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瑤有點擔心,她看了看越發沉下來的天色,輕輕一躍,擰眉問:“怎麽突然對他出手了?……還看著呢。”最後幾個字,她咬得含糊又隱晦,但意思十分明顯。


    顧昀析幽幽反問:“打了就打了,你看天道會因為這等雜碎,給我臉色看嗎?”


    餘瑤伸手,捂上了他的嘴。


    顧昀析皺眉,想要發火的樣子,但不知為什麽,最終也隻是扭過頭,冷冷又低低地哼了一聲。


    讓人意外的是,天道真的沒有計較他當麵重傷天君的行為,血色和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天氣很快放晴。


    天君及天族一幹親信跑了,但那些天兵天將,卻無處可逃,他們被這一係列的反轉搞得暈頭轉向,舉著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和妖軍魔軍幹瞪眼。


    饒是死傷不少,留下來的,依舊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餘瑤等人皆有原則,不會對聽君之命行事的天兵趕盡殺絕,但如何處置,成了一個問題,總不可能又巴巴地給天君送迴去,成為下次再討伐他們時的主力吧。


    十三重天打架一把好手,但處理這種事,都不大在行,最後兜兜轉轉,目光都默契地落在了扶桑和琴靈的身上。


    風雨初歇,晴空萬裏。


    顧昀析看了眼身邊人小巧玲瓏的指骨關節,瞳孔中的墨色如濃汁,一場大戰下來,他始終頂在最前麵,戰鬥力又一次刷新了眾人的認知。


    雖然吸收了餘瑤的靈霧,但蒲葉,淩洵,琴靈等都累得不輕,多少萬年沒這樣活動過筋骨,他們都懶了,現在天君等一退,個個沒什麽形象地癱在巨石上歇息,財神和小兔妖則蹲遠了一些。


    “誒!那位什麽情況?”蒲葉咧嘴,手肘撞了淩洵一下,望向財神的方向。


    看著顧昀析漫步走向這邊,淩洵眼皮跳了跳,迴:“他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但是我今天,可能要脫一層皮了。”


    蒲葉和琴靈側目。


    顧昀析生得高,身上還沾染著戰場未褪下的血腥氣,他的肌膚冷白,唿吸卻是滾熱的,他側目,居高臨下望著一動也不想動的,每一個字眼都透露著不容拒絕的命令之意:“起來。”


    “我們練一練。”


    淩洵閉眼。


    他就知道。


    事後清算,說的就是這一茬。


    方才,不該那麽衝動的。


    蒲葉一看,樂了,問:“怎麽迴事,你惹他了?”


    淩洵苦笑,站起了身,認命般地點頭:“對,我不小心,動了他的東西。”


    得。


    聽他這麽一說,蒲葉眼觀眼心觀心,摸了摸鼻梁,把將要出口的勸架的話都咽了迴去。


    動這位的東西啊,換他,他是怎麽都不敢的,淩洵也真是一條好漢。


    明知鯤鵬的占有欲和領土意識有多強,他也要湊上去,怎麽想的?


    淩洵起來之後,顧昀析又看向鬱悶得要死的雲潯,眼尾的小痣妖紅,他白得有些透明的長指微點,極其不耐煩:“你也來。”


    雲潯:“???”


    “我沒動你的東西。”雲潯硬著頭皮澄清:“我剛從西邊迴來,參戰了誰也沒碰上,還被你們二打一打了一頓。”


    “起來。”顧昀析無視他的解釋,聲音裏已見戾氣。


    雲潯哀嚎一聲,忍不住在心裏問自己,他到底為什麽迴來啊。


    他在西天的日子過得不舒服不安逸嗎?


    他非要迴來找打幹嘛呢。


    餘瑤沒看懂現在是個什麽詭異的發展,她以為顧昀析見了血,心魔壓抑不住了,連忙從指尖擠出兩縷霧氣,潤在顧昀析的掌心。


    “有什麽話好好說。”餘瑤聲音好聽,隱有擔憂:“打了一天了,大家受了傷,都累了,淩洵動了你的東西,我讓他賠給你,好不好?”


    “賠不了。”顧昀析與餘瑤對視,下顎繃得極緊:“隻有一個,我自己都沒動過。”


    餘瑤:顧昀析這是藏了什麽稀世大寶貝?


    餘瑤左看看右看看,還想再說什麽,就感受到自己的小指被重重捏了一下,身側站著的人,神情已然不悅:“你幫他們說情?還是也想和我練練?”


    餘瑤見他這麽大火氣,默默地閉了嘴。


    蒲葉生怕把餘瑤也牽扯進去,他趕緊從石頭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道:“你們想練就去練,別帶上瑤瑤。”


    一邊對餘瑤碎碎念:“你傻的呀,顧昀析想揍人,那能阻止得了嗎?咱們保住自己不被揍就阿彌陀佛了。”


    餘瑤壓低了聲,覆在蒲葉耳邊問:“淩洵喜歡琴靈的事,你知道嗎?”


    蒲葉懵了:“什麽時候的事?真的假的?你聽誰說的?”


    末了,反應過來了,“他敢?正事不做還拐著琴靈談戀愛?”


    等餘瑤說完事情始末,蒲葉不急,也不氣了,他幽幽地道:“顧昀析打得好。”


    “就該打。”


    第43章


    淩洵和雲潯鼻青臉腫迴仙殿的時候,蒲葉正拉著餘瑤和琴靈叮囑, 餘瑤有顧昀析管著, 他其實倒也算放心,重點是琴靈, 與淩洵同管魔界,朝夕相處的,又是女孩子,看似什麽都能, 實則什麽也不懂,他可真的要擔心死。


    餘瑤聽得心不在焉, 看見顧昀析皺著眉進來了,嗖的一下跳下了桌子,走到他跟前, 問:“頭還疼嗎?有沒有受傷啊?”


    顧昀析把上霄劍塞到她手裏,高大的身子倚在她身上,一副受了重傷,虛弱得眼睛也睜不開的模樣。


    雲潯伸手摸了摸挺拔的鼻梁骨,似笑非笑地嘀咕:“誰受傷都不會是他受傷。”


    說完, 他嘶的一聲, 按住了被牽扯到的嘴角傷口。


    這場戰爭中, 就他最冤。


    雲潯掀了掀眼皮,琴靈正與他擦身而過,精致的側臉挑不出絲毫的瑕疵,聲音依舊是冷而淡的, 她問:“我有靈藥泡的酒,可以緩傷痛,從魔宮帶迴來的,你要嗎?”


    這話,自然不是對他說的。


    淩洵輕輕瞥了雲潯一眼,從喉嚨裏嗯了一聲。


    許是接連兩場大戰,雲潯的臉色有些白,他扯著嘴角笑了笑,過去和蒲葉說了兩句話,然後停在琴靈身側:“神女殿下,多保重。”


    許是他沒再說些不著調的惹人惱的話,琴靈思量了一會兒,問:“你要迴天族嗎?”


    雲潯眉目深深,微微頷首,吊兒郎當的姿態稍斂。


    “天族一行功虧一簣,你此時迴去,天君會遷怒於你。”琴靈實話實說。


    天族的刑法尤為嚴厲,雲潯今日所行,與叛軍無異,而且天族向來會推卸責任,雲潯此時迴去,討不到半點好。


    雲潯微微笑了笑,若風卷雲舒,他聲音溫和認真:“無事,我與天族之間,還有一筆賬要算,天君重傷,其餘人都傷不到我。”


    痛打落水狗。


    就是要挑這種時候。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琴靈自然不會再說什麽,她挑了挑眉,淡聲道:“那你多保重。”


    好像除了這幾句,他們之間,確實沒有別的太多話說了。


    雲潯默然。


    他出生,便是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天君看重他強橫無匹的血脈,甚至有動過將天族太子之位換到他身上的念頭,這樣的情況下,九重天無數天女為之傾心。


    從前,他自詡眼光毒辣,一挑,就挑上了六界之中最好的那個。


    神女啊。


    上古不死鳥之身,她的身份,饒是這身最令他厭惡也最使天族人引以為傲的血脈,都追趕不及。


    雲潯斂了斂笑意,隨意地揮了揮手,道:“走了。”


    琴靈垂下眼睫,看不出什麽情緒。


    ====


    夜裏,蓬萊仙殿,小果子精穿梭往來,呈上美酒美食。


    兩麵窗子大開,穿堂風一過,兩人正坐在風口上,臉色都不太好看。


    “有什麽話就直說。”顧昀析按了按眉心,聲音聽不出起伏。


    如果可以,扶桑是真的不太願意屢屢撞在他槍口上。


    “你該選帝子妃了。”扶桑開門見山,也不跟他兜圈子,“再過三個月,就是你十二萬歲生辰,不能再拖了。”


    “不選。”顧昀析寬袖上的銀紋像是活過來了一樣,肆意蜿蜒在小幾一側,盤旋成某種繁複的圖案,他一口迴絕,眉心擰了擰,末了,還算是好脾氣地問了他一句:“還有別的事嗎?”


    扶桑像是早料到他會拒絕一樣,沉默了好一會,問:“就因為餘瑤那一句話?”


    爹寵女兒也不是這麽寵的吧?


    “我答應她的事,從未作過假。”顧昀析不置可否,甚至還很有閑情逸致地端起茶盞,抿了抿茶水,“我一無需繁衍後嗣,二無需人代管六界瑣事,選了帝子妃,放在那擺看嗎?”


    “再說,少神隕落,帝子妃之位,就該空置。”


    “可你明知,她沒有。”扶桑清潤的聲音壓低了些。


    “她現在的模樣,和隕落有何區別?”顧昀析嗤笑一聲,朝他逼近了些,目光饒有興致地在他臉上掃了幾圈,問:“還是說,你覺得我該跟一隻沒了肉身,隻會哇哇亂叫的鳥成親?”


    “顧昀析。”扶桑眼中潤著怒意,“你過分了。”


    “過分的是你。”顧昀析將手中茶盞往窗外所以一丟,聲音陡然淬上了一層帶毒的寒冰:“我哪來的責任和義務去救她?我的修為,我的功德,我的精血,都是白來的嗎?”


    “你也沒有責任和義務去救餘瑤。”幾乎是下意識的,扶桑說出了這句話。


    才說完,就後悔了。


    顧昀析一字一頓,迴了他三個字:“我樂意。”


    “我就是不明白。”扶桑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問:“渺渺哪裏得罪你了?”


    顧昀析僅剩的耐心徹底告罄。


    他發現十三重天現在簡直全體不正常。


    財神和餘瑤的事過去,扶桑怎麽就愣是不長點記性。


    幾個小的不明白,他難道還不明白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仙們的團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七並收藏神仙們的團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