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影變得透明。與此同時,一株金燦燦的植物光影從她的體內瑩瑩爍爍地亮了起來,枝條輕晃,正中一支菱形花苞亭亭而立。


    這是她的心竅全態。大如真人、枝葉清晰完整如此,已然是一顆完全的、不能再用雛形來稱唿的心竅了。


    隨即,光影中的阿盈睜開了眼,雙瞳裏幽光流轉,她身上的花苞虛影開始微微地晃動了起來。


    無聲地,阿盈灑滿金光的發間一顫,一枚綠盈盈的小芽冒了出來,抽枝生長。


    金色植物是虛影,綠色小苗是實體。每隨著那花苞虛影晃動一次,綠色小苗實體便長高幾寸,一根又一根的蓬蓬枝條伸展開來,纏入阿盈的發間。


    幾秒後,阿盈的整個腦袋幾乎被綠葉纏滿了。


    這時,小苗終於停止了生長,正中間的主莖上“啪”地長出了一枚小花苞。


    圓滾滾、亮晶晶,像顆粉色的小星星。


    阿盈伸出手,一束燦燦的金光從她的指尖伸出去,躥上去,將那枚花苞從枝頭卷了迴來,輕輕落在她的掌心。


    與此同時,阿盈身上的金色虛影在瞬息間如同退潮般散開,重新沒入眉間,再無蹤跡。


    阿盈將這枚珠子般大小的粉色小花苞放在手心掂了掂,輕輕一拋。


    花苞被拋到空中後,頓時像被吹起的氣球般脹大了起來,拳頭大、西瓜大……直到膨脹到比一旁的阿盈還要高一點,這顆圓滾滾的花苞才總算停了下來,靜靜浮著不動了。


    四瓣合攏,綠茸底、半透明的花身,垂下的粉色花藤的頂部……


    “啵”的一聲,麵向阿盈一方的那片花瓣緩緩打開。


    這是一種每一個成熟的錫蘭族能夠借血脈能力招引出的特殊術法:引花成盒。


    以靈力將體內的植物血脈激發,通過心竅的引導催長一株的錫蘭,然後令它結出一枚成熟的、擁有一部分真正的錫蘭作為匡緹絲特大陸遠古時代傳說植物特質的花苞來。


    像這樣的一枚花苞,就被族人們稱為“花盒”。


    在阿盈的思維裏,她把這玩意兒定義為“一輛會飛的車”。


    錫蘭族——人均有車。娘胎預訂,隨身攜帶。


    阿盈乘上花盒,催動靈力使它在林間全速飆起來後,到西林入海口一共隻用十來分鍾。


    快是真的快,但對靈力的消耗也成正比的非常之大。


    以至於落地後,阿盈不得不坐下來花了一會兒平複損耗才能開始著手自己的捕魚事業。


    她先找到了一棵質地具有不錯韌性的樹,選取了它一根長而筆直、頂端有岔的樹枝折下來,然後從包裏取出繩子,先將兩截樹枝編綁合攏作一個環,然後再熟練地在之間來迴纏綁,繃出一張網來。


    看了圖像資料後,阿盈對銀浣的大小有了個印象,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道孔該多密多大多鬆多緊。


    對於靠海吃飯過的人來說,這些都是本能。


    她如今站在一條河流下遊的一岸上,往下走是個亂糟糟的岩石坡,雜草藤木叢生,因而阿盈打算直接跳進河裏,隨水漂到下方海河交匯的平灘上去。


    她從包裏取出水靴,展開踏了進去穿好,又戴上頗厚的灰色手套,舉著手中的簡易抄網,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拽著周圍的樹根往下方的河麵裏靠近。


    腳下的石頭上大多都長著青苔,稍不留神就會踩滑。水靴是學校統一派發的,質量不是很好,多少有點限製了她的動作。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家都一樣,除了幾件常服外,每個人能帶的也隻有學校給的那個裝了睡袋、水壺、打火石小刀繩子一類基礎用品的的大防水背包。


    這種膠皮質地的水靴是十分必要的。它能一直從鞋麵包裹到腰部,除了防水,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定的防禦能力,避免使用者被什麽細小但有毒的東西咬或者紮到。


    河岸距水大約有兩三米高。水情不明的情況下,當然不可能直接往下跳。


    “噗通”。


    阿盈鬆開手,一仰頭翻身入水,身形若遊魚般在水麵上滾了一圈,然後順著水波擺動著雙腿,平穩地乘著水流向海而去。


    清晨的大海籠罩在一層朦朧的霧靄當中,淺淺淡淡地像是隔了一層紗。風一漣一漣地撥弄著海波,是清涼的,但仍然讓人覺得像夢。


    阿盈半眯起眼睛,劃動手臂轉了一圈,然後仰頭漂在水麵上等待。


    身後的河水是有一點帶著淺綠的色澤,而近岸的海水因為水下沉積的沙粒而呈現出淡淡的黃色,越往遠處越藍,河海交匯,又有一圈圈的白色水沫被不斷地推平開來……五彩斑斕,交匯並行。


    過了一會兒,水波將阿盈推到了一旁的淺灘處。她遊了一小段,就上了岸。


    這一小段的沙灘很是漂亮,一岸細細的微黃沙粒,被風撫得平整而柔軟,踏上去會留下一個一個的腳印窩。


    阿盈甩了甩頭,把沾濕的額發捋到耳後,隨意地擰了擰濕透的上衣,便拎著自己的樹枝抄網開始沿岸尋找起來。


    她先是在一蕩一蕩的水波裏尋覓。阿盈的動態視力很不錯,通常一晃而過遊魚小蝦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如果確定一段裏沒有發現遊著的銀浣蹤跡,她就會折迴去,重新在沙土裏再找一遍。


    關於怎樣找到那些藏在沙裏的小東西,對阿盈來說也是輕車熟路的事。


    被水推風順的沙麵和近期有過生物痕跡的沙麵,差別再細微也仍然存在。


    然而可能因為確實數量稀少,一個多小時過去,阿盈各種貝殼螃蟹倒是挖了一大堆,卻連條銀浣的影子也沒見到。


    這時天開始微亮了。遙遙往遠處的海麵望去,已經隱隱能看見淡淡的紫色光芒。


    阿盈看了背包裏已經攢起數十斤的螃蟹貝殼,想了想,也覺得有點餓了,便打算歇會兒吃個早飯。


    海岸距離樹林有數百米,她也不打算過去。阿盈的包裏常備有一團引火幹草或者幹樹蘚,以及幾把折斷的小木棍,專為不方便的時候用來生火。


    講究這個詞語,跟阿盈這個人是絕不想幹的。她就地便一屁股坐了下來,開始生火。


    燃料有限,好在貝類蟹類最多也隻需要烤個三五分鍾,好些甚至可以生吃,隻是阿盈不喜歡。


    將手套摘下來扔到一邊,阿盈將鐵架抽出來擺好,把剛抓的貝貝殼殼蝦蝦蟹蟹倒出來,掐頭去尾開烤。


    不一會兒,便有焦香味兒迸發出來,被微微的海風卷著四處彌漫。


    火已經開始越燃越小,蟹殼蝦殼也被一隻隻染紅,阿盈搓了搓手,剛準備上手抓起來開動,然而在轉頭時餘光不經意地掃過半米外的海水時,忽然頓住了。


    那是……?


    沙粒在動,像是有什麽小小的東西在下麵輕輕吹氣,幾粒柔軟的、細細的沙粒輕輕地彈了起來,扭動的s形軌跡……


    幾乎是瞬間,阿盈一手抄過網兜就蹦了過去。


    左手抄網唰地入水,斷住後路;右手金繩飛撲眨眼成網捆縛而去。整套動作如同演練了千百遍般迅疾高效——抓魚這種事,她也確實是做了有成千上萬遍了。


    霎時,無數的沙粒被揚了起來,這片的水頓時變得渾濁不堪。


    看得出,這東西對怎樣逃跑是很有心得的。可惜,這一迴它麵對的是靈覺科滿分畢業生的阿盈同學。


    術法“光明縛網”之所以成為令整個37區各所高校避之不及的紀檢鬼見愁錫蘭盈的拿手好戲,一抓一個準,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它從來不是基於一個肉眼上的“追捕”,而是以體察入微的靈覺作為辨別方式。


    十來秒後,一根瘋狂扭動的黑色長條狀物被五花大綁地從水中拽了出來,懸在阿盈眼前。


    阿盈心念一動,那金繩便將它翻來轉去地全方位展示了一遍。


    黑豆眼,兩鰭針,黑梭梭的一條外加背脊一線銀白——錯不了,銀浣!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阿盈簡直心花怒放。


    她低頭找了找,片刻後伸手把地上滿袋子的貝殼全倒了出來,將袋子收迴來,裝上水,給這條小黑泥鰍鬆了綁裝了進去。


    那銀浣蒙頭蒙腦地被抓住,一進袋子就開始瘋狂亂竄起來,還試圖用身上的針去紮那袋子。


    24k純韌膠皮袋,刺給你紮折了也絕對捅不出一個孔。


    阿盈笑眯眯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想到,針要是斷了好像也不行,萬一人家嫌棄呢?


    她思索片刻,蹲下挖了個沙坑,把袋子埋進去,活動了一下肩膀,坐在邊上微微閉上眼開始念咒。


    在匡緹絲特大陸,一些複雜的、祝咒性的輔助型特殊功能術法,往往就會和引靈一樣,需要配合特定的咒言。


    它們和力量、功能型的術法和武技具有本質上的不同。後者說白了是一種使用體內靈力、魔力的方式,而前者,則是一種向冥冥中某種存在發出的祈禱、訴求。


    就類似於:


    ”神靈啊,我渴望您的祝福……”


    “上天啊,請告訴我前路的方向。”


    “神靈啊,請借予我挽救生命的能力吧,讓麵前之人得到安康。”


    之類的。


    阿盈雙目閉合,神情莊重虔誠,眉心的金光將她的臉映得有種出塵的聖潔。


    隻見,隨著她輕而柔和的聲聲念誦,沙坑袋子中的銀浣魚左衝右撞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直至停止。


    這魚……睡著了。


    好,解決了。阿盈拍拍腿,站起身來,覺得自己還是蠻會想辦法的。


    這是錫蘭族傳承下來的一種針對新生兒的安撫、祝福性術法,具有安神、安眠作用。


    阿盈心裏尋思著,下次給秋傳訊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這個術法特別好用,念給魚,魚都睡著了。


    她把袋子紮好放迴背包裏,迴過頭一看,先前的火堆已經燃盡了。


    好在架子上的東西還沒冷。


    吃完一頓豐盛的早飯,阿盈背上包,開始繼續沿岸尋覓。


    任務的兩條銀浣,並不會因為已經完成一半變得容易絲毫。


    尤其,現在太陽已經紅紫萬丈地從海麵裏升了起來。清晨結束了。


    如同資料中所說的那樣,銀浣們沉入沙泥,不再活動了。


    又是三個小時過去,阿盈已經把這一塊海岸沿岸翻了個遍,再無收獲。


    期間她遇上了兩三個打漁人,有男有女,都是頭戴寬帽、短衫短袖,腰插網袋背綁大桶的模樣。


    有一個年級頗大的男人見到阿盈,主動和她搭了幾句話。


    他有點瘦,兩鬢已經斑白了,但是精神十分好。


    “你要抓銀浣啊。”那男人說,“難,本來就少,很多人都在抓啊。”


    他聽阿盈說是來參加測驗的學生,感歎一句,要走了想想,又折迴來對她道:“你順著這條岸走,要走到中午估計,看到一棟灰色木頭房子,你就去問問。那裏頭住的是海人,一直在這附近的。不過他們就算有,也是要要賣錢而且早被訂了的,可能不肯給你。”


    阿盈謝過他,自己想了想,決定沿岸往那個方向邊找邊走。如果到了還沒有捉到,就去男人說的木頭房子裏看看。


    至於他口中的“海人”,則是一些海棲種族的總稱。海族中,有一部分人實際上是住在島嶼,或者別的海上建築、海上城池裏的。他們屬於海棲種族,依海而生,但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呆在水裏。這一類人,在海棲種族中占了絕大多數。


    而另一部分,則是純粹的就生活在海水裏麵。他們如同真正的魚類一樣,很少會離開水麵,被稱為“海人”。


    接下來的時間裏,阿盈找得很認真,但可能好運在上午那一次裏已經用盡了。高懸在天空中的太陽中的紫光褪盡,紅日又橙,她還是沒能得到剩下的一條銀浣。


    阿盈扶著酸痛的腰身,望望眼天色,歎了口氣,用手背抹了一下額角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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