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六月,炎日的季節。江南特有的梅雨季,潮濕悶熱的氣候讓來往的行人,心裏都泛起些許煩躁。


    酒樓的青石地板,泥濘潮濕。才剛剛拖幹淨的地,被來迴的顧客這麽一踩,便又變得髒起來。


    孫伯亢此時正坐在大廳裏,和四兄弟喝酒。他性來怕熱,這幾日陰雨連綿的天氣,更讓讓他的心情覺得煩悶,總感覺有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無處發泄。


    正當孫伯亢低頭鬱悶的一杯一杯喝酒的時候,石子盟低聲道:“你們注意瞧那邊,那個服務員也是一個妖精。”


    五兄弟朝門簾外望去,隻見一個麵容年輕姣好的女服務生站在一個小桌前,服務著一個年輕人。但是她臉色陰鬱,似乎在和年輕人小聲爭論著什麽。


    孫伯亢轉頭側耳,用心聽他們在說些什麽。


    隻聽那年輕人道:“你這個月交的錢完全不夠數啊,你這個樣子讓我很難辦。”


    女服務生神色糾結,小聲道:“道爺,我一個人在這裏打工不容易。除去我日常生活所要的開支,這些錢已經是我省吃儉用下來的了。”


    年輕人冷哼一聲,顯然對女服務生說的話感到不屑。他站起身,湊上臉來狠狠威脅道:“如果你不想辦法再把錢搞多點,那就別怪我暴露你的身份了。我會和你老板去說,他手下的人不是人!是一隻兔子精!你覺得你老板到時候會怎麽想,到那時就連我都幫不了你了,會有收服你的道士不斷趕來這裏。”


    原來,每個月兔子精都得將工資的一部分貢獻出來,當做他保守秘密的“封口費”。這裏美其名曰是封口費,實際是年輕道士以這個秘密為要挾。一旦兔子精的身份曝光,那麽她就無法在這個地方再待下去。


    九州大陸有很多動物修煉成精,但並不是所有妖精都是法力高強的。也有很多妖怪戰力低下,隻求在人類城市裏覓得一個身份和位置,賴以生存。這個兔子精便是典型的例子。這個道士就是利用了這點,幹起這欺軟怕硬的勾當。


    “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下竟然有人做起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欺負這種低級妖精算什麽本事,我要去教訓教訓他。”孫伯亢用力放下酒杯,砸了下桌子。


    正當孫伯亢要起身找那道士的麻煩時,仇折林連忙一把摁住了他,仇折林明顯感受到,又有一個道士進來了。


    隻聽大門響起服務生的“歡迎光臨!”門口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女孩子一頭深栗色卷發,容貌清甜可人。


    “那是那道士的幫手嗎?欺負這一個兔子精居然還需要兩個人這麽大費周章?”孫伯亢恨恨道,臉變得通紅。


    那女孩子徑直走過道士和兔子精,在一旁坐了下來,高聲吆喝那個兔子精:“服務員,點菜!”


    “看樣子他們好像並不是一路的。”仇折林低聲道。


    兔子精走到嶽馨瑤身旁點菜的時候,嶽馨瑤便察覺到了她身上異樣的氣息。但她隻是淡淡的抬頭看了她一眼,便繼續低頭點菜。


    “喂,你搞定了沒,我這邊的事情還沒談完呢!”那年輕道士在一旁叫囂。


    嶽馨瑤瞥了他一眼,故意放慢速度點菜。兔子精在一旁拿著菜單,臉上都開始有些汗。等嶽馨瑤慢吞吞的點完菜,兔子精又迴到了道士桌前。


    道士繼續低聲威脅道:“這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如果你再不乖乖的照著我的話做,那恐怕……”道士之所以突然變得獅子大開口,是因為前幾日賭博欠下了很多錢,現在他急需用這個來填補自己的空缺。


    兔子精低著頭眼眶泛紅,使勁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眼淚汪汪的樣子讓任何男人看到都會心生憐惜,但是道士卻絲毫不為其所打動。


    道士不耐煩了,又要說什麽。卻見一人拉開兔子精,在他麵前坐了下來。這人正是嶽馨瑤。


    道士見這女孩看著自己,不禁問道:“你……有事嗎?”


    嶽馨瑤笑道:“倒也沒什麽事,我剛才在旁邊不巧偷聽到了兩位的談話。所以我就想插進來,閣下看來也不是一般人,敢問出自何門何派?”


    道士知道嶽馨瑤也是一個道士後,並沒有驚喜,反倒是擔心起來,擔心她也想分一杯羹。兔子精本來就不是一塊肥肉,再勻一點出去自己那就剩不下什麽了。


    想到這裏,於是他俯過身在嶽馨瑤耳邊低語道:“這塊肉我已經盯上了,既然是同門中人,你就行個方便。在下三符派呂方一。”


    他自報身份,三符派在杭州也算得上一個有名的門派,以三道符著稱。他的目的也是想嶽馨瑤知難而退。


    不料,嶽馨瑤怒道:“呸!誰和你是同門中人,我當是什麽名門正派裏的敗類,原來是不入流的閑散道人,在此招搖撞騙。”


    她將天師府的令牌摔在桌上:“我是天師府的嶽馨瑤,我還當你是敗類呢,沒想到你連當敗類的資格都沒有。這兔子精我罩了,要是今後你膽敢再來找她的麻煩,我絕不饒你!”


    道士看清令牌天師府三個字後,神色巨變。天師府可是有名的宗門,三符派這種地方門派和它起來,那真是蜉蝣見大樹。更何況自己現在幹的是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要是嶽馨瑤去門裏興師問罪,他恐怕得吃不了兜著走。


    他深知眼前的這個年輕姑娘不好惹,連聲道歉後就離開了。嶽馨瑤帶著鄙夷的眼神目視著道士離去後,起身安慰兔子精:“放心,都沒事了。這人渣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這是我的聯係方式,如果以後再有這種麻煩事,你就聯係我。在下天師府,嶽馨瑤。”兔子精終於忍不住了,抱住嶽馨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頭埋在她肩膀上抽噎。


    正當嶽馨瑤不知該怎麽安慰她的時候,一旁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尷尬道:“小姐,你點的那條魚,我們賣完了,沒有了。”


    “沒有了?”嶽馨瑤很生氣,“我來你們店裏吃飯,就為了這個菜啊,你現在和我說沒有了?”


    服務員不好意思道:“真抱歉,這是我們的疏忽。最後一條魚,被那桌客人點走了。”他用手指指孫伯亢他們。


    嶽馨瑤順著看過去,看到孫伯亢五人也在看著自己。孫伯亢衝她叫道:“那魚現在還沒上,如果你不嫌棄,就和我們一起吃吧,我請客!”


    “這叫什麽話!”嶽馨瑤轉頭往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躊躇了。最後又轉身走到孫伯亢他們那裏坐了下來。


    “我事先可說好,我可不需要你請客。我到時候會把我的那份錢付給你。”


    孫伯亢笑道:“嶽小姐這叫什麽話。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我們都看在眼裏。能夠結識你這樣的女中豪傑,是我們的榮幸。”說完,五人同時釋放了自己的氣息。


    嶽馨瑤笑道:“原來,你們五位也是……”


    孫伯亢道:“在下孫伯亢,這些是我的四個兄弟,我排名老大。”


    “在下仇折林。”


    “在下石子盟。”


    “小生柳卿來……”


    眾人一一自報家門,和嶽馨瑤敬酒。


    嶽馨瑤幹完五杯酒,吐了吐舌頭:“好辣。”


    石子盟稱讚道:“嶽小姐好酒量啊,這酒度數可不低。”


    正在眾人交談之際,兔子精端著那條魚走了過來。她臉紅道:“這條魚你們不用付了,我幫你們買單了。”


    “那怎麽行。”嶽馨瑤放下筷子,“那我豈不是和那人渣道士一樣了?”


    孫伯亢道:“即是兔小姐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兔子精連忙點頭。嶽馨瑤見此,不為難她,也就收下了。


    眾人觥籌交錯間,孫伯亢酒勁上頭,又開始吹噓起來。說自己酒量天下第一。“我看嶽小姐酒量也不錯,敢不敢比試一下。”


    “比就比,誰怕誰?”嶽馨瑤吃軟不吃硬,平生最見不得別人激自己。


    “爽快,服務員,上酒!”


    其實嶽馨瑤的酒量並不好,論喝酒,她哪可能是孫伯亢的對手。幾杯烈酒下肚,她就熱氣上腦,頭暈目眩起來。孫伯亢那邊也並不容易,他那張大臉和猴屁股一樣泛的通紅。


    但是孫伯亢不知道,嶽馨瑤修煉的火係法術裏剛好有一門解酒的功法,能夠化解酒氣。嶽馨瑤暗地裏使勁,酒意就化作無形的氣體從頭頂上散出去。這功法一施展,嶽馨瑤就舒暢了許多。


    兩人一杯接著一杯,孫伯亢的臉也越來越通紅。反看嶽馨瑤那邊,倒是什麽事都沒有。四兄弟也心裏驚奇,這小妮子難道真就千杯不倒嗎?


    最終,孫伯亢“咚”的一聲,頭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


    眾人從迴憶裏出來,孫伯亢對嶽馨瑤道:“這次迴去以後,我的酒量也遠超從前,嶽小姐,今天我們再來個不醉不歸怎樣。”


    嶽馨瑤忙擺手道:“這次就算了,我還有要事要做。下次,下次一定盡興而歸。”


    “行。”


    嶽馨瑤和五兄弟在酒樓告別後,並沒有迴到自己的酒店,而是打車直奔西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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