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戲台上,正演到熱鬧處,男女主路遇山匪,男主雖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為護著女主被眾山匪打得遍體鱗傷,其狀不剩慘烈,博得台下一片喝彩之聲。


    慕雲鬆卻全無心思在戲台上,隻尋了個合適的角度,目不轉睛地盯著聽風閣的窗,依稀見那個令他牽掛的身影倚窗而坐,似在一動不動地凝神看戲。


    但隻有他心裏清楚,這丫頭若真的投入看戲,必是一副手舞足蹈的樣子,還要拉著身旁的人交流個不停。這般“全神貫注”的樣子,隻怕早已神遊天外。


    她定然是怨的,怕是早已在心裏將他剮了千百遍。方才門口一瞥,她望著他紅了眼圈,咬唇忍淚的倔強模樣,如同將一顆毒刺紮進了他心裏,令他痛得幾乎停了心跳。


    他不敢多停駐一刻,更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自己會忍不住衝上去,將這心碎的人兒摟在懷裏,告訴她一切都不是她看到的那樣。


    可悲他身為北靖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在家國生死麵前,一切都是等閑之事。


    他迴過神來,見樓下聽風閣裏,夏家三公子正將一塊蜜瓜往蘇柒嘴裏塞,蘇柒渾然不覺一般,就著他的手一口口地吃了。


    慕雲鬆驀地攥緊了拳。


    “甜吧?”夏恪問道。


    蘇柒迴過神兒來,才意識到自己依稀吃了什麽東西,咂摸了下嘴唇,道:“挺甜的。”


    夏恪便得意笑道:“天山腳下的蜜瓜,八百裏加急運來的,一口下去,就是一兩銀子。”


    蘇柒依舊恍恍惚惚,置若罔聞,倒是身旁的采蓮打心底暗罵了句“敗家”,將手裏的蜜瓜放了下來。


    忽聞耳畔一個陰慘慘的聲音問道:“你叫采蓮?”


    采蓮竟被問得打了個哆嗦,轉頭見坐在對麵的雲公子正似笑非笑地眯眼望她,遂客氣答到:“是,我叫何采蓮。”


    雲公子扯了扯唇角:“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是個好名字。”又向夏恪道,“不想在邊陲北境,也能遇見別有一番江南韻味的女子。”


    夏恪敏銳地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驀的想起這姑娘剛被慕家那小子宣布了主權,隻得幹笑道:“公子謬讚了,這邊塞氣候,哪有我們西京的風土養人?”


    雲公子卻微微搖頭:“各有千秋。”


    夏恪正發愁,如何斷了他家公子平白生出的這點心思,適逢台上一場戲落幕,演員躬身謝禮,引來台下一片鼓掌叫好聲,便見幾個紅衣小童子端著大大的黃銅托盤,口中叫著“謝各位看官賞”,在台下討賞錢。


    便見一唇紅齒白的小童子端著托盤進了聽風閣,用清脆嗓音喊著“客官賞一錢,鬆鶴又延年;客官賞兩錢,連中大三元……”


    夏恪見這孩子生得可愛,又是滿口的吉祥話,遂從衣袖裏取了塊銀子賞他,隨口問道:“今兒怎麽沒見你們當紅青衣嶽清秋登台?”


    那紅衣童子眼眸轉了轉,便朗聲道:“迴爺的話,嶽老板碰巧來了葵水,身子不適,故而今日未能登台。”


    夏恪用指尖敲著桌麵笑道:“嶽清秋來葵水?他一個大男人來什麽葵……”


    他剛笑了一半,忽然心念意轉,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那紅衣童子心知敗露,忽而掌心一翻,便見一支閃著盈盈藍光的短劍,閃電般直刺夏恪麵門。


    夏恪雖說學藝不精,幸而已有所察覺,側頭避過小童子的一擊,一招空手奪白刃便去抓他手中短劍,口中便要喊:“護……”


    熟料他聲音尚未出口,已被紅衣童子將那黃銅托盤拍在臉上,趁他手忙腳亂之機,驟然現出左手,本應是手的位置卻是一副森森鋼爪,閃電般向雲公子撲去!


    眼見那鋼爪距雲公子胸口不過幾寸遠,蘇柒此時反應倒快,不及細想便側身用力往那紅衣童子腰上撞去。


    那紅衣童子猝不及防,鋼爪擦著雲公子的耳邊掠過,“叮”地插入身後的牆壁之中。


    蘇柒捂著撞痛的肩膀看得心驚:敢情這紅衣童子不是真正的孩童,世間竟有這般陰毒詭異的功夫!


    她思忖的瞬間,那紅衣童子已將鋼爪拔了出來,仰頭發出一道不似人聲的尖叫,刺得眾人耳膜一陣痛。


    他這一聲,儼然是動手的訊號,便見台下幾個正討賞錢的小童子瞬間換了氣場,將托盤一扔現出手中兵刃,齊齊向聽風閣攻去,一時間,船艙中賓客嚇得東跑西竄,哭爹喊娘亂作一團。


    正在臨仙閣密切監視樓下動靜的慕雲鬆意識到聽風閣遇襲,想也不想便要從窗口一躍而下。


    見慕雲鬆要出手,始終悠哉看戲的阿比旦身形一動,堪堪將慕雲鬆攔了下來,嬌笑道:“區區江湖恩怨,不勞王爺動手。”


    慕雲鬆此時隻擔心蘇柒安危,一腳踹向阿比旦腰腹,喝道:“閃開!”


    阿比旦身形如蛇地避開,又不依不饒地纏上來:“那人不慎遇刺,王爺便該樂見其成,何必淌這趟渾水?”


    她功夫陰毒詭異,如附骨之蛆般擺脫不得,慕雲鬆心急如焚地與她纏鬥,冷聲質問:“這又是赫連鈺的安排?”


    “侯爺豈會做這樣的事?”阿比旦媚笑道,“分明是那姓仇的奸商自布殺局。”


    然樓下聽風閣裏,仇老爺早已將肥胖的身軀縮成一團,紮在桌底下顫抖望著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群黑衣高手,正與那些鬼娃似的紅衣童子戰做一團。


    夏恪護著雲公子與二女退到窗邊,見己方的侍衛漸漸占了上風,幾個紅衣童子眼見不敵,其中一個仰頭又是一聲刺耳尖叫,幾人便不要命地揮劍向黑衣高手攻去。


    須臾,便聞“砰”地一聲巨響,聽風閣的木門轟然倒下,一對濃墨重彩的男女出現在門口,正是方才台上唱戲的男女主角。


    那男子一改方才孱弱無能的書生氣,右手一柄長彎刀,右手更是化作一隻黑油油的勾爪,出手間便要了三五個黑衣侍衛的性命。


    待他殺出一條血路,那唱青衣的女子身形驟起,足尖在男子肩上輕輕一點,便柔若鴻毛地在空中劃過,皓腕輕舒,一條閃著粼粼綠光的長鞭直奔雲公子麵門襲去!


    她這一招來得奇快且居高臨下,雲公子身旁的侍衛一時間皆招架不及。雲公子雖武功不算高強,然生死關頭本能爆發,竟下意識地一把抓過身畔的采蓮擋在了自己麵前!


    采蓮哪裏見過這般血腥場麵,早已嚇得呆若木雞,此時眼見一條閃著磷光的鞭頭直衝自己要害襲來,極度惶恐下隻顧閉眼發出一聲驚叫。


    說時遲那時快,采蓮但覺眼前一陣疾風掃過,耳畔發出金石交鳴的一聲響,再睜眼,見自己眼前不過寸許處,一條銀亮長槍正纏著一條綠瑩瑩的蛇皮鞭,再行雲流水般一翻一挑,那持鞭的女刺客便在空中被迫翻了個跟頭,跌落在那持彎刀的男刺客懷裏。


    采蓮剛舒了半口氣,便毫無防備地被人握住手腕,一把拉了去。


    “五爺,我……”她方有種大難不死的慶幸,此刻望著那清雋的男子,忍不住地隻想哭。


    但慕雲梅此刻實在無暇安慰,隻伸手將采蓮拉到自己身後,冷冷地瞪了雲公子一眼,手中長槍一凜,提氣高喝道:“奉北靖王爺令,捉拿異教邪徒!爾等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在他身後,十幾名王府侍衛持刀湧入,將一對男女刺客團團圍住。


    那女刺客此時已調整身形,足尖踏在男刺客肩頭,居高臨下地掃視一圈,輕蔑笑道:“就憑你們這些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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