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柄專門用來梳動物毛發的小梳子,以她多年擼毛的經驗,隻要梳子合適,手法得當,沒有一隻有毛的動物會不喜歡享受梳毛的時刻。那種略微有些粗獷又不失柔軟的毛梳,細細密密地刮過皮膚的感覺,能讓最傲嬌的小貓都繳械投降。


    可惜南河沒有像袁香兒想象中那樣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有些愣愣地盯著那柄豬鬃長柄圓刷,“這是,做給我的?”


    等到了肯定的迴答後,他隻把腦袋別向了一邊,耳朵沮喪地耷拉了下來。


    “怎麽了?”袁香兒奇怪地問,“或許你一開始會有些不習慣,等以後多給你梳幾次,你肯定會很喜歡的。”


    快到家的時候,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最近怎麽老下雨。”袁香兒抱著南河,拔腿向家裏跑去。


    繞過街口,遠遠地看得見院子的大門外站著一個手持紫竹傘的女子背影,雲娘正站在門檻處同她說話。


    那女子雲鬢高挽,錦繡羅裙,向著雲娘微微彎腰行禮,之後朝天狼山方向離開。


    袁香兒一路跑著衝到門口,“師娘,我迴來了。”


    “哎呀,看你淋的這一身。”雲娘撐傘把他們接進屋去,“廚房裏燒了熱水,一會去洗洗。仔細別著涼了。”


    “師娘,剛剛那是誰啊?”袁香兒把南河放在簷欄的地板上。


    “對了,說是你的朋友呢,名字叫阿滕。她說之前得到過夫君和你的幫助。因此特意送了一些謝禮來。我留她也不進屋。”雲娘提了提手上剛剛收到的一個竹藍子。


    “是阿滕?”袁香兒又驚又喜地追出院門,舉目向遠處張望。青山雨霧,野徑深處,天狼山腳下那個持著竹傘的窈窕背影已經走遠,漸漸消失在山腰的薄霧裏。


    院子中,雲娘蹲在南河麵前,正在揭開提藍上蓋著的樹葉,青綠色的籃子裏麵滿滿擺著一籃子粗粗的鬆茸,上麵還沾著新鮮的泥巴。


    “哎呀,真是太客氣了,這麽新鮮,像是從山裏剛摘下來的一樣呢。”雲娘高興地說道。


    南河湊過腦袋來看了看。


    “是鬆茸呢,這個燉肉湯可香了。”袁香兒撿起一根肥肥胖胖的鬆茸,在南河的鼻子上點了點,“南河,阿滕她還記得迴來看我們。”


    南河動了動鼻頭,想象不出這樣的“蘑菇”能有什麽好吃的地方。


    袁香兒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屋裏出來。


    屋外的雨已經下得很大了,雨珠嘩啦嘩啦地從屋簷上往下掉,形成一道亮晶晶的雨簾。冬天的雨很冷,院子裏積著來不及排泄的雨水。一群黃色的小雞仔,想跟著媽媽跳到吊腳簷欄上避雨,卻因為短腿而夠不著,一個個撲騰著小翅膀幹著急。


    南河站在雨中,正飛速地一口一個把毛茸茸的小雞叼著甩上去。上去了的小雞在地麵上滾一滾,很快追到因為害怕而遠遠躲在一旁的雞媽媽身邊,沒上去的嘰嘰喳喳往南河身邊湊。這些出生沒多久的小家夥,已經忘記了天性中對狼的恐懼,它們如果泡一場冬雨,隻怕活不過今天晚上。


    袁香兒跑過去從簷欄上伸手幫著把小雞們往上扒拉。最後把濕漉漉的南河抓上來。


    她將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摘下,罩在南河的頭頂上,迅速把他擦成一個亂糟糟的毛團子。


    “小南最近真的好乖啊。”袁香兒把濕了的毛團子帶迴屋裏,“身上的傷口確定都好了嗎?給我看一下吧?”


    南河自從恢複了行動能力,就不再同意袁香兒把他翻過來,處理肚皮上的傷口,袁香兒覺得十分遺憾。


    果然那團白色的小球一聽見這句話,就迅速地壓底身體,戒備起來。


    “已經好了。”


    他隻蹦出四個字,又冷又硬,袁香兒卻無端從中聽出了一種窘迫無措。


    “那我給你洗個熱水澡吧?你看你這都淋濕了。”袁香兒說。


    小狼更按捺不住了,竄起身體就要向外跑,被袁香兒眼疾手快地捏住後脖子,


    “別跑,別跑,開玩笑的。我就給你擦擦,我保證不亂動。”


    袁香兒打來一木盆熱乎乎的水,先用濕毛巾給小狼洗洗臉,擦擦耳朵,再把他沾了泥水的白色小爪子抬起來,放進熱水中,掰開肉墊的縫隙,細致地裏外清洗一遍。


    趁著他慢慢放鬆身體的時候,袁香兒提起他的脖頸嘩啦一聲把整隻小狼放進了那個小木盆裏。


    “行啦,行啦,這樣才洗得幹淨。天氣這麽冷,你又一身的泥。好好泡一下熱水多好。”


    被哄騙了的小狼,委委屈屈地蹲在熱水盆裏,緊張地並著四肢,不高興地甩了甩尾巴。


    袁香兒拿一個木勺勺起熱水,一點點地從他脖頸上往下澆,搓著他濕透了的毛發,規規矩矩地把渾身僵硬的小狼洗幹淨了,這一次倒是沒有搗亂。


    洗淨又擦幹了的小狼,銀色的毛發纖細柔軟,泛發出一種月華般漂亮的色澤。


    屋外是嘩啦啦下著的冬雨,暖烘烘的屋子裏袁香兒用新買的毛梳一下下給南河梳著毛發。


    “我的傷已經全好了。”南河突然這樣說。


    袁香兒沉迷在一片銀白的美色中不可自拔,沒有留心到他的言外之意,隨後迴了句,“嗯,我知道啊,所以才敢給你洗澡的嘛。原來小南的毛發洗幹淨了,這麽漂亮啊。”


    南河就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雨一直下了大半夜。袁香兒裹在棉被裏睡得很香。


    床邊上有一張四方的小櫃,上麵墊著軟墊,是南河睡覺的地方。剛來的時候南河傷得很重,袁香兒不放心,把他的窩擺在自己的床邊,後來習慣了也就一直沒有移動。


    南河蜷在那個軟墊上,聽著屋外的雨聲。他的身體內有一股躁動,一下一下地抽動著他的血脈,提醒著他離骸期的即將到來。


    作為一隻天狼,血脈的力量告訴他,離骸期到來之前,他需要經曆大量的戰鬥,強健自己的筋骨,錘煉自己的意誌。


    他必須迴到天狼山,捕獵那些強大的妖獸,咬斷他們的脖頸,吞噬他們的血肉,服下他們的內丹,用大量的靈氣一次次地淬煉自己的身體,才能夠平安渡過艱險又痛苦的離骸期。


    而不是躺在這樣軟和舒服的地方,消磨自己的時光。


    離骸期是象征著幼小的天狼蛻變為強大成狼的過程,隨著身體和靈脈一係列的蛻變和脫胎換骨,天狼會進入一個極為不穩定的痛苦時期。這個時期的幼狼本來應該待在族群中,被家人很好地守護著。可惜這個世間隻剩下了他一隻天狼,他已經沒有同伴和家人,必須自己為自己捕獲更充足的能量,準備好隱秘而安全的巢穴,獨自度過這個天狼族最為關鍵又最為兇險的時期。


    應該走了,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人類。不用和她告別,就在這個下雨的夜裏悄悄的走。


    窗外雨聲伶仃冷徹,微微的天光照在那個人類女孩的臉上,她的肌膚光澤,嘴角微翹著,似乎睡夢中都有什麽令她開心的事。


    看著那張麵孔,南河突然想起了在天狼山上見過的一種花,那種花總是朝著太陽,開得灼熱而歡快,把整片山坡都披上一層金燦燦的色彩。


    有時候,他即使隻是從昏暗的叢林中望到一眼那片耀眼的金黃,都能讓自己的心情愉悅起來。


    南河突然覺得心裏有些酸。已經有一百年,還是兩百年,他一直是孤零零一個,披雲戴月,荒山野徑,獨行在幽暗的叢林間。直到遇見了眼前這個人類。


    幼年的時候,他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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