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鳥啄了幾口餘瑤煮的茶,五官都險些挪了位置,她拍了拍翅膀,不敢置信地問:“你往裏麵加了蓮心?”


    餘瑤不置可否。


    小紅鳥一言難盡地看了她幾眼,哇的一聲撲著翅膀飛走了。


    餘瑤又往茶水裏丟了幾樣東西,直到肩膀被人從身後攏住。


    “怎麽不多穿些?”顧昀析問。


    “這兒不冷,我才去後頭池子裏沐浴完,還未來得及換衣裳。”餘瑤任他攬著,好聞的檀香味從他衣袖間逸散,她聳了聳鼻尖,問:“永樂來找過你了?”


    當時拍賣場太吵,雅間裏,上麵的人一直在盯著,顧昀析有點不耐煩,便讓一臉樂嗬嗬的老熟人永樂菩薩,想好措辭後,再來這裏尋他。


    從西邊出來的,脾氣好到沒邊,隻要能談成事,別說想措辭了,就是洋洋灑灑寫一份陳情書,那也不是不可以。


    顧昀析含糊地嗯了一聲,開始專心致誌地解她的衣裳。


    吊起來的銅爐咕嚕嚕地冒著泡,花香和茶香交錯,可讓顧昀析眸色一沉再沉的,還是餘瑤身上一刻不歇,反而更加濃鬱的蓮香,帶著些清晨露珠的氣息,鮮嫩到他甚至想將牙齒嵌入她的血肉裏。


    勾魂攝魄。


    直到他將手伸進衣裳中。


    餘瑤沒忍住,低而輕地嗚咽一聲,小獸一樣的含糊克製。


    這一聲,像是一顆石子被扔擲到無波無瀾的湖心裏,一圈圈漣漪泛起,從中間向四周飛快擴散,同時喚醒顧昀析的兇性和艱難掙紮的理智。


    “阿瑤。”顧昀析將她攔腰抱起,他在餘瑤的脖頸間流連,在致命的誘惑下,在將人丟到床榻上以後,他雙手撐起,像是保證,又像是說服自己,“我就親親,阿瑤,我隻親親。”


    他看起來有點難受,唿吸也有點重,眼尾描著一縷紅,襯得那顆小痣格外的妖異。


    餘瑤很少見到他這幅模樣。


    顧昀析俯下身,先是啄了啄她的額心,又一路向下,緋紅的衣裳纏著餘瑤素色的衣角,像是一個個令人目眩眼花的漩渦,餘瑤唿吸都有些停滯,她有些知道顧昀析想幹什麽,又像是什麽都不明白。


    這樣的姿態,這樣含著水與霧氣的眸子。


    無一不在傳遞著一個訊息。


    她躺著,不掙紮,不推脫。


    整個人,任他所為。


    這對顧昀析來說,是無法阻擋的誘惑。


    所以他的唿吸又重了些,這一迴,連喉結都在上下滾動。


    顧昀析手掌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那夜蒲葉說的話仍迴蕩在耳邊。


    他死死地收斂著氣息。


    但是顯然,再繼續下去,他忍不住,而餘瑤,承受不了。


    顧昀析將她長長的一綹烏發別到白淨的耳朵後麵,他的眼尾更紅了。


    “餘瑤,我真想……”他的聲音極低,粗得像是在沙礫裏摩擦,近乎咬牙切齒。


    真想把你摘下來,煉入血肉,這樣,不管以後什麽情況,你都隻能在我的身體裏,乖乖地待著了。


    兩個人,永遠不分離,多好。


    餘瑤纖細得像是青蔥一樣的手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她整個人嵌在被子裏,一張小臉美得挑不出任何一絲瑕疵,她的聲音還微不可聞地顫著,“可以。”


    她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可以的。”


    隻要是你。


    隻能是你。


    顧昀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最後仰著頭,沙啞地笑了一聲。


    “別勾我。”他親自給她整了整散亂的衣裳,遮住了大片大片如白瓷的肌膚,他的動作很重,眼尾的紅也並沒有完全消散。


    “還有多少天?”他突然問。


    “什麽?”餘瑤不明所以,從被子裏露出巴掌大的小臉。


    “離我們大婚,還有多少時日?”顧昀析闔眼,一字一句問。


    餘瑤拿被子罩住了臉,過了半晌,還是甕聲甕氣地迴答:“焚元古境之後,就可以了,你要等大婚的話,至少還得三兩年。”


    她說著說著,也來了興致,掰著手指頭給他細細地算:“百花會過後一月,焚元古境開啟三個月,等我們出來,就是半年後的事情了,四神官公布婚訊,再到諸方籌備,也都不是輕鬆的事,還有成親的地方,我估摸著,他們也得為這個吵一吵。”


    她小聲算著,臉上還帶著未消的粉霞。


    光是不遠不近地看著,就有點想欺負。


    顧昀析掩在袖袍下的手指微動。


    人和神,在某些方麵,好似都是共通的。


    最容易傷害她的是他。


    最愛她的,也是他。


    第82章


    餘瑤問起了汾坷和夙湟。


    顧昀析並不覺得意外。


    她素來愛操心那幾位的事。


    “都講清楚了。”顧昀析情緒不高,眼神總往餘瑤身上飄忽, 偶爾顯露出那麽一絲意動, 又很快壓了迴去。


    “其實不用太過擔憂,六道錄上也說了, 就算是天族和幽冥一脈結合,誕下那種血脈的可能性也僅為百分之一。”餘瑤記性好,看過的東西基本不會忘記,六道錄更是被她翻了無數遍, 這兩句話閉著眼都能背出來。


    “如果是幽冥皇脈和天族嫡係聯姻呢?”顧昀析聲音沒有波瀾,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夙湟拒絕了和天族聯姻。”


    “瑤瑤。”顧昀析手掌修長, 白釉一樣的質感,餘瑤會意,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由他玩捏手指這個百玩不膩的遊戲。


    “看著吧,今夜,有的吵。”他氣定神閑,黑沉的眸子像是透過重重障礙與黑暗,看到了令人感興趣的畫麵。


    汾坷和夙湟, 這會確實, 鬧得不太愉快。


    夙湟出了餘瑤的院子, 就徑直到了汾坷的院子裏。


    她出世即為至高的掌權者,從來沒有和人吵過架,冷著臉質問汾坷時,那語氣, 很像是下達什麽重要的命令。


    汾坷吊兒郎當坐在屋頂,絲毫不當一迴事。


    “我說,早些時候才達成的協議,你這就忘了?和平共處,互不幹涉可是你提出來的,你這脾氣,要麽對著你幽冥澤的下屬發去,別來我這,我不聽。”汾坷聳聳肩,少年意氣,周身都沁在清冷月光中,現出一種矛盾的朝氣與沉穩來。


    夙湟性子冷靜,並不是那種衝動的人。


    她頓了頓,素足被玉蓮托著落地,聲音似冬日寒霜:“關於兩族血脈一事,你為何不對我坦白?”


    “我為何要說?”汾坷反問,如玉般溫潤的臉上,掛著和顧昀析如出一轍的散漫笑容,他將手中的圓球拋到半空中,再接住,如此往複,樂此不疲。


    “汾坷。”夙湟叫了他的全名,慍怒道:“你不說,我如何知道這些?”


    “我沒有說過嗎?”汾坷從屋頂一躍而下,向她逼近,“從你將種子交給我的時候,我就告誡過你,離天族遠一點,不要同流合汙被人牽著鼻子走,是你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如今,怎麽反倒來質問我?”


    夙湟:“你知我吞並天族的心思,就應該和我說清楚這些事情,而不是讓我像傻子一樣,去餘瑤那裏才知道真相。”


    汾坷目光在她清冷出塵的臉龐上停留了一會兒,問:“我告訴你,你又當如何?”


    “我不會讓我的臣民陷入未知的危險中。”夙湟不假思索地迴。


    汾坷望進她琥珀色的漂亮瞳孔中,一字一頓道:“我亦然。”


    “我等既被奉為先天之神,各有使命和責任,便當用這身滾燙的血脈,填堵前路的危險和動蕩。”


    “告不告訴你,結果都不會改變,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多說?”


    話說到這種份上,夙湟算是看明白了。


    十三重天的這些人,骨子裏流淌著一模一樣的傲氣和清高,他們相信自己,信過別的任何人。


    而能讓他們高看一眼,承認是自己人的,也隻有身為同類的他們。


    就像這次的事情。


    不是不能告訴她。


    而是覺得根本沒必要。


    多說一句,都是浪費口舌。


    所以,他們也從來不對謾罵他們,誤會他們的生靈說半句辯解之詞。


    這種性子,真是令人惱恨至極。


    “如果前陣子,我答應了和天族的聯姻條件,你當如何?”夙湟睫毛顫動了一下,神情更為冰冷。


    “若我有一日,對你的臣民舉起屠刀,你又將如何?”汾坷抱著肩,饒有興味地將這個問題拋迴給她。


    夙湟眼裏掀起駭人的風暴。


    汾坷神情也嚴肅起來,他將手掌放在夙湟顯得瘦弱的肩膀上,道:“其他的事,我不在意,可以事事都讓著你,但唯有這一條,不行。”


    夙湟默不作聲地拂開他的手掌,道:“等你什麽時候說話能說全說透了,再來找我談這個吧。”


    不歡而散。


    汾坷拍了拍手上的灰,空氣中尚還殘留著幽冥花馥鬱的香,他方還帶著笑的麵孔,變戲法一樣的沉了下來。


    凡為先天神靈,沒有強大成顧昀析那樣。


    還是不要談愛這種東西了。


    麻煩,還容易把自己搭上。


    多不值啊。


    餘瑤這幾天,格外喜歡纏著顧昀析,他走到哪,她就要跟到哪,哪怕他進小禪房修煉,也會捧著一本書守著,在外邊看得津津有味。


    “蓮花要變成牽牛花了。”顧昀析自己跟自己下棋,瞥了小尾巴餘瑤一眼,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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