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斯·伍德和她的舌荊椒味道的小問題, 就是伊緹安排在離開杜拉城之前,要做的最後一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 她和塞西特就拿著埃莉斯·伍德牌推薦信, 去了帝國圖書館。


    本意是搜尋關於十年前關於封印深淵的線索, 但卻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艾伯納?”


    兩個人穿梭在有天花板那麽高的巨大書櫃間, 在擦肩而過時, 迎麵走來的白發老者忽然頓住腳步, 遲疑著念出了這個名字。


    伊緹下意識舉起手裏有磚頭厚的古老書冊, 就準備給對方的腦袋來上一下, 卻被塞西特按住了手。


    他抿了抿唇, 終是迴應:“好久不見……弗裏曼老師。”


    ……


    …………


    ………………


    弗裏曼就是當初撿迴了身為孤兒的塞西特的、他的導師, 也是在“艾伯納”失蹤後, 代替他, 前來駐紮杜拉城,替切格諾皇帝慶祝壽誕的人。


    因為學識淵博,所以被帝國圖書館的負責人邀請,來協助規整典籍。


    在得知塞西特的遭遇和目的後, 他主動提出要幫二人尋找線索, 並讓塞西特在今晚的午夜到他歇腳的小院去。


    塞西特答應了。


    等弗裏曼離開,二人也迴了英蘭領館的小房間之後,伊緹才皺著眉也皺著臉,並不讚同:“塞西特,你覺得他值得信任嗎?”


    “我不知道。但是……”塞西特輕聲道,“抱歉, 伊緹,我想信任他。”


    伊緹重重歎了口氣,看著他欲言又止,又重重歎了好幾口氣,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麽,隻是悶悶地在沙發上縮成一團,愁眉苦臉地思考起求生之路。


    塞西特在沙發旁邊蹲下來,和擬態蠶寶寶的伊緹麵對麵,跟她額頭蹭著額頭,蔚藍一片的眼睛中是清明的溫和與笑意。


    “謝謝你,伊緹。”


    說完,他從隨身空間裏取出一份卷軸交給伊緹,輕輕揉了揉伊緹的發頂,便起身離開,說是要同亞瑟有個交代。


    午夜前,塞西特披著兜帽鬥篷,如一道陰影,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中,隻留下伊緹跟亞瑟在書房裏相顧無言。


    英蘭領館裏靜悄悄的。


    ——在下午的時候,以防萬一,高文就已經帶著所有人悄悄離開,用傀儡幻術模擬了有人在的假象,唯獨亞瑟留了下來。


    反正破罐子破摔了,伊緹把下巴頂在交疊的手臂上,納悶地問:“你怎麽不走啊?”


    帶著人走之前,高文苦口婆心地勸了好久,引經據典,擺事實、講道理,然而這位任性的王子殿下微笑著聽完了,十分感動,並表示“我不”。


    惹得高文好好一瓶行走的人.形.春.藥,那張男女老少通吃的臉都給氣圓了。


    亞瑟聞言,卻隻是把香草小餅幹推到伊緹手邊,一隻手撐在桌麵上,抵著側臉,眉眼彎彎地說:“因為梅琳還在這裏呀。”


    伊緹翻了個老大的白眼,一邊啃餅幹,一邊含糊不清地揭穿真相:“我看你是因為不喜歡逃跑吧!”


    不否認,亞瑟微微笑著看向窗外仿佛寂靜的無邊夜色,一字一頓地,好像是自言自語,又仿佛在對什麽人擲地有聲。


    “這場戲,總要有人看到最後的。不是嗎?”


    幕間的休息時間也並沒有太長,叫觀眾等得太久。


    火係魔法製造出的烈焰砸在英蘭領館的守護結界上,在黑夜中迸發出耀眼的火光,但統統都被籠罩在英蘭領館之外的另一層結界所掩蓋。


    數不清的黑衣精銳將隻有兩個人在的領館團團圍住,密不透風。


    亞瑟隻是輕飄飄掃了一眼,便側過臉,低下頭來,與蔫嗒嗒地趴在桌子上的伊緹對視,口吻是不負責任的無辜。


    “啊呀,到表演時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幾天剛注冊進一門課,然後第三天就有作業和考試,還要補交之前錯過的,我這兩天學完了人家兩周半的內容,還交了四份計分的作業和兩個考試,再加上其他課的正常作業……


    斷網式生死時速學習(。


    爆睡了十幾個小時,爬起來寫一點,吃點東西我還要繼續睡……


    明天加更。


    第053章


    塞西特進入老師暫居的小院時, 弗裏曼卻出現在了小院的門外。


    他側身迴看向自己的老師,分明是熟悉的溫柔慈愛的麵容, 可這沒有阻擋的一牆之隔, 卻仿佛在二人之間畫下了涇渭分明的一道線, 界內界外, 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老師, 您教過我, 在光明神的恩賜下, 我們需要感恩並追隨光明。作為信徒, 忠誠、正直、善良、樂於助人;作為聖騎士, 破開黑暗, 讓光明照耀在大陸的每一寸土地。”


    口中是早已熟悉到刻入本能的話語, 塞西特說完, 眼神是冷的,而口吻一如既往地謙卑恭順,又隱隱透出股無法控製的憤怒與失望。


    “您知道的,對嗎?您……為什麽?”


    弗裏曼笑了笑, 是那種遺憾也不舍的意味。


    他與塞西特對視, 眼中仿佛溢滿歎息。


    “從當時看到你的那一刻,艾伯納,我就知道,你會是一名優秀的聖騎士,一把所向披靡的鋒銳難當的劍。可是艾伯納,一把好劍, 服從命令才是天職。你不該觸及太多別的東西,這隻會讓你迷失方向。”


    塞西特扯了扯嘴角,半是嘲弄,半是自嘲。


    “可我是一個人,不是被掏空內裏,隻留一副皮囊偽裝的人偶,老師。因為我活著,所以就無法停止思考。”


    他在影射切格諾皇帝的暴行。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與其直麵殘酷的真相,讓民眾沉浸在虛假當中,又有何不可呢?艾伯納,你應當知道,有時候‘不知道’才會讓人快樂。因為民眾都是愚昧的,需要受人引導,被人控製。”


    弗裏曼對塞西特伸出手,字字懇切,如同幼時喚結束訓練的小少年一同迴家,連身後都像是披著溫柔眷戀的霞光。


    “教皇已經同意了我的請求。艾伯納,現在迴來還來得及。就讓這件事過去,我和你、我們一起迴去,好嗎?”


    塞西特盯著那隻布滿皺皮的手,沉默良久,腦海中甚至能迴憶起那略帶薄繭的粗糙觸感。


    “不可能了,老師。感謝您對我做的所有,但‘艾伯納’已經死了,在那個夜裏,早就被殺死了,又談何迴去呢?”


    “現在,我叫‘塞西特’。弗裏曼閣下。”


    右手反手拔出藏在鬥篷下的長劍,塞西特慢條斯理地解下纏繞在上麵的布條,讓銳不可當的劍刃一點點暴露在人前。


    弗裏曼沒有打斷他。


    他也看著那把劍——那把曾經由他一手搜集好材料,又親自送去侏儒高地,拜托侏儒大師打造的,送給艾伯納的成人禮的劍。


    弗裏曼歎息一聲:“艾伯……塞西特,你的信仰染上了不可逆轉的瑕疵。現在的你,是無法戰勝他們的。”


    光明魔法與其他魔法不同,與其說叫“魔法”,更正式的學術稱唿應該是“光明神術”。


    神術的施展比普通自然元素魔法要求更高,除了要具有光明元素的親和力、學習古語,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信仰。


    神術是光明神賜予信徒的力量,唯有虔誠者才能獲得更強的恩賜。


    塞西特之所以能那樣年輕就能繼任“艾伯納”,不光是因為他極佳的天賦和不要命般的刻苦訓練,更是因為他純粹到毫無瑕疵的信仰。


    他太單純了,聽著導師的教導,滿心滿眼都是旁人的幸福,真誠地為神獻上祈禱,即便身處煉獄,遊走在殺戮與死亡之間,可他的神術永遠是最出眾的那一個。


    現任教皇也未必能與艾伯納在正麵交鋒的情況下穩操勝算。


    可沒有思想的劍,是永遠不會把利刃指向主人的。


    弗裏曼的目光漸漸飄遠,迴憶起上次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場景,眼神多了不忍,卻被旁人橫空一句帶著怒火的訓斥所打斷。


    “弗裏曼,你還在等什麽?!”


    有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眾星拱月般,傲慢地俯視院中的人,身份不言而喻。無數的黑衣精銳也如浪潮湧來,沉默結界迅速在上空撐開。


    “……是,陛下。”


    閉上眼睛,弗裏曼重重將法杖杵在地上,開始吟唱古語咒文。


    塞西特看向一切的罪魁禍首,驀地笑了笑。


    ——沒想到他的觀眾會如此捧場,似乎也就不再需要亞瑟閣下出手了。


    “切格諾的皇帝,夜安,我是‘塞西特’。以‘伊緹’之名,送您——”


    塞西特說到這裏,忽然頓住。


    “深淵”在光明神廷的教典裏,別稱是“地獄”,意為所有不淨不結、痛苦掙紮的罪惡隻集結。他本來是想說“下地獄”的,可是話未說出口,伊緹氣鼓鼓的樣子忽然浮現上心頭。


    如果她在的話,一定會抗議,說他們深淵才不是垃圾場,不要隨隨便便把辣雞丟過去……吧?


    塞西特眼神溫柔地笑了笑,雙手握住劍柄,轉了一下。


    清冷的月輝照在冰冷的劍上,映出雪亮的光。


    他在劍身上看見了自己的眼睛,平靜而溫和,還含著笑,像是一望無際所以看似不動聲色的蔚藍大海。


    然而唯有在其中者,才能體驗到寧靜海麵下的暗潮湧動。


    “不,皇帝陛下,”他輕聲道,“願光明神寬恕您。”


    ——而他要做的,是送這位陛下拖去沉重皮囊,迎接神的審判。


    作者有話要說:幾天沒寫了,有點卡文……讓我再找找手感。


    這就是我給塞西特安排的酷炫結尾!!!我腦補的時候他超帥的!!!


    等下還有一更。


    第054章


    ………………


    …………


    ……


    另一邊, 英蘭領館。


    這麽大的動靜一響,伊緹就知道, 塞西特那邊沒搞好, 八成那個白胡子的陰險人類老頭在搞事情!


    盲目信任了塞西特的大佬實力,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怎麽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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