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圖姆想到的方法便是製造傳言,來以此引導人心形成理念。


    一個傳言,若沒有人相信,它便隻是個笑話,虛假而無任何作用,對人們的思想沒有半分影響。即便是勉強擴散,也不過隻是謠言而已,輕易就能戳穿。


    但是,當這個傳言被人所相信,所接受,並且持久的傳播開來,則會漸漸凝聚人心,讓人不知不覺間依賴其規則行事。這個傳言會慢慢深深紮根於人心中,形成一套無形理念,具備著實實在在的效力。


    一種理念,既無非對錯,也無所謂善惡,甚至不區分真實與虛幻,隻因人們相信而成真。


    對於認同一套理念的人來說,他所認為的理念就是絕對真實,絕對正確,幾乎不容辯駁。


    就比如,一個信奉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為生存理念的人,他會覺得弱者被社會淘汰,是理所應當,旁人再怎麽樣勸說也不會起作用。


    隻有不再相信這套理念,他才會產生關心弱者的心態。


    一種理念在凡人手中,隻能影響其思想和行為,而在惡魔手中,才真正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誕生於概念的惡魔,能將任何與其本質相合的無形理念,化作有形有質的凡之力。


    蘇圖姆製造傳言,正是想主動引導,關於鏡之理念的生成。


    他編造了數十個宛如真實一般的故事,然後令尼克找了數十名擅長口舌,蠱惑人心之人對其加以暗示,讓其相信這些故事的存在。隨後,他讓這些人散布於西索斯城內環外環,甚至隨著商隊遊走於其他城市,將這些故事傳播出去。


    用這些人的目的是為了讓這些故事為廣為人知,由此讓人們在心中形成一種念頭——那就是,鏡子並非單純的整理衣冠儀容的工具,而是具備分辨善惡,甚至蘊含神秘世界的神物。 至於後麵如何引導人們相信,然後將這些念頭化成人們心中理念,便要靠蘇圖姆的能力了。


    總而言之,至少在這個酒館裏,他的目的達到了。


    所謂衣食無憂,才有心情胡思亂想。而在這個時代,人們因為生存危機,思想貧乏,日常閑談往往以現實為依托。所以,年輕男子說的故事雖非完美無瑕,而且看似荒謬,但是在這個時代背景之下,卻很容易讓人相信。


    此時,他口中所說的蘇拉爾是何人,甚至到底有沒有這號人存在,他身邊的聽眾已經鮮少有人在乎,更沒有人真的會想去尋根究底。


    ——當然,就算他們真的去調查,也會現這是一個“真實生”的事情,一切也“有據可循”。


    這些聽眾這時更多的是在考慮,如果相信了年輕男子講述的“事實”,會對他們本身有多大的影響。


    “不管怎麽說,我是絕不會相信的。”


    一個光頭赤膊的壯漢兇橫的說著,猛地一把將年輕男子推開,然後氣勢洶洶,略帶慌張的離開了酒館。


    隨即,又有一些人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離開。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


    一個聽眾冷笑道:“嘿,我猜,這個光頭肯定是迴去砸鏡子去了。”


    旁邊有人不解,狐疑的看著他。這人便慢悠悠地解釋道:


    “剛剛那個光頭叫做洛克,是隔壁貝拉爾湖區的一霸。這家夥仗著武力欺壓羞辱了不少居民,壞事做的幾乎數不不過來,來到我們西林區也是為了躲避惹不起的仇家……他的心中有事,聽到這些離奇的事,自然害怕真有什麽鏡中世界,鏡中幽靈的。”


    “嘿嘿,心虛之下,他肯定害怕這青年說的是真的,要做出一些防備。”


    這人的話有理有據,讓周圍的人不得不服。而有著這人的言語帶動,其他被嚇走的聽眾顯然也是心中有陰影之輩,於是一時之間,各種壞事惡事,紛紛被人抖出來。


    蘇圖姆則在暗中將這些人,這些事記了下來。


    不過故事畢竟是故事,隻是持續了一段時間,造成的動靜便平息下來。酒館裏也很快就恢複了原樣。


    蘇圖姆也不在意,這隻是開始,等到當人們現這故事可以被證明是真實之後,到時候,自然會掀起更大的波浪。


    是夜,天黑的深沉。


    整個西林區俱是安靜一片。


    在某個居民區隱蔽的一座房子裏,光頭壯漢洛克躺在床上,鼻孔大張,放聲打著唿嚕,睡得香甜無比。


    哢哢哢哢,一陣物體摩擦移動的聲音突然在房中出現。


    漸漸地,這聲音越來越大,並且夾雜著一絲古怪而恐怖的笑聲。


    過了片刻,洛克終於被驚醒過來。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借著窗戶外射進來的朦朧星光,大概看清了那些聲音的來源。


    就在他的床前,一麵原本被他摔得支離破碎,扔在一旁的玻璃鏡子此時竟然詭異的湊合在一起,仿佛蛛網一樣的鏡麵正好對著他的臉。


    勉強拚湊起來的鏡麵上,此時出現了一張模模糊糊看不清樣子的人臉。那人臉朝著他笑著,陡然朝他伸出一雙手臂,似要將他拉扯到鏡子裏麵去。


    隱隱可見,鏡子裏麵有一個無邊無際,充斥著熊熊火焰的世界。


    “啊——”


    洛克驀地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這聲音淒厲無比,瞬間刺破了夜晚的寂靜,在黑暗之中迅擴散開去,將許多人從美夢中驚醒。


    馬上,他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仿佛被什麽給掐斷一般。


    這個夜晚,接下來的時間,在外環城其他地方,有一些人幾乎碰到了同樣的遭遇,很多人聽見了淒慘的尖叫,心中忐忑不安。


    一夜過去。


    次日,關於鏡子的傳言幾乎無人不知。


    那些出慘叫的人詭異的消失不見,現場留下的痕跡隻有破碎的鏡子和密閉的房間。


    除了天使惡魔以外,沒有人能將人從封閉的密室悄悄擄走。天使在人心中象征著神聖,顯然不會做這樣的事。而相比判斷為惡魔所為,人們更願意相信是真的有鏡中精靈和鏡中世界存在,這些人的消失也是因鏡子的緣故。


    受著這種恐慌氣氛的影響,很多人開始相信這些人是被拉入了鏡子裏的世界,也許此時此刻,正是在鏡子的某地中受著無盡的折磨。


    在蘇圖姆刻意引導之下,故事變成了真實,傳言也變成了真相,飛傳播。這些傳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深入人心,改變著人們關於鏡子的觀念。


    一天,兩天,三天,半個月,幾乎每天都有著一些人突然間消失無蹤,疑似落入鏡中世界中一般。


    當然,這些人大部分會在數天之後,重新出現。


    隻是他們的身上會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絕不可能是在城市裏造成的傷痕,而且他們的記憶也模模糊糊,描述自己消失的過程,仿佛真的是去了另一個世界,體驗了一段噩夢般的經曆。


    這些事情,也再次證明了傳言的真實性。


    不知不覺,西索斯城有很大一批人幾乎完全認可了關於鏡中世界的說法,並且將此奉為真理。這意味著蘇圖姆引導生成的鏡之理念有了雛形。


    修行室中,蘇圖姆對著一麵人高的鏡子,雙眼黑光閃爍。


    光滑的鏡麵上原本清晰地映著他的人影,隨著他的眼神中的黑光閃爍,鏡麵如水波蕩漾,很快變成白茫茫一片。


    白茫茫的鏡麵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漩渦,急旋轉著,隱隱可見無數神秘奇特,形如蝌蚪,又似乎文字圖畫的光點從茫茫虛空中湧過來,投入那漩渦之中……


    漩渦在緩緩的長大,中心處,一個模糊的世界正在成形。


    “再過不久,我便能真的凝聚出鏡界的能力。”


    蘇圖姆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笑意。


    他眼中的黑光隱去,鏡子裏的異象也消失不見,鏡子裏重新出現他的身影。


    隻是若有若無的,他感覺到周圍一層層空間的存在,感覺到他仿佛能穿過鏡麵,到達另一個世界,更能借著鏡子為媒介,直接出現在另一處空間中。


    這正是鏡界能力即將形成,帶給他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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