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蘇荷,朱翊鈴就被告知在前排右桌留座了,他心裏正納悶,我排老二,誰排老大?


    落座後,才看到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和一個倭人,兩人均未見過。


    問過兩側,都搖搖頭,誰也不認識。


    按理說,朱翊鈴在京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公子們幾乎沒有他不認識的,就算他不認識,身邊坐的都是上得了台麵的頑主,怎麽連他們也不認識呢?


    當然了,在這個朝代,外國人還是很少見的,所以外國友人在場,對方的底細不太好掌握。


    朱翊鈴對著喬峰招招手,喬峰點頭哈腰的跑了過來,陪笑到:“爺,有什麽吩咐。”?


    朱翊鈴嘴裏叼著根牙簽,對著楚凡努了努嘴:“這誰啊?”


    喬峰笑道:“爺,這是我們老板。”


    “老板?”


    “遼東鐵騎總兵,楚大人。”


    “總兵?總兵就可以坐我上座?”


    “嘿嘿,他是我們老板。”


    “你們有沒有點規矩?”


    “對不住啊,他是我們老板。”


    反正任你怎麽說,喬峰就這一句話,沒轍,你再大的王爺,這是人家的店,縣官不如現管。


    小王爺怎麽能受的了這份氣,啪啪的拍著桌麵,對著喬峰就罵了起來:“小子,你瞎了狗眼了?你可知道我是誰?”


    楚凡看這邊鬧起來了,一聽就知道是什麽情況,把喬峰叫過來,耳語了幾句,喬峰點點頭。


    喬峰迴到朱翊鈴身邊:“爺,我們老板說了,今天您的單免了,他這邊有倭國使者,明日是要麵聖的,還請您行個方便。”


    朱翊鈴混賬歸混賬,腦子卻不傻,次波國使者畢竟是代表一國首腦的,自己再是個王爺,要是耽誤了皇帝的事,恐怕也是要挨揍的,再加上楚凡給他免了單,也算給了麵子,也就不好再折騰。


    再加上旁邊的幾位勸了勸,什麽茲事體大,天朝顏麵,等等高帽子一戴,這位跋扈王爺,也有了台階,順坡就下驢唄。


    “跟你們老板說,我是給使者麵子,不是給他麵子,一個小小總兵,進了京城,還是要有點分寸。”


    兩桌離得不遠,這幾句話,楚凡聽的清清楚楚,卻是莞爾一笑,這種紈絝子弟,遼東也不少。都去懟,估計他也沒那個精力,隨他怎麽說吧。


    待得酒過三巡,吃著火鍋的小王爺時不時撇楚凡一眼,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好好的馬褂讓他改的不倫不類,但是怎麽看,都感覺比自己利落精幹。


    與小西飛高談闊論,飲酒碰杯,舉止間都是威風凜凜。


    再看看自己,圓的像個木桶,一臉豬頭肉,怎麽老天就這麽不公平,給我這麽個外貌。


    開七歪活動開始了,楚凡表示今日陪小西使者,就不唱了,其實他是不想在自己店裏和這個家夥產生衝突。


    但是你越不想惹他,他越是要往你身上撞。


    這第一首歌就鬧出了亂子。


    朱翊鈴是蘇荷的常客,全店的姑娘都知道這貨唱歌難聽,還鹹豬手。


    是以今天他點名讓柳晴陪唱的時候,人家姑娘是百般不從,大庭廣眾之下,姑娘和客人玩的是個文雅和才藝,人家別的公子歌唱得好,長得也好,唱到動情處,兩人眼神交流,含情脈脈,高潮處牽手共鳴,自然的身體接觸。


    這種玩法才是開七歪活動的精髓,玩的是一種遮遮掩掩的曖昧。


    可是,你在這豬頭王爺身上,怎麽含情脈脈?和豬哼哼一樣的聲音,怎麽牽手共鳴?


    可是不願歸不願,人家點名要她陪,她能怎麽樣?


    最後磨蹭了半天,還是被媽媽推了上去。


    朱翊鈴自是本性難改,沒唱兩句就要摟人家腰,柳晴一邊唱,一邊還要打他的手。


    畢竟還是封建社會,這大庭廣眾之下,你摸人家,即使再是青樓女子,也要臉皮的呀,你讓人家姑娘以後怎麽見人?“啪。”的一聲,小王爺胖嘟嘟的臉上一個紅紅的五指印,現場突然就靜止了。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個人?


    挨了嘴巴的小王爺,蹬起一腳就把柳晴踹倒在地。


    “不想活了?”掄起一個酒壇就要朝柳晴砸過去。


    卻有一隻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朱翊鈴扭頭一看,卻是楚凡抓住了他的腕子,不屑的罵道:“滾遠點,小犢子,這還輪不到你管閑事。”


    “在我店裏鬧事,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你的店怎麽了?這普天下都是我們朱家的,還反了你了?”說這就要甩開楚凡的手。


    掙紮了兩下,卻紋絲不動,當然了,一個是養尊處優從不運動的胖王爺,一個是長期在軍營裏的將軍,依然是沒有可比性的。


    看掙不脫楚凡,朱翊鈴喊道:“來人啊,給我把這個狗東西抓起來。”


    楚凡都被他給氣笑了,這是我家的店,你讓來人?來誰?土地公公?


    楚凡不由分說,一把將這斯推到了後排,讓喬峰和幾個夥計趕了出去。


    別特麽影響我生意,楚凡看都不再看一眼,坐下安慰孤獨的小西飛。


    小西飛先生第一次來中國,不能為這麽個蠢貨,影響了國家形象嘛。


    就好像沒發生任何事一樣,楚凡示意活動繼續,接著奏樂、接著舞,該唱唱,該喝喝,這事別往心裏擱。


    你不往心裏擱,不代表外麵的朱王爺不往心裏擱。


    吃了虧的朱翊鈴,哭喪著臉就去找姐夫說告狀去了。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一個總兵居然敢把王爺趕出去。


    同樣作為皇親國戚的冉興讓,觀點和這個妹夫一致,我們朱家的人你也敢惹?雖然他自己並不姓朱。


    “姐夫,姐夫,我被人欺負了。”


    胖王爺平時在京城囂張慣了,仗著自己姓朱,把誰都不放在眼裏,一般人呢,也不惹他,主要是因為他背後錯綜複雜的關係,但是根據明朝曆法,他是沒有官職的,王爺,就是吃吃喝喝,沒有工作,遊手好閑的代名詞。


    所以今天遇到了不買賬的主,朱王爺也隻能去找姐夫了搬救兵了。


    “呦,這怎麽話說的,誰還敢惹你啊?”


    “就那個蘇荷。”


    朱翊鈴基本上是添油加醋,揚長避短的講了一遍。


    “哼,你剛說是哪的總兵。?”


    “遼東鐵騎。”


    “啊?遼東鐵騎?剛打了倭奴的?”


    “打什麽倭奴?”


    朱翊鈴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也沒有任何職務,所以國家大事他是一點不懂,一點不知道。


    “我跟你講啊,這個人我聽說過,在京裏名聲很大啊,據說是兩次入朝,平定倭亂,用兵詭異,料敵如神,被人稱作百年不世出的神將啊。”


    “就他?”


    “這人最近在朝中頗受吹捧,聖上朱筆禦批,提任的總兵。”


    朱翊鈴眼巴巴的看著姐夫:“怪不得這麽囂張跋扈。那咱這個虧也不能白吃啊?”


    “那不能,他再厲害,終究是個外人,怎麽能和咱們比?待我想想辦法,給你找迴這個場子。”


    九門提督李霖聽說朱翊鈴被蘇荷老板趕出來了,也是驚得合不攏下巴。


    當今聖上堂弟,正統近親王爺,居然被人趕了出來,還差點打了一頓,還說皇上來了也不管用,這還了得?


    朱翊鈴添油加醋的本事還是太嫩,看看人家禦史言官的加工水平?


    按照冉興讓的說法,這個老板,簡直是無法無天,對待客人非常粗魯,訛詐朱翊鈴,最大的罪過是居然敢對皇上大不敬。聽了冉興讓的舉報,一根筋的九門提督李霖,氣的火冒三丈,居然敢對皇上大不敬?親自帶人上門抓人來了。


    但是很明顯,冉興讓不是個厚道人,李霖既不知道要抓的人是遼東鐵騎副總兵,更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位外賓。左副都禦史的麵子還是很大的,蘇荷酒肆門前,九門提督大人親自帶著十幾個衙役衝了進來。


    “都、都、都停了,別、別唱了。”提督大人居然有點結巴。


    “你們老、老板呢?快出來。”


    楚凡斜眼瞄了下李霖,再看看身後跟著的朱翊鈴,大概猜到情況。


    站起身,拱拱手道:“大人,在下就是老板。”


    “來、來人,給我拿下。”


    楚凡心說:這麽隨意的嗎?都不用說幾句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說的每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之類的話嗎?


    卻見幾個衙役不由分說,上來就要抓楚凡的胳膊。


    “誰敢。”


    隻見副將李寧大喝一聲,瞬時帶著幾個親兵衝了過來,與衙役們對峙起來。


    李霖看到這,也有點懵,這酒肆老板怎麽還有兵?


    眼見情況不對,李霖的副將喊道:“九門提督拿人,爾等何許人也?休要阻攔,免受牽連。”


    李寧是個粗人,在他心中,除了皇上就是李如鬆最大,楚凡老二。才不管你什麽九門提督八門提督的,罵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抓我家總兵?”


    “總兵?”


    “瞎了你的狗眼,遼東鐵騎總兵楚凡,你都不認得?”


    說起來,遼東鐵騎屬於作戰部隊,級別上比起地區總兵要低半級,而九門提督相當於北京市公安局局長,管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是天子腳下,崗位特殊,職責重要,是以級別上卻是大總兵一級。


    聽到一個小小副將,居然敢罵自己狗眼,李霖氣的火冒三丈,跳腳道:“快快快、抓、抓起來。”


    但是,罵的再兇,也沒人敢動手,衙役什麽裝備?遼東鐵騎什麽裝備?幾個拿棍棒的衙役麵對荷槍實彈的親兵,怎麽敢先動手?


    是以就隻能這麽打嘴仗。


    卻見楚凡拍拍李寧的肩膀,讓他退後。


    走到李霖麵前,拱手道:“提督大人,有什麽誤會,你且說,都是為皇上效力的,在這嚷嚷,讓人笑話。”


    李霖道:“你、你、你打他了?”


    楚凡不置可否。


    李霖繼續問:“你罵、罵、罵皇上了?”


    楚凡無奈的搖了搖頭,跟這種混不吝,有什麽可解釋的呢?


    看楚凡不說話,李霖簡單的腦子認定了楚凡就是對皇上大不敬了,轉身對朱翊鈴說:“都、都有誰?”


    朱翊鈴就像是打架被欺負了的小孩,向大人告狀,用手指著說:“他、他,還有他。”


    你說楚凡,確實是他下令趕你出去的。


    你說喬峰,確實是他動手趕你出去的。


    你說小西飛?人家幹啥了?看了個熱鬧也不行?


    眼看朱翊鈴已經指正過了人犯,李霖卻不知該怎麽辦?說來說去,自己是來抓人的,可是人家有兵,人家不跟你走,你還真的沒辦法,一時就僵在了那裏。


    楚凡卻笑了笑,說到:“李寧,不用管了,我且隨他們去,把話說清楚。


    歲


    說著,背起手,對著李霖說:“帶路吧?提督大人。”


    楚凡、喬峰、小西飛三人,就這樣被一群衙役簇擁著到了提督衙門。


    這時楚凡沒有了親兵護衛,李霖明顯的搖杆硬了很多,喝道:“你可知罪?”


    “何罪之有?”


    “你對皇上大、大、大、大不敬?”


    楚凡輕蔑一笑:“這事可非同小可,你可別嚇唬我。”


    李霖雖然人比較傻,但是辦事還是很認真的,沒有事實證明,他倒也不會隨便給人刑訊逼供,他想了想說到:“行了,今日已晚,先關起來


    吧。”


    紫禁城奉天殿設計的很巧妙,每日太陽初升的時候,都有一束光線打在殿內的匾額上,形成一個光團,隨著太陽位置的變化而變化,是以你一看匾額就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今天上午的朝會結束的很早,因為皇帝要見一個人。


    “人呢?還沒找到?”


    “迴皇上,禮部所有人都撒出去找了,但是還沒有音訊。”申時行看禮部尚書不敢說話,趕緊接上皇上的話。


    “兩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著九門提督一起幫著找。”


    朝堂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今天的頭等大事,皇帝接見次波國使者。可是使者和負責陪同的遼東鐵騎總兵楚凡居然不見了,會同館的掌事說昨天下午兩人帶著隨從出去,至今未歸。是以負責覲見工作的禮部炸鍋了,除了尚書在大殿裏挨罵,連侍郎都跑出去找人了。


    兩國外交,覲見皇帝,這等大事,豈容兒戲?


    尚書大人恨死了楚凡,昨日禮部安排了晚宴,招待使者,這貨非說要帶使者逛逛京城,讓倭奴好好感受以下我大明繁華,對倭奴造成震懾,這下好,逛著逛著,人沒了。


    說起來,九門提督雖然官不大,但是地位很重要,他負責保護皇城外圍治安,戰時也要負責城門防守,所以一般都是皇帝很信任的人,否則他要是叛變了,皇城豈不危急?


    李霖就是這樣一個人,武將出身,隆慶二年的武探花,李太後的親侄兒。為人耿直,對皇帝絕對忠誠,唯一一個毛病,腦子不太好使,所以平時在工作中不苟言笑,不通情理,更不會變通。


    但是皇上就是看重他這些特點,才讓他提督九門,管安全的人,還是不能太靈活了。


    正當全城尋找楚凡和小西飛的時候,朱翊鈴正在茶樓裏和人吹牛。


    “哼,一個小小的總兵,敢跟我叫板?你想想,九門提督李霖,那是我堂嬸李太後的親侄兒,往近了說和我們家算親家,他能不幫我出頭?不到一個時辰,人就被抓進去了,打的那叫一個慘啊。


    王爺把一個將軍打一頓,這事並不稀奇,但是,這是在明朝,王爺?王爺算個屁。萬曆皇帝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朱棣老爺子就是從王爺起兵造反,當上了皇帝,他能讓往事重演?


    所以,永樂朝之後的所有王爺都不讓工作,不讓養兵,沒有兵權,也沒有行政權,說好聽點是個閑人,說難聽了就是酒囊飯袋。


    有了九門提督的協助,禮部很快就找到了人,不,應該說是一瞬間就找到了人,可不就在李霖辦公室後麵的牢房裏嘛。


    經曆了這一切的小西飛,突然對明朝有了個認識——明朝這地方,很危險。


    “秉聖上,人已找到,昨夜被九門提督誤拿,關在九門提督牢房裏,現在已送迴會同館。”


    人雖然找到了,但是這都過了午時,肯定是不能接待外賓了,


    “找到就好,那就改明日覲見吧,對了,把李霖給我找來,我問問他全京城這麽多人,他是怎麽抓人抓的這麽準的。”


    李霖辦公的地方離皇城不遠,這位李提督上氣不接下氣的一路小跑,跪在了萬曆麵前。


    “誰?左副都禦史?冉興讓?還有誰?朱翊鈴?”


    萬曆氣的牙癢癢,喝道:“不讓他迴來,他非要迴來,惹是生非惹到使者身上了?”


    李霖知道今天闖禍闖大了,一句話不敢迴,低著頭,看著地,等著皇帝發落他。


    萬曆畢竟是張居正的學生,這點問題,他稍微一捋,就清楚問題在哪了,對著李霖說:“行了,你下去吧,高淮,傳朕的旨,冉興讓罰俸半年,廷杖十五,著實打,打朱翊鈴廷仗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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