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又擁有天賜的對藝術的才華,比起對浩瀚瑰麗與極致的追求,談情說愛這種小事,就顯得很浪費時間。


    再加上忠貞是精靈的天性,沒愛情就不能結契,沒結契就不能跟伴侶以外的人亂搞,也就更別說什麽小精靈不小精靈的了。


    蕾娜理所當然道:“是書太少了不夠看,還是世上未解之謎不夠多?找什麽伴侶呀。談戀愛不如多讀書!知識才是力量!”


    伊緹:說得好像有點道理,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邪還……等等!那你也不能擅自給我列學習計劃和讀書清單啊你住手!!!


    伊緹不明白,她明明是一個深淵魔族,肩負著教精靈亂搞的艱巨任務,為什麽,為什麽現在卻變成了精靈語文盲掃盲現場?!


    蕾娜搬給她的書,壘起來比她站著還高一個頭。


    捧著磚頭厚的精靈幼兒識字課本,伊緹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日子怕是過不下去了。


    隻要迷路迷得好,天天賽過深淵畢業考。


    ……


    …………


    ………………


    學習的壓力,沉甸甸得壓在伊緹本不應當慘遭如此橫禍的肩膀上,迅速把朝氣蓬勃的小苗苗,搞得蔫頭耷腦的。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在一個風和日麗、陽光微醺的午後,趁蕾娜沉迷於新到手的一本古籍,伊緹躡手躡腳地,連大門都不敢走,直接從窗戶跳了下去。


    隻要不需要學習,真是天都藍了、花都香了,連草都變橘——橘的?!


    草叢中,橘白相間的一團冒了出來,毛茸茸的臉,長長的胡須,兩隻白爪子壓在肚皮下,仰著腦袋,坐得端端正正地看她,“喵”了一聲。


    “貓?”


    伊緹下意識左右張望了一下,空空蕩蕩的,沒瞧見一個精靈,便蹲下來,對橘貓伸出一根手指,試探這是不是一隻可以擼的對象。


    橘貓嗅了嗅手指上的氣息,圓滾滾的腦袋歪了歪,胡須微顫,正正經經地思考了一會兒,才吐出粉色的舌尖,往伊緹的指尖舔。


    確認過眼神,是沒有節操,可以躺平任擼的貓。


    伸出罪惡的雙手,伊緹把橘貓塞到自己懷裏,捏捏肉墊,再戳戳耳朵,從腦袋順到尾巴地蹂.躪了一頓。


    隻是在那隻手摸到肚皮的時候,貓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又九十度扭頭,艱難地往伊緹手背上狠狠舔了幾口,孜孜不倦。


    伊緹麵無表情地反手把口水擦在貓的毛皮上。


    “嗬,愚蠢的外族。不是蹭,就是摸,要麽直接上嘴舔,皮都要給你們搞禿嚕了!你們大陸上的種族都這麽隨便的嗎!”


    但是該亂搞的又不亂搞!還逼魔學習!你們大陸居民真的很難懂哦?!


    ……幹脆搞點媚.藥直接給灌下去算了。


    危險的想法正蠢.蠢.欲.動,伊緹甚至都在迴憶當初魅魔老師教的藥方了,忽然聽見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多多?】


    簡單的精靈語,在近日蕾娜的填鴨式教育下,已經不再是天書。伊緹條件反射地迴頭,卻見眼熟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身後。


    修長纖細的精靈微微彎下腰來,鮮翠欲滴的眼眸裏,倒映出抱著貓的魔族。


    作者有話要說:補昨晚的,今晚還有一更。


    伊格納茲他是個正經精靈啦!全文良心擔當(?)


    第079章


    多多?


    伊緹看著那雙眼睛裏小小的自己, 還沒把這兩個音節轉換成大陸通用語,就先聽到在瘋狂舔自己手背的橘貓, 先矜持地“喵”了一聲。


    看來這隻沒有節操、躺平任擼的貓, 是有主的。


    趕緊把罪證雙手舉起, 上交, 伊緹結結巴巴地想組織出一句精靈語, 表明自己的清白和無辜, 對方的視線, 卻順著陷在橘白毛發裏的指尖向上, 來到了她在樹海裏獨一無二的靛青眼睛。


    精靈很淡地禮節性笑了笑, 再出口, 便是流利的大陸通用語了。


    “伊格納茲。下午好, 來自深淵的客人——請不用在意, 隻是有人發現多多不見了,所以我來幫忙尋一下。”


    說著,他撓了撓橘貓的下巴,橘貓便一個高難度扭動, 姿勢靈巧地滿分落地, 卻仍不安分地甩甩尾巴,甚至有些耀武揚威地又在伊緹裸.露在外的腳踝上舔了一口。


    伊格納茲略微詫異的目光,讓伊緹警覺地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橘貓還欲頂風作案的倒刺舌頭,仗著貓不會說話,搶先奪走話語權。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但真的是這隻貓先動的嘴——”


    伊格納茲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多多是梅花喵。按照它的習性,隻有負責保護的高位者方,才會幫幼崽舔毛。”


    伊緹默默視線下移,投向驕傲地亮出白爪子、重點是疑似單方麵把自己收為小弟的橘貓,一魔一貓相顧無言,心思截然相反。


    “它很少這樣做。”


    神情寡淡的精靈,唇角不自覺噙了一點點清透的笑,微微彎起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在為橘貓開脫:“它很喜歡你。”


    魔可殺,不可辱。


    這個仇她伊日天記下了!


    冷笑一聲,伊緹二話不說,擼起袖子,準備就讓心比天高、沒見過世麵的樹海土貓,好好接受一番來自深淵社會的毒打,好在及時想起旁邊還有個主子看著,反手就高傲而不失矜持地把袖子放迴去,假裝理了理衣領。


    嗬,魔族報仇,就晚一天!


    雖然近幾天恰逢規定的巡邏值班,伊格納茲沒有多在家園裏停留,但也知道對於珍稀保護魔族的安排。


    他掃了掃左右,沒有瞧見飼養員蕾娜,便問:“是迷路了嗎?蕾娜的家離得並不遠,我送你迴去吧。”


    革.命剛剛迎來勝利的曙光,就有了被人打迴原點的跡象,伊緹瞬間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她都懷疑自己的情緒是不是太外露、太壯烈、太淒慘、太可憐了,不然為什麽在話音剛落的幾秒鍾之內,精靈突兀地改了口。


    “……如果不介意的話,願意和我隨意逛逛嗎?”


    伊緹瘋狂點頭。


    見狀,伊格納茲想了想,腳邊忽然鑽出一股藤蔓,小而繁的葉片緩緩舒展,不斷向上延伸,直到蹭到精靈的掌心,徐徐開出一朵銀灰色的重瓣花。


    如同最潔淨無瑕的月光。


    他指尖點了點花瓣,低聲念了段聽不懂的精靈語,就見展開的花瓣又合攏變為花苞,枝條繼續生長,攀上樹屋的垂落的部分,有條不紊地越爬越遠。


    “這是棘萊花。我是在給蕾娜送信,告知她你在我這裏,讓她不要擔心。”


    注意到伊緹僵住的神情,以為是被嚇到了,伊格納茲側過臉,露出頸側如同刺青的一段翠色紋路,輕聲解釋。


    “精靈自誕生,便會有一種植物作為伴生,共以驅使,也算是我們被生命女神賜予的一部分軀體……你,不用害怕。”


    伊緹:不,我隻是開始懷疑你們精靈的變.態程度罷遼。


    看來破案了——所以伊日天現在要抓一個精靈來背起智障藤蔓的黑鍋,讓她看一看,是哪個沙雕這麽幸運呢?


    反正不是伊格納茲就是了。藤蔓長得不一樣。


    把眼前的精靈劃出黑名單小本本,伊緹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害怕,急著去放風,體驗自由的滋味。


    伊格納茲卻莫名猶豫了一會兒。


    他看了看細胳膊細腿的魔族,思忖片刻後,叫了一聲“多多”。


    然後伊緹親眼見證了,腳邊那個“心比天高、沒見過世麵的樹海土貓”,迎風見長,一個打滾的功夫,就膨脹成了比她長、比她寬、還比她有肌肉的大豹子。


    伊格納茲利落地翻身上……豹(?),迴頭對伊緹伸出手:“稍微有點遠,還是借多多代步吧。”


    卻半天沒有得到反應。


    精靈困惑地看著深淵魔族,得來伊緹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迴笑。


    ——魔族報仇,十、十年不晚!


    ……


    …………


    ………………


    伊格納茲帶著伊緹離開了家園,去了更遠一點、但依然在精靈的安全界限內的地方。


    午後的陽光很好,透過樹海層層疊疊的枝丫,漏下幾點斑駁的碎金,若是灑在娟娟流動的溪流上,便成了一片波光粼粼。


    在認證了自己的實力後,到了地方,多多又變迴橘貓的模樣,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大搖大擺地蜷在伊緹旁邊,爪子搭著半邊腳背,午睡兼曬太陽。


    多多:這可是老大洶湧澎湃的愛,感動嗎?


    伊緹:不敢動、不敢動。


    生怕把睡著的多多弄醒了,然後扭頭就是一個豹擊,伊緹也不敢到處撒歡,索性也學著多多的樣子,靠在樹幹上,半眯著眼睛昏昏欲睡。


    直到身側的伊格納茲打破沉默。


    “請……伊緹小姐,可以跟我說說,外麵的事情嗎?”


    精靈提出了跟他父親一樣的請求。


    管飯的就是老板,即便有點雲裏霧裏的弄不懂,伊緹還是任勞任怨,開始上曆史知識小課堂,一張嘴叭叭叭地,把幾天前的演講又來了一遍。


    可與伊夫林不同的是,聽著故事,伊格納茲的神情卻漸漸黯淡下去,眉宇微蹙。


    伊緹有些不安:“是我說了什麽不好的嗎?”


    “不,”伊格納茲低著眼睛,聲音宛如歎息,“隻是……沒想到外麵發生了這麽多事。又要重蹈覆轍了麽。”


    他的聲音很輕,但空氣中彌漫的悲哀的氣息,卻不會作假。


    這個精靈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難過。


    悲傷的味道是沉悶的酸酸的,讓無辜的吃瓜群眾也不由耷拉下精神,沒那麽活蹦亂跳。伊緹試圖搭話,改變氣氛。


    “啊、說起來——伊格納茲,你們為什麽要呆在樹海裏?外麵也很熱鬧的!精靈又不像我們魔族會被追著打,你不想出去玩嗎?”


    “因為,不能重蹈覆轍。”


    伊緹一愣,下意識重複了他的話:“‘重蹈覆轍’?”


    伊格納茲點點頭,銀色的眼睫垂落微顫,像破裂的蝶翼,是近可入畫的縹緲。


    “——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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