要殺人的表情和周圍這些憲兵的戒嚴,沃倫等人預感到發生了什麽,總體有些人心惶惶。


    “我隻是沒有想到,堂堂一個星艦副長,星區艦隊中擁有出類拔萃身份地位的人,竟然會栽贓陷害一個無辜的機械師。你不覺得這是一種羞恥嗎?”夏盈側目看著李逸風,這個角度剛好看得到他額角的一抹淤青,直至現在,夏盈也沒想明白,竟然有人可以這麽近身讓李逸風這樣的難堪。


    李逸風低沉的聲音在這一刻響起,“你該明白,如果“他”知道今天海鷗號上發生的事情,會有多麽的失望?”


    聽到李逸風口裏的那個“他”夏盈的麵容終究閃過去一絲不豫和糾結


    “無論你和禁閉室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在貨艙的那一切,我都可以裝作沒有看見。但昨夜你的失蹤和今天的動靜,都必須要一個人承擔起這一切。那個小子,他應該獲得應有的報應。”


    “什麽是應有的報應?難道僅僅和我有所接觸,他就犯了滔天大罪?如果是這樣,那麽以後和我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會麵臨這樣的厄運?我是什麽,或者你們讓我成為了什麽,惡魔嗎?”


    “他和你可不是僅僅接觸這麽簡單……他挾持了你,光是憑這一點,就能夠讓他登上帝國法庭,進行審判。而且,他還涉嫌動手毆打星艦的憲兵,這些罪名加身,他已經無法置身事外。”李逸風揉了揉額角,太陽穴前三寸的部位,還帶著淤青,輕揉著那個部位,感受到那種痛楚,他皺了皺眉。


    “看來那些周刊上豆腐塊文章對你們的形容還真是沒有錯,被操控的正義比蓄意的犯罪更邪惡!”夏盈齒冷一笑道,隨即她頓了頓,雙手緊緊的攥著,但最終是做出了決定,道,“我可以答應你,對新南星的紀錄片考察一切按照你的要求辦事,而且在這之後,我可以去往首都星,停業休整一年。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將他放了。”


    “你為他動心了?”李逸風眼睛一瞬不眨的落在夏盈身上,眼珠裏漸漸充滿了惱怒,“你是個不受桎梏和一直堅持自我事業的女人,現在竟然要為了關在禁閉室那個家夥甘願放棄自由休整一年?”


    聽到夏盈的這個交換條件,李逸風內心何嚐不震怒,因為他很清楚眼前的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為了避開自己的監護,她可以偽裝上船,哪怕自己一分鍾對她的監視,都會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更別提她執拗的對紀錄片,對自身事業的堅持。曾經遠在首都星的陳家或多或少的向夏盈傳遞了意圖,希望她放下手中的工作,漸漸從帝國偶像的身份上淡出,開始著手準備麵對未來的生活……但夏盈一度置若罔聞。


    對於這樣不甘受約束的女孩而言,如今居然自甘休整一年?而僅僅是為了雜物房裏關押的那個如螻蟻般微不足道的男子?


    麵對李逸風的震怒,夏盈的神情很平靜,她那張異常美麗的臉有一種雲淡風輕的距離感,“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隻是因為他這場遭遇因我而起,如果以後想到有這樣一個無辜的人因我受牽連被流放或者關押在牢獄裏,相信會讓我的心底有一個陰影。”


    夏盈歎了一口氣,“他隻是一個小人物。對你而言無足輕重,懲罰一個小人物,哪怕你以他挾持我的罪名,事情也得不到徹底的解決。我想過了,既然我未來注定是會嫁給“他”的……那麽我遲早有一天會要準備盛裝進入那個家庭,遲早會過放下一切安穩相夫教子的生活……正好拍攝完這場紀錄片,我可以進行一年的休整,以開始適應今後的日子。未來一年,我會去往首都星,和他接觸……嚐試著與他,好好相處。”


    夏盈說著這句話的時候,那雙從來未見彷徨的流蘇盼目第一次出現了迷離和漾茫之色,注視著窗外的宇宙……那裏有美而哀傷的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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